長生不老秘訣 李青雲

二百五十歲老人李靑雲傳

二百五十歲老人者,一賣葯翁也。姓李名青雲,四川綦江人。清康熙十七年戊午生於邑西圖之僻壤間。頭角崢嶸,頗異常兒。垂髫從外傅讀,潁悟過人。既長,不事進取。有以致仕語之者,則曰:「聖人設教,以禮義授人,豈教人以之作貿遷之具哉?」掉頭不顧而去。好出遊,遇山水佳勝處,恆留連旬日。數年之間,足跡遍陝、甘、新疆、滿洲、西藏、安南諸地。芒鞋布衲,無求於人。入深山幽壑,採藥苗仙果,恆累累於背,負而之市,為人治奇疾,輒應手而愈,酬以資,含笑稱謝受,不酬亦不強索。於是所過處,人多德之。採藥一月,出而市於人,可供三月糧。老人生計,固無乏之虞。老人性至和易,見人輒含笑為禮,與語山中事,滔滔不竭。即人有忤之者,亦從無不愉色,謙謹謝過而已。見人有爭鬥事, 輒為排解,且語之曰:「忿怒足以傷氣,殊非攝生之道,和氣致祥,乖氣致戾;聖人之訓,幸毋忽焉。」爭者亦樂聽之。老人健步,雖壯夫不能及。日行百里,不見其倦。悠悠忽忽,已至百歲。其精神之健,顔色之佳,依然如故。人有疑其得異術致長生者,叩之,堅不承,惟笑應曰:「養生之道,貴清心寡欲,適性怡情。能此即陸地神仙。豈必煉金丹,求靈藥,始足致長生哉!」蓋其生平不談道,而道自在其中。人有請從之游者,亦笑諾不拒,以是恆三五人遊戲於深山窮壑之間,爭覓野草貯葯囊,備濟人也。復游於湘、鄂、蘇、皖、魯、豫間,至崆峒,遇一道士,自言年已五百餘歲,當宋德佑乙亥文天祥起兵勤王,猶及見其軍容也。青雲叩其長生之術,道士笑曰:「子即得之,何用問為?參苓芝蕙,長生之葯也;山林曠野,長生之地也;清靜無為,長生之訣也。若舍此途,即為左道。」遂以素書一卷授青雲老人曰:「以子根本既立,更得此,則壽且無量矣!」青雲老人再拜而受之,遂歸於峨眉,與其徒三五輩,築茅以居,講長生之道,居數年,竟能辟穀。每食即二三斗不能果其腹,而三數月不食亦未見其腹餒。耳聰目明,蓋過於前,見之者,幾疑為四五十歲人耳。居山中者,又百餘年。從之游者,有數十人之眾,斑白叟居多。問其年,最稚者亦無百歲以內人。老人自言曾娶妻十有四次,今且見十一代孫。孫曾之眾,共一百八十餘人。相遇時,至不相識,遑論其名字之不能舉也。老人每出遊,葯鏟布囊之外,復負一敝篋。篋中滿貯指甲,長短不一,蓋其生平所修下者,邇者老人亦時游於都市,仍以賣藥行醫為事。或與人談往事,亦孜孜不倦,言皆俱至理,尋常人不甚解其意。談清代軼事、宮闈秘史,尤為詳盡,可補正史之不足。謂少時游閩,曾一見鄭成功,亦一委瑣丈夫,褦襶特甚,而用兵有法,英毅不撓,又非常人所能及。此以貌取人,良足失子羽也。老人亦嘗游公卿之門,但教人以正心誠意,適性養氣,絕口不談禍福。有所饋贈,亦不固卻。遇窮困無聊者,輒傾囊濟之,不稍吝,豪爽類俠士。人或笑其過,則笑曰:「山人採藥為生者,垂二百餘年,而未嘗愁阮囊羞澀也。累累在囊,無所用之,徒累我肩,不如散之。」或詢其徒以延齡之法則曰:「靜心養氣,坐當如龜,行當如鴿,卧當如犬。如是而已。」今老人年已二百五十有七,猶童顏健步,日往來於峨嵋諸峰間也。

第一編長生大道章

長生總訣

長生之術,其道有十。曰打坐,曰降心,曰煉性,曰超界,曰敬信,曰斷緣,曰收心,曰簡事,曰真觀,曰泰定。能解此十道,始足與言延齡。得此十道之精微,始足與言長生。卻病延年之法,返老還童之機,皆繫於是。

打坐之道,行體端莊,合眼瞑目,此假打坐也。若打坐之者,二六時中,行往坐卧,心似泰山,不動不搖,六根不出,七情不入。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無遇不安,無入不得。能如此,不必參禪入定,便是肉身仙佛。

降心之法,湛然不動,昏昏默默,不見萬物,杳杳冥冥,不分內外,絲毫慾念不生。此是真定,不必降也。若心逐境馳,有所感念,尋頭覓尾,或靜中有所見聞,現出無數幻象,則心生敗壞,道德有損,不可不降。

至於煉性,如理搖琴。促則弦斷,慢則不應,緊慢得中,則琴調矣。又如鑄劍,鋼多易折,鐵多易卷,鋼鐵得中,則劍利矣。真旨如此。煉真性者,宜深體而善解之也。

界有三界,為欲界、色界、無色界。私慾渾忘,即超欲界。塵境渾忘,即超色界。不著空相,即超無色界。超此三界,則煩惱不生,邪魔遠避。

敬者道之根,主一無適之謂。信者決然無疑,真實不虛之謂也。能守敬信,即是聖賢仙佛。孔子曰:敬而信,以親仁。可見聖人亦從此下手。

斷緣者,斷塵緣也。塵緣不斷,最足蔽心,萬樣聰明,皆為所蒙。凡人不能無榮辱得喪之心,則機械之念生。機械之心生,則萬種千時求利事作。於是乎耘耘擾擾,塵緣擾人,心無片刻安,神無片刻定,以致促其壽命。此大忌也!古人曰:棄事則形不勞,無為則心自安。勿顯德而露能,勿彰己而抑人。一切榮辱得喪之情,不繫於念。一切生老病死之事,不縈於心,則塵緣自斷矣。古人修長生之道者,莫不如此。

至於收心,則又進一層矣。心乃一身之主,全神之舍,凈則生慧,動則昧矣。人情迷於幻境,以為真實,甘受污染,不加洗濯,蒙蔽日深,離道愈遠。若能日新又新,絕塵離境,虛靈空洞,不著一物,心與道合,名曰歸根。歸根不離,名曰定靜。歸根定靜之後,其心泰然,內無所看,外似無為,不垢不凈,毀譽不生,非智非愚,利害不侵;恪守其中,恪行其常,與時常息,此為上智。夫心猶眼也,纖塵入眼,眼常不安,小事縈心,心常不定,不安不定,其病癒深。宜隨起隨制,務令不動,調和純熟,自得安閑。無晝無夜,行往坐卧,應事接物,著意安之,心若得定,即須安養,勿令煩惱。少得安逸,漸漸馴狎,惟益清遠,此乃收心之道也。

簡事者,即凡事不宜求過之謂也。如食中珍錯,衣中綾羅,身中名位,財中金玉,此皆分外玩好,足以亂我心神者,宜遠避之。簡事之旨,如是而已。一寐一餐,損益寄之。一言一動,禍福隨之。能先見者,始克防微杜漸,而消之於無形。然事有不可廢,物有不可棄者,亦虛懷受之。勿以妨心,生煩躁,自病其心。

最難除者,莫過色慾。當知色由想生;想若不生,終無色事。色即是空,想即是幻。心一冰冷,何事不除。有真見者,早已看破,不受其害。故曰:觀真者,達人之先覺者也。夫定者,出俗之極地,致道之初基,習靜之成功,持安之事畢。形如槁木,心如死灰,無心於定,而心無不定。故稱之為泰定。

心乃載道之器,靜極則道居,而慧自生。慧生於本性之固有,非從今有,故曰天光。因心亂而昏,心靜而明。慧即明矣,勿以多智而傷定。生慧非慧,生而不用者難。自古忘形者多,忘名者寡。慧而不用,是忘名也。莊子曰:「古之治道者,以恬養知;知生而無以知為也,謂之以知養恬。知與恬交相養,而和理出其性。」恬知則定慧也,和理則道德也。知不用而安其恬,而道成德備矣。

知此十道,則長生之訣盡其秘。能如此,則陸地神仙不難致矣。

養生篇

青雲老人曰:「予年二百五十,而動作不衰,人其以我為神仙乎?

  夫人壽之短長,元氣之所稟也。元氣有厚薄,善養生者,雖其本薄,善保而護持之,亦可以延年;不善育生者,雖稟氣厚,濫用而戕賊之,亦足以促壽。

  如燭有長短,使其刻畫相同,則久暫瞭然。若置長燭於風中,則其燼也自速。護短燭於籠內,則其滅也必遲。養生之道,亦如是也。

  然上古之人,百歲不為奇,壽長而動作不曾稍衰。今人則不然,未及半百,而龍鍾衰老矣。豈時世不同,天地渾然之氣有厚薄使然耶?非也。養生之道不同也!

  古之人,法於陰陽,調於術數,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神相俱,泰然陶然,百歲以上,不以為長壽者,職此故也。

  今之世,事物繁於古,機械甚於前;其人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逆生於樂,務快其心。如此而欲其度半百而不龍鍾衰老,其可得乎?故山野之人,恆較城市之人為長壽。蓋山野之人,作息有時,起居有常,無名利之縈其心,無機械之亂其神,渾然天真,如葛天之民,故可以延年也。若城市之人,飲食無節,起居無時,機械生於內,名利擾於外,而狗馬聲色之事亂其神,富貴榮辱之念縈其心。心無片刻寧,神無片刻安,膠擾不休,故足以促壽也。

  陸清獻公嘗曰:「足柴足米,無憂無慮,早完官糧,不驚不辱。不欠人債而起利,不入典當之門庭,只消清茶淡飯,便可益壽延年。」此真養生之妙訣、益壽之良箴也。得此可以長生,不必采靈藥、煉金丹也。

  老子之言曰:「毋勞女形,毋搖女精。毋使女思慮營營。」寡思慮以養神,寡嗜欲以養精,寡言語以養氣。此中妙旨,庸人忽之。

  昔人有論致壽之道者,謂不外慈、儉、和、靜四字而已。

  蓋人心能慈,即不害物,即不損人。慈祥之氣,養其天和也。

  老子以儉為寶。所謂儉者,非止財用,儉於飲食則養脾胃,儉於嗜欲則聚精神,儉於言語則養氣息,儉於交遊則潔身寡過,儉於酒色則清心寡欲,儉于思慮則蠲除煩惱。凡事省得一份,即受一份之益。

  和者,致祥之道:君臣和則國家興盛,父子和則家宅安樂,兄弟和則手足提攜,夫婦和則閨房靜好,朋友和則相互維護。故《易》曰:和氣致祥,乖氣致戾。

  所謂靜者,身不可過勞,心不可輕動也。蘇老泉所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右而目不瞬」,此靜之所致也。《道德經》五千言,要旨亦不外乎此。

  此善養生者,所以必以慈、儉、和、靜四字為根本也。

  眠食之事,於此亦大有出入。食不得過飽,過飽則腸胃必傷;眠不得過久,過久則精氣耗散。予生二百餘年,從未食過量之食,與夫作長久之酣眠,蓋以此也。且不僅此,凡細小之事,人最易急,皆足以致傷。喜怒哀樂,過度則傷。談笑食息,失時則傷。寒暖不慎、步行過疾、酒色淫樂,皆傷也。積傷之極,即可亡身。此古人之所以行不疾行、目不極視、耳不極聽、坐不過久、卧不及疲。

  先寒而衣,先熱而解。不及飢極而食,不及渴極而飲。無喜怒哀樂之縈其心,無富貴榮辱之動其念也。

  昔人曰:「饑寒痛癢,此我獨覺,雖父母弗能代也。衰老病死,此我獨當,雖妻子不能代也。自愛自全之道,不自留心,將誰賴哉?」此語警惕,足為養生者圭臬,謂非得個中三昧者,而能語此乎?

治心篇

或問於青雲老人曰:「喜怒哀樂之情,富貴榮辱之念,皆發於心。養生之道,既須忘卻一切,是心宜先治也。然則治心之道如何?」青雲老人笑應曰:「子言大哉?得養生之微旨 矣,治心豈別有道哉?戒妄想而已。佛氏曰:「人有幻心覺心。所謂幻心者,即雜念起滅無定,心不寧神不定也。若能照見此心,立揮慧劍,斬斷此念頭,使其心澄如秋潭,澈如古井, 一念不興,一念不滅,此即覺心。人能有覺心,則其心不治而治矣。」然世之人,庸庸擾擾,恆不能滅其幻心而登大覺,故上壽不過百歲,而夭折者之竟如蜉蝣生天地間也!此為可嘆!幻心即妄想。

妄想有三:其追憶前此之富貴榮辱,聲色狗馬之歡,擾擾於心,以有餘味者,此為過去之妄想;凡事當前,而生欣羨好惡之心,躊躇不決者,此為現在之妄想;期望日後之富貴榮華,或子孫之登庸峻發,及一切現在未有之歡樂者,此為未來之妄想。此三種妄想,忽起忽落,忽生忽滅,盤旋於靈台方寸之間,時刻不去,其心雖欲寧,神雖欲定,安可得乎?必也遠思慮,絕情慾,忘榮辱,了恩仇,使其妄想除,幻心滅。靈台方寸間,湧出覺心空明朗澈,如佛前琉璃之燈,天上光明之月,一塵不侵,斯則得矣!人之心也,本甚寧定,特芸芸者之自擾之而自病之耳。自擾則生妄想。妄想者,即心之病也。貨殖之所在,利之所在也,爭奪 之端開;功名之所在,祿之所寄也,趨附之習生;好惡之心,恩仇之先機也,爭殺之釁啟。患難則避之,安樂則趨之,未遂患其得,既得患其失,哀樂攻其外,榮辱系其中,於是乎而妄想生,妄想生而其心病矣。

「治心之道,宜摒除一切雜念。榮辱得喪之事,不足擾其神;生死疾病之事,不足縈其心。使浩然凈元之氣充其中,清明朗澈之境現於外。此儒家所謂欲修其身,先正其心;佛家 所謂無人相,無我相,無一切眾生相;道家所謂長清長靜也。人之處世也,初不能止其心之不動,妄念之不生;心既動矣,妄念既生矣,貴在能自覺。不能自覺者,即庸奴也。其能不 以是累心促壽者鮮矣。聖人曰:『人孰無過。』又曰:『過則勿憚改。』夫妄念猶過也,覺者改也。妄念能自覺,即謂為未曾起念,亦何不可?故釋氏曰:『不患念起,惟患覺遲。』能覺則心泰,不求壽而其壽自永矣。至於世人之所謂卻病延齡之法,則不外薄滋味,節淫慾,寡言語,戒嗔怒,保形鍊氣。茲數者,特治表之法,非治內之術也。病若在心,非此所能為功,而使之覺悟者也。吾徒之欲治心者,當於空明朗澈處著手,庶有得乎!」

凈明篇

所謂凈明者,凈性明志而已。三教聖人,於此二宇,皆以為世人立身之本。曾反覆詳論之矣。尤屬道家以凈明忠孝立教,良以人能凈性明志,則其心已空明朗澈,一念不生,一念不滅矣。能忠能孝,則其氣正,其神清矣。樵陽子曰:「或問古今之法門多矣,何以此教獨名凈明忠孝?」先生曰:「別無他說。凈明只是正心誠意,忠孝只是扶植綱常。但世人習聞此語,多忽略過去。此間卻務真踐實履。大忠者,一物不欺;大孝者,一體皆愛。何謂凈?不染物。何謂明?不觸物。不染不觸,忠孝自得。」又曰:「忠者,忠於君也。心君為萬物之主宰。一念欺心,即不忠也。人子事其親,自謂能竭其力者,未也。須是一念之孝,能致父母心中印可,則天心亦印可矣。如此方可謂之孝道格天。人之性本自光明,上與天通。但習染薰習,縱忿恣欲,曲昧道理,便不得為人之道。則何以配天地而曰三才?所謂忿者,不只是恚怒嗔恨,但涉嫉妒小狹,偏淺不能容物,以察察為明,一些子放不過之類,總屬忿也。若能深懲痛戒,開廣襟量,則嗔火自然不上炎。所謂欲者,不但是淫邪色慾,但涉溺愛眷戀,滯著事物之間,如心貪一物,綢繆意根,不肯放舍,總屬欲也,若能窒塞其源,惺惺做人,則欲水自然不下流。雖是如此,其中卻要明理,明理只是不昧心天。心中有天者,理即是也。凈明大教,大中至正之學也,可以通行天下後世而無弊,緊要處在不欺昧其心,不斫喪其生,謂之真忠至孝。事先奉親,公忠正真,作世間上品好人。旦旦尋思,要仰不愧於大,俯不怍於人,內不疚於心。當事會之難,處處以明理之心處之。似庖丁解牛的妙手,處處要十分當理,步步要上合天心,只恁地做將去,夙興夜寐,存著忠孝一念在心者,人不知,天必知之也。要識得此教門,不是蓬首垢面,滯寂耽空的所為。所以古人道是不須求絕俗,作名教罪人;又道是欲修仙道,先修人道。每見世間一種號為學道之士,十二時中,使心用計,姦邪謬僻之不除,險陂傾側之猶在,任是滿口說出黃芽、白雪、黑汞、紅鉛,到底只成個妄想去。所以千人萬人修學,終無一二成,究竟何以云然?只是不曾先去整理心地故也。萬法皆空,一誠為實

或問:「從古學道求仙,皆言『修鍊』二字。今凈明教中,於此獨略何耶?」答曰:「吾但聞都仙真君有雲凈明大教,是正心修身之學,非區區世俗所謂修鍊精氣之說也。正心修身,是教世人整理性天心地工夫。世俗於克己工夫,多是忽略,別求修鍊方術,殊不知不整心地,只要飛騰,可謂卻行而求前者也。」

或問:「教中有雲,天立中黃八極,而報無上之本,八極正據穹霄何所?願聞。」先生曰:「所謂報本而後還源是也。無上是道,中黃八極是理。由道而生理,明理以報本,是教中大意。都仙真君昔告我曰:『中天九宮之中,中黃太一之景,名曰天心,又稱袓土,乃世間生化之所由,萬理之所都也。散在人身中,謂之丹扃。』所以曰人心皆具一太極。一切善惡因果,所不能逃,如影隨形者,蓋於上界實相關係故也。所以學道者,必先窮理盡性,以至於命。明理之士,自己心天光明洞徹,自是不昧言行,自然不犯於理。絲毫礙理之事,斷斷不肯為,只為心明故也。心明則知本性下落矣。既知本性,復造命源。當是時污習悉除,陰滓普消,升入無上清虛之境, 極道之墟,水火風災之所不及,方得名為超出陰陽易數生死之外。」

或問:「祈禱,亦有卒無感應者何耶?」曰:「雨暘關係天地間生意,至誠求請,烏得不應?若平日操修涵養,不能上合天心,一旦欲求其應,不亦難乎!人事盡時,天理自見。」

或問:「都仙真君斬蛟之劍,可得聞乎?先生曰:「道,劍也,智鍔慧鋒,實出一氣。未發之先,寂然不動,所謂形而上者謂之道。既發之後,形而下者謂之器。如星於地而為石,霆所擊處有遺斧,即陰氣之渣滓。今盧陵玄潭觀所藏之劍,非鐵非石,長不逾尺,實智鍔慧鋒之渣滓也。人心之動, 因物有遷,當於物接之初,反觀以遏其源。所謂復也。凡物之理,動無不復,雷轟風動,興行萬變,終歸於寂,乃其本也。無極者,即太上所謂穀神,言其體也;太極者,即玄牝,蓋言其用也。谷虛而善應,神靈而無方,以至靈之物,藏至虛之所,能如是矣,則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玄牝所以為天地根也。大道生我於無,置我於虛,確然一靈,根於太始。故視而可見者,色也,而求其所以見色者,不可得;聽而可聞者,聲也,而求其所以聞聲者不可得。夫人之耳目手,皆形之於有,必藉其中無形者運之。猶虛空無形,以萬物之形為形是也。惟無也,故能包萬有而無餘,以成大道之體;惟有也,故能顯一無之妙用,以成大道之功。吾初學凈明大道時,不甚誦道經,亦只是將舊記儒書,在做工夫耳。如崇德尚行,每念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此等語言,發深信心,不敢須臾違背了。至於用心道妙,每到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及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處,便自然知恥。一時感激,不啻如湯火芒刺之在身心。便思道,我若悠悠上去,不了此道,未免做先覺之罪人,直是寢食不遑安處,後來庶幾有進矣!感格穹霄,得些樂處,靜而思之,實由當時知恥之力也。吾有三則古語,學者可以佩受;志節要高,毋習卑污,毋圖近效;器量要大,毋局偏淺,不能容物;操履要正,毋徇己私,隨邪逐物。」先生曰:「世間粗心學道之人,常說自己無有不是處,豈有此理?但是未嘗靜定思維。若將細細比較,他古人成就,是爭多少階級。所以某常說,人不能自謙,何可望其進道?」

或問:「凈除邪念,有何法度?」先生曰:「這個卻在念頭幾微下工夫。如何是幾微?譬如惡木萌櫱初生時,便要和根甦卻。若待他成長起來,枝葉延蔓,除之較難了。《易》曰:『履霜,堅冰至。』言履霜之初,要防備後頭有堅冰,陰氣轉盛時。所以又曰:「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此教法大概, 只是學為人之道,凈明忠孝,人人分內有也。但要人自肯承當。入此教者,或仕宦或隱遁,無往不可。所貴忠君孝親,奉先淑後。至於夏葛冬裘,渴飲飢食,與世人略無少異。只就方寸中用些整治工夫,非比世俗所謂修行,殊形異服,廢絕人事,沒溺空無。所以此學,不至潔身亂倫,害義傷教。」

呼吸篇

夫天地之氣,周於一年;人身之氣,周於一日。人身之陽氣,以子中自左足而上循左股、左肋、左肩、左腔。橫過右腦、右肩、右臂、右肋、右足,則又子中矣。人身之陰氣,以午中自右手心通右臂、右肩,橫過左肩、左臂、左肋、左足、外腎、右足、右肋,則又午中矣。二氣之行,晝夜不息,是即一日為一周也。天地之氣,以一歲為一呼吸;人身之氣,以一出一入為一呼吸,一呼一吸,則為一息。天地之悠久,人類之壽夭,皆賴此一息;而權造化,改天命,奪神工,亦莫不賴此一息。故此一息者,實操陰陽生滅之權,萬物存亡之柄者也。故道家以胎息為入道之基。而欲長生延齡者,以呼吸引年之訣也。胎息本為養氣習靜之功,須喜怒不幹,使心不亂,雜慮不留,使志不分。面東端坐,厚鋪氈褥,使體不倦;解帶寬衣,使氣不促;謹閉六門,使神不散。端坐良久,神氣清定,一念觀中,萬緣俱寂,移神於氣穴之內。不一念別移,不必用意注想;只要神息相依,勿令一息外馳。而吸氣時,心即隨之而到氣穴氣海;呼時心即隨之而到靈台。綿綿不絕,若存若忘,目不離觀,觀無所觀,神不離照,照無所照,坐到澄澄湛湛,物我兩忘,元神真氣,凝入黃庭。內不出,外不入,如在胎中,神息相交,則呼吸不調自勻矣。只是不可間斷,則黃庭熱氣,自然涌沸。於是縮頭聳肩,蹲身如猴,踵十二息,微脅小腹,緊閉穀道,以意引此熱氣至尾閭。又踵十二息,至夾脊雙關。又踵十二息,覺夾脊中微癢微熱,直至玉枕。其關最實,其竅最小,用目上視泥丸,仰首昂鼻,將目九開九閉,存氣注滿泥丸。既通泥丸,低頭踵二十四息,更閉目下視,使泥丸之氣,轉過明堂;下山根,逼動承漿,舌舐上顎,引氣過鵲橋,緊閉鼻息,虛咽氣下重樓, 過絳宮,以意引下其氣,歸於黃庭。後上前下,始為一轉,謂之小周天。如此運行六次,行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乃陽升也;行坤之策,一百四十有四,乃陰降也。陽升陰降,共合一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之數。每日子後午前,按時行功,遇身中一陽發動,即吾身活子時也。不拘正時子午,即於陽動之際,踵息引氣過尾閭,照前升降工夫,行一周天。每日如此,身中一陽動,漸漸時時發生,即行一小周天,不拘子午,不拘次數。有從左足湧泉穴,運上尾閭,行一周天;又從右足湧泉穴行一周天。兩足雙行一次畢,仍靜坐黃庭,謂之大周天,一日行一次可也。總之,陽動則運轉轆轤,匆遲勿疾;不動則伏氣胎息,勿助勿忘。此又胎息之真訣矣。但踵息不宜吸冷氣入腹。若雲抑息,息閉則氣壅而血必滯,反生疾病。即曰調息,亦攝心之法。鍊氣使純,必以神息相依為準耳。至若閉關,則先賢云:「人身血氣本通流,營衛循環百刻周。若是閉門學行氣,正如頭上又安頭。」況順而成人,亦未聞彼家閉關始孕者也。須知伏氣黃庭,即胎息之法;轉運一陽,即任督之功。二者即清靜之訣也。呼吸有要項六:頭宜正也,目勿斜視也,胸宜常開也,下腹時時用力也,腰脊項骨宜常令直也,手足自然分布也。知此六要,始足與言呼吸,否則如盲人乘馬走懸崖,鮮有不失足墮者。若已知其法,不得真師之指點,亦是徒然。故學道之士,必覓真師,而後入手修道。習延齡之術,亦何獨不然?我故曰:「真決易得不易悟,真師雖有不易得。若並得真師真訣,神仙不難致也。」

答煉霞子問

煉霞子問於青雲老人曰:「昔嘗聞我師之言矣,凡今之人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知御神,逆生於樂,務快其心,此促壽之徵也。」又曰:「七情六慾,長生之賊。吾師妙理,略能參透。惟吾師年逾二百五十餘歲,生平曾十四婚娶,孫曾之眾,達一百八十人,相覽不能辨其貌,相對不能舉其名。吾師既以節慾卻情為事,不知其何以解於此?願聞教也。豈即道家所謂御女采戰之功,足以致此乎?」

青雲老人微嘻曰:「過哉,子之言也!疑訟於中,言發乎外。子雖慧,猶未脫塵想也。予年百三十有九,始遇吾師於崆峒,而以道授我。百三十九歲以前,未嘗聞道也,而已九婚,子孫亦數十人。雖欲得採補引年之訣,又何從而得?其理之明,不待辨而知也。子既有惑,當詳解之,毋使誤入歧途,致損爾道。所謂七情者,喜、怒、憂、懼、愛、憎、欲是也。六欲者,色、聲、香、味、觸、法是也。學長生者之所宜遠也。然吾人之身,渾然有一無極也。有無極即有太極,有太極即有陰陽,陰陽和而壽命永。且天地陰陽之所判也,太極也。太極之先,乃稱無極。無極渾然元氣,合而不分,草木不生,禽鳥不育,必待無極化為太極,陰陽和節,天地交泰而後生萬物。故曰:『陰陽和而萬物生,此道家之言也。天地之壽,悠也久也。曾不交媾陰陽,化生萬物而促其壽者何耶?此得其和得其正之所使然也。人之生也,稟陽剛之氣者為男,稟陰柔之氣者為女。陰陽判焉,男陽女陰,乾坤之象也。陰陽相交,而誕育子孫,和也正也,猶天地交泰而育萬物,誰其可非之哉?象川之言曰:『男子為陽,陽中必有陰,陰之中數八,故一八而陽精外,二八而陽精溢。女子為陰,陰中必有陽,陽之中數七,故一七而陰血外,二七而陰血溢。陽精、陰血,皆飲食五味之實秀也。』又曰:『精能生氣,氣能生神,榮衛一身,莫大於此。』故養生之士,先寶其精。精滿則氣壯,氣壯神旺,神旺則身健,身健則無病?內則五臟敷華,外則肌膚潤澤,容光煥發,耳目聰明,老當益壯。由此觀之,則先賢戒人以寶精,未嘗戒人以不用其精也。《養性篇》亦云:『人之精,最貴而甚少。』在身中通有一升六合,此男子二八未泄之成數。積而滿者達三升,損而喪者不及一升。

精損則虧,精滿則溢,過猶不及,兩失之也。故精太盈則溢,欲不節則耗。凡交一次,則喪半合。此半合取之於盈者,非特無所傷,且可和其神;取之於竭者,必善養之,使之回復,否則殆矣。故《內經》曰:『精生於谷,精不足者,則補之以味。』然醴郁之味,不能生精,惟恬淡之味,乃能補精,此亦教人以善用善補,而非教人不用其精也。夫娶妻本為生子,若反其道,不祥屬甚。惟冬至宜禁嗜欲,夏至宜節嗜欲。冬夏二令,宜藏蓄其精耳。聖人曰:『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遑論大羅天中,無不孝之神仙,即養生保命者,亦當以孝字為先務。未見有不孝之子,而反邀上蒼之眷,以永其壽命者,予雖娶妻十四次,生子百數十人,不至促其壽者,交合有時,嗜欲有節。善用其精不及於濫,既損則以淡味補益之,使陳者泄而新者生,如流水之盈渠,流行不竭,得調其陰陽,而使其氣和,故能無損於命。若謂導引採補之事,違天害理,直畜牲道中,始有此也。子但見予之老健,而孫曾之眾也,未及知乎陰陽之妙理,宜有疑也。今為釋之,當能自悟。」煉霞子曰:「妙道自在,惟慧定者得之。今斯悟矣。」乃謝而退。

第二編長命初基章

長金初基說

吾人但知神仙之可慕,慕其所以能長生不老,逍遙塵外也。惟神仙之所以能致者,固大道之妙理悟之。大道之妙理,世人固不易悟,悟之即神仙也。然有數事,為人類人人所能,而莫不可學者,世人往往忽之而不顧,視為兒戲,庸夫俗眼如此,徒羨神仙長生不老,豈不可嘆!吾所謂人人所可學者,道外之道,長命之初基也。其道惟何? 一言以蔽之曰:「健身而已,夫健身之道,當以精氣神三者為主,前已詳言之矣,然健身之道,固宜重鍛煉,而鍛煉之法,又至不一。今恆見魯、豫之民,鍛煉非不勤也,體魄非不強也,而上壽者不及百年。此豈天使然乎?非也。鍛煉之不得其方也。夫魯、豫間人民之所鍛煉體魄者,特恃一剛勁之氣,用摧殘之法而強其體魄,此亦猶雙睫欲交,而故以姜椒査之,使不能瞑也,此剛之過耳,殊非善法。又常見山中真修之士矣,瘦骨如枯臘,面色若嶕嶢,惟於燒鉛煉丹中求長生,終至於百骸俱病,形神皆損,而隨山中草木同腐,反謂人曰:「神仙欺人之談耳,世無有也。」此其體魄不健,而徒事躥躥,如此而欲求仙家長生之術,不其難乎?蓋神仙中無體魄不健之人也。予謂世間健身之術雖多,而欲求剛柔相濟,陰陽調和者,實鮮乎鮮矣! 今以予前所得之於我師者,為諸子述之。如此法能廣傳於世, 而得之者勤學不怠,則天仙神仙縱不可致;而陸地人仙,則庶幾乎!

至我所謂健身法者,合乎陰陽,調乎剛柔,不偏不激,而足以強身健魄之法也。昔據我師云:「此法非道家之祖法,而傳自於釋家者,夫三教之教異,而其旨則一。故凡有益於人之事,不宜分畛域,而無論何人所宜宗也。故命道家亦習之,後人竟視為導引之最深法則,實誤也。此法於古時不知何名,而今人則稱之曰「八卦行功法」,亦不知其何所本。而世俗所傳者,又不能盡合於理,而傳者又各異其法。想系轉輾相授,以致失真耳。予所謂之長命初基,其法約可分為若干種,茲詳述之。幸諸子勿以其功效之遲速,而論其致用之道。勤習而廣傳之,功德無量,長命必也。

靜坐之法

靜坐為長生初基中之第一要法,蓋所以固精凝神斂氣也。其理前已屢屢言之矣。今但言其法;法於靜僻之地,築一幽室,布置宜極清幽簡潔之至。中間用物,不宜繁複,但設一雲床、香案、几椅之外,無用他物。蓋事物簡而其心易澄也。雲床之蒲團或用尋常坐墊,宜厚宜軟,初習時恐因下面硬而足受痛,擾其神也。若久習之,則平地亦可行,靜坐時,衣服宜寬舒,使胸腹能擴張。趺坐時,以左足置右蹻上,更於左脛上,以右足置左蹻上,若初行時不能全趺坐,則可行半趺坐。所謂半趺坐者,僅以左足置右蹻上,而右足置左足下。若疲倦時,可以左右易行之。靜坐之時,頭宜正,目宜半瞑。胸宜開,腰脊宜直,兩手宜互疊,即互握亦可,置腹前。每日行趺坐之時,宜在子後午前。初坐時,時間不宜過長。時間過長,肢體未堅而疲倦,反足致傷。先以線香一枝燃著之,插於爐。最初以半炷香為度,其後逐漸增長。則功行漸進,至一時辰而後,則不患其再以疲勞致傷矣。靜坐一忌喧擾,二忌冥想,三忌濕地,四忌悶熱,五忌無恆。此為五病,犯之者心亂神馳,不可為訓矣。

調息之法

胎息之法,為養生之至要,前已有專篇論之矣。夫人之生世也,一息之主宰,息綿而壽命永,息調而百骸和。若息則人死,息失調則人病。此調息之在長生術中,所由重也。天地以一年為一息,人身以一呼一吸為一息。欲講調息,自當先調其呼吸。故靜之時,於呼吸之道,最宜留心。呼吸之時,心宜隨之,神息相依,自有妙用。宜縮頭聳肩,蹲身如猴,踵十二息,微脅小腹,緊閉穀道,引其氣入尾閭穴。踵息十二,至夾背雙關。踵十二息,至玉枕。踵二十四息,使泥丸之氣,過明堂,下山根,逼承漿,舌舐上顎,引過鵲橋,緊閉鼻息,咽氣下重樓,過絳宮,下氣歸黃庭。後上前下,此為一轉。其氣既周轉隨心,則其息不調息自勻矣。調息之時,宜眼觀鼻,鼻觀心,心則隨氣之轉而周行全身。如此則可以消塵障,絕煩惱而至於心定神安之境。久久行之,可獲長生。若心志不澄,縱慾強自抑制,一念甫滅,萬念忽生,則非但氣散神亂,不得其益,竟有因此而成白癲,或敗精等種種之絕病,以至於不可救免。釋家謂心即是佛,即此意也。昔有迂者,從方士得鉛汞術,自謂能辟穀。入會稽山中,歷坐三四寒暑。後有人于山中見之,鼻息雖存,面形如痴醉。舁歸其家,終身不復,此即心志未澄,而以勉強出之,氣散神亂之明證也。故吾人慾求長生,須先調息,否則不啻求長生而反促壽也。

安神之法

人之欲安其神者,先澄其心;欲澄其心者,先遣其欲。此老子所云「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也。夫神之所居曰神室,心之所寄有靈台,此亦猶人之居有屋廬也。夫吾人之居於市廛者,其心易擾;居于山野者,其心易安。神與心之寄於我身也,我身夙根若慧,則清靜如山野;我身夙根若鈍,則騷擾如市廛。故夙根深者悟道易,而夙根淺者悟道難也。然求道也,決不能以難易之見亘於胸,而自暴自棄也。若心堅志決,縱市廛亦山野矣,此凈池固產蓮花,在佛氏眼中觀之,即齷齪處如茅廁,骯髒物如矢橛,亦無在不蓮花也。吾人平居時,應常使我神守其室,不可輕易出舍。欲神守室,亦有法焉。初時若苦不能驟寧,則每於閑坐無事之時,可默數一二三四至十,而百而千,以至於萬億。如是則心專於數,而神隨其心,一切雜念,可以泯滅,一切外魔,從此遠避。久而心澄神安矣。其後逐漸進深,終至於棄此點數之數,而亦忘之,則空明朗徹,可登大道。此法亦隨時隨地留意之,非若靜坐行功之有一定時候也。蓋息有一刻不調,神有一刻不安,即其心終有一刻縈擾,而塵障終未能盡脫也。此諸子所最須留心者也。

行功之法

吾所謂行功者,即行我師所傳之「八卦行功法」 而世俗庸人,視為導引之法也。其總訣曰:「閉目冥心坐,握固靜思神。叩齒三十六,兩手抱崑崙。左右鳴天鼓,二十四度聞。微擺撼天柱,赤龍攪水津。鼓漱三十六,神水滿口勻。 一口分三咽,龍行虎自奔。閉氣搓手熱,背摩後精門。盡此一口氣,想火燒臍輪。左右轆轤轉,兩腳放舒伸。叉手雙虛托,低頭攀足頻。以候神水至,再嗽再咽吞。如此三度畢,神水九次吞。咽下汩汩響,百脈自調勻。河車搬運訖,發火遍燒身。邪魔不敢近,夢寐不能昏。寒暑不能入,災病不能侵。子後午前作,造化合乾坤。連環次第轉,還返是良因。」其贊效歌曰:「熱擦塗津美面容,掌推頭擺耳無聾。高攀兩手全除戰,捶打疼酸總不逢。摩熱腳心能健步,掣抽是免轉筋功。拱背治風名虎視,呵呼五臟病都空。」由此觀之,「八卦行功法」實為健身第一妙法。但世人庸俗,縱得此歌,不能解其精義之所在,而昧然自作聰明,率意行之,遂致不能有效,或且反謂此種工夫為不足學。此則可嘆!亦世人之所以夭壽促壽也。昔者吾師既以予為可教,而獨出其奧妙無窮之法相矣。是亦濟世利物之心,欲有以傳後也。予既得之於吾師,又安敢不傳之諸子。庶諸子得之而更傳之於他人,他人得於諸子,而復傳於他人,轉輾相授,以廣其傳,多一人能行此功,則多一長壽之人,多十人百人能行此功,則多十百長壽之人。數百年後妙道相傳,則中夏之民,皆成長壽之民;大漢古邦,亦成長壽之國矣。此全在諸子之發大願力,廣為流傳也。諸子勉乎哉!今且將其總訣,逐句詳解之,使諸子知其奧妙之所在,及行此八卦行功之法則步驟,而按法練習也。

閉目冥心坐 夫閉目者,所以養神也。冥心者,所以斂妄念也。法當盤後而坐,緊閉雙目,內觀其心,使一切雜念,都歸冥滅,靈台朗澈,普照通明。坐時下用厚墊,頭須持正, 脊須豎直,全身四空,不倚不靠。尾閭應端正,不可偏欹,是為至要。

握固靜思神 握固者,固握其雙拳也。固握雙拳,所以斂其氣也。此閉關卻邪之無上妙法也。法當將左右雙拳,握得緊緊。手心向天,手背向地而加諸膝頭之上,使全身持平端正,以靜其心,而驅除一切雜念,以凝思存神為主。

叩齒三十六 叩齒者,所以去心火也,所以集體中之神,而使之凝聚也,法當將上下牙齒,連叩三十六次,使微微作聲。但不可行之過急,叩之急響,以徐緩輕微為主。若過急則損神,極響反足以動其心中之火,無益者也。宜留意之。

兩手抱崑崙 崑崙雲者,喻頭也。蓋崑崙為山中之主,而頭為人身之主也,法當以兩手互叉,左右十指互間,緊緊叉住,抱持後腦,掌心貼置耳根,拇指向下,兩肘屈成三角,肘平於肩,如是微微呼吸,踵九息而止。呼吸之際,宜極緩極微,不宜有聲,有聲則氣散矣。即所以須以兩手抱頭者,亦無非斂氣之意也。

左右鳴天鼓 所謂天鼓者,即左右兩耳聰門也。鳴者,以手指叩之作聲也。鳴之所以使耳聰而外魔不易侵也,法當以兩指平置耳門,壘食指於中指之上,作力下彈,務使耳門上發極宏亮之聲音。左右各彈二十四下,先左後右共彈四十八下而止。

二十四度聞 夫耳之門,即命之門也。二十四之數,暗按無極、兩儀、四象、八卦、九宮之數,.即二十四氣也。耳門左右各一,故須各鳴二十四度也。蓋欲此二十四氣,遍佈於耳門,使命門之根基牢固,以為延年益壽之機彈之極響者,清其火也。

微擺撼天柱 天柱者,即後頸骨銜接於脊粱者。微擺者,擺揺其肩也。撼天柱者,扭動其頸也。法當扭頸向左右側視,兩肩亦隨之而擺動,左右相間行之,各行二十四次,左右共四十八次。此扭頸擺肩,所以去心火而卻外魔之侵擾也。

赤龍攪水津 所謂赤龍者,即口中之舌也。舌為生津之具,津為保命之源,故舌亦可謂為命根。攪舌者,所以聚其津也。法當用舌尖抵上顎,先從左方卷向右方,更從右方卷向左方,如是頻頻卷攪,使津聚於中。但攪動時,宜徐不宜疾,否則傷源。

鼓漱三十六 鼓漱者,即聚口中之津,鼓氣使出入漱動也。三十六者,周天之數也,鼓漱三十六者,所以鼓動周天之氣,完聚於身也。法將舌頭攪出之津液,聚於一處,然後向前吐出,至舌尖處,則收而納之,至舌根處則復吐。如此一出入則為一次,至三十六次為止。

神水滿口勻 所謂神水者,即津液也。蓋口中津液經三十六度鼓漱後,已調和勻凈,而分布於滿口,此時全身之氣 息亦已調和勻凈也。

一口分三咽 一口者,即一口津液也。三咽者,言一口 津液,分三次咽下,暗合三才之象也。

龍行虎自奔 所謂龍虎者,陰陽相喻之辭,非真有所謂龍與虎寄於身也。龍行之龍,是身中之神;虎奔之虎,是身中之氣。蓋如是聚津鼓漱,調勻咽下,則神完氣足,陰陽相交,而全身如天地之交泰矣。

閉氣搓手熱 閉氣者,使全身之氣內聚,而不散於外也。搓手者,所以左右來往,調脈絡也。閉氣搓手,則氣聚脈調,內邪可去,而外魔不侵矣。法當如前盤膝坐,兩掌相合,先左上右下,向左旋摩,二十四次畢,兩掌易位,右上左下,向右旋摩,亦二十四度而畢。惟搓摩之時,宜十分用力,務使兩手心至極熱也。若不著力,手心不熱,即為無效。

背摩後精門 背摩後精門者,反手至背後而摩其精門也。在兩手搓摩四十八度以後,手心已極熱,即將兩掌移後,緊按精門之上,左右並行搓摩,皆由外向內輪轉,行二十四度以後,即握拳緊緊,如握固靜神式,至諸膝頭之上。

盡此一口氣 氣者人之主。盡此一口氣言者,蓋盡斂此身中之氣而聚於內之謂也。

想火燒臍輪 想火者,我意之火,非真有形之火也。想火燒臍輪者,我意想中似有火下燒臍輪也。氣既凝聚,即以心暗想,運真陽之火,下注丹田而燒之。此雖非真火,人目所不能見,而運之者,則覺丹田氣暖,真似有火燒之者。至丹田火熱,急收氣斂火,還冥心坐狀。

左右轆轤轉 此轆轤轉,指肩臂而言也。先將左臂曲折,連肩向左旋轉三十六次,然後右臂亦向右旋轉三十六次。此周行血液之法也。左右七十二度之後,仍握拳緊緊還原。

兩腳放舒伸 坐行以上諸法後,為時已不暫,下肢之疲可知矣。若不調和之,必為體病。故宜放之使舒伸也。法當先將盤疊之腳放下,然後徐徐向前伸出,至舒直為度。行之不宜太疾,蓋兩腳於久困之後,而驟疾伸之,則下肢之脈絡, 必至傷損也。

叉手雙虛托 叉手者,兩手互交,十指互間也。虛托著,言手雖不舉物而憑空上托也。法當交兩手於胸次,手背向天。然後反掌向上,用力托去,手背直對頂門兩臂舉直後,即徐徐落下。凡一上下為一次,連行九次,仍握拳緊緊,置諸 膝上。

低頭攀足頻 此運行周身筋絡血脈之法也。所謂低頭者,不僅頭顱前傾,即上體亦須略俯也,先手指放開,兩臂伸直於前,手掌相對,徐將上體俯下,雙手即從兩旁挽入,攀住足心,使頭與尾閭成為平形,更徐徐收起,一俯一起為一次,行十二次乃止。

以候神水至 低頭攀足十二次後,即徐徐收因伸直之腳, 依舊復原,盤膝而坐,冥目靜心,以候津液之至,而再行動作也。

再漱再咽吞 如前赤龍攪水法,將舌滿口擾攪,使津液聚而再如法鼓漱,如法咽下也。

如此三度畢 所謂一度者,即鼓漱三十六次,咽津三次也。三度共鼓漱百有八,而咽津三次也。

神水九次吞 行前法三度,共吞神水九次,四時五行之象,寄乎其數矣。

咽下汩汩響 津何以能響?神氣鼓之也。是亦猶水不能自怍浪,而風吹之以成浪也。咽津之時,必汩汩作響,何也?蓋神氣既鼓津作響,而津之所至,神氣亦至矣。上自聰門,下至丹田,中及各部,神氣無不周行,而心亦定矣。

百脈自調勻 百脈之源,在於氣血,而神實主之。神不安而氣血必敗,氣血敗而百脈失調,百脈失調而全身病,死機伏矣!若能如前法行之,神與氣既周全身,血自隨之而周行無阻,如此則百骸俱舒,百脈自調矣。故曰百脈自調勻也。

河車搬運訖 河車者,道家所煉之真汞也。真汞屬水,故此引以喻神水也。所謂搬運者,即運用之使流動,亦即以上所舉鼓漱咽津諸法也。此蓋言攪津鼓漱咽津之後,精氣神流轉於周身百脈之間,渾然元氣心定神寧也。其所謂訖者,指神氣運行一周天也。

發火遍燒身 此火非外面有形之火,而體中無形之火,即純陽真火也。燒身雲者,謂純陽真火,由體內遍達全身各部, 使之鍛煉其身之外官也。或謂此即於意想之中,發其純陽真火,而自焚其身,忘形之謂也。吾師昔嘗云:「學道不在焚身。若謂意想焚身,即能忘形,是旁門之尤者,不可為訓。」故我今特提示諸子,毋誤解秘旨,致入歧途也。

邪魔不敢近 邪魔者,非必魈魅魍魎而始稱之也。凡外界一切足以害其身心者,皆邪魔稱之耳。如能依上法鍛煉,則邪魔自遠矣。

夢寐不能昏 夢寐者,妄念之機,足以昏神者也。若斂其心,自然無夢,則神亦不致昏矣。

寒暑不能入 寒暑,外感也。尋常之人,寒則戰慄,暑則汗出,則外感未除,身未經鍛煉也。若行功既久,體健身強,心泰神安,內魔既祛,外感不生,則寒暑自不能入也。

災病不能侵 災病之來,內邪生之,而外魔侵之。其原實始於心神之間,或因七情六慾外感之深,而疾病乘之;或以喜怒哀樂內擾之劇而病乘之;或因口腹滋味之累而至於病。此皆由人之自肇。若行此久者,既無寒暑之切肌,利慾之感情,則疾病自無由而生矣。

子後午前作 夫子過陽生,午過陰生。子後午前,正陰陽交媾之時,清濁初分之際。行此功者,當於此時,以取其交泰和洽之象,合乎體中抻氣相交之道。而易得其用也。

造化合乾坤 乾坤者,天地也,即陰陽二氣之始判也。蓋言子後午前,善行此功,造化合於天地交泰之理,而其時最合於身心也。

連環次第轉連環者,周而復始。次第轉者,連續不斷之意。蓋言人若於子後午前行此功,宜於一次之後,續行之也。每日周而復始,連接行六次,則心君泰然矣。

還返是良因 還返者,三還九返,道家煉丹之妙道,長生不老之法門也。是者,指此種功夫也。萬事有果,必先有因。得善果者,必種善因;種惡因者,必得惡果。此循環之理也,此句之義,以為勤行此功,而長生不老,神仙還返之道,其良因在於此,實為證道之基也。諸子悟乎?我在昔不曾云乎:「健身之道,長命之源,我雖非仙,活二百五十餘歲而不衰老病死者,行此之功為多也。」

行動坐卧亦當有法

吾人處世,行動宜有常也,坐卧亦有時也。若非常而動,非時而坐卧,皆非攝生之道也。此理固盡知之,亦盡人能言之。然行動坐卧,皆有一定法則。順之則永年,違之則促壽。此則非庸俗之流所能知矣。吾人嘗見龜與鶴矣,言龜鶴之壽者,莫不曰是千歲龜,千歲鶴也。可見其壽命之永,世俗所共知也。至其所以能永年之故,則罕有言之者矣。夫龜與鶴, 介羽之屬耳,而其壽反在人類之上,是豈無故者?略示其理,以告世人。

龜之為物,行動之際,頗覺累墜;而當其伏處之時,則六體倦伏,潛然恬靜。縱外物有犯之者,亦惟忍受,不怒不動,靜伏如故。此其氣已清,其神已寧之徵也。惟其如是,故得永年。吾人於行動勞苦之後,小坐休息之時,當效龜之靜伏,一念不生,縱為外物所擾,亦不怒不動,則心泰神安,氣清志ー,獲壽之徵也。鶴居深山,往來於幽岩翠藹之間,啄苓果參花以為食,是其得氣已清;然其行動之間,亦有特壽之徵也。其他禽類之平行地上也,足不提而前沖,全身動搖。 惟鶴則不然。其行也,必先提其足,而蓄其爪,昂首上觀,然後前行。及地之際,爪徹而足下,頭亦因之前俯。蓋提足蓄爪,所以定其心而穩其步也,昂首上觀,俯首下視者,所以理其氣而勻其脈也心定、氣理、脈勻,則壽之所以長也。諸禽之中,惟鴿與同,故鴿壽雖亞於鶴,較他禽則為勝也。我故曰:「行當效鶴與鴿也。」犬之為物,其卧地也,恆側其身,伸前足而圈其後足,直其頸。如此則內臟舒伸,而百脈調勻,氣血周行,可以無阻。氣能周行則清。氣清神安,神安則心定。如此入睡,不能魔擾,此其一也。犬性最警覺,雖卧常若醒,故一遇微聲,即吠躍而起。吾人之睡酣也,往往如死, 六賊侵之矣,故時有夢寐魔魔之兆,此最足病人。我所謂卧當如犬者,效犬之驚覺,不至酣卧也,非效犬之一遇微聲,即吠躍而起也。諸子當謹志此,坐當如龜,行當如鴿,卧當如犬之語,以為行動坐卧之法,則長生必矣。

全身關竅脈胳總名

《易》曰:「乾坤者,易之門戶。」乾,陽物也,其數奇,其靜也專,其動也直,是以大生焉。坤,陰物也,其數偶,其靜也翕,其動也辟,是以廣生焉。紫陽真人云:「玄牝之門世罕知。」道光注云:「玄牝乃二物,豈可通作一穴。若無此二物,何以造化萬物。」子野注云:「乃出入往來之所,陰陽交會之地。」蓋即玄門牝戶也。曰崑崙,曰天根,皆指玄門。曰華池,曰曲江,日偃月爐,皆指牝戶。世人以口鼻為玄牝,以兩腎中間一穴為玄牝者,皆非也,腎前臍後三寸許,名太中極,又名金胎神室,關元氣海,會陰長強,任督歸根之處,左屬肝青色,右屬肺白色,上屬心紅色,下屬腎黑色,中宮黃色。陽維在頂門前一寸三分,陰維在頂門後一寸三分。沖脈在風虎穴入發一寸二分,帶脈在臍兩旁,如帶系腰際雲。故任脈起於人中,降至會陰窩中止。」督脈起於尾閭,逆上泥丸,至齒交齦處止。陽蹻在尾閭骨後第二節窩中,陰蹻在穀道前一寸二分陽窩中。八脈惟陰蹻一動,周身俱動。任督為陰陽之總司。任者,總陰脈之所也。起於會陰、曲骨,中極關元、石門、氣海,陰交神闕,水分下腕,建里中腕、上腕、巨闕、鳩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宮、華蓋、璇璣、天突、廉泉、承漿,入人中而止,上髮際歷二十四穴。任者妊也,行腹部中,故龜納鼻息,鶴養胎息而能有壽,通此脈也。督者乃為陽脈,督領陽脈之海也。起於下極,升於夾脊,由長強腰腧、命門陽關、玄柱脊中、中樞至陽、筋束靈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亞門、風府腦戶、強間後頂、百會前頂,總會上星、神庭,下於素膠水溝而至於兌端齦,交歷二十穴。督者督也,行背部中,故鹿運尾閭,還精補腦,而至上上之壽,通此脈也。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為陽中之太陽,通於夏氣,多血少氣,午時血氣注此。肺者相傳之官,治節出焉。為陽中之太陰,通於秋氣,多氣少血,寅時血氣注此。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為陽中之少陽,通於春氣,多血少氣,丑時血氣注此。脾胃者倉稟之官,五味出焉,為至陰之類,通於土氣,少血多氣,巳時血氣注脾,辰時血氣注胃。膽者中正之官,決斷出焉。為少腎之脈,附於肝經,多氣少血,子時血氣注此。膻中者使臣之官,喜樂出焉。為手厥陰心胞絡之脈,多血少氣,戌時血氣注此。大腸者傳導之官,變化出焉。為手陽明之脈,血氣俱多,卯時血氣注此。小腸者受盛之官,化物出焉。為手太陽之脈,多血少氣,未時血氣注此。腎者作強之官,巧伎出焉。為陰中之少陰,通於冬氣,多血少氣,酉時血氣注此。三焦者決瀆之官,水道出焉。為少陰之脈,多血少氣,亥時血氣注此。膀胱者州郡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矣。為足太閭一穴,儒曰九曲明珠,釋曰九重鐵鼓,道曰九曲黃河,此乃化氣上頂之正路。學道仙子先須開尾閭關,此關若開不通,陰陽無由而升降,神氣無由而周流,去道遠矣。諸髓皆屬於腦,故上至泥丸,下至尾閭,俱腎主之。膻中在兩乳之中,為氣之海,能分布陰陽,為生化之源,故亦名之曰氣海。隔膜在肺下,與肋腹周圍相著,如幕以遮濁氣,使不熏蒸上焦。幽門者大腸之間,津液滲入膀胱,滓穢入大腸而變化出矣。人之元氣,逐日發生。子時生復氣在尾閭,丑時臨氣在腎堂,寅時泰氣到玄樞,卯時大壯氣到夾脊,辰時夬氣到陶道,巳時乾氣到玉枕,午時垢氣到泥丸,未時遁氣到明堂,申時否氣到膻中,酉時觀氣到中腕,戌時剝氣到神關,亥時坤氣到氣海。前三關者,上關泥丸、心源性海之竅;中關黃庭,黃中正位之竅;下關水晶宮,丹田氣海之竅。後三關者,下關尾閭,太玄督脈之竅;中關夾脊,命門雙關之竅;上關玉枕,天谷泥丸之竅。人生自?地一聲,名曰後天,剪斷臍蒂,天命真性,著於祖竅。晝居二目藏於泥丸,夜潛二腎蓄于丹鼎,故臍輪謂之生門,兩腎中間謂之命門,臍下一寸二分謂之下丹田,一寸五分曰關元氣海。頂為須彌,上有九宮。中曰泥丸,為青女。口為丹池。咽喉二管,左為食管,右為氣管,有十二節,名為十二重樓。心竅為絳宮。腰眼為密戶,又曰內腎。糞門為穀道,前有玉爐穴,陽為天根,陰為月窟。中有二竅,上為水竅,下為精血往來之路。有支機石在西江內兩短葉處,乃對劍之竅也;又為生門,深入則人門死戶矣。上鵲橋是彼舌,下鵲橋是玉莖。脊骨二十四節為銀河。足心為湧泉穴。

第三編達道章

或問於青雲老人曰:「大道之機,豈盡於此乎?抑猶有未到者郁?」青雲老人曰:「嘻!昔者孔子問道於老聃,老子猶曰:『大道難盡,請告以略也。』妙道無窮,誠難言也。予昔者之所言,特太倉一粟,管窺之—斑也。今子既欲聞道,請歷舉古人之語以證之。

《淮南子》曰:『夫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柝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包裹天地,稟授無形;源流泉浡,沖 而徐盈;混混汩汩,濁而徐清。故直之而塞於天地,橫之而 彌於四海,施之無窮而無所朝夕,舒之慏於六合,卷之不盈 於一握,約而能張,幽而能明,弱而能強,柔而能剛,橫四 維而含陰陽,髽宇宙而章三光。甚淖而滒,甚纖而微。山以 之髙,淵以之深,獸以之走,鳥以之飛,日月以之明,星曆以之行,麟以之游,鳳以之翔。夫太上之「道」,生萬物而不有,成化像而弗宰,跤行喙息,蠉飛蠕動;待而後生,莫之知德;待之後死,莫之能怨。得以利者,莫能譽用,而敗者 不能非,收聚蓄積,而不加富;布施稟授,而不益貧,旋縣而不可究,纖微而不可勤。累之而不高,墮之而不卞,益之 而不眾,損之而不寡,斫之而不薄,殺之而不殘,鑿之而不深,填之而不淺。忽兮恍兮,不可為象矣;恍兮忽兮,用不屈兮;幽兮冥兮,應無形兮;遂兮洞兮,不虛動兮。與剛柔卷舒兮,與陰陽俯仰兮。』

老子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老子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日反,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 天法道,道法自然。』

老子曰:『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暾,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 象之象,是謂恍惚。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莊子曰:『南伯子葵問於女偊曰:「子之年長矣,而色若 孺子。何也?」曰:「吾聞道矣。」南伯子葵曰:「可得學邪?」曰:「惡不可,子非其人也。夫梁倚有聖人之才,而無聖人之道。我有聖人之道,而無聖人之才。吾欲以吿之,庶幾其果 為聖人乎?不然,以聖人之道,告聖人之才,亦易矣,吾猶守而告之三日,而後能外天下。已外天下矣,吾又守之七日, 而後能外物。已外物矣,吾又守之九日,而後能外生。已外生矣,而後能朝徹。朝徹而後能見獨,見獨而後能無古今,無古今而後能入於不死不生。殺生者不死,生生者不生,其為物無不將也,無不迎也,無不毀也,無不成也,其名為攖寧。攖寧也者,攖而後成者也。」南伯子葵曰:「子獨惡乎聞之?」曰:「聞諸副墨之子,副墨之子聞諸洛誦之孫,洛誦之孫聞之瞻明,瞻明聞之聶許,聶許聞之需設,需設聞之於謳,於謳 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參寥聞之始疑。」

莊子曰:『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惟有情,故可傳。惟無形,故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王,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豨韋氏得之,以挈天地。伏羲得之,以襲氣母。維斗得之,終古不忒日月得之,終古不息。堪壤得之,以襲崑崙。馮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 處太山。黃帝得之,以游雲天。顓頊得之,以處玄宮。禺強得之,立乎北極。西王母得之,坐於少廣。莫知其始,莫知其終。彭袓得乏,上及有虞,下及五霸。傅說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騎箕尾而比於列星。』

莊子曰:『老聃之徒,有庚桑楚者,偏得老聃之道,北居畏壘之山,其臣之畫,然知者去之;其妾之挈,然仁遠之 擁腫之與,居鞅掌之為。使居三年,畏壘大壤。畏壘之民,相 與言曰:「庚桑子之始來,吾曬然異之。今吾日近之而不足,歲計之而有餘。庶幾其聖人乎?胡不相與,屍而祝之,社而稷之者乎?」庚桑子聞之,南面而不釋然,弟子異之。庚桑子曰:「弟子何異於予?夫春秋髮而百草生,正得秋而萬寶成。夫春與秋,豈無得而然哉?大道已行矣。吾聞至人,屍居環堵之室,而百姓猖狂,不知所往。今以畏壘之細民,而竊然竊俎豆予於賢人之間。我其杓之人耶,吾是以不釋於老聃之言。」

莊子曰:『曾子居衛,縕袍無表,顏色腫噲,手足胼胝,三日不舉火,十年不制衣,正冠而絕纓,捉衿而肘見,納履而踵決,曳縱而歌商頌,聲滿天地,若出金石,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故養志者忘形,養形者忘利,致道遠者忘心。』

關尹子曰:『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天物怒流,人事錯錯然,若若乎回也,戛戛乎斗也,勿勿乎似而非也,而非也,而爭之,而介之,而哯之,而嘯之,而去之,而要之。言之如吹影,思之如鏤塵。聖智造迷,鬼神不識唯不可為,不可致,不可測,不可分,故曰天、曰命、曰神、曰玄,合曰道。』

關尹子曰:『吾道如海,有億萬金投之不見,有億萬石投之不見,有億萬污穢投之不見。能運小蝦小魚,能運大鯤大鯨,合眾水而受之,不為有餘;散眾水而分之,不為不足。』

關尹子曰:『天不能冬蓮春菊,是以聖人不違時地;不能洛桔汶貉,是以聖人不違俗。聖人不能使手步足握,是以聖人不違我所長;聖人不能使魚飛鳥馳,是以聖人不違人所長。夫如是者,可動可止,可晦可明。惟不可拘,所以為道。』

關尹子曰:『狡勝賊,能捕賊;勇勝虎,能捕虎。能克己,乃能成己;物勝物,乃能利物。能忘道,乃能有道。』

關尹子曰:『言道者如言夢。夫言夢者曰:如此金玉,如此器皿,如此禽獸,言者能言之,不能取而與之。聽者能聞之,不能受而得之。惟善聽者,不泥不辯。』

關尹子曰:『以盆為沼,以石為島,魚環遊之,不知其幾千萬里而不窮也。夫何故?水無源無歸,聖人之道,本無首,末無尾,所以窮物不窮。』

關尹子曰:『所謂聖人之道者,胡然孑孑耳,胡然徹徹耳,胡然唐唐耳,胡然藏藏耳。唯其能遍偶萬物而無一物能偶之,故能貫萬物,核芽相生,不知其幾萬株。天地雖大,不能芽空中之核。雌卵相生,不知其幾萬禽,陰陽雖妙,不能 卵無雄之雌。唯其來於我者,皆攝之以一息。則變物為我,無物無我。知夫此身,如夢中身。隨情所見者,可以飛神,作我而游太清;知夫此物,如夢中物,隨形所見若,可從凝精,作物而駕八荒。是道也,能見精神時久生,能忘精神而超生。』

關尹子曰:少言者不為人所忌,少行者不為人所短,少智者不為人所勞,少能者不為人所役。操之以誠,行之以簡,待之以恕,應之以默。吾道不窮。』曰:『謀之於事,斷之於 理,作之於人,成之於天。事師於今,理師於古,事同於人,道獨於己。金玉難捐,土石易舍。學道之士,遇微言妙行,慎勿執之,是可為而不可執。若執之者,腹心之疾,無葯可療。人不明於急務,而從事於多務他務奇務者,窮困災厄及之。殊不知道無不在,不可舍此就彼。天下之理,舍親就疏,舍本就末,舍賢就愚,舍近就遠,暫而已,久則害生。』曰:『昔之論道者,或曰凝寂,或曰邃深,或曰澄徹,或曰空同,或曰晦瞑,慎勿遇此而生怖退。天下至理,竟非言意,苟知非言非意,在彼微意之上,乃契吾說。』

關尹子曰:『天無不覆,有生有殺,而天無愛惡。日無不照,有妍有丑,而日無厚薄。』曰:『聖人之道天命,非聖人能自道;聖人之德時符,非聖人能自德;聖人之事人為,非聖人能自事。是以聖人不有道,不有德,不有事。』曰:『聖人知我無我,故同之以仁;知事無我,故權之以義;知心無我,故戒之以禮;知識無我,故照之以智;知言無我,故守之以信。』曰:『聖人之道,或以仁為仁,或以義為仁,或以禮、以智、以信為仁,仁義禮智信,各兼五者,聖人一之不膠,天下名之不得。』曰:『吾道如劍,以刀割物即利,以手掘刃即傷。』曰:『籩不問豆、豆不答籩。瓦不問石,石不答瓦。道亦不失,問歟?答歟? 一氣往來,道何在?』曰:『仰道者跂,如道者駸,皆知道之事,不知道之道。是以聖人不望道而歉,不恃道而豐,不借道於聖,不賈道於愚。』

關尹子曰:『勿以聖人力行不怠,則曰道以勤成;勿以聖人堅守不易,則曰道以執得。聖人力行,猶之發矢。因彼而行,我不自行。聖人堅守,猶之握矢。因彼而守,我不自守。若以言行學識求道,互相輾轉,無有得時。知言如泉鳴, 知行如禽飛,知學如擷影,知識如計夢。一息不存,道將來契。以事建物則難,以道棄物則易。天下之物,無不成之難而壞之易。心應棗,肝應榆。我通天地,將陰夢水,將情夢火。 天地通我,我與天地似契似離,純純各歸。』

子華子曰:『善不可以有為也。堯曰:若之何而善於予之事?舜亦曰:若之何而善於予之事?是上與下爭為善也。上與下爭為善,是兩實也。兩實則烏得平?平不施焉,則惡得直?失其所以平直,則堯無以為堯矣,舜無以為舜矣。吾子謹志於堯、舜也,而又奚以善為?』

揚子曰;『或問:『吾子少而好賦。』曰:『然。童子雕蟲篆刻。』俄而曰:『壯夫不為也。』或曰:『賦可以諷乎?』曰:『諷乎!諷則已,不已,吾恐不免於勸也。』或曰:『霧縠之組麗。』曰:『女工之蠹矣。』《劍客論》曰:『劍可以愛身。』曰:『狴犴使人多禮乎?』」

或問:「景差、唐勒、宋玉、枚乘之賦也,益乎?」曰:「必也淫。」「淫則奈何?」曰:「詩人之賦麗以則,辭人之賦麗以淫。如孔氏之門用賦也,則賈誼升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

或問:「蒼蠅紅、紫」。曰:「明視。」問「鄭衛之似」。曰:「聰聽。」或曰:「朱、曠不世,如之何?」曰:「亦精之而已矣。」

或問:「交五聲、十二律也,或雅或鄭,何也?」曰:「中正則雅,多哇則鄭。」「請問本。」曰:「黃鐘以生之,中正以平之,確乎鄭、衛不能入也!」或曰:「女有色,書亦有色乎?」曰:「有。女惡華丹之亂窈窕也,書惡淫辭之淈法度也。」

「觀書者譬諸觀山及水,升東嶽而知眾山之邐迤也,況介丘乎?浮滄海而知江河之惡沱也,況枯澤乎?舍舟航而濟乎瀆者,末矣;舍五經而濟乎道者,末矣。棄常珍而嗜乎異饌者,惡睹其識味也。委大聖而好乎諸子者,惡睹其識道也?」山徑之蹊,不可勝由矣;向牆之戶,不可勝入矣。曰:「惡由入?」曰;「孔氏。孔氏者,戶也。」曰:「子戶乎?」曰:「戶哉!戶哉!吾獨有不戶者矣?」

揚子曰:『芒芒天道,在昔聖考,過則失中,不及則不至,不可奸罔。或問道,曰:「道也者,通也,無不通也。」或曰:「可以適它與?」曰:「適堯、舜、文王者為正道,非堯、舜、文王者為它道。君子正而不它。」或問「道」。曰:「道若塗若川,車航混混,不舍晝夜。」或曰:「焉得直道而由諸?」曰:「塗雖曲而通諸夏則由諸,川雖曲而通諸海則由諸。」或曰:「事雖曲而通諸聖則由諸乎?」

玄真子曰:『通真之伯,會起觀之君,坐忘之後,於睽" 修玄好也。中談而二候,競道之有無,連關解並,竟日不決。 觀之君曰:「吾起於觀亭間,知道不無而見有。」忘之後曰: 「吾坐於忘台之上,見道不有而知無。」通真之伯謂之曰:「至道非有,有無之殊,君不見三光之在天邪,在高下而不同。日月之體有大小,諸星之位有廣狹,若以遠近論小大,稽夫日也,失之於炎涼。_若以炎涼而語遠近,稽夫日也,失之於小大。乃知無遠近之異。旁視仰觀,人自自爾。然則至道之見乎心也,亦猶是哉!在忘觀而不一,或以為有,或以為無。以道為有,使觀君處忘台而見無.以道為無,使忘後游觀亭而知有。斯乃忘觀之心自爾,有無之體不殊。由意之懷執滯者也。然則競三光之遠近者,不曉乎夷險之微;競至道之有無者,未通乎執滯之礙矣。於是二君聞之,鈷舌而退。達玄夫子曰:睽之會一三光之遠近,合至道之有無,剖古今不明之癖,削談論不決之贅,使觀君節並,而忘後弭關者,真伯之力也。」

瑩蟾子曰;『大道無形,視之不見,未嘗不見;大道無聲,聽之不聞,未嘗不聞。所謂可見可聞,非耳目所及也,心見意聞而已。譬如大風起,入山撼木,入水揚波,豈得謂之無?觀之不見,博之不得,豈得謂之有?』

鹿門子曰:「天以至明不可蔽乎,日何為而食。地以至安不可危乎,山何為而崩。謂夏長物乎,而麥枯。謂冬凋草乎,而松茂。謂水寒乎,而溫谷有湯泉。謂火焰乎,而蕭丘有寒炎。此皆不可知,而不可不知。」

南山子曰:『不察察以自持乎?不默默以求全乎?不赫赫以鷙翔乎?不頒頒以雉伏乎?能純一乎?能絕外誘乎?能山立而海受乎?如是者謂之近道。』

恆通子曰:『太初者,理之始也。太虛者,氣之始也。太素者,象之始也。太乙者,數之始也,太極者,兼理氣象數之始也。』

恆通子曰:「道以言而傳,亦以言而塞。非言之能塞道也,失之也。一失而為訓誥,再失而為辭章。言之盛,道之衰也。故學者不可尚言。」

方叔子曰:「伏羲繼天立極,先天之易,為萬古斯文之鼻祖也。降及中日文周卦爻,孔子十翼,先天後天互相發明,去聖寢遠,斫喪滋甚!濂溪獨傳千載不傳之秘。太極者,本於《易》。有太極而陰陽五行人物由此而生,即太極生兩儀, 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謂也。自太極分陰陽、五行四時,指太極之在造化者,自萬物化生,則人心最靈。聖人立極,指太極之在品彙者,在造化則即天地可以推太極動靜之妙,故曰陰陽剛柔;在品彙惟聖人會太極動智之全,故曰人道仁義。 此所謂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統而言之,三極同一太極;,祈 而言之,三極各一太極。故終曰:「大哉!《易》也!」此周子作圖之本意也。而易通則又與此圖相為表裡。度正曰:「太極者,所以發明此心之妙用;通書者,所以發明太極之妙用也。」斯言得之矣!伊落道喪,考亭上接。聖賢相傳之道統本義,啟蒙諸書,又皆闡揚乎?此太極得朱子表章而益明,可謂大有造於萬世學者矣。且講受一意,分更分漏,是先生苦心。惜乎陸氏兄弟林張輩之好異也!」

臨川子曰:學者於道,立志當存乎遠大;而用功,必循夫近小。遠大者,可究其源也;近小者,可有其漸也。道之有源,如水之有源。人之學,如禹之治水,治河必自下流始。兗州功多,而冀州次焉。河外名川三百,支川三千,無所不理。若畝若澮,田間水道,亦浚之以距川,其不遺近小,如是未周遍乎?小德而欲窺大德,舍派而尋源者也。聖人教人,自庸言庸行,謞切平實,未嘗輕視大道之源也。故夫子罕言仁,不易傳一貫,程子秘藏《太極圖》,寧非深慮,又言孝弟禮樂。陳潛室曰:「升高自下,陟遐自邇,此聖門切實之學。」信夫!今之學者,讀書,所以求作聖之路徑,而或徒以資口耳;為文,所以述垂世之訓辭,而或徒以眩華采。如是而欲變氣質,亦難矣!尚能漸進以求道哉!」

陰光子口:「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則神。抵緣事機,自見道妙;但盡凡心,別無聖解,知之者,不待啟口時,已得吾祖分付;不知者,即竭力思議,已是對面千山。」

壤慧子曰:「仲尼曰:「吾有知乎哉?」顏淵曰:「末由也已。」孟子無有乎爾,何嘗執道為已有邪?執道為己有者,定是不知道者之言也。知道者,鄙夫也。何世?空空如也。可以入聖,教之兩端也。知道者,赤子也。何也?不學而不慮,可以達之天下也。」

陽明子曰:道有可言乎?曰:有。有而未嘗有也。無可見乎?曰:無。無而未嘗無也。然則何以為見乎?曰:見而未嘗見也。有而未嘗有,是真有也;無而未嘗無,是真無也;見而未嘗見,是真見也。淪於無者,無所用其心者也。盪而無歸滯於有者,用其心於無用者也。勞而無功,夫有無之間,見於不見之妙,非可以言求也。

乾銘子曰:天有始乎?曰:無始。謂天有始,是謂道有始也。天有盡乎?曰:無盡。謂天有盡,是謂道有盡也。天與道二乎哉?終日見天,而不見道。終日言道,而不言天,皆惑也。慕長離之靈?邂九苞之鳥,而失之艷。麒麟之祥,遘肉角之獸,而疑之羨,空虛玄靈之旨,身游太空太虛,上玄上靈之中,睔睔當前,而不察之嶅模窅測,愈索愈離。曰道生天,則天外有天矣。曰:道之大原出於天,則天內有天矣。道本不二,而言者二之謂何?

冥寥子曰:人若知道,隨境皆安。道不在人,應緣即礙。故得道者,履喧而靈台寂若,何有遷流?地僻而真性沖融,奚生枯槁?不得道者,居鬧市則生塵雜之心,將盪無定止;居空山則起岑寂之想,或轉憶炎囂。

復元子曰:吾道一以貫之。一者中也,隱也。大德敦化,統體一太極也,《易》所謂藏諸用也。貫者和也,費也。小德川流,各具一太極也,《易》所謂顯諸仁也。致知精義,所以明之;復禮為仁,所以體之。天子無隱,此之無可隱也;予欲無言,此之無容言也。昧此而失焉者為逆子,窺此而竊焉者為天賊。

老子曰:大道無形,生養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男清女濁,男動女靜。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夫人神好靜,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所以不能者,為心未澄、欲未遣也。 能遣之者,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 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靜應物,真常得性;常應常靜,常清靜矣。如此真靜,漸入真道;既入真道,名為得道;實無所得,與化眾生。名為得道,能悟道者,可傳聖道。

老君曰:上士不爭,下士好爭;上德不德,下德執德; 執著之者,不名道德。眾生所以不得真道者,為有妄心;既有妄心,即驚其神;既驚其神,即著萬物;既著萬物,即生貪求;既生貪求,即是煩惱;煩惱妄想,憂苦身心,便遭濁辱,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永失真道。真常之道,悟此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靜矣。

關尹子曰:夫果之有核,必待水火土。三者具矣,然後相生不窮。三者不具,如大旱大潦大塊,皆不足以生物。夫精水神火意土,三者本不交,惟人以根合之,故能於其中橫見有事。猶如術祝者,能於至無中見多有事。

曰:魂者木也,木根於冬水而華於夏火。故人之魂藏於夜精,而見於晝神。合乎精,故所見我獨,蓋精未嘗有人。合乎神,故所見人同,蓋神未嘗有我。

曰:知夫此身,如夢中身,隨情所見者,可以飛神作我而游太清。知夫此物,如夢中物,隨情所見者,可以凝精作物而駕八荒。是道也,能見精神而久生,能忘精神而超生。吸氣以養精,如金生水,吸風以養神,如木生火,所以假外以延精神。漱水以養精,精之所以不窮,摩火以養神,神之所以不窮,所以假內以延精神。若夫忘精神而超生者,吾嘗言之矣。

關尹子曰:有人問於我曰:爾何族何氏何名何字何食何衣何友何仆何琴何書何古何今?我時默然,不對一字,或人叩之不已,我不得已而應之曰:尚自不見我,將何為我所?

曰:耕夫習牛則獷,獵夫習虎則勇,漁夫習水則沈,戰夫習馬則健。萬物可為我,我之一身,內變蟯蛔,外烝虱蚤,瘕則龜魚,瘺則鼠螘,我可為萬物。

苟吸氣以養其和,孰能飢之?存神以滋其暖,孰能寒之?養五臟以五行,則無傷也,孰能病之?歸五臟於五行,則無知也,孰能痛之?

人之力,有可以奪天地造化者,如冬起雷,夏造冰,死屍能行,枯木能花,豆中攝鬼,杯中釣魚,畫門可開,土鬼可語,皆純氣所為,故能化萬物。今之情情不停, 亦氣所為,而氣之為物,有合有散,我之所以行氣者,本未嘗合,亦未嘗散。有合者生,有散者死。

譚子曰:道之委也,虛化神,神化氣,氣化形,形生而萬物所以塞也。道之用也,形化 氣,氣化神,神化虛,虛明而萬物所以通也。是以古聖人窮通塞之端,得造化之源,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忘神以養虛。虛實相通,是謂大同。故藏之為元精, 用之為萬靈,含之為太一,放之為太清。是以坎離消長於一身,風雲發泄於七竅,真氣薰蒸而時無寒暑,純陽流注而民無死生,是謂神化之道者也。

蛇化為龜,雀化為蛤。彼忽然忘曲屈之狀,而得蹣跚之質;此倏然失飛鳴之態,而得介甲之體。斫削不能加其功,繩尺不能定其象,何化之速也。且夫當空團塊,見塊而不見空;粉塊求空,見空而不見塊。形無妨而人自妨之,物無滯而人自滯之,悲哉!

璨子曰: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釐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為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良由取捨,所以不如。莫逐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惟滯兩邊,寧知一種。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惟須息見。二見不住,慎莫追尋。才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隨境滅,境逐能沉。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原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粗,寧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遲。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不二,不二信心。言語遂斷。

本寂子曰:師因僧問五位君臣旨訣。師曰:正位即空界。本來無物。偏位即色界。有萬象形。正中偏者。背理就事。偏中正者。舍事入理。兼帶者。冥應眾緣。不墮諸有。非染非凈。非正非偏。故曰:虛玄大道。無著真宗。從上先德。推此一位。最妙最玄。當詳審辯明。君為正位。臣為偏位。臣向君。是偏中正。君視臣。是正中偏。君臣道合。是兼帶語。僧問:如何是君?師曰:妙德尊寰宇。高明朗太虛。雲如何是臣?師曰:靈機弘聖道。真智利群生。雲如何是臣向君?師曰:不墮諸異趣。凝情望聖容。雲如何是君視臣?師曰:妙容雖不動。光燭本無偏。雲如何是君臣道合?師曰:混然無內外。和融上下平。師又曰:以君臣偏正言者。不欲犯中。故臣稱君。不敢斥言是也。此吾法宗要。乃作偈曰:學者先須識自宗。莫將真際雜頑空。妙明體盡知傷觸。力在逢緣不借中。出語直教燒不著。潛行須與古人同。無身有事超岐路。無事無身落始終。

崇信子曰:師請居天皇寺.一日問曰:某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皇曰:自汝到來,吾未嘗不指汝心要。師曰:何處指示?皇曰:汝擎茶來,吾為汝接。汝行食來,吾為汝受。汝和南時,吾便低首。何處不指示心要?師低頭良久。皇曰:見則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復問:如何保任?皇曰: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別無聖解。

龍潭得道後,欲傳其旨於德宣鑒禪師。一日潭升座,謂眾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 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去!師將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遂焚之。

宣鑒得道,上堂說法云:若也於己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毫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何故?毫釐繫念,三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儘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終而無益。

龍安子曰:推一而適萬,則事無非真;混萬而歸一,則真無非事。推而未嘗推,故無適;混而未嘗混,故無歸。塊然趣定,至於旬時,是之謂施用;茫然同俗,極乎流動,是之謂真常。真性妙空並無一物者,謂之清凈法。身具一切莊嚴萬行者,謂之圓滿報身。隨機設教善類無窮者,謂之百千億化身。見外境而迷者,纏踵竟進。居怨府,蹈畏途,觸禍機,懵然不知。見內境而悟者,拂衣獨往臍壽域,棲天真,養太和,怡然自得。

慧中子曰:僧問:何是佛?師曰:即心是佛。問:在心何處?」師曰:靈光獨耀,迥脫裉塵,體露真常。問: 平常心,是道否?師曰:擬向即乖。問:不擬爭是道? 師曰:道不屬知,不庸不知。知是妄記,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道,猶如太虛。問:我欲參學何如?師曰:虛空問萬象,萬象答虛空,誰人得聞?爾自於此中可參。問:心戒傳經可參會否?師曰:水中鹽味,色里膠青。是有是無,不見其形。心王亦爾。身內居停,而門也入。應物隨情,自在無礙。問:思而知,慮而解,是活計否?師曰:心地若空,慧日自明。日下孤燈,果然失照。問:日用應接多端,本心焉得如何?師曰:我有神珠一顆,久被塵勞關 鎖,今生塵凈光生,照破山河萬朵。問:惟有此身,是以有此應變,滅心須先滅身?師曰:古人道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嗅香,在舌談論,在身覺觸,在意攀緣,雖然如是,只見錐頭,不見鑿頭。錐方若是,真會道者不然。有眼視不見,有耳聽不聞,有鼻不知香,有舌不談論,有身不覺觸,有意絕攀緣,一念相應,六根解脫。問:解脫之義如何?師曰:本自無縛,不同求解?若要求解,只是無縛。問:然則十方虛空,是法身乎? 師曰:以想心取之,是顛倒見,乃作頌云:青蘿寅緣,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淡演,出沒太虛之中。萬法本閑,人心自鬧。

鄺子曰:同寮鄺子元,由翰林補外,十年余矣,不得賜環,嘗侘傺無聊,遂成心疾。每疾怍,輒昏憒如夢,或發譫語。有時不作,無異平時。或曰:真空寺有老僧,不用符葯,能治心疾。子元往叩之。老僧曰:相公貴恙,起於煩惱,煩惱生於妄想。夫妄想之來,其機有三;或逍憶數十年前,榮辱恩仇,悲歡離合,及種種閑情,此是過去妄想也;或事到眼前,可以須應,卻乃畏首畏尾,三番四復,猶豫不決,此是現在妄想也;或期望後日,富貴榮華,皆如其願,或期望功成名遂,告老歸田,或期望子孫登庸,以繼書香,與夫一切不可必成,不可必得之業,此是未來妄想也。三者妄想,忽然而生,忽然而滅,禪家謂之幻心。能照見其妄,而斬斷念頭,禪家謂之覺心。故曰:不患念起,惟患覺遲。此心若同太虛,煩惱何處安腳?又曰:「相公貴恙,亦原於水火不交。何以故?凡溺愛冶容,而作色荒,禪家謂之外感之欲;夜深枕上,思得冶容,或成宵寐之變,禪家謂之內生之欲。二者之欲,綢繆染著,皆消耗元精。若能離之,則腎水自然滋生,可以上交於心。至若思索大字,忘其寢食,禪家謂之理障;經綸職業,不告劬勩,禪家謂之事障。二者之障,雖非人慾,亦損靈障。若能遣之,則心火不生,上炎可以下交於腎。故曰塵不相緣,根無所偶,返流全一,六用不行。又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子元如其言,乃獨處一室,掃空萬緣,靜坐一月,其疾如失。

鬍子曰:老氏既說無,又說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混混沌沌,其中有物,則所謂無者,不能無;釋氏既說空,又說真性在天地間,不生不滅,超脫輪迴,則所謂空者不能空。 吾儒說有則真有,說無則真無,說實則真實,說虛則真虛,蓋見道明白,精切者也。以理論之,此理流行不息,此稟賦有定,豈可說無說空?以氣論之,則有聚散、虛實之不同,聚則為有,散則為無。若理則聚有聚之理,散有散之理,何言無也?氣之有形體者為實,無形體者為虛,理固無不虛也。老氏言有生於無,佛氏言死而歸真,不識此身如何生?言自無中生耶?不識此身如何死?言死而歸真耶?夫生有生之理,不可無。以死而歸真,將以生為不真耶。

第四編心性章

達道之理,已為諸子詳言之。而道之所在,即心性之所在也。今更集諸家言心性之理,而為諸子道之。

真性在常然莊子

夫待鉤繩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 其德者也;屈折禮樂,呴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 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鉤,直者不以繩,圓者不以規,方者 不以矩,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纆索。故天下誘然皆生,而不知其 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故古今不二,不可虧也。則仁 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纆索而游乎道德之間為哉!使天下惑也!

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 ,天下莫不奔命於仁義。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

憤心非仁義莊子

孔子見老聃而語仁義。老聃曰:「夫播糠眯目,則天地四方易位矣。蚊虻贊膚,則通夕不寐矣。夫仁義慘然乃憤吾心,亂莫大焉。吾子使天下無失其朴,吾子亦放風而動,總德而立矣。又奚傑然若負,建鼓而求亡子者耶!夫鵠不日浴而白, 烏不日黔而黑。黑白之朴,不足以為辨;名譽之觀,不足以為廣。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若相忘於江湖。」

仁義游心於忘庄於

意而子見許由。許由曰:「堯何以資汝?」意而子曰:「堯謂我,汝必躬服仁義而明言是非。」許由曰:「而奚來為只?夫堯既黔汝以仁義,而劓汝以是非矣。汝將何以游夫遙盪恣睢轉徙之途乎? 」意而子曰: 「雖然,吾願游其藩。」許由曰:「不然。夫盲者無以與乎眉目顏色之好,瞽者無以與乎青黃黼黻之觀。」意而子曰:「夫無庄之失其美,據梁之失其力,黃帝之忘其知,皆在爐錘之間耳。庸詎知夫造物者之不息我黥而補我劓,使我乘成以隨先生耶?」許由曰:「噫!未可知也。 我為汝言其大略。吾師乎!韰萬物而不為義,澤及萬世而不為仁,長於上古而不為老,覆載天地,刻雕眾形而不為巧。此所游已。」

得全乎天關尹子

列子問關尹曰:至人潛行不空,蹈火不熱,行乎萬物之上而不慄。請問何以至於此?」關尹曰:「是純氣之守也,非智巧果敢之列,予語女,凡有貌義聲色者,皆物也。物與物,何以相遠也?夫奚足以至乎先,是色而已。夫得是而窮之者,焉得為正焉?彼將處乎不深之度,而藏乎無端之紀,游乎萬物之所終始,壹其性,養其氣,舍其德,以通乎物之所造。夫若是者,其天守全神無卻。物奚自入焉?夫醉者之墜於車也,雖疾不死,骨節與人同,而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乘亦弗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是故遇物而不懾。彼得全於酒,而猶若是,而況得全於天乎?聖人藏於天,故物莫之能傷也。

人心槃水苟子

人心譬如槃水,正錯勿動,則湛濁在下,而清明在上,則足以燭鬚眉,而察理矣。微風過之,濁動乎下,清明亂於上,則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道之以理,養之以清,物莫之傾,則足以定是非,決嫌疑矣。小物引之,則其正外易,其心內傾,則不足以決庶理也。

善心者梅心關尹子

夜之所夢,或長於夜,心無時。生於齊者,心之所見,皆齊國也。既而之宋、之楚、之晉、之梁,心之所存,各異。心無方。曰:「善弓者師弓,不師羿;善舟者師舟,不師奡;善心者師心,不師聖。

心有大常關尹子

無一心,五識並馳,心不可一;無虛心,五行皆具,心不可虛;無靜心,萬物密移,心不可靜。借能一,則二偶之;借能虛,則實滿之;借能靜,則動搖之。惟聖人能斂萬有於一息。無有一物,可役吾之明徹。散一息於萬有,無有二物可間。吾之云為,知心無物,則知物無物;知物無物,則知道無物。故不尊卓絕之行,不驚微妙之言。故物我交心生,兩木摩火生。不可謂之在我,不可謂之在彼,不可謂之非我,不可謂之非彼。執而彼我之則愚。物生於土終變於土,事生於意終變於意。知夫唯意,則俄是之俄非之,俄善之俄惡之。意有變,心無變;意有覺,心無覺。惟一我心,則意者塵往來耳。事者倏起滅爾,吾心有大常者存。

心役關尹子

心感物不生心,生情,物交心不生物,生識,物尚非真,何況於識,識尚非真,何況非情。而彼妄人,於至無中執以為有,於至變中執以為常,一情認之積為萬情,萬情認之積為萬物,物來無窮,我心有際。故我之良心受制於情,我之本情受制於物,可使之去,可使之來,而彼去來,初不在我,造化役之,固無休息。殊 不知天地雖大,能役有形,而不能役無形,陰陽雖妙,能役有氣,而不役無氣。心之所之,則氣從之,氣之所之,則形應之,猶如太虛,於至無中變成一氣, 於一氣中變成萬物,而彼之一氣,不名太虛。我之一心,能變為氣為形,而我之心無氣無形,知夫我之一心,無氣無形,則天地陰陽不能役之。

我心流轉造化關尹子

五行之運,因精有魂,因魂有神,因神有意,因意有魄,因魄有精,五者迴環不已,所以我之偽心,流轉造化幾億萬歲,未有窮極。然核芽相生,不知其幾萬株,天 地雖大,不能芽空中之核,雌卵相生,不知其幾萬禽,陰陽雖妙,不能卵無雄之雌。惟其來干我者,皆攝之以一息,則變物為我,無物無我,所謂五行者,孰能變之。

心術善移

子車氏之猳其色粹而黑,一產而三豚焉,其二則粹而黑,其一則駁而白。惡其弗類於已也,嚙而殺之,決裂其腎腸,麋盡而後止。其同於已者字之惟謹而恐其傷也。 子華子曰:甚矣心術之善移也!夫目眩於異同,而意怵於愛憎,雖其所自生,殺之而弗悔,而況非其類矣乎?今世之人,其平居把握,附耳呫呫相為然,約而自保, 其固曾膠漆之不如也。及勢利之一接,未有毫澤之差,蹴然而變乎色,又從而隨之以兵,甚矣心術之善移也,無以異乎子車氏之猳。

善惡不欲強為子華子

北宮子將仕於衛,子華子曰:噫!來,子之所以自事其心者,亦嘗有以語我乎?北宮子曰:噫!未得以卒業也,以是樵蘇之弗繼,糊其頤頰於人。雖然,謹志其所欲為於 善而違其惡也,庶幾於完。子華子愀然變乎容,有間,曰:意是何言歟!善奚足願而惡奚足違?吾語若,聖人不出,天下潰潰,日趨於迷。欲以有已,而卒於喪也。 已欲以達之於人,而卒於失人。凡以善,故王者作興,將以濯滌今世之惛怓,去善其殆可乎哉。善弗去,亂未艾也,而又奚以善為。北宮子曰:嘻,有是哉。願畢其 說。子華子曰:人中虛圓不徑寸,神明舍焉。事物交滑,如理亂棼,如涉驚浸,一則以之怵惕,一則以之忌諱,一則以之懲創。是則一日之間,一時之頃,而徑寸之 地,如炎如冰矣。夫所謂神明者,其若之何而堪之?神弗留則蠹,明弗居則耗,而又奚以善為?古之知道者,泊兮如大羹之未調,譝譝兮如將孩,隨推而遷,因盪而 還,其精白津津若遺而復存,其神明休休,常與道謀。去羨去慕,孰知其故。今子之言曰,謹志於為善,則不善者將誰與耶?違子之所惡,則惡將誰歸耶?予而勿 受,歸而勿納,則必有忿悁之心起,而與我立敵矣。以我矜願之意,而接彼忿悁之心,何為而不鬥?斗且不止,小則囂凌詬誶,大則碎首穴胸。夫以若之言,而幸於 完,其幾於殆矣。北宮子曰:嘻,若是其甚也?子華子曰:有甚哉!吾語若,禍之所自起,亂之所由生,皆存乎欲善而違惡。今天下,老師先生端弁帶而說,乃以是 召亂也;學者相與熏沐其中扃,而亦唯此之事,是事禍也;父以是故不慈,子以是故不孝,兄以是故不友,弟以是故不恭,夫以是故不帥,婦以是故不從,君以是故 不仁,臣以是故不忠。大倫蠹敗,人紀消亡,結轍以趨之而猶恐其弗及也!

宋有澄子者,亡其緇衣,順塗以求之。見婦人衣緇衣焉,援之而弗舍曰:而以是償我矣。婦人曰:公雖亡緇衣,然此吾所自為者也。澄子曰:而弗如速以償我矣。我 昔所亡者紡緇也,今子之所衣者褝緇也,以褝緇而當我之紡緇也,而豈有所不得哉。子華子曰:夫利之惛心也,幸於得而已矣,忘其所以為質者矣。幸於得而忘其所 以為質,夫何所憚而不為之哉!今世之人,求其不為澄子者或寡矣。

人心至神楊子

或問:「神曰心,請聞之。」曰:「潛天而天,潛地而地,天地神明,不測者也。心之潛也,猶將測之,況於人乎?況於事倫乎?「敢問潛心於聖。曰:昔仲尼潛心於文王矣。達之顏淵,亦潛心於仲尼矣。未達一間耳,神在所潛而已矣。天神天明,照知四方。天精天粹,萬物作類,人心其神矣乎?操則存,舍則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聖人乎?聖人存神索至,成天下之大順,至天下之大利,和同天人之際,使之無間者也。

大人不盜生譚子

天地盜太虛生,人蟲盜天地生,蝧虰者,腸中之蟲也,?我精氣,鑠我魂魄,盜我滋味,而有其生。有以見我之必死,所以知天之必頹。天其頹乎,我將安有;我其死乎,蝧虰將安守?所謂奸臣盜國,國破則家亡;蠹蟲蝕木,木盡則蟲死。是以大人錄精氣,藏魂魄,薄滋味,禁嗜欲,外富貴。雖天地老而我不傾,蝧虰死而我長生,奸臣去而國太平。

蔵氣蓄精譚子

磵松所以能凌霜者,藏正氣也;美玉所以能犯火者,蓄至精也。是以大人書運靈旗,夜錄神芝,覺所不覺,思所不思,可以冬御風而不寒,夏御火而不熱。故君子藏正氣者,可以遠鬼神、伏奸佞;蓄至精者,可以福生靈、保富壽。夫何為?多少之故也。

忘形求情譚子

琥珀不能呼腐芥,丹砂不能入焦金,磁石不能取憊鐵,元氣不能發陶爐。所以大人善用五行之精,善奪萬物之靈,食天人之祿,駕風馬之榮。其道也在忘其形而求其情。

知性劉子

夫歐冶鑄劍,太剛則折,太柔則卷。欲劍無折,必加其錫;欲劍無卷,必加其金。何者?金性質剛而錫性質柔,剛柔均平,則為善矣。良工塗漆,漆緩則難晞,急則 弗牢,均則緩急,使之調和,則為美也。人之含性,有似於茲;剛則傷於嚴猛,柔則失於軟懦,緩者悔於後機,急者敗於懁促。故能劍器兼善,而性氣淳和也者。昔 徐偃王軟而國滅,齊商公懦而身亡,此性太柔之失也。晉陽處父以純剛致害,鄭子陽以嚴猛致斃,此性太剛之過也。楚子西寬而招敗,邾庄公懁而自禍,此性褊急之 災也。西門豹性急,佩違皮以自緩;董安於性緩,帶絲弦以自急。彼各能以一物之所長,攻其所短也。

故陰陽調,天地合也。剛柔均,人之和也。陰陽不和,則水旱失節;剛柔不均,則強懦乖政。水旱失節,則歲敗;強弱乖政,則身亡。是以智者寬而栗,嚴而溫,柔而毅,猛而仁。剛而濟其柔,柔而抑其強;強弱相參,緩急相弼。以斯善性,未聞迕物而有悔吝者也。

性有所偏劉子

累榭洞房,珠簾玉扆,人之所悅也,鳥入而憂;聳石巉岩,輪菌虯結,猨狖之所便也,人上而栗;五音六律,《咸池》《簫韶》,人之所樂也,獸聞而振;懸瀨碧潭,瀾波洶湧,魚龍之所 安也,人入而畏。飛鼯甘煙,走貊美鐵,雲雞嗜蛇,人好芻豢。鳥獸與人,受性既殊,形質亦異,所居隔絕,嗜好不同,未足怪也。

人之與獸,共稟二儀之氣,俱抱五常之性。雖賢愚異情,善惡殊形,至於目見日月,耳聞雷霆,近火覺熱,履冰知寒,此之粗識,未宜有殊也。聲色芳味,各有 正性;善惡之分,皎然自露。不可以皂為白,以羽為角,以苦為甘,以臭為香。然而嗜好有殊絕者,則偏其反矣:非可以類推,弗得以情測,顛倒好醜,良可怪也。

赬顏玉理,盼視巧笑,眾目之所悅也;軒皇愛嫫母之丑貌,不易落英之麗容,陳侯悅敦洽之丑狀,弗貿陽文之婉姿。炮羔煎鴻,臛蠵臑熊,眾口之所嗛;文王嗜 菖蒲之菹,不易龍肝之味。《陽春》《白雪》,《嗷楚》《采菱》,眾耳之所樂也,而漢順聽山鳥之音,雲勝絲竹之響;魏文侯好捶鑿之聲,不貴金石之和。鬱金玄 憺,春蘭秋惠,眾鼻之所芳也,海人悅至臭之味,不愛芬馨之氣。若斯人者,皆性有所偏也,執其所好而與眾人相反,則倒白為黑,變苦成甘,移角成羽,佩蕕蒜當 薰,美醜無定形,愛憎無正分也。

去欲養性劉子

煙生於火而煙鬱火;冰出於水而冰遏水,故煙微而火盛,冰泮而水通;性貞則情銷,情熾則性滅。是以珠瑩則塵埃不能附,性明則情慾不能染也。

  故林之性靜,所以動者,風搖之也;水之性清,所以濁者,土渾之也;人之性貞,所以邪者,欲眩之也。身之有欲,如樹之有蠍:樹抱蠍則還自鑿,身抱欲而返自害。故蠍盛則木折,欲熾則身亡。將收情慾,先斂五關。五關者,情慾之路,嗜好之府也。

目愛彩色,命曰伐性之斤;耳樂淫聲,命曰攻心之鼓;口貪滋味,命曰腐腸之葯;鼻悅芳馨,命曰熏喉之煙;身安輿駟,命曰召蹶之機。此五者,所以養生,亦以傷生。

心體原縣太虛 玄真子

荷水為珠,其圓也非規,而不可方者,離乎著也。燼火為輪,其常也非環,而不可斷者,疾乎連也。背日貫乎水,成虹蛻之狀,而不可直者,齊乎影也。汲江釀乎酒,應波濤之湧,而不可停者,均乎氣也。片雨滴海,合滄淇而不可殊者,得其一也。寂心歸空,同太虛而不可分者,會其天也。

修真達性天隱子

易有漸卦,老有妙門。人之修真達性,不能頓悟,必須漸而進之。一曰齋戒,二曰安處,三曰存想,四曰坐忘,五曰神戒。何謂齋戒?曰:澡身虛心。何謂安處?曰: 深居靜攝。何謂存想?曰:收精復性。何為坐忘?曰:遺形釋我。何謂神戒?曰:萬甚通靈。

寡慾養心朱子

孔明擇婦,止得醜女。奉身調度,人所不堪。彼其正大之氣,經綸之蘊。固已得於天資。然竊意其智慮之所以日益精明,威望之所以日益隆重者,則寡慾養心之助為多。

正學不可忘程子

天之生民、是爲(一作惟。)物則。非學非師、孰覺孰識。聖賢之分、古難其明。有孔之遇、有顏之(一作其。)生。聖以道化、賢以學行。萬世心目、破昏爲醒。周爰闕里、惟顏舊止。巷汙以榛、井堙而圮。郷閭蚩蚩、弗視弗履。有卓其誰、師門之嗣。追古念今、有惻其心。良價善諭、發帑出金。巷治以闢、井渫而深。淸泉澤物、佳木成陰。載基載落、亭曰顏樂。昔人有心、予忖予度。千載之上、顏惟(一作爲。)孔學、百世之下、顏居孔作。盛德彌光、風流日長。道之無疆、古今所常。水不忍廢、地不忍荒。嗚呼正學、其何可忘。

心貴日新張子

齒本白,一朝不漱,其污已積;面本白,一旦不頮,其垢已黑;體本白,一旦不浴,其形已墨。齒雖污,漱之則即無;面雖垢,其頮即除;體雖墨,其形浴之,則瑩然如玉, 潔且清。是知齒本無污,其污也實自吾。面本無垢,其垢也實自取;體本潔且清,其形之墨也實自成。齒本白,而我自污,誰之辜?面本白,而吾自垢,誰之咎?體本白;而我自墨,誰之慝?幸而一朝漱其齒,白者復爾;一旦頮其面,白者復見;一日潔其體,而浴白者復如玉。盍日向也,吾身白者已塵;今焉澡雪,舊染維新,而今而後,殆不可復。士子守己,當如女子;文人治身,當如武人。女人居室,必無一毫點污,介然自守。如此,是謂守己如女。武人殺敵,必須直前不顧,勇於自治。如此,是謂治身如武。女不女易,所謂不有躬也;武不武傳,所謂我非夫者。身之白者,渾全而未壞,貴常以不女之女為戒。身之白者既壞,而求全謹,無若不武之武人然。

聖賢心法真子

舜禹授受,十有六言,萬世心學,此其淵源。人心伊何,生於形氣,簞食萬鍾,辭受必辨。克治存養,交致其功。舜何人哉,期與之同。維此道心,萬善之主,天之予我,此其大者。斂之方寸,太極在躬。散之萬事,其用弗窮。若寶靈龜,若奉拱璧,念茲在茲,其可弗力。相古先民,歷歷相傳,操約施博,孰此為先。我來作州,茅塞是懼。爰輯格言,以滌肺腑。明牕棐幾,清晝爐熏,開卷肅然,事我天君。

本體淵源張子

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變化之客形爾;至靜無感,性之淵源,有識有知,物交之客感爾。客感客形,與無感無形,惟盡性者一之。

水清喻性吳子

天下之清莫如水。先儒以水之清喻性之善。然黃河之水,竟莫能清者,何也?清循其初源者,水之初也。濁於泥塵者, 由其地而原則清也。故流雖濁而有清之之道。世之學者,既濁於氣質,而又日穢於外物,不復其源之清,而返益其流之濁,豈性之罪哉?是知源之淸天也,流之濁人也。人者克則天者復,亦在乎用力以清之者何如耳!

論心動靜海瓊子

人方心動之時,六窗煙昏,七竅風號;寸田荊榛,靈府猿猱;龍悲慾海,虎墮世羅;生死岸闊,人我山髙;功德塞林,化作蓬蘺;清靜眷屬,變為干戈;憂悲於患難之途,老死於名利之窩。《經》雲「吉凶悔吝,生乎動」者此也。若其靜慮之時,心天雲朗,性海波澄;丹田花燦,華池水生;物我俱忘,寵辱不驚;松風月與為兄弟、猿溪鶴堪結友朋;逍遙乎幽寥之內,惝佯乎虛明之濱。《經》雲「歸根曰靜,靜曰復命」者此也。吾將社雀牙鼠角,於無心之地;吾將息蟲臂蠅頭,於不事之域。琴可鼓,夜月何事?笙竽沸耳,酳可澆,晚曦殆勝,綺絨盈眸。群逸人,為風騷之交;聯羽士,為方外之友。豈羨鵷行鷺序,趑趄於廟堂之上;雕蟲篆刻,辛勤於几案之間。

人心圓滿祝子

世界原自缺陷,人心原自圓滿。吾人當以圓滿之人心圓滿乎缺陷之世界,不當以缺陷之世界缺陷乎圓滿之人心。

自性難明祝子

千生萬劫,只在此生。—生百年,只在此日。此日一信,歷萬劫而不磨;此日一疑,度百年而若夢。人身難得,自性難明。珍重當下機緣,莫教當面錯過。

病狂喪心陽明子

子見病狂喪心者乎?方其昏迷瞶亂,赴揚火,蹈荊棘,莫不恬然自信,以為是也。比遇良醫,沃之以清冷之漿,而投之以神明之劑,始蘇然以醒。告之以向之所為,又始駭然以苦;示之以其所從歸之途。』又始欣然以喜,且恨遇斯人之晚也。然病狂不復者,反從而哂唁之,以為是變其常。

謹守其心陽明子

謹守其心於善之萌焉,若食之充飽也,若抱赤子而履春冰。若捧萬金之璧而立千仞之崖,惟恐其或墜也;謹守其心於不善之萌焉,若鴆毒之投於羹也,若虎蛇橫集而思所以避之也,若盜賊之侵凌而思所以勝之也。 『

存始反始

天地之始,渾乎!國之始,璞乎!人之始,嬰兒乎!嬰之漸而童也,弁也,髭也,勢也,亦理也。因時而節之,存始可也,反始則謬。

天君泰清新新子

聲色臭味安佚,五寇也。意必固我,四蠢也。功名富貴,二豪也。四蠹五寇,內援外攻;二豪主家,而天君時受其侮。幸而覺察,天君乃命五官整帥,六府遍壘,百職效役,披忠信之甲胄,執禮義之干櫓,以殄蠹戢寇屈其豪而清天君之賊。

真心俱為物天湖子

機息即有月到風來,不必苦海人世。心遠自無馬足車塵,何須錮疾丘山?故人心自有一種真文章,俱被殘編斷簡封錮;人心自有部妙鼓吹,卻為艷舞妖歌湮埋!

性無不善復元子

月照萬川,川川各具一月光;天生眾人,人人各具一天性。光無不明,性無不善。有明有不明者,因水有清濁也;有善有不善者,因氣有純駁也。加澄治之功,月光無不明;加變化之功,人性無不善。

道心人心飛修子

天下無人心外之道心,道心即人心之凈處也;天下無道心外之人心,人心即道心之著處也。人心凈處始見道心,以是知道心微;道心著處皆是人心,以是知人心危。青山綠樹,是牛山之木,嘗美的景象,非挈開雨後之孤蓬,原是滿江風浪;雲淡風清,是陋巷之樂,不改的光霽,非會得近午之天機,只道偷閑少年。

杜外固內筆洞子

雞鳴,則胸中有虞舜,是本來的根子從中發露,須嚴杜其外者之攻;鵠至,則眼前無奕秋,是外來的影子從旁引領,須力固其內者之守。

吾心可作萬物關尹子

關尹子曰:古之善揲蓍灼龜者,能於今中示古,古中示今,高中示下,下中示高,小中示大,大中示小,一中示多,多中示一,人中示物,物中示人,我中示彼,彼中示 我。是道也,其來無今,其往無古,其高無蓋,其低無載,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其外無物,其內無人,其近無我,其遠無彼。不可析,不可合,不可喻,不可思。 惟其渾淪,所以為道。

曰:水潛,故蘊為五精;火飛,故達為五臭;木茂,故華為五色;金堅,故實為五聲;土和,故滋為五味。其常五,其變不可計,其物五,其雜不可計。然則 萬物在天地間,不可執謂之萬,不可執謂之五,不可執謂之一,不可執謂之非萬,不可執謂之非五,不可執謂之非一。或合之,或離之,以此必形,以此必數,以此 必氣,徒自勞爾。物不知我,我不知物。

曰:即吾心中可作萬物,蓋心有所之,則愛從之,愛從之,則精從之。蓋心有所結,先凝為水。心慕物涎出,心悲物淚出,心愧物汗出。無暫而不久,無久而 不變。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相攻相剋,不可勝數。嬰兒奼女,金樓絳宮,青蛟白虎,寶鼎紅爐,皆此物,有非此物存者。

死生夢覺

瞿鵲子問乎長梧子曰:「吾聞諸夫子:聖人不從事於務,不就利, 不違害,不喜求,不緣道,無謂有謂,有謂無謂,而游乎塵垢之外。 夫子以為孟浪之言,而我以為妙道之行也。吾子以為奚若?」

  長梧子曰:「是皇帝之所聽熒也,而丘也何足以知之!且女亦大早 計,見卵而求時夜,見彈而求鴞炙。予嘗為女妄言之,女以妄聽之。 奚旁日月,挾宇宙,為其吻合,置其滑涽,以隸相尊?眾人役役, 聖人愚鈍,參萬歲而一成純。萬物盡然,而以是相蘊。予惡乎知說生 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喪而不知歸者邪!

  麗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晉國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於王 所,與王同筐床,食芻豢,而後悔其泣也。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 之蘄生乎?夢飲酒者,旦而哭泣;夢哭泣者,旦而田獵。方其夢也, 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 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竊竊然知之。「君乎!牧乎!」固哉 !丘也與女皆夢也,予謂女夢亦夢也。是其言也,其名為弔詭。萬世 之後而一遇大聖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

真人之游

所謂真人者,性合於道也。故有而若無,實而若虛;處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內不識其外;明白太素,無為復朴;體本抱神,以游於天地之樊,芒然仿佯於塵垢之外而 消搖於無事之業。浩浩蕩蕩乎,機械知巧弗載於心。是故死生亦大矣,而不為變,雖天地覆育,亦不與之摻抱矣。審乎無瑕而不與物糅,見事之亂而能守其宗。若然 者,正肝膽,遺耳目;心志專於內,通達耦於一;居不知所為,行不知所之;渾然而往,逮然而來;形若槁木,心若死灰;忘其五藏,損其形骸;不學而知,不視而 見:不為而成,不治而辯;感而應,迫而動,不得已而往,如光之耀,如景之放;以道為紃,有待而然;抱其太清之本而無所容與,而物無能營;廓惝而虛,清靖而 無思慮、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涸而不能寒也,大雷毀山而不能驚也,大風晦日而不能傷也。是故視珍寶珠玉猶石礫也,視至尊窮寵猶行客也,視毛嬙西施猶丑也。 以死生為一化,以萬物為一方,同精於太清之本,而游於忽區之旁。有精而不使,有神而不行,契大渾之朴而立至清之中。是故其寢不夢,其智不萌;其魄不抑,其 魂不騰;反覆終始,不知其端緒;甘螟太宵之宅,而覺視於昭昭之宇;休息於無委曲之隅,而游敖於無形埒之野;居而無容,處而無所:其動無形,其靜無體;存而 若亡,生而若死;出入無間,役使鬼神;淪於不測,入於無間,以不同形相嬗也;終始若環,莫得其倫,此精神之所以能登假於道也,是故真人之所游。

魍魎問影應貞子

魍魎問於予影曰:「君英達之人,聰明之子,學包六藝,文兼百氏,賾道家之秘言,探釋部之幽旨;既虔恭於中饋,又希慕於前史;不矯枉以干名, 不毀物而成已。伊淑德之如此,即精神之足恃。何故贏厥姿貌,沮其精神,煩冤枕席,憔悴衣巾。子惟形兮是寄,形與子兮相親。何不誨之以崇德,而教之以自倫。異萊妻之樂道,殊鴻婦之安貧。豈痼疾而無生賴,將微賤而欲忘身。今節變歲移,臘終春首。照晴光於郊甸,動暄氣於梅柳。水解凍而繞軒,風扇和而入牖。固可蠲(蠲原作觸。據明抄本改。)憂釋疾,怡神養壽。何默爾無營,自貽伊咎。仆於是勃然而應曰:「子居於無人之域,游乎魑魅之鄉。形既圖於夏鼎,名又著於蒙莊。何所見之不博,何所談之不長。夫影依日而生,像因人而見。豈言談之足曉,何節物之能辨。隨晦明以興滅,逐形骸以遷變。以愚夫畏影,而蒙鄙之性以彰;智者視陰,而遲暮之心可見。伊美惡兮由己,影何辜而遇譴。且予聞至道之精窈兮冥,至道之極昏兮默。達人委性命之修短,君子任時運之通塞。悔吝不能纏,榮耀不能惑。喪之不以為喪,得之不以為得。君子何乃怒予之不賞芳春,責予之不貴華飾。且吾之秉操,奚子智之能測。」言未卒,魍魎惕然而驚,嘆而起曰:「仆生於絕域之外,長於荒遐之境,未曉智者之處身,是以造君而問影。既談玄之至妙,請終身以藏屏。

亭上得心

觀之先儒嘗言曰:飲茆亭月,酌盡古來天地心。噫! 一茆亭可以盡天地乎?天地之大,又可以一酌盡乎? 說諸謂其天機,活潑心境也,乃道境也。然則人心能會道,豈必情致玄邈。即今之宴適者,亦一亭耳。而其間天機相映,亦可以想見前人之趣,故夫斯亭之趣翠也,孰非是心是道哉?試觀其芳蘭綠竹,玉女蒼公,夭者喬者,莫非天地授其色,是物象之翠,自天地交也。象交於吾心之天地,而天地之翠,又自吾心交也。以吾心活潑嘯傲其間,覺鄭圃花開,漆園蝶舞;臨庾樓,而月明千里;游梁苑,而雪滿群山,此果何如襟境哉?嗟夫!風塵自擾,太虛自閑,顧於我而柳染可也,薜蘿亦可也。此中光景,真可以一酌老天地矣。玄淡之趣,豈惟周氏之亭,奇相上下?即茆亭風致,而天地之心,與古人之心,俱可以此交翠亭上得之。

第五編靑雲老人語錄

青雲老人曰:「世間人何庸庸擾擾,不知自悟?徒然羨神仙,賽長生,而終究忽焉冥焉,隨蟪蛄朝菌而泯滅,亦可嘆也!夫神仙之道,亦非不可求也。初步工夫,自然從清心寡欲處下手。世人但言道之難求,而自己不肯清心寡欲,其求道愈切,去道愈遠,終至於自病其心而不可救。此真庸人也!」 青雲老人曰:「諸生亦知道之在乎?吾人之方寸靈台,道之所寄也。作一分善,道堅一層;作一分惡,道即遠離。不可或強。斯道也,何道也?斯吾所謂長生之大道也。諸生當善體而悟之。」

「太上之言曰:『人神好清而心擾之,人心好靜而欲牽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又曰:『內觀其心,心無其心;外現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悟,唯見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 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諸生如能善悟此道,則物我盡忘,神清心靜。一切內邪盡皆祛,一切外魔不能侵。不以榮辱勞其心,不以生死戚其神。延齡保命之方,即在於此。」

青雲老人曰:「古人云:『惟仁者得上壽。』夫仁之道大矣。 故孔子罕言之。仁者,元也。於時為春《易》.曰:「乾元亨利貞,未有仁之先也,乾道拜四德,從乾中露出元來,是即謂之仁也。老子抱元。抱者仁也。」

青雲老人曰:「千秋萬古,惟道執中,惟道有常。過中則 偏,反常則怪。明心靜志,道之常也、中也;採補導引,道 之偏也、怪也。大羅天中,決無此等神仙;長生道中,決無 此等法則,諸生勿誤入此旁門,迷了本性,墮入畜生道中受 苦。」

「《大通經》曰『靜謂之性,心在其中矣;動為之心,性在其中矣。心生性滅,心滅性現,如空無象,湛然圓滿。』又曰:『大道無相,故內不攝於有;性無為,故外不生其心。如如自然,廣無邊際。』又曰:『對境忘境,不生於六賊之魔;居塵出塵,不落於萬緣之化。能如此則靜之極,而可以觀空矣 青雲老人曰:「欲從心起,息隨心定。心息相依,息調心定。能如此則調息之功深矣。此《陰符經》所謂『心生於物而死於物,機在目』也。又曰:『生者死之根,死者生之根。恩生於害,害生於恩。』知乎此,則亡死亡生,亡恩亡害。合於釋氏所謂『不生不滅,無垢無凈』之旨矣。」

「老子之言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此乃對恆人言之。 故猶言辱與殆也,夫人之心,知足則常樂,知止則無爭。長樂無爭,保命之元。恆人能此,亦足永壽。」

青雲老人曰:「昔者吾師嘗語我曰:『草木根生,去土則 死;魚鱉沉生,去水則死;人以形生,去氣則死。子知其奧 妙之所在乎?』予曰:『此聖賢仙佛,知氣之所在以為寶,此儒家之所以有和氣致祥之言。而釋道兩家,皆以養為唯一下手功夫也。』吾師笑頷之。」

「『大道不遠在身中,萬物空時性不空。性若木空和氣住, 氣歸元海壽無窮。』『欲得身中神不出賣,莫向靈台留一物。物在心中神不清,耗散真精損筋骨。』『元神一出便收來,神返身中氣自回,如此朝朝並暮暮,自然赤子產真胎。』此虛靜天師詩三首也。』讀之可知心性之旨矣。故又曰:『不怕念起,惟恐覺遲。念起是病,不續是葯。』不續者,念起即息,不復另有他念續起也。」

青雲老人曰:「人方心動之時,六窗煙昏,七竅風號;寸田荊榛,靈府猿猱;龍悲慾海,虎墮世羅;生死岸闊,人我山高;功德塞林,化作蓬蒿;淸靜眷屬,變為干戈;優悲於患難之途,老死於名利之窟皆心動所使也。若其靜慮之時,心天雲朗,性海波登;丹田花燦,華池水生;物我俱忘,寵辱不驚;松風月與為兄弟,猿溪鶴結為友朋;逍遙於幽寥之內,倘佯乎虛明之濱。此一靜之所致也觀乎動靜之機,可悟長生之道。」

「夫太虛無形,氣之本體,其聚其散,生死系之。故養生 者,以養氣為第一要務。」

「千生萬劫,只在此生。一生百年,只在此日。此日一信,歷萬劫而不磨;此日一疑,度百年而若夢,人身難得,自性難明。珍重當下機緣,莫教當面錯過。此言千古之道,只在吾人一心。一生之心,只在一朝悟道。若使錯過,一生受迷。」 「道家以清凈希夷四字為立教之主。所謂清者,心不染塵也;所為凈者,心不妄動也;所謂希者,心不外視也;所謂夷者,心不外聽也。此雖道家語然亦長生之妙諦也。」「百三十九歲未遇吾師以前,我亦輕身健步。人每有疑為神仙或劍客者,嘻!世俗之可哂也!予年四十而不動心,故心常泰然。心泰而神寧,神寧而一切疾病遠,身常康樂。五十入山採藥而遇野叟,健步如飛,縱之不能及。他日又遇之,詢其術,則出野果相授曰:『常服此耳。』其果非他。蓋杞子也。自是每日服三錢,久而身輕步健,行百里不倦,亦能速於恆人矣。此葯之功也,神仙劍客云乎哉?」

「起居飲食,固大須留意者:冬則朝勿飢,夏則夜勿飽。早起不在雞鳴前,晚起不在日出後。心內澄則真人守其位,氣內定則邪穢去其身。如是為常,功勝參苓。昔者純陽真人有言曰:『一日清閑一日仙,六神和合自安然。丹田有寶休尋道,對鏡無心莫問禪。』白陽山人有言曰:『無事此靜坐,一日如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此皆定心見性語,吾人當 銘諸座右,奉為圭臬者也。」

「導筋骨則形全,剪情慾則神全,靖言語則福全。保此三全,即是聖賢。此《洞靈經》中語也。所謂導筋骨者,即鍛煉筋骨,使身形健全也;所謂剪情慾者,即節制七情六慾,而保全其神氣也;所謂靖言語者,省卻無謂之言語,而免招物尤,所以全其福也。請生宜知之。」

「人身中之五臟,按乎五行,生克相關,最宜寶也。寵辱不驚,肝木自寧;動靜以敬,心火自定;飲食有節,睥土不 泄;調息寡言,肺金自全;恬靜無欲,腎水自足。知乎此,則所以保臟器。」

「《三茅經》云:『谷虛應聲,心虛應神,神虛應氣,氣虛應精虛極則明,明極則瑩,超乎精神,而無死生。精從內守,氣自外生,以氣取精,可以長生。

青雲老人曰:「耳乃精之竅,若逐於聲,即精從聲耗而不固;目乃神之竅,若盪於色,即神隨色散而不凝;口乃氣之竅,若多語言,即氣隨言走而不聚。吾人慾得長生,若不於此三大關鍵,收拾向里,鮮有是處。

「忘形以養氣,忘氣以養神,忘神以養虛。只此一忘字,便是無物景界,無上妙法。六祖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 埃。』可謂善忘之極。」

「食物忌五葷,此釋道「家所同戒。所謂五葷者,釋家指蔥、薤、韭、蒜與蕖;道家則以韭、蒜、芸薹、胡荽、薤為五葷;醫家則以蔥、蒜、韭、蓼、蒿薺為五葷。五葷亦稱五辛,蓋皆辛辣之味,夫辛辣之味,最足以亂神傷氣,而助長其邪念者。故靜修之士戒之。亂神傷氣,是促命之徵。故欲得延齡保命之方者,亦宜避之,至於以生物為葷者,在俗則 然,不儘是也。」

「酒能亂神,肉能迷性,故禪家戒之。煙能蒙智,火能焚 身,故道家戒之。皆安神定性,長壽法也。」

「心牽於事,火動於中;心火既動,真精必搖。真格搖而 死機伏矣。故曰心能殺性,則可永年。」

「心隨境轉,境遂各生。若要心定,世人愛者,惟我不愛;世人做者,惟我不做。紅塵萬緣, 勾引不動,自然心意靜。故心靜生慧,心動生昏。」

「呼吸之道,長生之訣。天門常開,地戶常閉息綿綿,勿令暫廢。吸至於根,呼至於蒂。子謂之神,母謂之氣,故前人詩曰:『神是性兮氣是命,神不外馳氣自定。本來二物互相親.失卻將何為本柄。』李靖曰:『心歸虛寂,身入無為。動靜兩忘,內外相合。一到此時,精自然化氣,氣自然化神,神自然還虛

「六氣者,一吹、二呼、三嘻、四呵、五噓、六愒,佛家 卻內病之法也。有頌曰:『心配屬呵腎屬吹,脾呼肺愒聖皆知, 肝若熱來噓字至,三焦壅處但言嘻。』諸生知治臟長生之訣乎? 聽我細細道來。

「人身內臟,最易染病。若不即治,死機伏矣。此吹、呼、 嘻、呵、噓、愒六字,真乃無上妙法,可治一切內臟之病。無 病者行之,亦可以滅絕妄念,遠避邪魔也。每日子後午前,瞑目靜坐.,叩齒咽津,輕念此六字,如心有病,則叉手頂上,輕呵三十有六度。如病在腎,則雙手抱膝,輕吹三十六次,如病在肝,手叉玉枕,睜目微噓三十六次如病在肺,雙手後反,微愒三十六次。如病在脾,則雙手貼腹,嘬口輕呼三十 六次。如三焦積熱,則仰卧瞑目,輕嘻三十六次。此無上妙 法,庸人不知,惟行過者知之耳。予年未三十,即得此訣,持久行之,垂百十年,至入道未止也。諸生宣謹志之。」

「貪嗔痴愛,賊人最甚。如能遠此,即是長生大道。此司馬真人所以謂:『常默元氣不傷,少思慧燭內光。不怒百神和暢,不惱心地清涼。不求無諂無驕,不執可圓可方,不貪便是富貴,不苟何懼君主?味絕靈泉自降,氣定真息自長。觸則形斃神遊,想則夢離屍僵。氣漏形歸后土,念漏神趨死鄉。心死方得神活,魄滅然後魂強。轉物難窮妙理,應化不離真常。至精潛於恍惚,大象混於渺茫,造化不知規准,鬼神莫測行藏。不飲不食不寐,是謂真人坐忘。』此則入道辟穀之談, 進一層之功夫也。」

「悲辛憤怒,死之機也。犯其一即足病一身,而促其壽命。可懼乎?昔譚景升有曰:『悲則兩淚,辛則兩涕,憤則結癭,怒則結疽。心之所欲,氣之所屬,無所不育。邪苟在此.正 則在彼。』是以大人節悲辛,戒憤怒,得灝氣之門,所以收其 根;知元神之囊,所以韜其光。若蚌內守—若石內藏,所以 謂之珠玉之房。此中奧旨諸生知之乎?宜探求之。」

「今人精從下流,氣從上散,水火相背,不得凝結,皆是此心使然。苟愛念不生,此精必不下流;苟忿念不生,此氣必不上炎;一念不生,萬慮澄澈,則水火自然相交矣。」

「昔者有人問於高尚子曰:『長生有訣乎?願聞教也。』高尚子曰:『萬事皆有訣,而其訣唯一。夫形者生之舍也,氣者生之元也,神者生之制也。形以氣充,氣耗形病。神依氣住, 氣合神存。』修真之士,法於陰陽,和於術數,持滿御神,專氣抱一。以神為車,以氣為馬,神氣相合,可以長生。」 青雲老人曰:「求道不難,求知也難。若能盡其知,則道可自悟。昔人云:『知宇,故無不容也;知宙,故無不足也; 知德,故無不安也;知道,故無不聽也;知物,故無不然也。』 知一而不知道,故未能里也。昔行不知,所如而求者必惑。索所不知,求之象者則必弗得。此蓋言理明則不惑。不知道者,妄生意想。居不知所謂,行不知所之。此非有先知先覺者覺 其迷途,如何解得苦厄?」

「疑似之情,最足迷人。偶一不慎,即入歧途,而使人之大迷者,必事物之相似也,玉人之所患,患石之似玉也;相劍之所患,患劍之似吳干;學道者之所患,患道之旁門。而疑似之間,仙凡自別。非有大根基大智慧者,一時曷克辨此疑似?」

「世之人耘耘於是非者眾矣!然無真是非也。天下之是非,本無一定。特各是其所善而非其所惡。求是者,非求合理也,求合於己者也;去非者,非去邪也,去忤於心者也。如此是非,寧能算直?故我以為與其如此,不如無是無非,不管他……(中間缺)……

「好惡亦如是非,而即生於是非。若能無是非,即無好惡。無好惡則一塵不染,可以入道。」

「毀譽之來,正不可測。庸俗人也,因人之毀而生怒,因人之譽而生喜。喜怒之情生,而心神乃因之而擾亂不寧矣!若有道之士,人之毀也!噴而受之,人之譽也謙而卻之,心中湛然;不以人之毀也而勃然以怒,亦不以人之譽也色然而喜。如此則心神泰然,朗徹如鏡。此引年妙訣,人人得而寶之者。且醫家之言曰:『暴怒可以傷肝,喜極可以傷腰,過悲足以傷肺,多恐足以傷腎。』此可見喜怒哀樂之情,皆足以傷人。庸人不知此也?故欲致長生,必摒除喜怒。」

青雲老人曰:「呼吸之道,為養生保命之元。予前已數言之矣。夫靜極而呼,如春沼魚;動極而吸,如百蟲蟄。春魚得氣而動,其動極微;寒蟲含氣而蟄,其蟄無朕。調息者須似之。綿綿密密,幽幽微微。呼則百骸萬竅,氣隨以出;吸則百骸萬竅,氣隨以入。調之不廢,真氣從生。人之生死老 病,皆宜於真氣中求之。」

「欲界、色界、無色界,是為三界。心忘念慮,即超欲界;心忘緣境,即超色界;心不著空,即超無色界。離此三界,神居仙聖之鄉,性在清虛之境矣。」

「舍眼光,凝耳韻,調鼻息,緘舌氣,是謂和合四象。眼不視而魂在肝,耳不聽而精在腎,舌不聲而神在心,鼻不香 而魄在肺_,四肢不動而意在睥,是謂五氣朝元。枏化為氣,氣化為神,神化為虛,是謂三花聚頂。」

「孫真人《入道歌》曰:『怒甚偏傷氣,思多大損神。神 疲心易役,氣弱病相縈,勿使悲歡極,常令酒食勻。再三防夜醉,第一忌晨嗔。亥寢鳴雲鼓,寅晨嗽玉津。妖邪難犯己,精氣自全真。若要忘諸病,常常節五辛。安神宣悅樂,惜氣保和純。壽夭休論命,修持本在人。君能尊此理,平地可朝 真。此歌言雖俚,而其意卻深。若能善參透,妙道自在真 「莊子曰:『夫醉者之墜車,雖疾不死,肉節與人同,而 犯害與人異,其神全也。乘亦不知也,墜亦不知也死生驚懼,不入乎其胸中,是故逆物而不懾。彼得全於酒者而猶若 是,而況得全於天乎?聖人藏於天,故莫之能傷也。』此非言醉足以保命,乃言全於神全於天者之足以永年耳。」

「古人云:『長生須伏氣。』自周天而歷時日年劫,惟伏此氣。有一小周天之所伏,有一大周天之所伏,一日之所伏,一年一劫之所伏。或晳或久,而能其伏者,真有道之士也。此氣大定,則不見其從何而伏始,亦不見其從何而伏終。無始無終,亘萬古而無一息,形與神倶空俱靜。斯謂之形神俱妙之境也。」

「夫人之生死大關,只一氣也。聖凡之分,只一伏氣也。藏伏者,深藏歸伏於元氣之根;降伏者,受攝嚴密而不許馳於外。此二事乃防危慮險之法也。

「夫欲修真者,先除邪行外事,都絕無於心,然觀正覺,覺一念起,即須除滅。隨起隨滅,務令安靜。雖非的有貪著,浮游亂想,亦盡滅除。晝夜勤行,須臾不替,唯滅動心,不滅照心,但冥有心,不冥虛心。不依一法而心常住。此法玄妙,利益甚深。飲食起居,最宜留心。茲將其宜忌之處,舉告諸生。面要常擦,目要常揩,耳要常撣,齒要常叩,背要常暖,胸要常護,腹要常摩,足要常搓,津要常咽, 腰要常揉。此宜之處,須留心也。忌早起梳頭,忌陰室貪涼,忌濕地久坐,忌冷著汗衣,忌熱著曬火,忌出汗扇風,忌燈燭照睡,忌子時房事,忌涼水著肌,忌熱火灼膚。此忌之處,尤須格外留心者。此外猶有所謂傷者十有八:久視傷精,久聽傷神,久卧傷氣,久坐傷脈,久立傷骨,久行傷筋,暴怒傷肝,思慮傷脾,極憂傷心,過悲傷肺,至飽傷胃,多恐傷腎,多笑傷腰,多言傷液,多唾傷津,多汗傷陽,多淚傷血,多交傷髓。皆宜隨時留心。凡此宜忌傷三者,如犯其一,身形 即病,非用禪家六氣治病之法治之不可。」

附錄:真心息妄法

一、覺察平常絕念,提防念起。一念才生,便與覺破。妄念覺破,後念不生。此雲覺智,亦不須用。妄覺俱忘,名雲無心。故祖師云:「不怕念起,只恐覺遲。」又偈云:「不用求真,唯須息妄。」此是息妄功夫也。

二、休歇不思善,不思惡。心起便休,遇緣便歇。絕是非,離分別,方有少,分相應。此休歇妄心功夫也。

三、泯心存境謂做功夫時,於一切妄念俱息,不顧外境,但自息心。妄心已息,何害有境?即祖師「奪人不奪境」法門也。龐公云:「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此是泯心存境息妄功夫也。

四、泯境存心謂做功夫時,將一切內外諸境悉觀為空寂,只存一心,孤標獨立。所以古人云:「不與萬物為侶,不與諸塵作對。」心若著境了,心即是妄。今既無境,何妄之有? 乃真心獨照,不礙於道,即祖師「奪境不奪人」法門也。語云:「上園花已謝,車馬尚駢闐。」此是泯境存心息妄功夫也。

五、泯心泯境謂做功夫時,先空寂外境,次滅內心。既內外心境俱寂,畢竟妄從何有?即祖師「人境兩奪」法門也。語云:「雲散水流去,寂然天地空。」此泯境息妄功夫也。

六、存境存心 謂做功夫時,心住心位,境住境位.有時心境相對,則心不取境,境不臨心,各不相到,自然妄念不生,於道無礙。故《經》云:「是法住法位,世間常相住。」亦即祖師「人境俱不奪」法門也。又云:「一片月生海,幾家人上樓。」此是存境存心滅妄功夫也。

七、內外全體謂做功夫時,于山河大地日月星辰,內身外器一切諸法,同真心體湛然虛明,無一毫異。若將大千世界打成一片,更於何處得妄心來?所以肇法袓師云:「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同體。」此是內外全體滅妄功夫也。

八、內外全用謂做功夫時,將一切內外身心器界諸法及一切動用施為悉視作真心妙用。一切心念才生,便時妙用現前。即一切皆是妙用,妄心向什麼處安著?故永嘉云:「無明實性即怫性,幻化空身即佛身。」此是內外全用息妄功夫也。

九、即體即用謂做功夫時,雖冥合真體,一味空寂,而於中內隱靈明,乃體即用也。靈明中內隱空寂,用即體也。故永嘉云:「惺惺寂寂是,惺惺妄想非。寂寂惺惺是,無記寂寂非。」即寂寂中不容無記,惺惺中不用亂想,所有妄心如何得生?此是即體即用滅妄功夫也。

十、透出體用謂做功夫時,不分內外,不辨東南西北,將四方八面只作一個大解脫門,圓陀陀地,體用不分,無分毫滲漏,通身打成一片,其妄何處得起?古人云:「通身無縫罅,上下忒團圞。」是乃透出體用滅妄功夫也。

註:上列十種息妄功夫,取材自《真心直說》。此為休歇妄心最要法門,讀者隨緣慣用一種即可。

後序

早見此篇中之總訣與自述,大約覺得與坐忘論,天隱子養生書等旨趣相類,未及細細推敲。後得遇長生功術秘傳斯書,初亦不甚重視。偶爾機緣,起心將此書整理為文字以便流傳。讀之方覺其中大有旨趣,乃初入道之階梯也。若得而行之,祛病延生,壽至天年,豈非易事哉?即求道之人,亦須有此一段功程。遑論未遇師傳之人,慾望入道,豈敢舍此而生希求?若真穎悟之士,深悟其理,力行其功,煉心養心,自然不難入道。苟福盛報厚,得遇真師,一經傳授,自然節節功夫,應手而至。此豈不賴此築基之功哉!

李青雲之生平,先且存疑,不必深究。書中所載道理,真實不虛。其中凈明篇出於凈明道之凈明忠孝全書,達道章與心性章乃是摘錄三教經典,大約都以原典籍而校,有不知出處者,即依書中言。

呼吸篇等中所載功法,須深悟其中理法,方可無弊,否則不可胡為,以免反受其害。其所言引氣轉周天之功,乃是自然氣機勃發,非是精神牽引而發。文中亦言「陽動則運轉轆轤,匆遲勿疾;不動則伏氣胎息,勿助勿忘」,此須切切注意者也。所謂「踵十二息」等語,乃言涵養之功,是待氣機自然壯盛之意,亦即溫養沐浴。非是真要深引呼吸十二息也,若不然則有為太過,背道而馳矣。所謂踵者,亦是言呼吸自然深長,如在深淵,切莫誤會。

大道不棄,唯人自渡。欲延年養性者,欲求道者,遇是書自然能各得其所。妄想者見之,仍不脫庸碌也。自鑒可也!

初九整理於蜀中

丙申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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