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失誤——20世紀重大情報戰之謎】(6)
06-26
【六天戰爭——以色列對埃及的閃電戰】(1967年6月5日)突如其來的空襲,突如其來的災難。以色列空軍在中東上演了一幕空前的話劇,讓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1967年6月5日清晨8點鐘,尼羅河上空的濃霧已經散盡,看來今天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正值上班高峰期,開羅的大街上已經是熙熙攘攘,上班的車流和人流把埃及的主要街道擠得水泄不通,車隊的行進速度非常之慢,簡直就像是烏龜爬行。一些焦急的車主不斷地鳴著喇叭,催促前面的車隊加快速度,無奈,天不遂人願,車隊還是不緊不慢地向前爬著。好在這種情景今天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大部分車主倒是寧願這樣等下去。此時,在埃及的各個機場,飛行員已經洗漱完畢,紛紛向停在機庫的米格戰鬥機走去。這兩天風聲很緊,中東戰爭似乎一觸即發。埃及共和國總統納賽爾幾天前已經發出警告,「根據事件發展的跡象,我們必須料到敵人將在48小時至72小時內發動攻擊……首先攻擊的對象是我們的空軍。」以色列對突然襲擊特別拿手,他們慣常是利用休息日發動進攻,而且選擇的時間都是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這個時候人的警惕性最低,空襲最容易得手。正因為如此,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們對這個時段特別擔心,每天拂曉時分總有幾架戰鬥機在空中待命,只要以色列飛機出現,他們就會及時告警,並把他們消滅在空中。現在好了,今天是星期一,令人心驚肉跳的周末已經結束,拂曉時分已經過去,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看來,總統也是擔心過度了。警報聲響了,戒備狀態解除了。機場上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雷達兵也關上雷達,揉揉那因為過於關注而早就疲勞的雙眼,換班的人就要來了,他們該去吃早飯了。可是,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戒備森嚴的時刻,以色列的空軍已經出動。8點整,以色列新任國防部長達標和他的一幫將領,已經齊集在空軍作戰室。空軍司令霍德對著麥克風只輕輕地說了一句話,以色列的40架飛機就已經起飛了,幾分鐘後,第二批又是40架飛機也起飛了,隨後就是第三批。這一次,以色列共出動了186架飛機,占整個以色列空軍的一半以上。為了隱蔽企圖,他們沒有直奔埃及,而是利用薩馬里山和朱第安山的阻擋,超低空進入地中海,飛過尼羅河後,他們在地中海上拐了一個彎,直插埃及腹部的各個機場。8點45分,以色列空軍出現在埃及各個機場上空。果然是一片熱鬧的景象,但這種景象讓以色列飛行員十分興奮:機場上空沒有戰鬥機巡航,機庫里的飛機還沒有拖出來,而陳列在機場上的飛機,除了少數幾架外,大部分是假的,是用來迷惑以色列飛行員的。但是狐狸又怎能斗得過好獵手,更何況埃及人不是什麼狐狸。事先,以色列已經把這些情況摸得一清二楚,沒有一個以色列人對機場上的假目標感興趣,炸彈準確地落在目標位置。頓時,埃及的各個機場上,燃起了隆隆大火。警報再次響起。不過,這已經太遲了。以色列的飛機在埃及空軍機場上準確地投下了重達500磅、1000磅的炸彈,對停放在機庫里的飛機,以色列小夥子還無暇顧及。他們首先用炸彈摧毀機場跑道,讓埃及飛行員無法起飛,眼睜睜地看著以色列飛機肆虐在他們頭上無可奈何。至於說那些飛機,就留給後來的以色列空軍來對付吧!空襲來得突然,埃及的防空設施沒有作出什麼反應。當第一批炸彈落下來的時候,大部分人都跑到掩體里去了,幾乎沒有人想到讓自己的戰鬥機緊急升空,去迎擊以色列飛機,也沒有人想到去脫掉防空高射炮的炮衣,用連珠般的炮彈把以色列飛機揍幾架下來。由於今天早上埃及武裝部隊總司令阿密爾元帥帶著一群高級將領到西奈視察去了,所有的埃及武裝部隊都接到指令,在元帥升空期間,埃及領空實施禁空,禁止高射炮開火。打以色列的飛機埃及人沒有多少把握,但說不準會誤打誤撞,把元帥的座機從天上給揍下來。因此,儘管阿以形勢已經非常緊張,火藥味已經極濃,埃及軍方還是作出了這個決定。這樣實際上把主動權留給了對手。第一次空襲後,有一些忠於職守的埃及地勤人員出來搶修跑道,以便讓自己的戰鬥機升空迎敵,但幾分鐘後,第二批空襲者又來了,搶修跑道的地勤人員成了以色列空軍的活靶子。這下子,埃及人徹底絕望了,他們放棄了任何努力,聽任以色列飛機在埃及領空橫衝直撞。經過第一攻擊波後,埃及的飛機已經有197架被毀,其中189架是在停機坪上被擊毀的。有6個機場遭到毀滅性的破壞,歷個雷達站失去了作用。9點34分,以色列的第H攻擊梯隊出發了,164架次的飛機對埃及的空軍基地和雷達站狂轟濫炸。這一次,埃及人終於作出了反應。一個中隊的米格一對戰鬥機起飛迎敵,儘管這些飛行員表現都很英勇,但終因大勢已去,他們也不是以色列海盜機的對手。最後,由於機場大部被毀,他們無法找到降落的機場,只好墜毀。到中午時分,幾乎所有的埃及飛機都被摧毀,能夠在這場空襲中保留下來的飛機只有幾架。兩次襲擊共摧毀了埃及304架飛機,1/3的飛機員喪生。埃及部署在機場、雷達站附近的防空部隊,從薩姆導彈到高射炮,基本上沒有發揮作用。相反,他們也成了以色列空軍的靶子。但是,埃及人還沒有從第一次打擊中清醒過來。9點50分,開羅的廣播電台向人民播送了第一批戰報。但是,人民從廣播中聽到的不是失敗,也不是挫折,而是勝利。10點半,播音員報道:「親愛的兄弟們,告訴大家第一批勝利的消息!據來自部隊的可靠消息稱,以色列23架飛機被我們擊毀。」11點10分,電台公布的埃軍的戰果達到了42架,20分鐘後再增至44架,下午1點45分,增至70架。人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他們走上街頭,慶祝勝利。人們高喊著納賽爾的名字,要殺向以色列首都特拉維夫。至於說頭頂上的轟鳴聲和附近機場的爆炸聲,則似乎從來沒有人注意到。納賽爾這位埃及統帥也同他的人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整個上午他在總統府一步沒出,聽著部下不斷傳來的大捷報告,興奮得發狂。中午時分,他向約旦國王海珊發出了「大捷」的電報。他在電報中說:「以色列的進攻被擊退後,埃及的空軍攻勢已經到達以色列領土。」他沒及時聽到海珊國王的答覆,當然也無法想像海珊聽到捷報時的「喜悅」心情。他哪裡想到,不久前剛剛與他握手言和的海珊兄弟此刻根本沒有工夫分享他的勝利喜悅。在解決了埃及的空軍後,以色列空軍又出現在約旦的機場上空,伊拉克、敘利亞的軍事目標也沒有例外。納賽爾仍然沉浸在喜悅中,他坐在總統府內,遙想著自己英勇的飛行員向以色列出台的情景。到下午4時,一個空軍高級軍官終於闖進了總統府,吞吞吐吐地告訴總統:「我來這裡是向你報告,我們沒有空軍了。」「沒有空軍了?」納賽爾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埃及空軍在取得輝煌戰果的同時也付出了重大代價?不對呀,埃及空軍總體力量要大於以色列。據統計,埃及共有580架飛機,其中作戰飛機是380架,而以色列只有354架飛機,而作戰飛機是196架。如果埃及空軍真的取得了勝利,那麼,它剩下的飛機數量應該遠遠超過以色列。納賽爾不相信這個結果,追問這是怎麼回事。這個時候,空軍軍官吞吞吐吐地回答說,英國和美國的空軍參與了這次襲擊。又是英國人!納賽爾的腦海中立即閃現出那個統治埃及幾百年、可惡的殖民者的形象。如果英國和美國參與以色列的海盜式襲擊,那麼埃及空軍肯定不是它們的對手。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的一幕立即清清楚楚地閃現在他的腦海中。那一次,以色列聯合英國人、法國人,向埃及發動了突然襲擊,結果,埃及的空軍在地面上被摧毀了。難道這一次重演了1956年戰爭的一幕?與歡天喜地的埃及人相反,戰爭的第一天,以色列人是在焦慮不安中度過的。9點10分,以色列電台發布了軍隊發言人的公告:「從早晨開始,我軍在南方戰線已同向以色列運動的埃及空軍和裝甲部隊展開激烈的戰鬥。」簡短的公告讓人猶在雲里霧裡,摸不清頭腦。戰爭已經爆發了,以色列的戰況如何?打退了敵人的進攻沒有?這些對老百姓來說至關重要的答案,電台里竟然連一個也沒有公布。更有甚者,第一個消息發布後,以色列的電台就華聲了。人們聽不到以色列軍隊的消息,相反,電台倒似乎是阿拉伯人經營的,播送的儘是阿拉伯國家的「輝煌戰績」,這可讓以色列人發急了。可是,靜下心來細想一下,情況也不盡然。你說阿拉伯國家的軍隊勢如破竹,怎麼一天下來也沒有看到阿拉伯人的影子?以色列並沒有什麼戰略縱深,如果稍微失利,阿拉伯人就會立即出現在以色列領土上。還有,在猶太國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以色列領導人怎麼就不出來說一句話呢?為什麼不動員以色列人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家園?還有,那幾天前剛剛上任的國防部長,被以色列譽為「戰爭之神」的達揚怎麼也不露面?這些疑點讓以色列人焦慮不安,可是又拿不難答案到底是什麼。第二天凌晨五點,以色列官方終於打破沉默。國防軍總參謀長拉賓宣布:以色列空軍在埃及、敘利亞。約旦和伊拉克共殲滅敵機400架,而以色列的損失是19架。在地面上,以色列軍隊的進展同樣順利。事態處於良好的掌握之中。以色列人終於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以色列空軍開始行動半小時後,陸軍也在地面上採取了行動。這一次,打擊的目標依然是埃及。以色列空軍開始空襲時,西奈前線的埃及指揮官都到機場上去迎接他們的阿密爾元帥,當進攻發起後,埃及軍隊實際上處於無人指揮的狀態。沒有人告訴這些遭到襲擊的混亂的士兵該幹些什麼。失去制空權的埃及陸軍頂不住以色列的狂轟濫炸,儘管埃及軍隊最初也拚命抵抗了一陣子,但以軍的炮火太猛烈了,埃及士兵幾乎是用血肉之軀在對抗著敵人的彈幕。到第二天早晨,阿密爾元帥覺得大勢已去,匆匆向部隊發出撤退的命令。於是,幾萬埃及軍隊立即潰不成軍,成群結隊的士兵拋開自己的武器,管它是衝鋒槍,還是裝甲車或是坦克、大炮,只要能拋開它逃命,埃及士兵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把它們留給了以色列人,自己匆匆向運河以西撤退,而他們的指揮官則在下達完撤退命令後先行離去了。真是兵敗如山倒。戰爭開始四天後,以色列軍隊佔領了西奈,直逼蘇伊士運河。這場後來以「六天戰爭」為名的戰爭對埃及來說簡直是一場災難。在這場戰爭的第一天,埃及失去了幾乎全部空軍,再次上演了蘇伊土運河戰爭期間空軍在地面被消滅的悲慘的一幕。在隨後展開的陸地戰役中,埃及失去了西奈半島,駐守在西奈的7個師中,有4個師被消滅,3個師潰敗,互萬多人在戰場上陣亡,幾乎同樣數目的人受傷,5500人當了俘虜,其中包括11名將軍。至於說埃及耗費重金從蘇聯等國引進的先進武器,幾乎全部遭到遺棄。在投入西奈的1000輛坦克中,有一半被擊毀,另有100輛近乎完好無損地被以色列軍隊繳獲。至於說其他車輛,丟棄的難計其數。英國《泰晤士報》記者報道,丟棄在西奈的機動車輛至少有1萬輛。有的被完全打壞了,有的則是完好無損。在米特拉山口,各種各樣的車輛一輛接著一輛,足足排了兩英里長!而納賽爾為了裝備這些車輛耗費了埃及多少寶貴的外匯儲備!這場軍事災難是如何發生的?埃及人在思考,納賽爾在思考,以色列也在思考。對他們來說,這場勝利是必然的,但是,勝利來得如此容易,卻讓他們大感意外,也讓世界所有的軍事家感到吃驚!一位蘇聯高級官員私下裡評論道:「『簡直是一場災難2我們原以為以色列會陷入困境,美國可能被整個穆斯林世界包圍。我們還以為,對美國來說,這場戰爭會比越南戰爭更糟糕!但是我們卻過低估計了以色列人,過高估計了埃及人。」以色列,這個中東的袖珍國家,從此之後不再是一個小國了!「由於某種理由,我認為在阿拉伯民族之內,目前有一個重大的任務,這就是樹立一個民族英雄。我認為這個重大的任務正向我招手,要我去行動,給他披上服裝,賦予生命。」納賽爾自命為阿拉伯民族的領袖,可是,其他阿拉伯國家的領導人卻不斷向他挑戰,替他出難題。納賽爾1918年出生於埃及一個小職員家庭,當時他也未料到幾十年後會成為阿拉伯世界一個耀眼的政治明星。說實在的,像他這樣的家庭出身,在法魯克王朝統治下幾乎是不可能獲得什麼晉身之階的。小小的納賽爾,童年、少年生活應該說是不幸的,談不上什麼幸福。當他在叔叔的幫助下來到開羅念書後,書本和社會更是給他上了嚴峻的一課。他看不出法魯克王朝時期的埃及與幾千年前建造金字塔的古埃及王國有什麼不同,如果真要找出什麼差別,那就是古埃及王國是一個文明昌盛、武功顯赫的大國,一切都顯示出強盛的特徵,而法魯克王朝則恰恰相反,它名義上維持獨立國家的地位,實際上是一個層弱的半封建半殖民地,處處流露出一種本世景象。英國殖民者給埃及人民帶來的災難,英國殖民者對埃及人民的盤剝,法魯克王朝的腐敗,讓納賽爾心痛不已。他認識到,軍隊是唯—一支能決定埃及命運的力量,因此,畢業後他立志從軍,準備用自己的手來改造這個落後的世界。1937年,他考人埃及皇家軍事學院,1942年又進入開羅軍事學院執教。1945年,他與納吉布等人組織了一個「自由軍官組織」,這個組織以推翻封建王朝、打碎殖民枷鎖為目標。1952年7月23日,「自由軍官組織」發動政變,法魯克王朝垮台了,納賽爾和納吉布上台執政。在世人眼中,納賽爾無疑是新生的埃及共和國的靈魂之一,他在新政權擔任了副總理,兼任內政部長。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職位。兩年之後,納賽爾又取代了納吉布,成為革命指導委員會主席,出任總理,又過兩年,他成為埃及共和國總統。納賽爾終於能按照自己的意志來塑造埃及形象了。對納賽爾來說,決定性的轉折發生在1956年7月26日,也就是埃及革命四周年紀念日。那一天,納賽爾在亞歷山大港的解放廣場向25萬群眾發表重要演說。在演說中,納賽爾譴責以英國和法國殖民主義者為代表的敵視埃及革命的勢力,指出蘇伊士運河是埃及人民用「靈魂、頭顱、鮮血和屍骨築成的」,但是,運河卻掌握在殖民者手中。納賽爾宣布,埃及決心消除「外國統治的罪惡」,恢復自已被殖民者剝奪了的權利,收復運河,用運河收入來修建阿斯旺水壩。這是埃及另一項足以與金字塔、 蘇伊士運河相媲美的工程, 埃及人自己說,修建阿斯旺大壩是比「偉大的金字塔還要大門培」的功績,它將使埃及擴大灌溉面積6000多萬平方公里,每年發電100億度,使埃及的國民收入增加1/4。埃及人民的福趾幾乎全部寄託於此。但是,美國人不支持這個工程,英國人也表示反對。這倒激起了納賽爾的勃勃雄心。金字塔是埃及人自己修的,蘇伊士運河也是埃及人自己開掘的。為什麼阿斯旺水壩就必須仰仗他人的鼻息?!他決定不要西方殖民者的憐憫,用埃及自己的力量修建大壩。當著25萬激動的埃及人民的面,納賽爾簽署了運河國有化的法令。頓時,整個埃及沸騰了。後來接替納賽爾出任埃及共和國總統的安瓦爾·薩達特寫道:「埃及這樣一個小國,終於放聲向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提出了挑戰。這不但是我們革命歷史、而且也是整個埃及歷史上的轉折點。」這一決定在埃及內外引起了巨大的反響,頓時,納賽爾成了埃及人民傳奇般的英雄。豈止是整個埃及,整個阿拉伯世界都沸騰了。自公元7世紀穆罕默德創建,伊斯蘭教,征服整個西亞、北非和南歐,建立龐大的阿拉伯帝國以來,阿拉伯民族在世界上也興盛過幾百年。但是,用中國偉人毛澤東的話說,阿拉伯人也是在這個世界上「各領風騷數百年」,當基督教文明向東擴張以後,阿拉伯文明就逐漸湮沒了。尤其是進入近代後,西方文明進一步入侵,整個阿拉伯世界都面臨著生存危機。那個創造了輝煌的阿拉伯文明的強大民族似乎不存在了,整個中東,整個阿拉伯世界,成了西方殖民者肆意宰割的對象。只有在納賽爾上台共收復甦伊士運河以後,阿拉伯人才覺得,整個民族的希望之星出現了。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敢於向西方強權挑戰的代表人物。在他們心目中, 納賽爾成了阿拉伯民族的救星。 安東尼·納丁在《納賽爾》一書中道:「他的英名在每一個阿拉伯民族主義者的心坎中都激起了奇妙的迴響,他的畫像懸掛在從大西洋一直到印度洋這一帶的市場、飯店、出租汽車和店鋪里。」納賽爾自己也充分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早就對西方殖民者深惡痛絕,早就立志要解民於水深火熱之中。在其著作《革命哲學》中,他寫道:「由於某種理由,我認為在阿拉伯民族之內,目前有一個重大的任務,這就是樹立一個民族英雄。我認為這個重大的任務正向我招手,要我去行動,給他披上服裝,賦予生命。」他越來越以阿拉伯民族的真正代表自居,也習慣於對阿拉伯民族共同關心的問題發表見解,必要時,也會對某些不馴服的阿拉伯國家進行干涉。實際上,這裡隱藏著後來悲劇的根源。一些阿拉伯國家對納賽爾心存疑懼,故意與納賽爾唱反調,並不斷給他出難題。因此,納賽爾時代的埃及與阿拉伯國家的關係是不和睦的,作為阿拉伯領袖的納賽爾,實際上與其他阿拉伯國家的領導人是對立的,這正是他的悲劇所在。納賽爾時代阿拉伯世界所面臨的最大問題是阿以衝突問題。在人們的心目中,中東是阿拉伯人的中東,猶太人沒理由在這裡插上一腳,更不用說在巴勒斯坦地區強佔阿拉伯人的家園了。從猶太復國主義者決定在巴勒斯坦重建猶太國以來,阿猶矛盾就十分突出,最後終於在1948年5月演變成第一次中東戰爭,也就是所謂巴勒斯坦戰爭。當時,猶太人根據聯合國分治決議,決定在巴勒斯坦地區重建已經滅亡上千年的猶太國,也就是如今的以色列。阿拉伯軍隊從四面八方衝進了巴勒斯坦,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戰爭以阿拉伯人的敗北而告終,以色列在中東、在巴勒斯坦站住了腳跟,而且,又侵佔了部分本屬於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土地,製造了巴勒斯坦的難民問題。阿拉伯民族是吃軟不吃硬的。他們在戰爭中打敗了,但是輸得不明不白,連他們自己也弄不清楚阿拉伯人怎麼會敗給了小小的以色列。他們總想找機會把比分扳平,把猶太人扔進大海。戰爭雖然停止了,但和平沒有實現。1956年,戰爭再次爆發。藉助於英國和法國的力量,以色列向埃及發動了突然襲擊。這就是第二次中東戰爭,也就是蘇伊士運河戰爭。戰爭結果,埃及在軍事上失敗了,但道義上贏得了勝利。和平仍然沒有實現。1967年,中東的形勢又趨於緊張。不僅阿以關係持續緊張,就是在阿拉伯國家內部,也是吵得不可開交。在對待以色列問題上,阿拉伯國家已經不能用一個聲音說話。以敘利亞、約旦為代表的阿拉伯強硬派勢力,強烈要求通過軍事手段,消除以色列在巴勒斯坦地區的存在。尤其是敘利亞,在阿拉伯復興社會黨上台執政後,對以色列的政策是越來越嚴厲了。敘利亞人要求不斷對以色列進行出擊,打擊以色列,敘利亞與以色列的關係相當緊張。憑藉地形上的優勢,敘利亞不斷從戈蘭高地對以色列進行炮擊,而以色列竟然很少還手。敘利亞越發張狂了。納賽爾則是另外一種想法。從心底里納賽爾對猶太人的處境也是同情的。他曾說:「我本人從來不是一個反猶主義者,一個有頭腦的埃及人是不會這樣做的。我們畢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摩西(猶太教的先知)本人也是一個埃及人。後來我敵視以色列的情緒和行動完全是由於以色列作為一個國家的所作所為而激發起來的。」立國之初的以色列具有強烈的擴張性,猶太民族在恢復自己的民族權利的同時,就迫不及待地剝奪了其他民族的生存權利,這不能不讓納賽爾失望。作為阿拉伯民族的領袖,在阿以問題得到妥善解決之前,要納賽爾與以色列和平共處是不可想像的。但是,他也不贊成敘利亞的做法,在條件不成熟的時候,激化阿以矛盾,挑起阿以戰爭,那樣對阿拉伯人並沒有好處。他設想,只有在阿拉伯人真正獲得解放,並且制定了一項共同的對以政策後才可能對付以色列人。第一次中東戰爭的教訓猶在眼前。當時,力量遠遠超過以色列的阿拉伯聯軍在戰爭中一敗塗地,其真正原因是參加戰爭的阿拉伯小朝廷並不能真正為巴勒斯坦人著想。他們真正的目標與猶太人沒有什麼差別,只不過,他們打著的旗號冠冕堂皇,不像猶太人那樣赤裸裸而已。鑒於當時阿拉伯世界並沒有真正統一起來,納賽爾認為,對以色列開戰的時機並不成熟,對阿拉伯人要求與以色列戰鬥的想法,他也竭力加以控制。1959年,阿以之間就約旦河水的改道問題發生衝突,敘利亞要求阿拉伯國家採取軍事行動,阻止以色列的河水改道計劃,特別要求埃及重新封鎖蒂朗海峽,但納賽爾拒絕了。他說:「除非我能打一場對抗我們的敵人和它所能得到的一切援助的戰爭並確保勝利,否則我將不同意發動戰爭。」此後,針對阿拉伯激進勢力要求向以色列發動進攻的主張,埃及也一再拒絕。如1963年12月17日,納賽爾公開聲稱,約旦、敘利亞等國正企圖把埃及推入一場埃以戰爭,而它們則袖手旁觀。他表示,除非所有阿拉伯國家聯合起來,否則埃及不會同以色列單獨作戰。他呼籲阿拉伯國家團結起來,制定一項共同的對以政策。他說,由於阿拉伯國家內部分裂,一個阿拉伯國家的軍隊無法通過另一個阿拉伯國家的領土,阿拉伯聯合指揮部無法採取行動,在這種情況下, 阿拉伯國家連防禦都有困難, 怎麼可能主動向以色列發動進攻呢?他問:「如果以色列對敘利亞發動了侵略,我應該進攻以色列嗎?再者,以色列註定要和我打仗的,它這樣做正好給了我一個採取行動的理由。但是,我們這樣做是否明智?」但是,納賽爾的剋制態度在整個阿拉伯世界都不受歡迎。約旦、沙特和敘利亞等國不斷嘲笑埃及躲在聯合國緊急部隊背後,聽任以色列船隻通過亞喀巴灣。至於說納賽爾所關心的阿拉伯團結,敘利亞新聞媒介明確指出:「革命的阿拉伯人將在戰場上,而不是在最高級會議上團結起來。」如果納賽爾再不對以色列採取措施,他作為阿拉伯世界領袖的地位將發發可危。在新一輪危機到來後,他不得不採取措施,改善他的處境。納賽爾不想對以色列動武.但是,他卻不得不在阿拉伯人的推動下一步步向危機進發。從1966年開始,阿以關係進入了新一輪的緊張時期。以色列國內政局動蕩不寧,經濟問題成堆。強硬派認為政府對阿拉伯國家軟弱無力,鼓吹「以色列的安全問題仍像以往一樣嚴重」,要求採取「更為大刀闊斧的行動」。而阿拉伯國家內部也不能用一個聲音說話。失去家園的巴勒斯坦人仇恨侵略者,他們採取種種行動與侵略者對抗,一個名叫亞西爾·阿拉法特的青年率先拿起了武器,組織了一個名叫「法塔赫」的武裝組織。他們從約旦等地,不斷向以色列出擊,給以色列造成很大的壓力,以色列境內流血事件屢有發生。而敘利亞1966年2月上台的薩拉哈·賈迪德政權,則以強硬的民族主義姿態支持巴勒斯坦人與以色列武力對抗。這樣,敘以邊境事件層出不窮。對此,以色列軍方頗為惱火。一些強硬派人士強烈要求打擊敘利亞,理由是,在前兩次中東戰爭中,敘利亞都沒有受到什麼損失,現在有必要採取措施消u弱敘利亞。可是,以色列要對敘利亞發動進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敘利亞雖然與以色列接壤,但敘利亞的戈蘭高地,擋住了以色列軍隊的前進。敘利亞軍隊依託戈蘭高地,可以俯瞰整個以色列,並對它進行炮擊,而以色列軍隊如果要進攻戈蘭高地,勢必要付出重大代價。每當以色列軍方要對敘利亞採取行動時,它總是不能不想到那可畏的戈蘭高地。大規模的進攻時機還不成熟,而且,在以色列眼中,真正的敵人還是埃及。對納賽爾在阿拉伯世界贏得的巨大聲望,以色列更是恨之入骨,以色列軍方發誓,一定要消滅納賽爾,「至少使他蒙受屈辱,以致毫無希望恢復他作為一個阿拉伯領抽的威望」。如果要對敘利亞施行「外科手術」,那起碼也要把埃及拉進去,而且,主要的打擊目標將是埃及。從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結束,以色列軍方就在準備著這一天。1966年11月12日,以色列巡邏隊在約以停戰線旁巡邏,一輛指揮車觸發地雷,造成三人死亡,六人受傷。這一事件在以色列國內引起軒然大波。很明顯,這類事件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以色列既然沒有與阿拉伯國家締結和平協議,也沒有退出它所佔領的阿拉伯國家的領土,發生這類流血事件何足怪哉!可是,以色列這次卻不願息事寧人,而寧願把事態搞大。它首先指責約旦,說這是約旦的預謀人侵。實際上,它很清楚,事件雖然發生在約以邊界,但究竟是不是約旦人乾的,則很難斷定。而更大的可能性是,這次又是敘利亞支持的巴勒斯坦游擊隊乾的。剛才我們已經提到,要對敘利亞下手,以色列力有不逮,於是,它乾脆來個殺雞給猴看,拿約旦作為出氣的對象。13日黎明,以色列出動了一支裝甲部隊,在空軍和炮兵的掩護下,向約旦河西岸希伯倫地區的薩木村進發。全副武裝的以色列士兵,把約旦老百姓趕出住房,到門外集合。在確認房內已經無人後,以色列士兵開始放火,共燒毀了125間房屋,整個村莊被夷為平地。這種事情在以色列看來根本算不得一回事。它既非空前,更非絕後。此前,它導演過1953年的襲擊基卜亞村事件,300名以色列士兵用爆破筒。迫擊炮向手無寸鐵的基卜亞村開火,殺死了53人,毀掉了30多間房屋,而在此後,猶太復國主義分子也導演過希伯倫事件。1964年2月25日,極端的猶太復國主義分子巴魯赫·戈爾茨闖進希伯倫的易卜拉欣清真寺,向手無寸鐵的穆斯林發動突然襲擊,造成多人死亡,400人受傷。在襲擊過程中,以色列士兵把住了清真寺的大門,不讓驚慌失措的人們逃命。比起這些暴行來,以色列此次的行為可以說已經「仁慈」到了極點。薩木村事件在約旦國內引起強烈反響,人們譴責以色列的暴行,也譴責政府的軟弱無能。激憤的人們甚至把怒氣撒到納賽爾身上。你不是阿拉伯民族的天然領袖嗎?薩木村人民受難時,埃及軍隊在幹什麼?安曼電台對納賽爾更是百般奚落,說約旦的軍人捐軀疆場,而埃及人則「躲到了聯合國緊急部隊的裙擺後面去了」。12月7日,阿拉伯防務理事會在開羅開會,討論遭到以色列進攻時,阿拉伯成員國應該承擔什麼樣的責任。會上,阿拉伯國家的首腦相互攻計。約旦首相責問,當約旦遭到以色列進攻時,埃及和敘利亞在幹什麼?原先允諾的空中掩護又在何方?納賽爾則說,約旦為什麼不允許埃及、敘利亞和伊拉克軍隊在約旦領土上自由行動?約旦不答應這一點,阿拉伯國家怎能對以色列採取行動?會議不歡而散。1967年4月3日,以色列官方宣布,以色列將耕種非軍事區內的全部土地,包括屬於阿拉伯農民的第51號區和52號區。消息一出,立即引起阿拉伯人的強烈反應。4月7日,一輛以色列裝甲拖拉機在軍隊的掩護下,開始強行耕種阿拉伯人的土地。敘利亞軍隊鳴槍警告。雙方發生衝突。戈蘭高地的敘利亞炮兵向以色列開炮,而以色列則出動飛機炸毀了這些大炮。隨後,敘利亞也出動空軍與以色列交戰。敘利亞空軍出動的是當時最先進的米格一對戰鬥機,而以色列則出動了法國制的幻影戰鬥機迎擊,幾分鐘內,六架米格一對摺朝沉沙,而幻影則毫髮無損。勝利的以色列空軍乘勝追擊,一直前進到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上空。以色列此舉也許是給敘利亞人一個警告:在以色列軍隊眼中,戈蘭高地不是天然屏障,米格一月也不是保護傘。可是,以色列此舉在阿拉伯人看來,卻是一個十足的挑釁行為。敘利亞援引敘埃防務條約,指責埃及作壁上觀,而約旦的新聞媒介再一次極盡奚落之能事,嘲笑納賽爾。一家約旦報紙問道:「當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遭到明目張胆的空中侵犯時,開羅做了些什麼?」納賽爾不得不採取進一步的措施,對保護阿拉伯國家的安全承擔起更多的義務。4月17日,埃及總理蘇萊曼與敘利亞領導人進行了為期五天的會談。會談中,埃及要求敘利亞克制自己,停止暴力行動,但遭到敘利亞人的反對。埃及不得不答應,一旦以色列侵略敘利亞,埃及將向敘利亞提供援助。雙方保證,如果以色列再次挑起戰爭,埃敘雙方將採取聯合行動。5月1日,納賽爾在「五一」節演說中警告以色列:埃及準備向敘利亞派遣飛機,以對付以色列。蘇聯也向以色列發出了一份措辭強硬的照會,警告以色列不要挑釁。以色列當然不會示弱。5月11日,以色列總理艾什科爾也向敘利亞發出正式警告:除非敘利亞人停止侵略行動,否則以色列軍隊將在自己選擇的時間和地點,以自己選擇的方式回敬敘利亞人。說實在的,納賽爾從心底里不願與敘利亞結盟,也不願向以色列挑釁。他知道,大馬士革政權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如果不是這次在以色列人那裡吃了虧,他們是怎麼也不會求到納賽爾門下的。他不願意充當敘利亞的保護人,以免引火燒身。敘利亞的目的則正好相反。它要把埃及拉進這場戰爭中來,讓埃及人為自己火中取栗。戰後,以色列公布了一份戰場上繳獲的敘利亞文件。文件證實,一旦埃以之間發生戰爭,敘利亞將佔領以色列的整個北部地區。出於此目的,敘利亞承認了納賽爾在阿拉伯世界的領導地位。這樣就把納賽爾推到一個尷尬的地位:答應敘利亞,承擔保護敘利亞的責任,無異於把自己與敘利亞綁在同一輛戰車上,而且這輛戰車並不聽埃及的使喚;不答應敘利亞,納賽爾在阿拉伯世界的領袖地位又從何談起?他怎麼向廣大阿拉伯人交代?最終,第一種考慮佔了上風。5月14日,埃及從蘇聯人那裡得知,以色列將在5月間日向敘利亞發動進攻。敘利亞人也通知納賽爾,以色列已經在敘利亞邊界附近集結了18個旅。納賽爾相信,以色列即將進攻敘利亞。這一次,納賽爾說什麼也不能作壁上觀了。如果再發生類似前兩次的情況,埃及作為阿拉伯國家領頭羊的地位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埃及最高統帥部立即決定:向西奈半島增派兩個師。陸軍元帥阿密爾在發布命令時強調,這一行動必須儘快完成,不必考慮保密問題。隨後,阿密爾發出了「第一號戰鬥令」,規定自5月15日14時30分起,埃及武裝部隊進入最高戒備狀態,全軍應根據事態發展,隨時準備對以色列戰線開戰。當天晚上,首批部隊離開基地,引人注目地從開羅出發。納賽爾為何作出這項決策?就規模而言,兩個師的兵力不足以同以色列較量。部隊調動時那種大肆渲染的場面,說明納賽爾並沒有發動進攻的意圖,事實上也正是如此。儘管阿以關係十分緊張,但納賽爾當時認為戰爭爆發的可能性僅是20%。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他認為,埃及的軍事實力足以威懾以色列,西奈增兵雖然沒有實用價值,但可以起到威懾以色列的作用。1960年埃及曾經運用過這一戰略,結果似乎獲得了成功。當時,敘利亞與以色列發生衝突。納賽爾估計,更大規模的衝突就在後面,因而下令四個師火速開進西奈,進入面對以色列的前沿陣地。它們在那裡呆了一個月時間,但戰爭始終沒有爆發。這使得納賽爾相信,正是由於埃及調動了部隊,威懾發生了作用,以色列才打消了進一步行動的念頭。這一次他又想祭起這一法寶。但是,他沒有想到,那一次戰爭沒有爆發,並不一定是埃及的威懾政策起了作用,也許,那時以色列根本就不想發動戰爭。兩個師的兵力開進了西奈,但是,阿拉伯國家並不滿意。第二次中東戰爭後,聯合國緊急部隊進駐西奈半島,阿以得以維持十餘年的和平。現在納賽爾雖然向西奈增兵,但只要聯合國緊急部隊仍然駐紮在西奈,這場戰爭就打不起來。這一點,不管是納賽爾,還是以色列人,抑或是其他阿拉伯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納賽爾增兵西奈,只是一種示威,一種姿態,而不是真正動手打仗。與納賽爾敵對的約旦就嘲笑納賽爾,說他「躲在聯合國緊急部隊的保護屏後面,發出一些好戰的叫嚷」。事實上也正是如此。納賽爾曾在第三次阿拉伯最高級會議上許諾,不允許聯合國部隊阻礙埃及進攻以色列,現在是地兌現的時候了。這就迫使納賽爾下出第二步棋,要求聯合國駐西奈的緊急部隊「部分」撤退。5月16日22時,埃及負責與聯合國緊急部隊聯絡的軍官易卜拉欣·沙卡維准將,向聯合國緊急部隊的印度司令官里基赫遞交了埃及總參謀部的信件。信中稱以色列正在敘利亞邊境集結部隊,如果它進攻敘利亞,埃及將向敘利亞提供援助,如果戰爭爆發,聯合國部隊將處於危險之中,埃及要求聯合國部隊立即撤出西奈。里基赫對此感到非常震驚。他告訴沙卡維,作為這裡的司令官,他無權採取任何行動,因為他是聽命於聯合國的。他將把信件轉給聯合國秘書長吳丹。聽說埃及要求聯合國緊急部隊從西奈撤退,吳丹也是大吃一驚。中東的形勢已經十分緊張,對此,聯合國已經在進行調查,但還未有任何措施。如果埃及真要求聯合國緊急部隊撤退,那麼,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了。但在隨後進行的澄清過程中,吳丹發現,埃及並不是要求全部聯合國緊急部隊撤出埃及,它只要求沿西奈和加沙邊境上的駐軍撤入聯合國軍營地,並沒有提到駐紮在策朗海峽入口處的聯合國軍分遣隊。開羅的新聞公報和電視台都肯定了這一點。這表明,埃及要求聯合國撤軍,與其說是它想進攻以色列,勿寧說是為了堵住阿拉伯人的口,不讓他們以此為借口攻擊納賽爾。事實上,納賽爾的舉動確實是經過精心策劃的。聯合國緊急部隊進駐西奈,是根據聯合國有關決議制定,經過埃及政府同意的。現在僅憑埃及總參謀部的一紙公文,就讓聯合國部隊撤走,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埃及真正想讓聯合國部隊撤退,那麼它必須由政府出面,與聯合國秘書長聯繫,而不是由總參謀部出面,與聯合國部隊的司令直接打交道。納賽爾希望聯合國部隊暫時撤進哨所,一俟時機成熟,它仍然可以駐紮在西奈。他指望可以用這種方法討好阿拉伯人,鞏固地作為阿拉伯世界領袖的地位,又不開罪猶太人。他煞費心機想出了這個方法,但他哪裡想到,阿拉伯國家不會讓他把如意算盤打成,而呆板的聯合國秘書長吳丹也不會幫他的忙。這個措施的效果註定同他的本意大相徑庭。吳丹在與聯合國顧問委員會商議後認為,不能要求聯合國「靠邊站,以便讓雙方重開戰事」。他告訴埃及,聯合國不能遭到戲弄,他不同意局部撤軍,也不同意暫時撤軍。要麼全部保留,要麼一個不留。隨後,吳丹公開了他的決定。實際上,吳丹自以為已經吃准了納賽爾不敢開戰的心理,逼納賽爾作出讓步。可是,他哪裡想到,納賽爾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自尊心極強。他的外交部長里亞德曾這麼形容他:「當有人向他挑釁時,他是從來不退卻的。」如果同意聯合國的要求,收回已經公布的決定,那麼,他在整個阿拉伯世界將聲名日地,他的自尊心是絕對不同意這麼做的。果然,在聽到吳丹的答覆後,埃及作出了斷然反應:5月18日,埃及外交部長里亞德受命通知吳丹:埃及政府決定結束聯合國緊急部隊駐紮在阿聯(指埃及)領土和加沙地帶的狀況,請秘書長採取必要的措施,在最短的時間內撤走這些部隊。甚至於在里亞德寫這封信之前的5月17日,埃及武裝部隊就已經開始接管聯合國部隊的各個哨所,18日,埃及軍隊進駐蒂朗海峽的入口處沙姆抄伊赫。次日,聯合國緊急部隊司令部降下了聯合國的旗幟。佔領沙姆沙伊赫後,納賽爾就面臨一個封鎖海峽的問題。阿拉伯國家一直要求埃及重新封鎖蒂朗海峽,而以色列則公開聲稱,封鎖海峽等於宣戰,蘇伊士運河戰爭正是從埃及封鎖海峽開始的,對此,納賽爾深有感觸。而戰爭,並不是納賽爾所希望的。他希望在作出正式決定之前,看看以色列的反應。5月對日,以色列總理艾什科爾在國會發表演說,要求納賽爾從西奈撤出軍隊,呼籲阿以之間保持和平,至於海峽問題,他一字未提。納賽爾無疑從艾什科爾的講話中得到了一點鼓舞。5月22日晚上,阿拉伯社會主義聯盟高級委員會討論封鎖亞喀巴灣事。儘管阿拉伯國家一直要求埃及關閉亞喀巴灣,納賽爾仍然認為,這樣做太危險,它將大大增加戰爭的風險。如果埃及決定封鎖亞喀巴灣,爆發戰爭的危險將增加到50%。因此,會上更多地討論了埃及的防禦問題。納賽爾認為,防禦行動將有助於遏制以色列對敘利亞的進攻。這次會議沒有討論進攻以色列問題,很顯然,納賽爾仍然不想採取行動。但是,事態馬上發生了變化。5月23日,納賽爾會見了來訪的吳丹,告訴吳丹,他準備封鎖亞喀巴灣,吳丹則警告說,以色列已經表示,封鎖海峽是一種戰爭行為。納賽爾的意思是,在這段時間內,雙方都不要採取行動使問題激化,以色列不要讓船隻通過海峽,而埃及也不搜查任何船隻。這樣,事態就會逐漸平息下來。隨後,埃及宣布了納賽爾的決定,並說,埃及和以色列現在已經處於臨戰狀態。納賽爾只是說說而已,但是,以色列是決不會給納賽爾這個保留臉面的機會。相反,它會利用他的一切錯誤,來對埃及發動攻擊。「我們中的某些人被我們在5月15日到15月20日之間調往西奈半島的強大軍事力量迷惑住了。」虛假的埃以力量對比讓納賽爾覺得可以與以色列一競雌雄了。他放開膽子往前走。他不知道,這其實是在玩火。事態為什麼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轉折?在這場危機的開頭,我們看到,埃及採取的是一種威懾政策,納賽爾希望,通過顯示武力,以色列會收斂自己的行為,阿以戰爭得以避免。事實上,當時納賽爾既無總的戰爭計劃,也無既定政策。發動戰爭絕非納賽爾的初衷,事態急轉直下,是納賽爾始料未及的。之所以出現這種局面,關鍵是因為納賽爾錯誤估計了阿以雙方的實力對比,過高估計了埃及的實力,過低估計了以色列的實力,進而對以色列的意圖進行了錯誤分析,從而作出了這種不理智的決策。威懾政策得以奏效,必須具備三個條件,一是威懾者的決心,二是威懾者本身具有的實力,三是準確的威懾信號傳遞,亦即必須讓被威懾者準確地理解威懾者的意圖。三個要素中,最重要的是威懾者本身實力,如果不具備這種實力,威懾不僅不能奏效,反而會使被威懾者曲解威懾者的意圖,造成事態惡化。六天戰爭的情況正是如此。在戰爭爆發前,埃及並不具備對以色列進行威懾的實力。納賽爾的政策之所以發生改變,是因為他認為埃及已經具備對以色列實施威懾的力量。從1963年開始,蘇聯向埃及大規模地提供當時最先進的武器如米格一21和蘇一7、圖一16以及T-54坦克,後來甚至提供了更新式的T-55及薩姆11導彈,到1967年戰爭爆發前,蘇聯向埃及提供的軍火總額達匕億美元。埃及的軍事實力大為增強,從純軍事角度來看,埃及軍隊對以色列佔有較大的優勢,如埃以飛機數量對比達到2.5:1,坦克數量對比達到2:1。但是,埃及軍方和納賽爾都忽略了一點:武器不會自動發揮作用,使用武器的是人,只有人掌握了武器,武器才會發揮應有的作用。武器裝備固然重要,但掌握武器的人更為重要。埃及軍隊恰恰在這一點上不如以色列軍隊。就軍隊質量而言,埃及軍隊顯然不能同以軍相比。以軍訓練有素,士氣高昂,意志堅強,作戰原則靈活,能熟練使用所配備的武器,而埃及軍隊則恰恰相反。後來勃列日涅夫曾指責埃及人「如果你們的每一輛坦克都能發射一枚炮彈,整個戰績就會有完全不同的寫法」,「可是你們的大炮連動也沒有動」。後來的埃及軍隊重視質量建軍,埃軍在第四次中東戰爭中果然出手不凡,遺憾的是,當時的埃及無人認識到這一點。5月對日,納賽爾參觀了位於西奈半島季夫賈法井的空軍基地,飛行員告訴他,他們只需幾個小時就能消滅以色列空軍。飛行員的樂觀給了納賽爾信心,當他離開空軍基地的時候,他相信,這一次埃及軍隊不僅與以色列旗鼓相當,甚至還更勝一籌。回去之後,他準備封鎖亞喀巴灣。他說:「猶太人已經發出了戰爭威脅。我們告訴他們:歡迎你們,我們已經作好了戰爭準備。我們的軍隊和全體人民已經做好了戰爭準備。」這次參觀可以說完全改變了納賽爾對阿以雙方力量對比的看法,從而也改變了中東的事態發展。5月26日,納賽爾在一次講話中聲稱,他曾想等待阿拉伯國家強大起來並做好準備後再對以色列採取行動,為此他曾遭到其他阿拉伯國家的責難。「現在我們感到我們已經非常強大,可以和以色列進行一場戰鬥。在真主的幫助下,我們能夠獲勝。正是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才決定採取實際行動。」他說:「採取這一行動還意味著我們準備與以色列打一場全面戰爭……我們的基本目標是摧毀以色列。要是在5年或者3年前, 我很可能不會談這件事。在1956年已過去大約 11年的今天,我談起了這件事,因為我有信心。」納賽爾忘了,就在這場危機開始之前,他還意識到埃及軍隊不是以軍的對手。一個月的工夫不到,他就把這一切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誠如《金字塔報》主編海卡爾所說:「我們中的某些人被我們在5月15日到5月20日之間調往西奈半島的強大軍事力量迷惑住了。」海卡爾的同事艾哈邁德·巴哈丁也說,阿拉伯人沒有能力消滅以色列,可是他們卻到處宣揚這個口號。這個毛病甚至於連像納賽爾這樣的政治家也不能避免。不過,他此刻已經被假象蒙住了雙眼,幻想埃及對以色列的軍事優勢。他估計,即使以色列軍隊採取行動,也只能是有限的行動,即佔領加沙地帶或者阿里什地區,而不可能是一場全面戰爭。而且,由於埃及軍隊已經十分強大,足以阻止以色列取得一場決定性勝利,即使出現最壞的局面,戰爭的進程不利於埃及,以色列最多也只能取得一場局部的勝利,而不可能打破埃及的防禦部署。10年前,即使在埃以力量對比十分不利於埃及的情況下,以色列也未能佔領埃及的兩個防禦陣地,現在,埃及軍隊已經強大起來,以色列更不可能佔領這兩個陣地了。再加上有蘇聯在聯合國及時謀求停火,以色列軍隊將不能繼續前進。在這種情況下,海峽仍然處於封鎖狀態,以色列不得不向埃及讓步。納賽爾認為,1967年的國際形勢也有利於埃及而不利於以色列。1956年,以色列尚得到西方國家的支持,英法兩國同以色列協同作戰,為以色列的城市提供了空中保護傘,使其免遭阿拉伯國家的攻擊。而這一次,情況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以色列在世界上陷於孤立境地,它不可能再指望西方國家為它開闢第二戰場。1956年的埃及是孤軍作戰,而這次整個阿拉伯世界卻團結起來,唯納賽爾馬首是瞻。整個實力對比有利於埃及,而不利於以色列。他沒有意識到,英國和法國雖然退出了中東的角逐,但是,美國鬼子又來了。這個美國鬼子,即使是像蘇聯這樣的超級大國也對其望而生畏,不敢正面擼其鋒芒,而阿拉伯國家的團結不過是一種表面現象。試想,半個月前還爭吵不休的阿拉伯「兄弟」,會一下子盡棄前嫌、投到納賽爾的大旗之下?納賽爾太自信了。納賽爾不僅錯誤估計了阿以雙方的力量對比,在分析以色列的意圖時,他又忽視了以色列的民眾心態,低估了以色列政府採取行動的能力,因而制定了消極等待政策,失去了先發制人的良機。我們曾經提到,納賽爾在決定封鎖海峽之前,曾有意識地停頓了一下。他要看看以色列的反應。如果以色列反應十分強烈,他說木定會就此止步。豈料天遂人願。以色列政府作出的反應竟然如此溫和,讓全世界都感到意外。沒有一個人想像得出,作出如此溫和反應的竟然是以色列政府。對此,美國人沒有意識到,蘇聯人沒有意識到,阿拉伯人也沒有意識到,就是以色列人也沒有意識到。艾什科爾的講話,對納賽爾來說,是一份意外,也是一份驚喜。在納賽爾看來,以色列總理艾什科爾與他的前任本一古里安不同,他守成有餘,闖勁不足,他不是一個想打仗的對手,不會因為海峽問題走向戰爭。對日艾什科爾在議會的講話更是從一個側面印證了他的想法。他認為,艾什科爾太軟弱了,他不會有勇氣作出類似於發動戰爭這樣一項性命攸關的決定。以色列政治制度的局限性和內部阻力使得一個軟弱的政府要採取戰爭行動十分困難,他估計以色列不會因封鎖亞喀巴灣同埃及打仗。至於以色列政府內部的反對派的影響,納賽爾也不是完全不清楚,但他不相信反對派能左右事態的發展。事實上,他錯了。當5月危機剛剛開始時,以色列政府也沒有把它放在心上。埃及向西奈增兵,以色列軍方的估計是埃及在虛張聲勢,不值得作出過度的反應。艾什科爾後來也證實,美國告訴以色列,埃及軍隊的調動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以色列軍方估計,埃及最早也要到1970年才有能力向以色列發動進攻。如果此前埃及發動進攻,那就等於自殺。對埃及的舉動,他們並沒有過分緊張。5月匕日,艾什科爾發布了部分動員後備役軍人的命令,但在內閣會議上,他仍然認為埃及軍隊大張旗鼓地進入西奈不過是虛張聲勢,其用意與其說是嚇唬以色列,不如說是為了引起阿拉伯人的注意。可是,到埃及命令聯合國緊急部隊撤走後,以色列軍方的感覺就明顯不一樣了。與約旦、埃及的估計一樣,以色列也認為,只要聯合國部隊留在西奈和加按,戰爭就不會打起來。埃及不會越過聯合國部隊來進攻以色列,而以色列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題,在聯合國緊急部隊身上動刀。可是,當這支象徵性的部隊撤出後,西奈將發生什麼樣的事情,那可就說不準了。以色列相信如果戰爭的唯一目的就是為了取得勝利,發起戰爭的人,一定會好好估計自己的實力,也要掂量一下對方的實力,估計一下勝負之數到底是多少。但是,如果他的估計發生錯誤呢?納賽爾決定撤走聯合國部隊,這說明他自己已經或多或少地被自己的實力蒙蔽了。但是,以色列軍方還不相信,埃及真的會對以色列動武。當納賽爾宣布封鎖海峽的時候,以色列軍方真的感到有點被動了。看來,納賽爾真的是看錯了對象,對自己的實力太自信了!納賽爾不僅錯誤估計了自己的實力,也錯誤估計了以色列民眾對政府的影響。雖然阿拉伯人認為,猶太人在巴勒斯坦立國侵犯了他們的生存權利,但是,在絕大多數猶太人看來,他們有充分的理由回到他們祖先居住過的地方,建立以色列是改變他們命運的唯一途徑。以色列國得到全世界猶太人的支持也就不足為怪了。這樣使以色列就產生這種局面:一個猶太人可能對政府的國內政策有種種不同看法,但在政府的阿拉伯政策上,他們的意見卻是完全一致的。他們是不會允許自己的國家在一個軟弱的政府手中滅亡的。在整個5月危機里,以色列國內群情激動,主戰派的觀點日益佔據了上風,到5月24日,國會中已經有人要求成立一個有反對派成員參加的多黨聯合政府。本一古里安公開聲言,一個戰時政府每天必須作出幾十項決定,言下之意是,目前的領導不可能卓有成效地領導以色列走向戰爭,更不能引導以色列走向勝利。以色列工黨總書記西蒙·佩雷斯也說,「國家需要一個各黨派聯合的政府。需要更換領導,換一個能領導我們擺脫這場危機的人。」本一古里安的政敵貝京也不記前嫌,要求艾什科爾讓位給本一古里安。一旦確定戰爭有可能爆發,以拉賓、達揚和巴列夫等人為代表的以色列軍方的立場就十分強硬。他們堅決主張政府對阿拉伯國家開戰,不管納賽爾實行的是遏制政策,還是真正的戰爭政策。在軍方的強硬派看來,這都是可以促成戰爭爆發的合法理由。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中,英法和以色列雖然在軍事上取得了勝利,但由於美國的干預,他們卻被迫吐出勝利果實。以色列軍方對此一直耿耿於懷,決心報復。 戰爭剛一結束, 當年率軍進攻西奈的達揚就口出狂言,要對阿拉伯國家「進行第三次、第四次、第七次、第八次戰爭」。1963年拉賓就任總參謀長後,馬上就擬定了對埃作戰計劃,對埃及實施突然襲擊的準備工作早在1965年就開始了。雖然以色列軍方估計,1970年前埃及如發動對以戰爭無異於自殺,但1970年後情況難料。應該利用目前的局勢,給埃及一次毀滅性的打擊,消除埃及的軍事威脅。如果說,艾什科爾政府平時尚可勉強壓制軍方立場的話,那麼,在5月危機這種群情激動的背景下,艾什科爾政府再也擋不住軍方的要求了。他在國內各種勢力的壓制下,被迫一步步地退讓,直到讓出自己的國防部長職務,由達揚接任。而納賽爾恰恰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事實上,即使被納賽爾看好的艾什科爾,也不是一個真正軟弱無力的決策者。在以色列這樣的國家中,真正軟弱的人是坐不到總理的位置的。當海峽被封鎖後,艾什科爾對他的政治秘書阿迪·亞菲說,「看來沒有其他出路了」。埃及人真的打上門來,以色列怎麼辦?束手就擒,等待阿拉伯人把猶太人拋人大海?這對任何一個以色列人來說都是不可思議的。只是,比之於拉賓、達揚這些強硬派,艾什科爾要顯得理性一點。作為一個國家的領導人,他不願意動不動就訴諸武力。戰爭畢竟不是兒戲,對以色列來說,一場勝利的戰爭,估計會讓以色列付出傷亡一萬人的代價,而如果是一場失敗的戰爭,估計有200萬以色列人會遭殃!他不願輕易尋釁,而要家顏觀色,看看下一步怎麼走,世界其他國家又是什麼反應,儘力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對軍方的開戰呼聲,艾什科爾壓制著,而是儘力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問題。當強硬派代表貝京求見艾什科爾,要求他從國家利益出發,把總理的職位讓給本一古里安時,艾什科爾對這一建議嗤之以鼻。本一古里安倒是有些像英國的丘吉爾,可是他艾什科爾絕對不是張伯倫!當內政部長夏皮羅也向他提出類似的建議時,他就直截了當地把夏皮羅嘲笑了一番,說你不用擔心,「我還控制得住形勢」。可是,艾什科爾最終還是頂不住了。5月27日晚上,艾什科爾同意成立各黨各派的聯合政府。當天晚上,內閣開會,討論和戰問題,結果兩派的主張勢均力敵。艾什科爾加入主戰派行列,但是,他在隨後發表的廣播演說中,給人的印象是軟弱無力的,以至於主戰派認定,這樣一個軟弱的人,無論如何是不能領導國家走入戰爭的,更何況他還兼任著國防部長一職,必須把他的國防部長免去。5月30日星期一,艾什科爾的工黨一工人聯合黨聯盟所屬議員開會,艾什科爾要求他的同志們開誠布公,直言不諱地發表意見,結果他們照辦了。發言的人一個接著一個,要求艾什科爾立即辭去國防部長一職,由達揚或伊蓋爾·阿隆接任。這無疑給艾什科爾當頭一律。他傷心地說:「我到底做了些什麼錯事,會讓你們認為我是一個不稱職的國防部長呢?如果放棄了(國防部長)這個職務,我還能幹些什麼?」他建議讓達標和阿隆兩個人都出任他的副總理,協助他處理國防事務,但與會者拒絕了。艾什科爾接著提出成立一個由數位前任參謀長組成的特別防務委員會,他們也拒絕了。他們什麼都不要,就要求艾什科爾辭去國防部長職務,或者連總理一職也一併辭去,讓高明者上台執政。6月1日,工黨書記處再次開會,討論艾什科爾的任職問題。西蒙·佩雷斯的夫人領著一幫婦女示威遊行,她們舉著標語牌,要求達揚任國防部長。艾什科爾眼看大勢已去,只得同意辭去國防部長一職,由達揚接任。以色列強硬派終於為開戰掃清了最後一個障礙。當天晚上,以色列電台公布了這個消息,頓時,以色列一片歡騰。一位婦女說:「達揚是以色列最偉大的人,向偉大的達揚致敬。」一位軍官則說:「從此我們將由老鼠變成獅子,由獅子變成神龍。」納賽爾也從電台里聽到這個消息。至此他明白,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他告訴助手:鑒於以色列政府內部的變化,他認為,戰爭已經不可避免。但是,他並不擔心,他還是認為阿以力量對比有利於埃及,埃及沒有必要採取先發制人的進攻行動,而將行動的主動權留給了以色列。埃及戰略思想中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就是,阿拉伯人在同以色列交戰時不應開第一槍,何況蘇聯人已經表示過,「開第一槍的人將處於難以防守的政治地位」。美國和法國也提出過類似的警告。因此,納賽爾決定不首先採取行動。6月2日,納賽爾在接受電視採訪中對英國下院議員克里斯托弗·梅休重申,他不打算首先發動進攻。梅休說:「如果他們(以色列人)不進攻,你將不去碰他們嗎?」納賽爾肯定地回答說:「是的,我們不會去碰他們。我們不打算進攻以色列。」雖然讓以色列首先進攻埃及會有些被動,埃及可能會遭到一些損失,以色列可能會推進到阿里什的郊區,但只要埃及佔領了埃拉特,就足以彌補這一損失。但是,他的軍官們並不像他這麼自信。他們由阿密爾元帥領頭,聯合要求納賽爾向以色列發動一場先發制人的空襲。空軍司令穆罕默德·西德基·馬哈茂德說,如果讓以色列首先發動突然襲擊,埃及空軍將有20%遭到毀滅,但納賽爾還是拒絕了。6月初,阿密爾元帥再次提出這個要求,擔納賽爾仍置之不理。埃及和可能到手的勝利失之交臂。對美國輕信,對蘇聯迷信。差強人意的國際形勢判斷,讓納賽爾迷失了方向。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這個道理可以說十分簡單。事後看來,納賽爾在戰爭前景已經明了的情況下拒絕先發制人,幾乎有點不可理喻。但是,在他自己看來,讓以色列開第一槍,從而讓國際輿論站在埃及一邊,這對埃及有利。而且,他也不相信以色列真會動手,在此之前,他已經從美國和蘇聯那裡得到了保證。只要他不先動手,戰爭就打不起來。但實際上,他輕信了美國,迷信了蘇聯,高估了蘇聯干預中東事務的能力,高估了蘇聯與美國對抗的決心。蘇伊士運河戰爭以後,英國和法國退出了中東的角逐,取而代之的是美國和蘇聯。為了同美國爭奪中東,蘇聯通過大規模的軍援和經濟援助介入阿拉伯世界,蘇聯對埃及和敘利亞的影響尤其重大。蘇聯把支持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對抗,視為它同美國爭奪中東的有效途徑。在這種背景下,中東戰爭實際上帶著美蘇爭霸的性質。在這場危機的初始階段,美國和蘇聯都明確表態,支持自己的盟友。當埃及宣布封鎖亞喀巴灣後,美國總統約翰遜立即發表聲明:「試圖封鎖以色列船隻通過亞喀巴灣,已經給這場危機造成了新的嚴重問題。美國以為亞喀巴灣是一條國際水道,封鎖以色列船隻是非法的。這種做法將給和平事業帶來潛在的災難」,同時,約翰遜還宣布美國「堅決支持該地區所有國家的政治獨立和領土完整」。蘇聯則一如既往地譴責以色列對阿拉伯國家的侵略,敘以4月危機時,蘇聯曾明確向以色列提出警告,不要在「緊鄰蘇聯邊境的地區玩火」。5月份,蘇聯也曾支持埃及進軍西奈半島,並說:「任何人如果試圖在近東地區發動侵略,那麼它不僅會遭到阿拉伯國家聯合力量的抵抗,而且也將遭到蘇聯和一切愛好和平國家強有力的反對。」5月25日,埃及國防部長巴德蘭訪問莫斯科,回國之後他給納賽爾帶回蘇聯總理柯西金髮出的一個信息:「蘇聯將支持我們進行這場戰鬥,除非恢復到1956年時的狀況,否則它將阻止任何國家進行干涉。」蘇聯同時還警告以色列,反對它發動軍事行動。蘇聯無疑是將支持埃及作為它打入中東地區同美國對抗的一個楔子。蘇聯的態度使埃及領導人大受鼓舞,他們確信,有了蘇聯的保證,他們將不用擔心出現類似於1956年蘇伊士運河戰爭期間大國的軍事干涉。5月29日,納賽爾在國民議會講話時說:「聽了巴德蘭關於他在莫斯科會談的情況彙報後,今天我可以告訴你們,蘇聯是一個友好的國家,它正像一位令人尊敬的朋友那樣站在我們一邊。」阿密爾元帥在6月2日發出的第二號戰鬥通令中指出:『油於蘇聯所採取的堅定立場,以及如果任何大國參加對埃戰爭,它將立即進行干預的決心,現在已很清楚,美國政府決不會參與以色列方面的任何軍事冒險。」但是,當中東局勢急劇惡化,阿以雙方已經劍拔誇張的時候,蘇聯卻出人意料地希望息事寧人了。中東地區在蘇聯的戰略棋盤上固然重要,但如果因此導致美蘇之間的直接對抗甚或引起一場熱核戰爭,那是蘇聯所不願的。在埃及和以色列都決定打仗之後,蘇聯卻認為中東形勢必須就此止步。蘇聯雖然也是超級大國,但它沒有與美國對抗的力量,蘇聯領導人也沒有這種勇氣,這在幾年前的古巴導彈危機中已經顯露無遺。蘇聯正在推行緩和戰略,不希望中東影響它的全球戰略部署。而納賽爾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相信蘇聯的實力將能抵消美國對中東局勢的影響,但他錯了。5月26日,蘇聯和美國進行接觸。柯西金建議兩大國同時採取行動,以緩和中東地區的緊張局勢。次日凌晨3時,蘇聯駐開羅大使緊急約見納賽爾,轉達柯西金致納賽爾的照會。柯西金說,挑釁行動會對全世界產生不幸後果。蘇聯大使說,蘇聯已從美國得到保證,以色列木會發動進攻,如果以色列進攻,蘇聯決不會坐視不管。納賽爾相信了,有兩大國的聯合保證,諒以色列不敢輕舉妄動。因此,儘管形勢已經十分嚴峻,軍方先發制人的要求十分強烈,納賽爾總覺得高枕無憂,以至於坐失良機。納賽爾甚至對美國也抱有一絲幻想。他認為,蘇聯將抵消美國在中東的影響,而且,他認為在中東爆發一場全面戰爭對美國並無好處,美國當時的注意力正集中在越南,它不可能支持以色列發動戰爭。再說,同猶太復國主義者攪在一起將使美國人在中東聲名狼藉,美國不會冒這種風險。的確,美國不希望中東發生一場全面戰爭,但是,美國更不希望以色列被阿拉伯國家消滅。以色列是美國在中東唯一的一個橋頭堡,以色列被消滅了,美國在中東的影響也就給消除了,中東勢必成為蘇聯的勢力範圍。這是美國人無論如何不願看到的結局。美國一方面呼籲通過和平手段促使亞喀巴灣重新開放,一方面重申了歷屆美國政府的承諾:美國堅決保證該地區所有國家的政治獨立和領土完整。如果以色列因為亞喀巴灣被封鎖而向埃及發動一場突然襲擊,美國並不會覺得意外。美國國務院向蘇聯表示:「美國政府把所有妨礙以色列船隻或其他國家船隻在海峽通航自由的行動視為侵略行動,美國政府認為以色列有權對此進行自衛。」這分明是慫恿以色列發動戰爭。美國人甚至覺得,在美國不捲入的情況下,由以色列對埃及採取一場有限的軍事行動,解除埃及對亞喀巴灣的封鎖,不失為一種理想的解決危機的辦法。它既可以避免一場全面戰爭,又可以把納賽爾到手的東西一筆勾銷,讓他威信掃地。當以色列政府內部主和的外交部長埃班抵達華盛頓訪問時,美國人甚至大為懊惱,以至於讓埃班在華盛頓坐了一天冷板凳。在埃班預定到達白宮前兩小時,約翰遜總統曾召見以色列駐華盛頓公使埃弗隆,總統直截了當地告訴公使,他沒有什麼話要對埃班先生講,要講的國務卿迪安·臘斯克全都講了。在美埃關係十分緊張的情況下,納賽爾還對美國認識不清,將控制以色列的希望寄托在美國身上,實在是太幼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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