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組織30年:無法逆轉的失敗或即將到來的勝利
導讀:隨著美國宣布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戰場撤軍,美國的全球反恐戰爭進入新的階段。回顧長達十餘年的反恐戰爭,關於美國是否達到了打擊全球恐怖主義勢力戰略目標的問題依然存在爭議。「阿拉伯之春」運動爆發、本土恐怖主義活動抬頭以及阿富汗地區未來局勢的不確定性又給美國的戰略決策者帶來更多挑戰。本文針對上述問題做出了針對性分析,作者強調恐怖主義威脅依然將持續存在,反恐行動力度不能存在絲毫弱化,美國政府和人民都必須承擔起不向恐怖主義勢力屈服的任務,但同時也必須堅決反對有可能危害憲法賦予公民權利的壓迫性措施。
美國為戰勝「基地」組織和其他聖戰集團發動了持續多年的軍事行動,本文試圖對這段歷程進行評估。應該指出,這個研究課題一直處於不斷變化之中。自2011年初以來,許多影響廣泛的事件相繼發生,其後續發展尚不明朗。當然,對此進行深入研究不能寄希望於對持續實施的行動按下暫停鍵。關於美國和其主要敵人當前所處態勢的問題存在相當大爭議,未來局勢發展也投射出多種不同場景,然而任何一種猜測都不具備充分可靠性。在文章的最後,作者提供了一些自己的觀點。
「基地」組織已經「無力招架」還是依然構成嚴重威脅?
「9·11」事件過去10年後,分析人士對「基地」組織當前所處狀態依然嚴重缺乏統一認識。華盛頓官員做出過一些大膽的聲明,如「基地」組織已經「無力招架」,美國「距離從戰略上戰勝對手的目標已經近在咫尺」,「基地」組織的核心力量在18至24個月內就將退化成「宣傳部隊」等等。儘管相信「基地」組織相對於2001年實力確有下降,但其他人還是認為其依然能夠構成嚴重的恐怖威脅。
「基地」組織依然具備嚴重危險性的觀點——部分人甚至強調當前局勢比「9·11」時期更為危險——來自於若干因素的支持:儘管核心領導機構已經損失殆盡,但「基地」組織外圍勢力依然強大;西方輸掉了意識形態領域的戰爭,「基地」組織的同盟組織越來越趨於接受其所宣揚的全球性鬥爭觀念;恐怖組織曾經彼此界限分明,但當前聖戰份子在不同恐怖集團之間的流動性更加顯著;「基地」組織繼續沿著激進路線發展,並且開始招募本土恐怖分子。
「基地」組織鼓吹即使通過持續發動低烈度恐怖襲擊,依然能夠拖垮經濟能力嚴重弱化的美國,正如其在阿富汗戰勝蘇聯所採用的模式。對此,一些分析人士也表示該觀點並非完全荒誕。另一些人則指出「基地」組織的生存彈性能力不容忽視,認為儘管當前「基地」組織可能正處於衰退階段,但美軍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出將促使其重新走向上升發展通道。
一些人相信「阿拉伯之春」將為「基地」組織創造新的生存空間——即使不是當前,也會發生在政治幻想不可避免地破滅之後。還有些人則擔心美國在擁護地區新出現的自由制度同時,會不可自持地推動建立世俗法律體系,維護基督教地位,支持賦予婦女平等權利和推銷其他西方泊來品,從而被這些本質上保守主義佔據主導地位的社會所排斥。
各種分歧出現的主要原因在於,「基地」組織客觀上是多種事物同時聚合的產物,必須從多種維度進行全方位的研究。「基地」組織不僅是全球恐怖主義集團、狂熱分子的組織核心以及暴力聖戰主義者的意識形態載體,還是一個自治的在線網路、一支虛擬軍隊,而且它還越來越多地成為個人不滿的發泄釋放渠道。
10年來,美國始終致力於打擊「基地」組織的作戰能力,並取得了明顯的成果。保護「基地」組織的阿富汗「塔利班」政權被推翻,曾經是世界聖戰志願者目的地的「基地」組織訓練營全部被解散。2002年至2006年,「基地」組織在印度尼西亞、突尼西亞、埃及、摩洛哥、沙烏地阿拉伯、約旦和土耳其等國家製造的襲擊事件促使當地政府對其實施嚴厲打擊。
策劃「9·11」事件的恐怖份子都已被逮捕或擊斃,「基地」組織的創建者和精神領袖也已經死亡,其餘的領導人都遭到大面積清除。該組織肆意屠殺穆斯林的行為疏遠了潛在的支持者。世界範圍內安全機構和法律部門的密切合作使其活動環境越發惡劣。2005年以來,「基地」組織再也未能成功實施針對西方的嚴重恐怖活動,儘管其依然有能力製造似是而非的恐慌。
除了可能的恐怖襲擊,「基地」組織的核計劃尤其受到關注。美國中央情報局局長在3年前就將「基地」組織列為「頭號核威脅」。「基地」組織的核計劃確實客觀存在,據稱早在上世紀90年代,「基地」組織成員就曾在蘇丹發動過奪取核物質行動,但其結果以失敗告終。1998年,奧薩馬·本·拉登(Osama bin Laden)要求艾曼·扎瓦赫里(Ayman al-Zawahiri)負責管理「基地」組織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開發項目,並在「9·11」事件爆發前還與從巴基斯坦叛逃的科學家討論該問題。聖戰份子從阿富汗逃跑後遺留的文件表明,「基地」組織始終對核武器保持著深厚興趣,但是其並沒有提供關於「基地」組織核能力的證據。事實上,一些筆記和草圖顯示「基地」組織對於核武器關鍵性設計的知識非常貧乏。為了獲取核物質,「基地」組織做出了更多失敗的嘗試,至少還有一次成為一場騙局的受害者。
能力不足並不會阻止「基地」組織領導者暗示其已經掌握或是即將獲取核武器,試圖為網路聖戰份子編織的幻想注入能量,但同時也引起了西方分析人士的警覺,「9·11」事件以後,他們不會將任何具有微小可能性的恐怖襲擊場景排除在外。在沒有任何確鑿證明表明其擁有核武器的情況下,「基地」組織已經在西方眼中上升成為世界上第一支恐怖主義核力量。
儘管「基地」組織據信並不具備獲取和引爆核武器的能力,分析人士擔心其可能已經基本能夠製造應用級別的臟彈。生化襲擊則是現實可能性更大的威脅,因為相對於獲取或裝配核武器,實施小規模生化襲擊的門檻會降低得多。「基地」組織在「9·11」事件以後策劃的數次襲擊陰謀中都涉及蓖麻毒素(一種由蓖麻籽製造的毒性物質)和肉毒桿菌等物質。據報道,該組織還進行過炭疽病毒實驗。但由於「基地」組織的重要科學家和炸彈製造專家阿布·卡哈布·馬斯里(Abu Khabab al-Masri)在2008年的一次無人機襲擊中被炸身亡,「基地」組織化學和生物武器項目遭到嚴重打擊。
「基地」組織位於巴基斯坦的核心力量遭受到了最為沉重的打擊。因此,當前威脅程度最高的是「基地」組織在伊拉克、北非分支機構,特別是位於葉門的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一小撮發揮著決策支持作用的「基地」組織領導人依然藏身於伊朗。與根基深厚的本地運動相結合為「基地」組織發展創造了最佳生存條件,後者推動其沿著激進主義路線發展。經歷一段時間之後,「基地」組織曾經的合作夥伴就發展成為其分支機構,接受其宣揚的意識形態理論,掌握其引入的戰術手段並最終樹起「基地」組織的旗幟。
「基地」組織在南亞的盟友——巴基斯坦「塔利班」、「虔誠軍」(Lashkar-e-Toiba)以及其他組織——儘管並沒有全盤接受其宣揚的理論,但也逐漸認同了向西方世界發動更加廣泛鬥爭的觀點。伊拉克「基地」組織儘管受到重創,但依然能夠製造致命威脅,繼續發動著針對伊拉克政府官員、反對他們的遜尼派部落領導人以及什葉派民眾的恐怖活動,企圖借剩餘美軍撤離之機在這個國家挑起宗派內戰。西方尤為擔心的是「基地」組織內參與過伊拉克恐怖行動,經驗豐富、技術能力強的骨幹份子會偷偷潛入西方國家,增強本土恐怖主義的威脅能力。
「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機構發動或推動了最近幾起針對西方的恐怖襲擊,他們還與索馬利亞的伊斯蘭暴亂組織「青年軍」(al Shabaab)建立起緊密聯繫。近年來,美國官員曾指出「基地」組織核心領導層內殘存的若干成員都已經逃往葉門或索馬利亞。還有報道顯示,一些葉門的「基地」組織領導人也已經轉移到索馬利亞。這些報道能夠確認聖戰份子在上述三個國家內存在一定程度的聯繫和流動性。再向西推進,伊斯蘭馬格利布(Islamic Maghreb)「基地」組織正試圖擴大其在非洲的影響範圍,尤其在馬格利布和薩赫勒(Sahel)地區,「基地」組織在這裡建立了營地並不時對阿爾及利亞、茅利塔尼亞、馬里、查德和尼日發動突然襲擊。此外,奈及利亞北部的伊斯蘭激進組織「博科聖地」(Boko Haram)可能也得到了「基地」組織的指導和思想輸出。
當前,沒有任何證據顯示「基地」組織繼續實施恐怖行動的決心已經被完全摧毀。無論如何,該組織的領導決策總是難以被準確掌握。恐怖份子之間並沒有建立正式或固定的關係,通常表現出流動性特徵。關於個人與「基地」組織之間的從屬關係並不存在明確的評判標準,更不要說評估個人追隨者士氣或者掌握組織內部正在進行的調整和再調整情況。
當前,「基地」組織去中心化程度已經遠超10年前的水平,更加依靠實施自主行動的野戰指揮官、分支機構、同盟組織和煽動本土恐怖份子的能力。通過集中指揮和支持實施戰略性恐怖襲擊的模式在「9·11」事件中達到頂峰,「基地」組織目前已經放棄這種做法,朝著個人聖戰主義和「自己動手」恐怖主義行動發展。這導致恐怖威脅更為分散化——破壞力較小但依然具備威脅性的恐怖襲擊陰謀通常更加難以防範。
旨在煽動和培養未來聖戰勇士的大規模互聯網信息發布活動為上述行動提供支持,而信息發布本身也是一項去中心化工程。恐怖組織官方網站傳達艾曼·扎瓦赫里或「基地」組織其他領導人和發言人的信息,而且正越來越多地使用本地語言。在第二層面,聖戰思想理論家和評論家發揮強化信息效果的作用。第三層網站美化修飾這些言論,並且利用各種機會形成關於這些言論的討論。追隨者們在論壇中不厭其煩地描述著關於各種恐怖襲擊場景的幻想,勸說彼此採取行動從而對敵人造成威脅或者誇耀他們計劃採取的行動。但是大部內容僅限於空談。
本·拉登的死亡對「基地」組織產生什麼影響?
奧薩馬·本·拉登的死亡絕不會宣告「基地」組織恐怖行動的終結,但其必將對聖戰份子未來的行動產生深刻影響。本·拉登在其生命的最後一個階段只能在觀看關於自己的視頻,記錄描述恐怖主義計劃的日記中度日,他在恐怖事業中取得的巨大成功已經遠去,他再也不能在敬仰他的助手簇擁下四處巡視,或者騎上阿拉伯戰馬穿越沙漠——這個可悲的人物只能在阿布賈巴達(Abbotabad)等待無法避免的命運降臨。
儘管在2011年5月被美國軍隊擊斃時,本·拉登已經不再密切參與指揮具體的恐怖行動,但他還會提出戰略指導和組織行動層面的建議。他並不光彩的死亡對世界恐怖運動是一種打擊。與之前某些聖戰組織領導人不同,本·拉登從未宣稱自己是先知的繼承人,但其個人經歷超越了恐怖運動的意識形態,甚至在其恐怖事業軌道之外的吸引著崇拜者。本·拉登是「基地」組織的臉面和最有影響力的代言人,他的暴亡對「基地」組織發動了一場心理攻勢,尤其對於那些將其成功躲避美國密集追捕看作神的庇護的追隨者們。
對於持續遭受損失,幾乎消失殆盡的「基地」組織核心領導機構,他的死會產生更加深刻的影響。在僅限於對個人效忠的文化背景下,宣誓追隨本·拉登的人可能不再會緊密依附在他的繼續者周圍。基於家庭關係、部落法則或個人關係而向「基地」組織提供保護的「塔利班」和其他同盟力量可能會重新衡量「基地」組織對於他們的價值。
奧薩馬·本·拉登還是「基地」組織與其主要經濟來源之間的紐帶,在他死後,海灣地區富裕的支持者們是否還會繼續資助「基地」組織也存在疑問。
儘管本·拉登毫無爭議是「基地」組織的最高領導人,但是他的決定並非不會遭遇內部挑戰。然而他卻成功使所有人毫無異議的投身一場本質上困難重重的運動,這可能是他的最大貢獻。沒有任何繼承者能在道德威信上與其相提並論。據報道,艾曼·扎瓦赫里在聖戰主義者眼中是一個嚴厲的教條主義者,可能更適合做意識形態理論工作而非指揮軍隊。扎瓦赫里總被會被看作是一個埃及人,而來自於沙特的本·拉登的影響則超越了國界。
扎瓦赫里地位的上升意味著「基地」組織將繼續推行本·拉登集中力量對美國發動襲擊的戰略,近期扎瓦赫里發布的信息也都表明了這一點,但並非所有的「基地」組織追隨者都會積極響應。在「基地」組織的勇士文化中,領導者只有通過英雄成就才能確保其指揮權。目前為止,扎瓦赫里能夠拿出手的成績只有「9·11」事件和他所承諾的即將到來的勝利。
本·拉登死於異教徒的槍口下,他的死需要用報復行動來抵償。「基地」組織承受著巨大壓力必須向對手——更重要的是恐怖組織的追隨者們——證明實力:本·拉登的死亡並不會終結「基地」組織的行動。然而,「基地」組織已經在滿負荷運轉,根本不具備發動超越當前能力水平發動襲擊的條件。誓言報復的信息充斥國際互聯網,儘管擺出一副好戰的姿態,但恐怖份子並沒有蜂擁而出實施行動,西方世界也沒有爆發任何恐怖事件。當然,任何一場本·拉登死亡之後或者未來的襲擊事件都會被貼上報復的標籤,但是一段時間內沒有任何重大行動的現象更加說明了「基地」組織行動能力的孱弱。
「阿拉伯之春」會產生什麼效應?
任何長期對抗歷史的演進,總會伴隨著意外情況發生。街頭抗議活動引燃了席捲北非起義運動的導火索,並在中東地區繼續蔓延,正在改變著該地區的整體政治局勢。目前尚不確定這些事件如何影響「基地」組織和美國的反恐行動,任何對當前局勢的評估都只具有短期效應。
發源於突尼西亞和埃及的政治動蕩是一項未完成的事業。政治和宗派暴力活動突然在埃及再次爆發。在利比亞,反叛軍隊目前只是推翻了卡扎菲專制政權,戰勝卡扎菲軍隊的大量地方武裝又陷入了彼此的纏鬥。雖然阿里·阿卜杜拉·薩利赫(Ali Abdullah Saleh)已經承諾交出政權,但葉門的未來走向也沒呈現出明顯趨勢。敘利亞的抗議活動仍在繼續,儘管許多分析人士都認為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l-Assad)政府也在劫難逃,但現任政權並沒有表現出任何妥協的跡象。而且即使阿薩德政治最終倒台,後續事態的發展也充滿變數。其中一種可能是造成事實上的分裂局面:阿拉維派據守在這個國家的西部,庫爾德人實現自治,敘利亞遜尼派可能會聯合伊拉克遜尼派力量對抗伊朗支持的阿拉維和什葉派勢力——換言之,近百年前武斷劃定國家邊界將被徹底清除。伊拉克政府依然在與持續發生的恐怖行動鬥爭,遜尼派和什葉派還在彼此對抗。宗派對立和政治抗議行動也在巴林持續發酵。
即使在政權被推翻的國家,繼任政府也面臨著大量安全挑戰:武裝暴動、宗派暴力、持續的部落衝突、舊政權支持者的破壞行動以及在混亂局面下出現的恐怖襲擊事件等等。預測事態發展幾乎是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個地區必將陷入持續多年的動蕩。
政治抗議活動證明了「基地」組織對民眾缺乏吸引力。示威者呼籲消除政治壓迫和腐敗,他們想要爭取更大的政治自由和經濟機會,對於「基地」組織發動暴力聖戰和恢復17世紀阿拉伯帝國疆土的主張則沒有任何響應。「基地」組織除了在局勢之外傳播聖戰思想以外很難有其他作為。然而,持續的政治動蕩卻給「基地」組織製造了一些現實機遇。
伴隨著埃及國內動亂,西奈半島地區政府統治力量下降,走私集團和已經涉嫌捲入此前「基地」組織恐怖活動的激進的貝多因人部落(Bedouin)獲得了更大的行動自由。目前,埃及政府正部署軍隊重建該地區的秩序。在利比亞,此前就與「基地」組織有聯繫的聖戰份子在同卡扎菲軍隊作戰的過程中積累了戰鬥經驗和影響力,這個獨裁政權武器庫中消失的裝備也引發了大量擔憂。據報道,一些武器已經落入伊斯蘭馬格利布「基地」組織手中。
在葉門,阿拉伯半島「基地」組織和思想接近的聖戰組織利用國內的動蕩局勢佔據了多個城鎮,製造了可能吸引更多國際注意力的新的聖戰戰線。雖然在沙烏地阿拉伯和美國協助下,葉門軍隊組織反攻並收復了丟失的領土,但這個國家的局勢卻依然充滿不確定因素。而「基地」組織在伊拉克的恐怖活動很可能向西滲透進入敘利亞。
和所有人一樣,「基地」組織也試圖在倉促中正確理解迅速發展的事態,調整其發布的信息以適應新環境。他們對抗議活動表示了堅定的支持,同時也從自身鬥爭行動的角度解讀事態的發展。在抗議活動中,普通民眾表現出的漠不關心極大刺激了基礎組織的神經。「基地」組織堅稱,「9·11」恐怖襲擊事件為10年後的民眾性反叛運動鋪平了道路。根據「基地」組織的觀點,諸如霍斯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穆阿邁爾·卡扎菲(Muammar Qaddafi)以及阿里·薩赫利等瀆神暴君的倒台不僅代表著民眾的勝利,而且持續對美國造成著打擊,因為按照「基地」組織的邏輯,美國正是通過這些腐敗的奴役政權壓迫整個伊斯蘭世界。那麼,誰取得了勝利?無視抗議活動中並未出現任何支持聖戰行動跡象的事實,「基地」組織開始為自己和抗議民眾慶祝共同奪取的勝利,並極力促使抗議者拒絕接受世俗法律體系,要求把伊斯蘭教教法作為全部法律體系的根本遵循。
起義運動使民眾對政治和經濟進步抱有很高期望,從只包括有限甚至排除公民參與的獨裁政體向功能運行順暢的民主政權過渡是一個漫長而艱辛的過程,而且國家政治模式有可能根本不會發生任何改變。失望或幻想破滅的情緒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在某些人群中。「基地」組織已經做好準備利用任何未來的沮喪心理,並發出警告稱美國會破壞人民的意願並強加給他們世俗政權。從長遠角度考慮,如果處在初始形成期的民主政府倒台而獨裁政權重新掌握權力,恐怖組織又將找到新的人員招募來源。
局勢發生的新變化同樣影響著美國的政策,具體來說就是美國的反恐行動。對於這個問題,「基地」組織也沒有判斷失誤。儘管美國公開表示支持自由制度的擴散,但該地區的民眾還是將美國視作倒台專制政權的同盟,因為在美國的反恐行動中這些國家都發揮了重要盟友的作用。擊斃「基地」組織領導人安瓦爾·奧拉基(Anwar al-Awlaki)的行動充分證實,美國與陷入戰亂的獨裁政權國家安全部隊的合作仍在繼續,正如在葉門實施的軍事行動。因此,美國面臨著一種嚴峻挑戰,既要與本地安全部隊開展合作與恐怖勢力作戰,又要避免被當地民眾視作壓迫政權的幫凶。
「阿拉伯之春」為各種各樣的勢力創造開展競爭的政治活動空間——伊斯蘭主義者、民族主義者、共產主義者等等,但美國傾向於將其關注的焦點集中於伊斯蘭主義政黨,擔心他們與民主政治兼容度不夠,並有可能為伊斯蘭極端主義的發展打開大門。儘管做出了明確的民主承諾,但美國政府不能因此而忽視破壞美國利益行為的發展,必須對大量不同形式的伊斯蘭主義運動做出清醒評估和判斷。事實上,並不是所有伊斯蘭主義者都是「基地」組織的盟友,儘管後者會極力製造出這種假象。
在與該地區的新政府開展合作時,美國必須意識到打擊恐怖主義並一定處於其政治日程表的首要位置。維持政治穩定、起草新憲法、組織選舉、改善經濟以及創造就業機會可能是這些新政權近期關注的主要問題。在他們看來,「基地」組織恐怖主義勢力只屬於遙遠的威脅。因此,打擊恐怖主義不能成為美國外交政策框架的唯一內容,或是開展對話的專屬形式。
本土恐怖主義會造成多大威脅?
「基地」組織及其盟友已經增強了煽動和招募本土恐怖份子的行動,這項行動主要在互聯網上實施,聖戰主義網站數量已經出現大幅攀升。出生於美國的發言人,包括為「基地」組織領導核心代言的亞當·加達恩(Adam Gadahn)以及代表索馬利亞「青年軍」的奧馬爾·哈馬米(Omar Hammami),試圖引誘美國境內可能的聖戰份子,促使他們拿起武器製造恐怖襲擊。直到其被擊斃之前,安瓦爾·奧拉基一直是「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機構的發言人。
沙特青年恐怖份子薩米爾·汗(Samir Khan)在美國長大,隨後加入了「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機構,在最初由他擔任編輯的網路雜誌《喚起》(Inspire)中包括了關於聖戰份子的煽動性文章、聖戰行動的冒險經歷以及武器使用和炸彈製作指導等內容。薩米爾·汗與安瓦爾·奧拉基同時在美軍發動的導彈襲擊中被擊斃。
迄今為止,數量增加的「恐怖零售商店」及其「美國銷售商」只製造出規模很小的混亂。「基地」組織最為熟練的安瓦爾·奧拉基煽動製造了多起恐怖陰謀,其中包括尼達爾·哈桑(Nidal Hasan)少校在德克薩斯州胡德堡基地對其軍隊同事發動的致命襲擊案件,奧馬爾·哈馬米則成功發動為數不多的美國人試圖進入索馬利亞參加他的組織。從整體上說,儘管恐怖網站得到了精心維護,但「基地」組織的虛擬軍隊只停留在虛擬層面。
從「9·11」事件後到2010年末,美國境內共有176名人員因為向聖戰組織提供物質援助、試圖加入海外聖戰組織或計劃在美國發動恐怖襲擊而遭到逮捕。相對於大約300萬名美國穆斯林,其中包含數千名光榮服役於美國軍隊的人員,這個數字只所佔的比例非常低。
證明表明美籍穆斯林拒絕了「基地」組織的佈道,而例外情況充其量只是某些個人或是兩三起小範圍陰謀。所謂「沉睡軍隊」或是恐怖主義地下組織根本就不存在。加入聖戰組織純粹只是個人決定,不會得到穆斯林族群的支持。事實上,多起最終完成逮捕的調查行動最初正是得到了穆斯林社區提供的情報。
本土恐怖份子的逮捕數量在2009年至2010年間出現上漲,但出現這種現象主要是由於招募流散索馬利亞人的行動以及中央情報局增強使用誘捕手段。衣索比亞對索馬利亞的入侵強烈刺激了美籍索馬利亞人的感情,他們把衣索比亞視作宿敵。資金籌措和人員招募活動隨即展開,而美籍索馬利亞人在索馬利亞的出現引起了美國政府的警覺,促使其開展了一場包括聯邦特工、本地警察以及合作的索馬利亞社區參與的全國性行動以防止更加人員加入招募。
幸運的是,美國聖戰份子幾乎沒有表現任何恐怖襲擊能力。他們稱不上是意志堅定、危險狡詐的「獨狼」,更像是易受驚嚇的「流浪狗」。「9·11」事件以來偵破的32起恐怖襲擊陰謀中,絕大多數都暴露了不成熟的企圖。只有10起能夠被稱為行動計劃,而其中6次都是聯邦調查局實施的誘捕行動。納吉布拉·查茲(Najibullah Zazi)陰謀在紐約地鐵實施自殺式爆炸襲擊可能是其中最著名的案例。除了這些影響較小的事件外,只有3次恐怖陰謀發展成為未遂襲擊。其中一次是費薩爾·沙赫扎德(Faisal Shazad)失敗的炸彈襲擊時代廣場案。只有兩次事件造成了傷亡:卡洛斯·布萊索(Carlos Bledsoe)在阿肯色州一處陸軍招募中心開槍射擊案和尼達爾·哈桑在胡德堡實施的襲擊案。類似於哈桑的「主動槍手」被認為是當前最值得擔心的威脅。
相比之外,美國在20世紀70年代平均每年要發生50~60次恐怖爆炸案,而且人員傷亡也更加慘重。而在「9·11」事件之後的10年中,美國本土或海外目標從未遭受嚴重恐怖襲擊則創造了20世紀60年代以來前所未有的紀錄。
多種因素都導致了「基地」組織的衰落。「基地」組織軍隊組織始終較為弱小,從來沒有發展成為大規模運動。他們改動恐怖襲擊取得的「輝煌戰果」贏得了一部分人的歡呼,但並未能引發全球伊斯蘭暴動。反美主義和阿拉伯世界對於美國政策的憤怒並沒有轉變為對「基地」組織的支持。其殘忍的恐怖行動和對穆斯林同胞的殺戮進一步使潛在的支持者產生排斥心理,其得到經濟援助也在不斷下降。對於發動「阿拉伯之春」的抗議者來說,「基地」組織就像是昨日黃花。
2001年以來,失去安全庇護所的「基地」組織領導人始終處於逃亡的狀態。在「9·11」事件爆發10年後批評美國入侵阿富汗是一種過激反應顯得過於草率。處於「9·11」事件的實時影響效應之下,沒有知道還有多少像「9·11」事件一樣的恐怖襲擊正在陰謀策劃之中。我們現在明確得知「基地」組織當時並沒有任何進一步的襲擊計劃,但是可以非常確定地假設,如果不加以任何有效打擊,一旦能力允許「基地」組織就會立即實施他們長期經營的恐怖行動方案。
美軍實施無人機襲擊的精確程度越來越高,吸引著新聞媒體的高度關注,而不易被察覺但作用更加重要的情報工作反而傾向於被淡化。儘管受到伊拉克問題以及國家情報系統重構的影響,但美國情報力量對「9·11」事件後產生的海量信息進行了高效利用,掌握恐怖主義敵人的動向、防止美國目標受到新的襲擊並打擊「基地」組織及其分支機構網路。在新的恐怖襲擊和無數陰謀的壓力下,美國海外情報事業同時取得數量和質量方面的進步,同時也正如上文顯示,與其他國家情報機構之間的聯絡和合作水平也上升到全新的高度,包括傳統上與美國敵對的國家。
國內情報系統也取得長足進步。情報信息流在不同聯邦機構之間傳遞時存在障礙的情況得到顯著好轉,儘管並沒有得到徹底解決。雖然關於本土恐怖威脅的情報信息通常向上傳遞,但從聯邦機構向各州和本地相關部門的下行情報信息流明顯增加。然而,美國政府目前還沒有制定全國性本土情報收集計劃。本土情報收集在任何一個民主政體內都是屬於敏感話題,考慮到美國民眾傳統上對於任何聽上去像是國內間諜系統的事物都存在強烈的反感情緒,這項工作的實施同樣具有高度的政治風險。然而,得益於美國聯邦情報局卓有成效的改革以及地方法律機構加大行動力度,美國政府能夠有效發現和破壞幾乎所有的本土聖戰陰謀。在上述各種有效措施的影響下,「基地」組織勢力的發展已經進入下降通道。
為什麼「基地」組織稱勝利即將到來?
「基地」組織並不承認美國做出的其實力下降的評估結果,這並不能簡稱歸結為其站在戰爭的對立面,而是因為他們與我們所持有的世界觀、對抗觀念和戰爭概念存在根本性差異。「基地」組織認為其與企圖摧毀伊斯蘭教的西方異教徒之間的戰爭是一場存在主義鬥爭。
與美國人將戰爭看作一項有限的活動不同,「基地」組織領導人認為戰爭是一個永遠存在的條件,對於他們來說,這場鬥爭開始於許多世紀以前,並將一直持續至審判日。戰爭時間表並不存在。
「基地」組織要求其追隨者們超越地區衝突,集中力量對抗伊斯蘭教的唯一勁敵:美國。在他們狹隘的歷史觀中,「基地」組織認為11世紀的十字軍、13世紀的蒙古軍隊、19世紀的英法殖民勢力以及當前的美國之間不存在任何區別。異教徒對於伊斯蘭教的敵意長期存在,而美國不過只是當前代表這種勢力的旗幟。
「基地」組織領導人承認其與西方世界在軍事行動模式上存在顯著的不一致性。安瓦爾·奧拉基認為,如果「基地」組織依然使用西方強加給其的武器裝備和作戰手段,穆斯林則還將被奴役。因此,按照奧拉基所說,「基地」組織必須發明西方世界想像不到的戰法,比如「將飛機用作一種強大武器」,從而使「基地」組織在「華盛頓、紐約和賓西法尼亞進行的神庇佑的戰鬥中」取得勝利。
「基地」組織相信憑藉其精神信仰方面的優勢,必將最終戰勝在軍事技術上佔優的美國。聖戰主義者為神而戰,而美國的戰鬥沒任何信仰支撐。神決定戰爭的最終結果,與神同在必然會取得戰爭勝利。「基地」組織領導人必須要做的工作就是與神的意志保持一致。
對於「基地」組織,所謂戰略只是在事件發生以後揭露真相和重新解釋,而不是預想一系列帶來勝利的軍事行動。行動就是戰略。恐怖襲擊活動之間並不需要彼此發生聯繫。每一次襲擊行動都喚醒穆斯林民眾,傳播「基地」組織的信息,增加追隨者規模並招募新成員。聖戰主義者的職責是展示其信仰的堅定,通過戰鬥保衛伊斯蘭教,創造其對於神的價值。「基地」組織的聖戰偏重於過程而非進展。參與聖戰就會贏得嘉獎,為神的事業獻身能夠升入天堂。本·拉登的死亡本身就是一項成就。
「基地」組織不承認伊斯蘭世界中人為劃定的疆界,只用阿拉伯半島和伊斯蘭馬格利布等地理稱謂大致表示其戰鬥前線。穩麥(Umaah),或者說是伊斯蘭世界,是一個整體。
保持團結對於「基地」組織至關重要,分裂是削弱穆斯林力量的根源。根據「基地」組織的觀點,西方推行旨在將伊斯蘭世界分割為若干小國甚至將國家分化為更小區劃的戰略,使其無法發動團結統一的抵抗西方運動,因此能夠被輕易控制和征服。
在這種思想意識的支配下,「基地」組織會如何評估其當前所處態勢?「基地」組織能夠在異教徒最為強大的攻擊下倖存下來,而且還成功阻止了所謂西方佔領中東地區並消滅伊斯蘭教的計劃,向世界展示了其作為進攻者的形象,使美國深陷代價高昂並且最終必將失敗的軍事行動之中。
根據「基地」組織10周年紀念發布的信息,美國在過去10年中遭受到4次「嚴重打擊」。第一次是「9·11」事件,美國在伊拉克的失敗是第二次,美國目前正在實施撤軍。第三次是美國在阿富汗行動的失敗,在這場戰爭中美國失去了盟友國家的支持,英國、法國和德國政府都宣布了其撤離的計劃。戰爭造成美國國力空虛,與蘇聯侵略者一樣,美國侵略者也將在失敗中撤退。按照「基地」組織的觀點,阿拉伯人民發動革命反抗美國的代理人是給其造成的第四次重大打擊。
「基地」組織強調,這就是其恐怖行動本應激起但並未出現的全球穆斯林起義。而且「基地」組織現在宣稱,「9·11」事件確實點燃了導火索,儘管普遍性爆發卻發生在10年之後。「基地」組織領導人還指出,美國認為「通過一部分合作的統治者,阿拉伯世界已經在其控制下保持穩定,但是神庇佑的偉大阿拉伯革命徹底打破了美國的計劃」。
與此同時,「基地」組織認為其信息傳遞活動得到了改進,使其能夠建成一支世界範圍內的追隨者軍隊。人員招募活動仍在繼續,並且已經在葉門、阿爾及利亞、索馬利亞和西非地區開闢新的戰線。美國人在自己土地上也生活在對聖戰主義者的恐懼之中,不得不投入大量資金維持安全。而且,神還用金融危機懲罰美國的物質主義,迫使其撤回軍隊和縮減開支。「基地」組織只需要用很小的打擊就能引發過度反應,促使美國在徒勞的軍事行動和成本高昂的安全措施中破產。
奧薩馬·本·拉登在其死前最後一次信息發布中也提到這個問題。聽起來更像是60年代「氣象派」成員(Weatherman)而不是聖戰者組織領袖,本·拉登提醒美國人「你們的總統也曾對資本主義大型企業集團的暴政發出過警告,他們持續把持著國家政權的主要命脈」,他們是煽動者和「戰爭販子」,是造成美國金融危機的主要原因。
本·拉登也警告稱,耐心而堅韌的「基地」組織將與「嚴重內出血」的美國繼續戰鬥,直到美國人從「資本主義暴政」和「影響力強大的華盛頓說客」的壓迫中實現自我解放,並結束這場非正義和不會獲勝的戰爭。這不僅只是當代局勢的分析,事實上還是對《古蘭經》關於戰爭章節所包含戰略的重新闡述。《古蘭經》教導伊斯蘭勇士要包圍敵人,埋伏以待戰機並使其無法組織起防禦。
外部敵人利用國內的抗議聲浪很難稱得上新的宣傳攻勢把戲。從美國利益角度和左翼觀點出發,部分人認為阿富汗戰爭是一場曠日持久、代價高昂而且有可能收效甚微的行動。許多美國人也批評政府對恐怖主義者的威脅反應過於激烈。自經濟危機以來,關於當代資本主義的聲討也在不斷增加。
一方面,「基地」組織對於當前態勢的評估是主要針對己方陣線宣傳行動。聖戰主義者可能會接受戰爭將超越他們生命的觀點,他們甚至會為了這項事業獻身成為烈士,但是任何失去希望的想法都可能會讓其幻想破滅。正如「基地」組織必須與其解讀的神的意志保持一致,其必須向追隨者證明他們正在沿著正確的道路前進。「基地」組織傳遞的信息必須強調異教徒陷入到所有人都能認識到的困境之中,並確認聖戰主義者的勝利即將到來。於是,行動意圖被當作現實成就被「基地」組織記錄在自己的功勞薄上。
另一方面,「基地」組織的態勢評估是其信仰的反映。「基地」組織稱其為阻止侵略做出了貢獻,因為如不採取行動想像中的侵略則必然會發生。而經濟危機和阿拉伯地區起義等影響更加廣泛事件的爆發,則被理解為神的意志和「基地」組織行動的結果,而且兩者之間不存在任何區別。在他們的意識中,聖戰主義者是在神面前證明他們的獻身決心和存在價值。
儘管狂熱,但「基地」組織的領導人並沒有陷入妄想。從某種角度上說,他們的評估也準確反映著現實狀態。「基地」組織確實製造出恐怖氛圍。美國的反恐行動花費非常高昂。美國面臨巨大經濟困難。反對戰爭的力量客觀存在。美軍目前正在實施撤離。衝突還將繼續。
阿富汗未來會發生什麼?
作為對「基地」組織未來發展軌跡的研究項目,本文當然不會忽略對阿富汗未來局勢的討論。「基地」組織正是美國在2001年入侵阿富汗的原因。防止「基地」組織重新建立起來也是增加駐阿美軍部署數量的主要理由。在2009年奧巴馬總統宣布增兵部署決定的演講中,「基地」組織出現了21次(「塔利班」是14次)。實現擊敗「基地」組織的目標也是美國必須繼續保持其對阿富汗軍事承諾的主要考量。當然,美國民眾也將「基地」組織視為維持耗資巨大軍事行動的主要原因。美國在該地區確實也存在其他安全利益,但是這些因素並沒有充分的說服力或得到一致認同,而且除了「基地」組織的威脅,其他安全利益也不足以體現美國採取當前規模軍事行動的必要性。
阿富汗並不是「基地」組織的關鍵地區。這個國家幾乎沒有「基地」組織作戰人員,儘管「基地」組織營地數量不斷增加,但這些只是臨時性場所,主要集中在阿富汗的東部地區。然而「基地」組織領導人卻非常重視阿富汗問題,正是阿富汗反抗蘇聯的戰爭為「基地」組織提供了最初的存在理由。該組織的最大目標仍然是建立一個在「塔利班」領導之下的真正伊斯蘭教政府,其成員都向這個政府宣誓效忠。
世界範圍內聖戰主義者的第一次集中就是前往阿富汗參加抵抗蘇聯侵略的戰爭。根據「基地」組織的「傳奇故事」,聖戰主義者就是在這個戰場上擊敗了超級大國蘇聯,並且最終推翻了蘇聯政府。「基地」組織相信,美國在這裡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
「基地」組織對西方成功實施的恐怖襲擊活動絕大多數都是發起於阿富汗。「基地」組織領導人在這份清單上羅列了對美國駐非洲國家大使館的炸彈襲擊、「科爾」號軍艦襲擊事件、「9·11」事件以及在印度尼西亞巴厘島和突尼西亞吉爾巴島實施的爆炸事件(一些分析人士可能會對「基地」組織直接參与巴厘島和吉爾巴島爆炸案的程度提出質疑)。「9·11」事件以後,「基地」組織核心領導層幾乎再也沒有策劃和控制任何恐怖襲擊行動,但2005年成功實施的倫敦爆炸案和2006年功虧一簣的跨大西洋航班襲擊陰謀都是由「基地」組織核心機構實施的。美國情報機構如今發現2004年馬德里爆炸案也與「基地」組織存在聯繫。
「9·11」事件後,恐怖襲擊的行兇者不再前往阿富汗接受過訓練,而是轉移到巴基斯坦。這表明「基地」組織在被驅逐出阿富汗後依然有能力製造恐怖行動,但由於人員損失嚴重並且作戰行動受到更多環境限制,恐怖行動的成功率有所下降。
與「基地」組織本身態勢評估問題類似,關於阿富汗當前局勢、打擊「塔利班」取得的進展、美國軍隊撤離節奏、阿富汗部隊接管安全職責的能力、阿富汗對於「基地」組織恐怖行動或美國反恐行動的重要程度、如果暴亂集團擴大其控制範圍甚至佔領整個國家,「塔利班」將向「基地」組織提供怎樣水平的保護和援助等問題都存在巨大爭議。
阿富汗戰爭是美國歷史上持續時間最長的戰爭,如今已經跨過了第10個年頭。美國軍隊從2001年秋開始就不斷在阿富汗執行戰鬥任務。這是一場耗時漫長衝突的判斷完成可以也得到了準確預測。然而從另一種角度出發,美國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可以劃分為兩場戰爭。2001年美軍入侵推翻「塔利班」政權並驅散「基地」組織是第一場戰爭。從2002年末開始,美國軍隊部署在阿富汗境內,但是作戰優先權和資源卻轉移至伊拉克戰場。與此同時,「塔利班」重新組織力量、佔領失地並發動了暴亂行動。直到伊拉克局勢有所好轉,美國才能夠在近幾年重新部署軍隊,在阿富汗發起大規模反暴亂軍事行動。
在剛剛過去的2年中,美國和北約軍隊加強了行動力度並取得了不容質疑的成果,「塔利班」勢力被迫退回到南部地區,但這些戰果被認為並不十分穩固。儘管阿富汗國民軍(Afghan National Army)在美軍並肩作戰時表現得非常勇敢,但在外國援助軍隊撤離後,阿富汗國民軍和警察部隊能否確保這個國家安全穩定依然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當前,對於未來的懷疑和美好期望同時存在。建立在地方的政府機構力量非常薄弱,自上而下的政府腐敗難以根除也是一個嚴重問題。
撤軍行動一旦開始就幾乎不能逆轉。局勢的改善要求加速撤軍進程,但是局勢如果持續惡化同樣也應如此。第二次增兵的政治選項很難成為現實。儘管美國表示會繼續為阿富汗提供幫助,但軍事存在的弱化傾向於降低政治承諾和資金援助水平。因為阿富汗戰略地位重要,所以10萬美軍駐紮在這裡。但正是由於10萬美軍的存在,阿富汗的地位作用才更加凸顯。隨著美軍的撤離,阿富汗相對於其他問題的重要性也會相應下降。
坐等時局變化是當前暴亂份子的合理策略。隨著美國承諾在2014年前撤出全部部隊以及部分北約部隊已經開始撤離,希望暴亂份子在壓力下做出妥協的設想已經變得不再現實,畢竟在過去20年中,其中一部分人為了爭取更大利益始終在堅持戰鬥。當然,沒有人能夠代表全部暴亂集團。
「塔利班」領導人已經做出了一些嘗試性接觸,但是對於這類對話也不能抱有過高期望。「塔利班」可能並不是將談判作為武裝衝突的替代選項,而當作一條促使外國軍隊撤退和實現暴亂份子重掌政權的平行路徑。與之對應,美國應該將對話視為一種促使部分暴亂組織停止武裝對抗的可能方式。為了成功實現這個目標,美國應該使某些「塔利班」領導人確信,除了當前耗資巨大的軍事戰略或完全撤出軍隊,美國還擁有其他可行手段。
美國能夠改變其敵人對局勢的認識和判斷(以及包括巴基斯坦在內的本地區其他敵人),方法包括調整軍隊配置,用加入阿富汗國民軍的小規模部隊代替保障成本高昂的旅作戰隊,或是部署更多特種部隊幫助組建地區自衛武裝,甚至可以建立招募前「塔利班」成員的渠道。美軍應該採取用火力換可持續能力的策略,而這項目前只完成了非常有限。
但是建立地方武裝的提議遭到一部分人的反對,他們擔心「塔利班」武裝可能會對其實施滲透或是形成軍閥割據的局面。這種做法似乎與建立全國性行政機構的目標背道而馳。大多數職業軍官都不會喜歡這種想法。然而歷史經驗表明,在與暴亂份子背景相同的本地力量的協助下,反暴亂行動通常會取得成功。而且從現實因素考慮,局勢的發展使美國已經沒有時間再做出重大調整。撤離阿富汗將比設法找到新的方式駐守該地區產生更大的政治衝量。
通過談判勸服「塔利班」放棄「基地」組織轉而尋求政治妥協的設想同樣值得懷疑。雖然不時會有一些報告指出阿富汗人和阿拉伯人之間關係出現緊張,但是「塔利班」和「基地」組織已經建立起漫長而緊密的合作關係。「9·11」事件以來,「基地」組織向「塔利班」提供了伊拉克暴亂行動中獲取的恐怖襲擊經驗,與此同時,部分「塔利班」勢力也接受了「基地」組織的意識形態理論,走上激進主義道路。當前,不同聖戰主義運動組織之間的合作變得更加緊密——「塔利班」、「哈卡尼網路」(the Haqqani Network)、「虔誠軍」以及「基地」組織——包括建立聯合軍事力量。然而,「基地」組織不斷重複強調「塔利班」拒絕談判、該組織對穆拉·奧馬爾(Mullah Omar)的忠誠以及奧馬爾在美國入侵之前並沒有與「基地」組織決裂,因此現在更不會這樣做等現象卻恰恰反映出一些憂慮的情緒。
「塔利班」取得成功可能會為「基地」組織提供安全庇護,但這並不能保證其不會遭到美國持續實施的空襲和特種作戰打擊。由於這種原因,「基地」組織不會像「9·11」事件之前那樣在阿富汗建立大型訓練營地。訓練和恐怖行動準備工作還是會在秘密條件下進行。而且由於明知阿富汗不會再做出可能激發外部干預的舉動,「基地」組織的海外恐怖行動還將遭到進一步限制。
無論阿富汗局勢如何變化,美國打擊「基地」組織的反恐行動還將繼續,但在該地區的「捕食者」襲擊或特種部隊打擊都依靠某種程度的軍事存在為其獲取精確情報和後勤保障提供支援。在2009年的講話中,奧巴馬總統也提到這個問題。因此,美國軍隊的撤出將導致部分能力的損失,從而使美國更加依靠已經處於困境的盟友巴基斯坦以及距離更為遙遠的中東軍事設施。「基地」組織恐怖威脅至少會出現微量增長。在過去10年中不斷取得進步的世界情報機構合作,以及地方警察實施的反恐行動將成為阻擊恐怖主義行動的第一道防線。
美國在阿富汗的軍事行動以及在巴基斯坦實施的秘密行動並未博得大多數巴基斯坦人的好感,美國從阿富汗撤軍也不會增強美巴兩國的合作關係。美國取道巴基斯坦運輸大量軍事物資的需求將減弱,同樣美國向巴提供大量經濟援助的必須性也將不復存在。國內財政限制必然會要求減少援助數量。
巴基斯坦對於美國最終會從阿富汗撤軍並拋棄美巴同盟框架的預期印證了兩國並不友好的歷史關係。為了保護本國利益,巴基斯坦會支持其在阿富汗安插的勢力:「塔利班」和「哈卡尼網路」。這種行為反過來將進一步破壞美國試圖建立穩固關係的剩餘努力。當前美巴之間緊張的盟友關係可會演變成為阿富汗境內的一場代理人戰爭。在國內事務上,巴基斯坦繼續面臨經濟發展乏力和政治激進化的困境。
外國軍隊的撤離還會給阿富汗帶來嚴重經濟影響。據估計,美國削減阿富汗軍事預算將在2014年使這個國家的國民生產總值下降12%到40%,這將觸發一場經濟危機。
最終局勢的發展目前仍不能確定。理想狀態下,阿富汗政府應該能度過一場經濟危機;這國家將按照時間表在2014年選舉出新一屆政府並確保自身軍事安全,儘管也許並不能覆蓋國家的全部疆域。「塔利班」和「哈卡尼網路」將擴大其影響範圍,可能還會得到巴基斯坦的支持。而「基地」組織在阿富汗的敵人以及普什圖族統治區也會加強自身防禦力量。如果局勢發生最壞的變化,這個國家的內戰將發生擴散,阿富汗會陷入混亂從而在亞洲的中心地區製造一個巨大的索馬利亞式亂局。
「基地」組織會在「塔利班」的成功之中受益。「塔利班」已經宣告取得了勝利,如果不是新的恐怖行動發射平台,至少它將成為與「基地」組織思想更為接近的東道國。它能夠集中更多「基地」組織所招募的人員,實施恐怖行動威脅「塔利班」控制範圍之外地區,包括烏茲別克、塔吉克以及中亞其他地區——「基地」組織自以為是地將其統稱為「呼羅珊」(Khorasan)。
這種嚴峻的形勢評估似乎是對美國從阿富汗撤軍的否定,當然還包括任何加速撤離或強加武斷時間表的行為,然而事實並非如此。當前部署軍隊的方式不存在政治可持續性,這一觀點必須成為此次評估的組成部分。建立阿富汗國家機構,使其能夠通過自己的力量確保國家安全需要數十年的時間——遠遠超過美國民眾願意將10萬軍隊部署在這個國家的範圍。美國要麼採取耗資較少的軍事戰略遏制「塔利班」勢力更長時間,要麼就必須接受與撤軍相關的風險。如果沒有掌握阻止「塔利班」通過持續戰爭實現其目標的可持續實施的替代選項,僅憑與「塔利班」談判不能帶來任何消除衝突的希望。
風險的增加目前只呈現出邊際效應。即使不通過阿富汗,「基地」組織也能從巴基斯坦和葉門發動襲擊行動。由於西方情報和執法能力的改進,恐怖襲擊的成功率開始下降。這種改進絕大部分都能得到保持。從整體上看,「基地」組織實力已經被削弱。美國謹慎的撤軍行動並不會使「基地」組織的命運突然出現逆轉。
我們怎樣確定何時結束戰爭?
任何戰爭都將結束,至少我們願意這樣想。關於恐怖運動的終結方式,近來有一些嚴謹的研究成果問世:軍事失敗,在高效的情報和法律行動打擊下遭到成功遏制,通過談判最終在政治進程中被吸納,宣布投降抑或恐怖份子取得勝利。歷史上,上述所有類型的結局都曾出現過。
對於「基地」組織發動的全球恐怖事業,某些可能的結局類型可以不作考慮。沒有人期望反恐行動會以恐怖組織正式宣布投降而告終。考慮到其認為這場鬥爭開始於幾個世紀之前而且將一直持續到審判日,「基地」組織幾乎永遠不可能宣布失敗。而且也不存在任何個人或委員會能夠代表整個恐怖運動。「基地」組織只是一個標籤,用以並不嚴格地指代普遍意義上的各類聖戰運動,無論其出現在「基地」組織之前,還是將在「基地」組織覆滅後繼續存在。
歷史上,諸如德國「紅色旅」(Red Brigades)、美國「氣象派」組織(Weather Underground)以及義大利「紅色旅」等恐怖組織都被徹底摧毀。然而對於像「基地」組織這樣,戰線從北非延伸到南亞,成員潛藏在多個國家的分散化全球恐怖主義運動則很難遭到徹底根除。清除「基地」組織領導人是破壞其指揮控制和實行恐怖行動能力的有效手段,但是僅僅通過斬首行動並不足以結束恐怖行動。
一些恐怖運動在政治談判中被化解,但這種方式似乎也不適用於「基地」組織。擁有明確政治目標的地區暴亂份子可能會同意放下武器,回歸到政治合作和談判進程中來,但是「基地」組織野心勃勃的理想不允許存在任何妥協,而且從現實角度出發,哪屆美國政府願意同「9·11」事件製造者豪賭政治前程呢?
幾乎沒有恐怖組織能夠實現他們所宣布的政治目標,「基地」組織也不例外。雖然取得了一些戰術成功——數以千計的無辜民眾遭到殺害,恐怖行動使其從事的恐怖事業受到關注,製造了全球恐怖運動,引起了廣泛的警覺,迫使各國政府投入大量資源防止其發動襲擊——但「基地」組織必將無法取得勝利。
相對於關注大多數恐怖行動如何終結,關於持續存在的恐怖運動或使用恐怖手段暴亂行動的研究可能更具有啟發意義。哥倫比亞的暴亂行動持續了近半個世紀。黎巴嫩「真主黨」(Hezbollah)已經成立近30年,巴勒斯坦的恐怖主義問題也一直沒有得到解決。西班牙「埃塔」組織(ETA)領導人直到2011年10月才宣布他們將放下武器,有可能會結束其長達43年的恐怖運動。近年來重新活躍起來的秘魯「光輝道路」組織也已經持續了30多年。
這些持續超過數十年的恐怖運動存在共同的屬性,包括規模可觀的支持者、來自種族或宗教團體的強烈支持,位於國家邊遠地區或者毗鄰國家的地理庇護所以及通常與犯罪活動有關的充足資金來源。經歷多年後,一些恐怖主義集團甚至還形成了獨特的亞文化。
「基地」組織將其與本地政治運動緊密結合起來,並通過在國際互聯網上吸引大批追隨者形成新的力量元素。它非常高效地將其恐怖運動呈現為廣泛意義上宗教鬥爭的一部分。「基地」組織擁有多處地理庇護所,雖然財政來源渠道受到擠壓,但其組織機構還能維持正常運轉。「基地」組織成立於20世紀80年代末期,並從90年代中期開始實施恐怖行動。它已經展示了在壓力條件下的生存彈性能力,具備機會主義特徵。如果其發展軌跡與其他頑固恐怖主義運動相吻合,「基地」組織的行動還能夠持續15到20年,甚至更長時間。「基地」組織最終會失敗,但其恐怖主義行動還將繼續。
恐怖主義運動會適應環境產生的新變化。從在阿富汗復興的「塔利班」勢力、日漸走上激進路線的巴基斯坦或是中東地區其他伊斯蘭極端主義新的可能落腳點,「基地」組織都有可能獲取新的力量來源。但它也有可能分化成一系列單獨的恐怖團伙,追求實現地區行動目標,其中部分團體也可能被逐個消滅。「基地」組織的勢力可能會消退,但其很快會被其他恐怖主義聖戰組織取代。或者「基地」組織的恐怖軍事力量會逐漸向互聯網虛擬網路軍隊發展,能夠煽動偶爾出現的恐怖陰謀,這將接近於本文開頭提到的「宣傳部隊」概念。為了保持生存,「基地」組織的部分機構可能會發展成為犯罪集團,從事毒品走私、敲詐勒索、綁架或海盜等非法活動。「基地」組織可能依然具有致命威脅,但其對整體局勢的影響力將越來越弱,局限於在邊緣地帶宣傳其冗長的恐怖學說,積蓄初始形成的憤怒,傳遞個人不滿情緒,而這正如同其本身命運的發展。
「基地」組織的生命預期並不會因消耗大量資源對其實施打擊而大幅縮短。大規模軍事行動可能只會激發同種類型的抵抗運動,從而為「基地」組織注入新的力量。接受鬥爭將會長期持續的可能性則意味著必須要為未來行動保留資源。火力的強大並不如行動可持續性作用發揮更加有效。美國可能有必要繼續實施打擊「基地」組織以及受其意識形態煽動的聖戰集團的行動,但必須確保此類行動具備可持續性。
「可持續性」本身是一個延展度很高的術語。打擊「基地」組織的戰爭耗資巨大,然而「基地」組織鼓吹其將導致美國破產的論調也不值一哂。無論在人員生命還是佔據國民生產總值1%的物質資源方面,美國在過去的戰爭中確實承受著沉重壓力。但如果其確定選擇這種方式,美國幾乎能夠無限期地維持當前力度的行動。
那麼,結束戰爭是否僅僅是一個政策選擇?一些分析人士(包括作者在內)從一開始就主張,追剿「基地」組織的行動必須不能存在任何弱化,追捕與「9·11」事件相關襲擊者的行動沒有確定的結束標誌,旨在摧毀依然企圖對美國發動恐怖襲擊組織的行動也不能有任何鬆懈。這是伸張正義和確保國家安全必要措施,也是對那些仍舊陰謀在未來對美國實施此類恐怖襲擊人員的警示。恐怖份子集團既不是一個龐大而僵化的組織,也不會輕易分化為魯莽和謹慎兩個派別,但是有證據顯示「基地」組織指揮官之間關於戰略問題也存在分歧爭執。其他人則在觀望「基地」組織會發生怎樣變化。這場堅持不懈的追剿行動也並不意味著必須要耗盡實施者的資源,或者使其在實現更廣泛安全目標時受到限制。
「基地」組織被迫處於分散狀態,其領導人都紛紛藏匿起來,恐怖行動能力受到限制,吸引力下降,追隨者參與恐怖活動的現象也在減弱,這些現象基本上可以稱得上勝利的標誌,但這並不能滿足美國希望實現更加正式結局的迫切要求。在過去的10年里,恐怖份子再也沒有能夠在美國發動一場重大襲擊,本·拉登也已經被擊斃。一些人建議美國可以單方面宣布「反恐戰爭」已經取得勝利。但這又將產生怎樣的影響?
「反恐戰爭」這個術語已經很少被提及,但反恐行動的實施方式卻沒有發生根本性轉變。沒有人認為必要條件下使用軍事手段追剿「基地」組織的行動應該完全停止,但是正式宣布戰爭結束卻將改變法律框架。如果美國脫離戰爭狀態,那麼持續實施清除「基地」組織領導人的行動將建立在哪種法律基礎之上?
一些人相信宣布戰爭結束將改變國內外對於反恐行動的觀念,預示著至少會減少海外軍事手段的運用,同時防止在本土安全行動中擴大軍事行動的作用。另外一些人認為,結束戰爭僅限於從伊拉克和阿富汗撤軍問題,即停止反恐行動中成本最為昂貴的部分,因為他們相信這一點美國可能無法承受。美軍已經正在從伊拉克撤離,駐阿富汗美軍的數量按計劃也將大幅下降。美國能夠將主要精力完全集中於本土安全,但是安全防禦的戰略有可能增加遭受恐怖襲擊的機率,行動成本有可能會下降,但卻有可能助長實施嚴重剝奪公民自由權利的安全措施。
美國民眾尋求真正實現的是終結恐懼,希望能夠恢復反恐戰爭前的安全感,即使在戰爭期間,前線和後方、作戰人員和平民之間都存在明顯區別;在登機之間也不需要把鞋子和腰帶全部脫掉,掏出口袋中的全部物品以及舉起雙手站在身體掃描儀前接受檢查。美國公眾真正需要的是官方認定恐怖被徹底終結。
但這隻能存在於想像之中。反恐行動能夠減弱恐怖主義者的行動能力,但並不能確保局勢恢復平穩和消除恐懼。不向恐怖主義屈服是所有公民都必須承擔的責任。美國民眾將必須在頑固恐怖主義集團對美國製造的安全威脅下生活。這需要時刻保持警惕並不被想像中的恐懼所嚇倒,同時也要反對逐漸增長的壓迫性安全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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