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美麗的邂逅(丁立梅)
一場美麗的邂逅野有蔓草,零露漙(tuán)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ráng)。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詩經·鄭風·野有蔓草》很鍾情「邂逅」這個詞,並非刻意相逢,卻如同約定。一朝遇見,眼中電光火石,沉睡多年的心弦,被一一彈響,哦,原來是你。是的,是我。「野有蔓草,零露漙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一叢一叢的蔓草,青青復翠翠。纖柔的莖葉之上,綴滿露珠。露珠圓潤、肥大,晶瑩透亮。像孩子的眼睛。打開的景,是這等純美無瑕,那顆幾千年前的露,打濕的何止是蔓草,它打濕的,還有人的心。一望無際的野外,這是最適宜發生故事的地方了,天廣地廣。哪像我們今天,寸土寸金,人在逼仄的空間里,轉身也難,哪還有什麼閒情逸緻,去邂逅美麗?談情說愛也是有的,地點都改放到咖啡廳、茶樓去了,高雅是高雅了,但愛情,卻像盛在高腳玻璃杯里的紅酒,望得見那點猩紅,是加了色素的。還是讓我們回到幾千年前,回到鄭國的野外來:這是夏天的早晨,曠野里一片岑靜,只有露和蔓草,在預演著一場不同尋常的邂逅。剛剛好是這顆露,而不是那顆露。剛好是降落這株蔓草上,那不是降落在一棵樹,一朵花上。從此,露的心上,印著蔓草青綠的影子。而蔓草的葉片上,則收藏著露所有的愛戀。這樣的景,一定要有好女子相配,才算不得辜負。於是,我們的美人出現了:「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有美一人,婉如清揚」。是一朵芙蓉出水來,清新得露似的。我無端地想著一種樂器,瑤琴。潔凈如瓷的女子,眼神清澈,長發飄飛,她輕攏慢捻,音律如草似露。素麵朝天。我促狹地想像了一下,假使這裡出現的,是個貴族美女,穿著綾羅綢緞自不必說,還插珠戴銀,塗脂抹粉的,那將是怎樣的景觀?沒的糟蹋了那青青的蔓草,圓潤的露珠。那個青年邂逅了她,怕早被她的氣勢嚇住了,哪裡還會去親近?驚艷或許是驚艷了,但他斷不會說出那句「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還是愛這個清純的小美人,不施粉黛,布衣荊釵,有著清澈明亮的雙眸,美好得一潭湖水似的。只是在今天,這樣的人兒,已很難尋見。偶爾在偏僻的山溝溝里發現一個,立即驚為天人,挖掘,包裝,炒作,拍電影拍廣告,如網路上走紅的那個天仙妹妹。把乖乖的一個好孩子,拉進這大千世界的燈紅酒綠處,冰蓮花成紅牡丹了。我不知道別人怎麼看,反正我是唏噓得不行。好在詩經里這個姑娘,挺安分的,她沒有在煙火繁華處,作煙花綻放。她還在她的野外采著她的蔓草,她的眼睛還婉如清揚。邂逅她的青年,與她四目相對,兩人的心底,立即敲起了歡樂的小鼓,都在暗暗說,天啊,這個人,多麼合我的心意,我多麼喜歡她(他)呀。美麗的邂逅,成就了美麗的愛情。他含笑相邀:「與子偕臧。」表白得一點不含糊,親愛的姑娘啊,我們一起去隱蔽處說說話好嗎?那隱蔽處,或許是在密林深深處,或許就在那山坡後。好了,該謝幕了。在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若是邂逅到了我們想要遇到的人,那將是多大的幸事啊。
茶 魂 制 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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