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被歧視到受尊敬，近代猶太人經歷了什麼？

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猶太民族一直是備受關注也頗有爭議的。現在，很多人會讚揚猶太人的智慧，佩服猶太人的勇氣。但是在歷史上，猶太民族卻受到過無數的歧視與壓迫。從被歧視到受尊敬，猶太人是如何實現民族的「逆襲」，完成復興的使命的呢？這個問題的答案還須我們在歷史中尋找。

猶太人與哭牆

公元135 年，羅馬帝國禁止猶太人在迦南居住。從那時起，猶太歷史進入了大流散時期。形形色色的反猶主義與基督教歐洲的排異性，一次次重創了猶太社會，經濟上的壓力、政治上的無助、文化上的迷惑，使猶太人淪為了典型的「邊際性客民」。

以中世紀的歐洲為例，公元1215年，基督教教會頒布了《猶太標誌法》，禁止猶太人佔有土地，從此猶太人只好經商和從事金融活動（當時主要是放高利貸）。從13世紀起，歐洲又掀起了一次反猶太人的高潮。1290年猶太人被逐出英國，1394年被逐出法國，1492年被逐出西班牙，1497年被逐出葡萄牙。而在德國和義大利，他們則被限令住在猶太人區。可以說，中世紀對於猶太人是極其殘忍和黑暗的。

中世紀猶太人最大的苦痛來自於基督教會的敵視與迫害。十字軍東征是中世紀最大規模的、以宗教為名義發起的征服戰爭，幾乎所有西歐國家都捲入其中，因以「十字」為標誌而被稱為十字軍。

起初，十字軍東征是以消滅佔領聖地的穆斯林為目的，但是一些貪圖猶太人財產、又被狂熱宗教狂熱情緒所籠罩的基督教徒突然意識到，「上帝的敵人」——異教徒就在自己身邊，猶太人隨即成了替罪羊與犧牲品。公元1095年，第一次十字軍東征開始後，就出現了「殺一個猶太人，以拯救你的靈魂」的宣傳口號。在諾曼底，十字軍戰士把猶太人抓進教堂，凡拒絕洗禮者格殺勿論。據統計，公元1096年5月到7月間，僅在萊茵地區，約有1.2萬名猶太人被殺。

十字軍東征

十字軍東征以後，病態的反猶主義籠罩著歐洲大陸。人們對猶太人的偏見、憎恨之情在民間傳說、民俗文化、藝術圖像之中隨處可見，猶太人通常被描述為魔鬼或魔鬼的追隨者、策劃陰謀的人、製造災難者、散播病毒者。中世紀時對猶太人進行誣陷的典型案例有褻瀆聖餅、血祭誹謗、傳播黑死病。

不過到了近代，猶太人的境遇有所改善。這主要得益於啟蒙運動的影響。啟蒙運動將歐洲大陸帶入了一個心智洞開的時代，自由、民主、科學、理性等觀念深入人心，成為了時代的主旋律。一些猶太知識分子也深受啟蒙運動的洗禮，主張走出束縛猶太人身體和精神的隔都，從內部對猶太思想、猶太文化、猶太宗教進行審視和改革。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摩西·門德爾松，他被視為現代猶太史上的一個劃時代人物。

門德爾松是一個出生於傳統猶太家庭的猶太人，但他又接受了啟蒙理性思想。因此，在利用理性為猶太教辯護時，門德爾松也深刻感受到了猶太教中非理性的成分。傳統的猶太教中包含了太多的蒙昧習俗、迷信成分，對猶太教的研究過於拘泥於細枝末節的辨析，而不關注實際的應用，這造就了猶太人的封閉性，與現代社會的發展潮流格格不入。因此，門德爾松主張猶太民族通過世俗化之門而步入民族解放之路。他強調，猶太民族必須要從他們幾百年來生活著的猶太隔都中走出來，尋求自我解放，積極融入歐洲社會，與非猶太人交往，與歐洲文化交流。

摩西·門德爾松

在門德爾松的倡導下，18世紀中期至19世紀，中東歐的猶太人中間興起了一場名為「哈斯卡拉」的社會文化運動。哈斯卡拉是希伯來語Haskalah的音譯，意為「啟蒙」。當時的許多猶太知識分子對理性推崇至上，把啟蒙同宗者、傳播新思想作為一項神聖的事業去積極推廣，這些人被稱為「馬斯基爾」（意為啟蒙運動的倡導者）。

在哈斯卡拉運動中，教育被放在首要位置。只有通過教育才能真正改變人的思想，徹底改變猶太人的地位。這一時期，一系列旨在推廣世俗文化的技術學校、醫藥學校等相繼建立。許多著作相繼出版，批判傳統教育對青少年的禁錮和危害，號召青年人學習外語和各類世俗文化。

為了改變猶太人傳統生活方式，馬斯基爾積極推崇現代化的生活方式。在他們的影響下，一些猶太教青年颳去鬍鬚，脫去了長袍，說起了多種歐洲語言，並極力反對早婚制；一些猶太人子女就讀於職業學校，有的還上了大學，成為「歐洲化」的知識分子；有的家庭主婦穿上了時髦的現代服飾，掌握了各種歐洲禮儀，出入於社交場所。

另外，在啟蒙運動的影響下，許多非猶太的思想家開始反思和批判歐洲主流社會對猶太人的偏激態度，呼籲改善猶太人的命運。德國思想家克里斯蒂安·威廉·馮·多姆就是一位具有代表性的人物，作為一個為猶太人利益積極辯護的非猶太人，多姆的影響力是巨大的。1781年，身為基督教徒的多姆發表了一篇文章《關於猶太人公民權的改善》，呼籲歐洲社會改善對猶太人的態度，擴大猶太人的政治、經濟自主權。

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約瑟夫二世也進行了一些針對猶太人的改革。例如，1781年他廢除了猶太人佩戴識別標誌及繳納特別人頭稅的規定。1782年，他又頒布了《寬容特別權力法》，規定猶太人可以從事手工業、農業；可以做批發商、建立工廠；猶太子女可以進入公立學校讀書，也可以建立猶太人自己的教育機構；可以進入公共娛樂場所；少數被寬容的猶太人可居住在隔都之外，可僱用基督徒做傭人。

約瑟夫二世

而在法國大革命中，法國猶太人獲得了公民權，這極大地推動了歐洲猶太人解放的進程。大革命事，猶太人積極向國民議會提出公民權申訴，在多姆等自由主義思想家的多方支持與努力下，國民議會於1791年9月27日通過了這樣的決定：廢除以前法律條文中對猶太人的限制，他們將作為公民而宣誓。

之後，拿破崙的擴張也促進了歐洲猶太人的解放進程。在荷蘭，法國公使力排眾議，促使當地政府於1796年解放了猶太人；在義大利，拿破崙廢除了對猶太人的種種限制，1797年7月，威尼斯隔都的大門在群眾的歡呼聲中被焚毀，羅馬隔都也於1798年開放；在德國，當法國軍隊佔領萊茵地區及一些省份之後，立即迫使當地政府簽署了猶太人的解放令。

但是好景不長，1815年拿破崙在滑鐵盧的失敗宣告了其政治生涯的結束，也標誌著歐洲歷史進入一個政治倒退時期。

1848年，歐洲又發生了大規模革命。1848年革命對於猶太人的影響遠遠超過法國大革命，它波及整個歐洲，受其影響的猶太人達140萬，接近當時世界猶太人口總數的三分之一。從1789年到1848這60年間，新舊勢力雖反覆較量，但歐洲社會朝著統一、民主、開明的方向邁進。在這樣的背景下，歐洲猶太人在尋求解放的道路上接連取勝，到19世紀末20世紀初時基本上完成了這一歷程。

1848年，歐洲各地爆發大規模革命

在啟蒙運動後，猶太人在經濟、科學等領域的作用日益明顯，產生了一批足以影響世界的猶太精英。人們常用「猶太人為世界貢獻了三個腦袋」這句話來概括猶太人在人文科學與自然科學領域所取得的重大成就，三個腦袋指的是卡爾·馬克思、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和阿爾伯特·愛因斯坦。

另外，19世紀的歐洲出現了一些猶太百萬富翁，建立了不少聞名遐邇的大金融機構，如「布魯塞爾銀行」（由奧本海默創立）、「巴塞爾商業銀行」（由伊·德萊福斯等人創立）、「聖彼得堡銀行」（由岡茨伯格家族創立）等。

這些猶太精英改變了不少歐洲人對於猶太民族的固有觀念，使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猶太人的優點，對於提升猶太民族的形象有很大幫助。

愛因斯坦、馬克思和弗洛伊德

從被排斥、被歧視到被接納、被認可，猶太人成為一個「正常民族」的立場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這一過程的完成，不僅取決於猶太社會字啊何種程度上接受外界的思想與文化，以及他們自身為尋求解放所做的種種努力，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西方世界對他們的接納程度。

回首猶太民族千年發展史，我們會發現這是一個百折不撓、越挫越勇的民族。海明威說「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而有些民族也如同人一樣，無法被打敗。

本文觀點資料來自

《猶太人千年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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