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四十六、悔恨何及?

二百四十六、悔恨何及?

來自專欄《資治通鑒》演義

打仗這種事,是要你死我活才算分出勝負的。所以無論你佔據多大的優勢都不能掉以輕心。

就像昆陽之戰,誰能想到劉秀憑藉區區七千人馬就能打敗王莽傾國而起的百萬之師呢?所以,即使佔據了略陽,劉秀也沒敢大意。

倒是他手下的將官們,一見有了突破口,就紛紛請戰,連素來老成持重的吳漢也坐不住了,還沒等旨意到就直奔略陽(今陝西省漢中市境內)而去。

這個時候,劉秀表現出了一個優秀戰略家的傑出素質,在浮躁的眾人之中做出了最為冷靜的決定——等待。

他認為,隗囂丟失自己的戰略要地,是必然要「悉其精銳來攻」的。這個時候如果我方也投入太多的的作戰力量,那就成了「添油戰術」,雙方都將被鎖死在這裡,略陽終將成為「絞肉機」。最終的結果是仗打成了消耗戰,誰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失去了主動權的戰爭無異於送死,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那麼做。

所以,此時最簡單也是最優的選擇就是:以逸待勞。

那怎麼以逸待勞呢?

也簡單。來歙不是手下還有兩千多士兵嗎?既然他佔據了略陽,那就讓他先守著。守城雖然並不一定比攻城容易,但是如果他們能夠堅守一段時間,那隗囂的精銳部隊就會變得失去銳氣,那麼,收割的時機就來到了。

當然,這番算計有一個必備的前提,那就是來歙足夠可靠,足夠有能力,足夠堅強,或者說足夠忠誠。

這就要看劉秀的識人之術了。當然也不排除運氣的因素,或者也可以看成是一場豪賭。

還好,劉秀賭對了。

在劉秀把吳漢等人的援兵追回來的時候,隗囂的部隊也到了略陽。

這一次,隗囂是帶著必舉之心來的。他命令王元佔據隴坻,行巡守住番須口,王孟堵住雞頭道,牛邯佔據瓦亭,而他自己則親帥數萬大軍包圍了略陽。不僅如此,連公孫述也派來了援軍!

隗囂要以「關門打狗」的陣勢奪回略陽!

這樣的安排,足見略陽之重要,也足見來歙之智。現在,考驗他的忠誠與堅強的時候到了。

史載,在隗囂「斬山築堤,激水灌城」的時候,來歙率領手下將士頑強作戰誓死堅守,「矢盡,髮屋斷木以為兵」,結果「隗囂盡銳攻之,累月不能下」。

我們今天已經很難想像在那段時間裡來歙和他手下的將士們是如何抵抗住數萬大軍的輪番進攻的。就算是易守難攻之地,晝夜不息的進攻和援軍的音訊皆無也能把人折磨得瘋掉。

怪不得人說「慈不掌兵」,劉秀此舉其實一定是抱著犧牲來歙和他手下這兩千人的心態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為平定整個隴右打下良好的基礎,才能為徹底消滅隗囂爭取到最大的可能!

時間過得太慢了!漫長的等待讓隗囂、來歙和劉秀都近乎發瘋。

一個多月過去了,隗囂的精銳在長久的消磨之後,士氣低落。終於,劉秀收割的時候到了!

其實劉秀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他不顧大臣郭憲「東方初定,車駕未可遠征」的建議,甚至在郭憲「拔佩刀以斷車靷」的強行阻止的情況下都沒有聽從,而是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御駕親征!

走到漆縣,諸將都來勸他,說「王師之重,不宜遠入險阻」。他猶豫了,他叫來馬援問計。

馬援為他陳述形勢,講明了隗囂已然窮途末路,面臨土崩瓦解的形勢。他在劉秀面前「聚米為山谷,指畫形勢,開示眾軍所從道徑,往來分析,昭然可曉」。

這也是有中國軍事史上有歷史記載的第一次沙盤推演。

一番陳說之後,劉秀明白了,也放心了,他說:「虜在吾目中矣!」當然,他也決計進兵了。我想這個決定的背後一定有對來歙和他的屬下們的牽掛和愧疚在其中吧!

第二天,大軍繼續前進,走到高平第一城(今寧夏固原境內)。喜事來了,竇融「率五郡太守及羌虜小月氏等步騎數萬,輜重五千餘輛」前來會合!

劉秀高興極了。他置酒大會,以特殊禮儀對待竇融,然後一起進軍。分數路進攻隴上。同時派人招降隗囂部將,於是,以牛邯為首的隗囂大將十三人、屬縣十六個,並軍隊十餘萬人投降了劉秀。

兵敗如山倒。隗囂見大勢已去,率妻兒及部將楊廣逃奔西城。

略陽的圍終於解了!

劉秀為來歙設宴款待,「班坐絕席,在諸將之右」。不僅如此,劉秀還「賜歙妻縑千匹」。來歙是配得上這樣的禮遇的,正是因為他和他的兩千人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堅苦卓絕的奮鬥,才使得劉秀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取得了如此巨大的勝利!

大軍繼續前進,劉秀再次以書信招降隗囂,隗囂仍然選擇了對抗。於是他的做人質的兒子也活到了盡頭。

劉秀派吳漢和岑彭包圍了西城,耿弇和蓋延包圍了上邽,同時封竇融為「安豐侯」,食邑四個縣!並讓他繼續回河西五郡任職。竇融很不安,在劉秀的一再要求下,這才不再有話說。

可是,就在馬上就要徹底消滅隗囂的殘餘勢力蕩平天水的時候,後方傳來消息:「潁川盜賊群起,寇沒屬縣,河東守兵亦叛,京師騷動。」

劉秀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錯誤,但是這一趟收穫確實也不小,既然如此,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什麼好說的,那就回去吧,當然,他還是感慨了一句:「吾悔不用郭子橫(郭憲)之言!」

在從上邽前線晝夜兼程回洛陽的路上,劉秀給岑彭寫信說:「兩城若下,便可將兵南擊蜀虜。人苦不知足,既平隴,復望蜀。每一發兵,頭須為白!」

到了十月,隗囂的部將楊廣死了,隗囂陷入走投無路之中。他的大將王捷被隔絕在戎丘,他登上城牆大聲叫喊,替隗王守城的一定會死,我們都沒有二心,我願自殺以明志!於是自刎而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已經沒有了轉圜的餘地,隗囂的滅亡就在旬日之間了。

可惜,事情又有了新變化。

為了進攻隗囂,吳漢等人從諸郡調集了大量訓練不過關的士兵,這些人在勝利時還好一點,反正跟著別人搶點戰利品也不是困難的事情。可是一旦戰況出現變化,他們首先就受不了了。劉秀為此還專門提醒過吳漢,讓他把這些人遣走。但是打仗正急迫的時候,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使,哪裡還會理會這樣的建議!

到了圍城之戰的時候,這些人開始有很多逃亡的了。他們一走,軍心也跟著動搖起來。而這時西城包圍戰正在關鍵時刻——「壅谷水灌西城,城未沒丈余」。

就在這個時候,隗囂部將王元和行巡、周宗帶著蜀郡的救兵五千人來了。他們登到高處,大聲呼喊「百萬大軍就要到了!」本就軍心動搖的漢軍驚恐之下被王元打破了包圍圈,救出了隗囂。這時候,漢軍也已經到了力竭的時候,所以陸續退出了隴上。還是岑彭斷後,大家才得以安然而退。

這下子,之前辛苦打下來的安定、北地、天水、隴西等地又再次歸順了隗囂。

但是,經此一役,隗囂也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第二年,他死於病餓交加之中。隗囂死後,王元和周宗立他的小兒子為王,統兵佔據冀城(今甘肅省甘谷縣)。

建武十年,劉秀御駕親征,周宗等人帶著隗囂的小兒子投降,隴右徹底平定。

下一個就輪到公孫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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