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台散記——叫驢

煙台散記——叫驢

來自專欄翡冷翠十日談

煙台熱起來了。書店裡冷氣不足,暑氣幾乎要從頭頂蒸出來。我將手臂伸長在桌上,腦袋枕在臂彎處,企圖吸收木料里的涼意,信手翻著新借來的契訶夫短篇小說選。

《草原》里有個叫瓦夏的角色,能生啖鰷魚。他的眼睛非常尖,能在茫茫的草原上看到狐狸和大鴇。「由於眼睛尖,瓦夏除了大家所看見的這個世界以外,還有一個自己獨有而別人沒份的世界。那世界多半很美,因為每逢他看見什麼,看得入迷的時候,誰也不能不嫉妒他。」

章節末尾時,教堂敲響了彌撒的鐘聲,我在虛幻的草原熱風和鐘聲回蕩中昏睡過去。

我睜開眼睛時,媽媽已經坐在身邊了。她正在備課,見到我醒來,說:「你睡得可真香啊。」

寫了幾行筆記,媽媽的眼皮也開始沉墜。她將一張公園門票折成扇子,一邊打著風,一邊將頭深深垂下,逐漸恍惚了。

在各自打了個盹之後,我和媽媽離開了書店。

我問她:「我們去書店是幹什麼的來著?」

她篤定地回答道:「肯定是去睡覺的。」

校園裡的垂柳長得很好。我攀上石凳,從高處摘下一片柳葉,夾在拇指間當哨子吹。柳哨的聲音尖利而粗糙,像一支走了調的嗩吶。一個在池邊玩水的孩子驚慌失措地朝我看過來。

媽媽將兩片柳葉貼在眉上,說:「看,這就是柳葉眉了。」

我們繞著水塘漫步。媽媽指著水面,叫道:「有魚!」

她將柳葉撕碎,灑進水裡。我問她在做什麼,媽媽說,她在餵魚。

「魚吃草嗎?」

「草魚。」

「這麼說來,鯉魚肯定吃果子狸。」

「對。」

「鯨魚呢?」

「鯨魚吃了一驚。」

青色的水面果然浮起拇指大小的魚苗,在荷花與蓮蓬間探出頭來。

在驚擾了一塘的魚後,我和媽媽坐在蔭涼下的石凳上歇腳。我從包里取出鋼筆和筆記本,說:「媽媽,畫只貓吧。」

她接過筆,在紙上划了個圈,圈上綴了兩隻圓耳朵,大圈的正中寫了個「王」字,兩腮出點上四根鬍鬚,五官則以一個笑臉代替。

媽媽又畫了兔子,照例是一個笑臉,尾巴從大腿處伸出來。媽媽皺起眉頭:「我的兔子都是羅圈腿。」

我又請求道:「媽媽,畫頭叫驢吧。」

她問:「叫驢長什麼樣子?」

我答道:「長長的耳朵,大眼睛,長睫毛。」

媽媽於是畫了一頭長著羅圈腿的河馬。

我說:「媽媽,你畫一個我吧。」

媽媽看了我幾眼,畫了一個狹長的橢圓。

我抗議了:「媽媽,為什麼我的臉比叫驢還長?」

她畫了兩道八字眉,小眼巴查,和一個豬鼻子。

我們打著傘朝家裡走,順道取了新買的糖果,是我訂的號稱從羅漢果中提取出來的硬糖。媽媽在半路上就急不可耐地撕開了包裝,夾出兩塊糖來。一人一顆,含在嘴裡,清涼的,假惺惺的甜味在舌頭上化開了。

到家後,我們洗了水晶櫻桃和草莓來吃。媽媽看著《請回答1988》,用奶壺煮了辛拉麵,卧了一顆雞蛋。蛋清和湯全被我吃光了。

熄燈後,我輕輕地說:「媽媽,謝謝你把我生下來。」

媽媽從淺睡中驚醒,迷迷糊糊地回道:「不用謝。」

叫驢

兔子

還沒進化出來的神奇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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