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雙叒叕受到制裁，內憂外患的伊朗撐得住嗎？

來自專欄中東學人

摘要：伊朗雖面臨內外諸多考驗，但因其伊斯蘭共和國體制上具有的穩定性，故而短期內不會崩盤。

伴隨特朗普宣布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並對伊朗進行新一輪制裁後，伊朗面臨著更為嚴峻的國際形勢。加之去年年末因「雞蛋危機」導致的民眾反政府示威，伊朗面臨著同樣嚴峻的國內經濟困局，不禁有人猜測伊朗政權是否有崩盤的可能性？

一、美國加緊制裁，伊朗舉步維艱

自特朗普政府提出打算退出伊核協議以來，伊朗經濟受到了不小衝擊，長達數周伊朗里亞爾兌換美元持續貶值。在特朗普宣布退出協議後，伊朗黑市裡亞爾跌至69000里亞爾兌1美元，相比一周前貶值了約25%。

與此同時，美國不斷加緊對伊朗的制裁力度。5月15日，美國財政部公布了對伊朗的最新制裁名單，伊朗央行行長賽義夫等兩位金融系統高官在列。24日，美國針對數家與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有關的航空公司進行制裁，包括2名伊朗人、1名土耳其人以及6家實體公司。

2015年伊核協議簽訂後，外國公司對伊投資合作顯著增加。德國、法國、義大利等歐洲國家與伊朗合作顯著增加，西門子、空客等公司在伊核協議簽訂後開展對伊投資，汽車製造商戴姆勒和石油公司道達爾等企業也開始進入伊朗市場。但在美國退出伊核協定後，受美國對伊重啟經濟制裁的影響，數家歐洲大型公司不得不放棄在伊朗的投資，以保障其在美國業務不受影響。

伊朗外交部發言人

來源：FNA

5月16日，法國道達爾發布公告，稱受到美國恢復對伊朗制裁的影響，道達爾無法繼續在伊朗的南帕爾斯氣田項目。航運巨頭馬士基以及全球最大的油輪運營商丹麥Torm油輪公司也已不再接受來自伊朗的新訂單。作為巴斯夫的附屬公司Wintershal也宣布無法與伊朗繼續石油合作。

更為深遠的影響是，因為長期制裁所帶來的投資風險，外國對伊投資將更為謹慎，尤其歐洲國家的對伊經濟合作將受到巨大衝擊。

二、內外交困，伊朗面臨重重考驗

長期以來，伊朗失業率長期居高不下。據統計，2017年失業率達12.4%，其中15-29歲間的青年人的失業率超過24%，在伊朗南部的一些地區，青年失業率甚至高達45%。同時，通貨膨脹難以有效改善。據伊朗統計中心宣布，2017年3月21—12月21日，伊朗通貨膨脹率8％。

伊朗通貨膨脹率（2015.7-2017.8）

來源：http://cato.org

同期，城市和農村地區的通貨膨脹率分別為7.8％和9.2％。經濟長期困頓導致伊朗民眾怨聲載道，2017年年末伊朗爆發的示威遊行活動，起因即民眾對經濟長期困難的不滿。而美國退出伊核協議無異於雪上加霜，伊朗經濟將面臨更大的挑戰。

此外，由於美國退出伊核協議，無疑使伊朗國內以現總統魯哈尼為代表的伊朗溫和派遭受打擊。魯哈尼總統曾以改善伊朗國內經濟形勢與國際發展環境作為其執政的重要承諾，但現階段魯哈尼政府在這兩大問題上的表現乏力，這將更加激化伊朗國內政治派系間的鬥爭。

事實上，現階段伊朗國內政治面臨著來自包括民選政府與教界勢力等在內的諸多挑戰。利益集團的固化所帶來的弊端日益顯露，國內對政治改革的呼聲日益高漲，伊核問題是伊朗國內各方政治力量的重要關注點。因而，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也將對伊朗國內政治力量博弈帶來變數。

三、伊斯蘭共和國體制確保伊朗穩定

美國退出伊核協議並對伊朗進行經濟制裁的行為無疑加重了伊朗內外困局，但伊朗由於其特殊的伊斯蘭共和國體制，使得其國家政權崩盤可能性極低。主要原因在於伊斯蘭共和國在政治體制上具有一定的穩定性和應對危機的調適性。

伊斯蘭共和國的建立具有深刻的歷史根源。民族主義與什葉派伊斯蘭教在波斯民族國家構建中的重要作用，不僅是號召凝聚民眾的重要方式，也是重塑國家社會的重要手段。伊朗伊斯蘭共和國在政治體制選擇中的「伊斯蘭」傾向，表現出明顯的宗教色彩，實而是伊朗民族主義的體現。

尤其在當下美國背信棄義退出伊核協議並重啟制裁的背景下，伊斯蘭旗幟在凝聚民族力量方面更具有號召力。伊朗經巴列維王朝時期「發展的獨裁模式」的發展積澱，社會財富大幅增長，社會階層出現深刻變化。傳統經濟形態與人身依附關係的改變以及現代經濟的建立，進而導致社會經濟、政治思想等諸多領域的深刻變革，這亦是「共和制」建立賴以生存的社會基礎。

伊朗伊斯蘭共和國體制上的穩定性源於以下兩個層面：第一，伊朗伊斯蘭共和制中，包含著諸多民主政治要素。民主政治在伊朗伊斯蘭共和國中已經逐步建立，並且成為了伊朗人民表達政治訴求的重要渠道。諸多政治派系的競爭與政黨政治具有一定的相似性，並成為表達不同階層團體意願的重要體現。

自1989年以來，伊朗民主選舉日益常態化，不同政治派別競爭日益明顯，選舉政治日臻成熟。伊朗民眾具有在政治框架內實現訴求的途徑，並且民眾的政治參與也成為了推動伊朗政治民主化的重要方式。這使伊朗政治體制具有了更強的適應性與調和性，以及危機處理的非極端性與靈活性。2017年年末的示威活動一方面顯現出伊朗的國內經濟困局已引起了民眾諸多不滿。另一方面，這次遊行示威活動並未對政權造成巨大衝擊，亦證明伊斯蘭共和國政權具有著一定的抗危機能力。

第二，執政者意識形態與國家意識形態愈趨於統一，國家政權愈具有穩定性。伊朗伊斯蘭共和國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國家意識形態通過民眾廣泛的伊斯蘭宗教信仰話語體系進行體現，其關於經濟社會建設的諸多內涵一定程度上利用宗教話語進行再表達。一方面這為國家諸多適應性政策提供了具有「伊朗特色」的依據，也更容易在伊朗民眾間產生認同。因而伊朗伊斯蘭共和制在意識形態上的穩定性因素。

哈梅內伊對歐洲幾個大國提出七個條件

來源：tehrantimes

因而，短期來看伊朗雖面臨國內外重重困局，但因伊斯蘭共和體制具有保障其政治穩定性的能力，短期內並不會出現政權崩潰的局面。現階段伊朗正通過多種措施應對美國退出伊核所帶來的不利影響，包括通過外交手段等確保俄羅斯、法德為代表的歐盟、英國以及中國繼續留在伊核協議框架內，改變國際貿易結算方式等。

但同時需要注意的是，依靠政治制度的效用來維繫政治統治，是一種自上而下的有效治理，其治理基礎依然是依賴於社會與國家矛盾的有效調節，否則面對困局的長久乏力，亦將會走向矛盾的擠壓和爆發。

伊朗作為中東地區為數不多的具有完整國家治理能力的地區性大國，其國家穩定對中東地區穩定至關重要。如若伊朗出現政局的動蕩，這無疑將導致中東破碎地帶的惡化和蔓延，同時加劇全球地緣政治危機。

今日主筆 潘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