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史輿地】太原、晉陽與并州的歷史關係

來自專欄寒硯筆記

晉陽與并州，往往被當代語境下的太原市視為「太原」的古稱、別名或曾用名。實際上，如果我們從行政區劃史角度入手，就會發現，晉陽、太原與并州之間往往並不在一個行政層級之上，三者之間的歷史關係，其實更像是當代的晉源區、太原市、山西省之間上下級關係（見下圖），而非平級關係，簡單地把晉陽、并州視為太原的古稱，是值得商榷的。

晉陽城與晉陽縣

晉陽在歷史時期，首先是作為趙氏的城邑存在的，而後才在秦漢時期先後成為太原郡與并州的郡治、州治。可以說，是先有「晉陽城」，後有「晉陽縣」。從趙、秦開始，直到宋太宗火燒水灌毀掉晉陽城，晉陽二字始終停留在晉陽城與晉陽縣的層面，所轄範圍，也大致只有今日晉源區那般大小，始終沒有成為一個指代整個太原盆地的地名，在行政層級上，也從未上升到縣級以上。甚至可以說，晉陽其實只是晉源區的古稱、別名與曾用名，遠遠無法涵蓋到整個「太原市」的地域範圍上。

太原郡、太原城與太原府

太原之名，首先是在春秋時期作為整個太原盆地的地名來使用的，從一開始便是一個不拘泥於一城一縣之地的區域性大地名。秦漢以來，郡縣製得到實行，太原郡也便成為一個管轄整個山西高原中部的行政區劃單位。

初唐以來，太原由於在唐代政治地位較高，從太原郡升格為北都太原府，從此以後便以「太原府」的行政地位，管轄山西高原中北部地區，直至清末。如今太原市便是明清太原府被近代行政流變削減之後的結果。

至於太原城，自宋代以來一直是作為太原府治所的一座城池，它本身並不歸「太原縣」管轄，反而歸「陽曲縣」管轄，明清時期的「太原縣」，反而在晉陽城附近，管轄著曾經的晉陽縣範圍，這是明清時期，太原城與太原縣相分離的特殊歷史現象。

綜上，在明清時期，太原一詞在城、縣、府三個層面存在，太原城類似漢唐時期的晉陽城（同是三級政區治所，見下），是晉陽城在山西中部地位的繼承者，太原縣則是晉陽縣的所轄區域行政繼承者，太原府則是漢唐時期太原郡的行政繼承者。

• 漢末魏晉晉陽城：并州州治、太原郡治、晉陽縣治
• 唐代晉陽城：河東節治、太原府治、晉陽縣治
• 金元太原城：河北東/太原/冀寧路治、太原府治、陽曲縣治
• 明清太原城：山西省治、太原府治、陽曲縣治

并州

并州是漢代的一個監察政區，並不具備像郡守那樣完全的軍政權力，并州刺史在漢代只能對并州轄下的郡縣長官進行監察。漢末以後，隨著州牧、州刺史權力的全權劃，并州方才成為一個在行政區划上管轄州內郡縣的行政區。從此以後，直到宋初，并州基本上一直是管轄山西高原大部分地區的一個高級政區，雖然隨著唐代對州郡的合併，而降格為「道」以下的一級政區，但并州始終在歷史時期被用來指代整個山西高原。

綜上，我們可這樣概括晉陽、太原與并州之間的歷史關係：

• 秦漢時期，晉陽縣（縣級）、太原郡（統縣）、并州（高級）之間是州郡縣三級的上下級關係；
• 隋唐時期，隨著州郡兩級政區的最終合併，太原府成為合併并州與太原郡的結果，從此并州之名不復在官方層面存在，而僅僅作為指代整個山西高原的稱呼之一；
• 宋初毀掉晉陽城，從此太原盆地的行政中心移動到了太原城，晉陽縣之名被撤銷；
• 明清時期，太原府轄下，既有晉陽縣的後裔——太原縣，也有歸陽曲縣管轄的太原城。

可見，在歷史時期：

1. 晉陽主要是作為一個縣級層面的地名，指代太原市晉源區一帶；
2. 太原主要是作為一個統縣層面的地名，指代山西中部一帶；
3. 并州主要是作為一個高級區劃的地名，指代整個山西高原。

換言之，晉陽是晉源區的古稱，太原是太原市自古以來便有的古呼，并州則是山西省的古稱，三者並不在一個行政層級之上，歷史含義也並不在一個層次上。

當然，由於晉陽城與太原城先後作為并州、山西省的行政中心，所以從這個意義上看，太原城也可視為晉陽城的繼承者，以晉陽為太原的古稱，倒也能說得過去，只能說不是很嚴謹。但，并州就不能視為太原的古稱了，就像「山西」並不是任何一個山西城市的別名，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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