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酒法案造就的美國時代悲劇
《了不起的蓋茨比》雖然「常演常新」,講的卻仍是近100年前的舊故事。主人公本來姓「蓋茨」,為了追求女孩黛西,不惜拋棄父母和出身,把姓改為Gatsby,與god』s boy諧音,赫然「上帝之子」。他一夜暴富的故事,是與時代合拍的;而他徒然掙脫不了造物之手,陷入悲劇之淵的命運,也是被時代鎖定的。
暴富戶的悲喜
1922年,文學新星菲茨傑拉德帶著妻子澤爾達和女兒法蘭西斯,把家搬到了長島——紐約著名的豪宅雲集之地。與菲茨傑拉德比鄰的,大多是新晉的社會名流。這段時間正是菲茨傑拉德人生中最意氣風發的階段——貌美如花的妻子尚未罹患精神分裂,在各種社交場合與他出雙入對,一起被視為「爵士時代」的代表人物。
「爵士時代」一語,也是菲茨傑拉德的發明。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經濟大蕭條還沒有到來,傳統的清教徒道德已經土崩瓦解,享樂主義開始大行其道。用菲茨傑拉德自己的話來說:「這是一個奇蹟的時代、一個藝術的時代、一個揮金如土的時代,也是一個充滿嘲諷的時代。」他也因此被稱為「爵士時代」的「編年史家」和「桂冠詩人」。
菲茨傑拉德自己就生活在這個時代里。他1896年9月24日出生在美國明尼蘇達州聖保羅市一個商人家庭。1917年輟學入伍。次年在阿拉巴馬的蒙哥馬利附近駐紮期間,菲茨傑拉德愛上了18歲的南方少女澤爾達。據說場景幾乎與蓋茨比早年與黛西的浪漫橋段無異。
這段時間,許多「復轉」軍人從歐洲回到美國。他們和他們的退伍費,給市場帶來了強勁的消費需求和推動。美國的經濟迎來騰飛的階段。汽車的迅速普及帶動了高速公路的興建,也催生了汽車旅館、汽車服務站、二手車銷售、石油開採提煉等新興行業,更加速了城市的擴張進程。1920年起,美國的城市居民開始多過農村居民,城市文明徹底攫取了話語權,並開始主宰這個世紀。
而幫助電影中蓋茨比一夜暴富的,是一項影響深遠的立法——禁酒法案。美國是西方社會具有最強烈禁酒情緒的國家之一。依據1919年1月16日批准的美國憲法第十八修正案和1919年10月28日通過的沃爾斯泰德法,公開飲酒是犯法的。21歲以上的公民才可以買酒(包括啤酒),而且只能在限定的地方買到。
禁酒法案給私販酒商提供了暴利空間。有人從加拿大經陸路或五大湖走私酒精飲料;有人壟斷法國的聖皮耶與密克隆群的甜酒,經營走私路線;有人販賣可以搞到威士忌的醫生處方。黑社會隨後接管了酒的進口、製造和銷售。
最著名的私酒業者之一艾爾·卡彭,他的犯罪帝國主要就是利用非法販酒得來的利潤建立的。1920年代,很多社會問題都因禁酒法案而起。酒品黑市的繁榮帶來了執法官員的腐敗。由於走私同樣體積的酒意味著同樣的風險,因而走私烈酒遠較啤酒更能牟取利潤。這使得烈酒更為流行,酒後駕駛、鬧事或其他社會問題的情況愈演愈烈。
而這,正是蓋茨比暴富神話的謎底。有人分析,蓋茨比在禁酒年代販賣私酒獲得暴利。但是,販賣私酒尚不至於讓他富成這樣。蓋茨比從他的老師沃爾夫斯海姆那裡學到許多。穿衣問答做派、裝腔作勢、偽造出身、操縱市場,處處可見其跡。沃爾夫斯海姆操縱1919年棒球世界大賽,從而大賺一筆。而蓋茨比也同樣利用資本和權力的結合,在達官貴人的聚會沙龍里尋得商機。
值得一提的是,當上流社會在財富、酒精甚至所謂的愛情中迷醉時,窮人卻在「灰燼之谷」里苦苦掙扎,越來越窮,甚至家破人亡。他們很可能選擇「同歸於盡」。菲茨傑拉德自然不肯放過這樣的隱喻:雖然風光無限,然而最終讓蓋茨比喪命的,卻是來自窮人世界「灰燼之谷」的一顆子彈。
愛與美的幻滅詩
有人說,故事主人公蓋茨比和講述故事的尼克兩人合體,就是菲茨傑拉德本人。此言或許不假。菲茨傑拉德和尼克一樣有著作家身份,亦和蓋茨比一樣在從軍時愛上了女主角。更為重要的是,他和那個時代的年輕人一樣,被捲入了從未有過的紙醉金迷、物質至上、貧富分化和文化迷茫的漩渦。
與電影相似,菲茨傑拉德與妻子澤爾達初遇時,澤爾達是富家小姐,菲茨傑拉德是個無名軍官。他沒有經營私酒生意的門道和勇氣,只能埋頭苦寫。直到《人間天堂》成了暢銷小說大獲成功,澤爾達才答應了菲茨傑拉德的求婚。而黛西在戲中提及孩子時的那句「我希望她相貌美麗,是個傻瓜」,亦正是澤爾達自己說過的一句名言。
然而,在摯友海明威看來,《了不起的蓋茨比》後,菲茨傑拉德不再有偉大的作品,因為澤爾達的瘋狂毀掉了他。澤爾達1900年7月生於美國南方阿拉巴馬州的蒙哥馬利,漂亮聰慧,受過優良教育,16歲那年獲封「阿拉巴馬小姐」桂冠。18歲那年,遇到了21歲的小軍官菲茨傑拉德,並於1920年結婚,從此開始了一度耀眼奪目,但終至痛苦不堪的婚姻生活。
他們堪比電影明星,揮金如土,更是雙雙成為酒鬼,日日皆醉。在他們的身後,留下連串破碎的香檳酒杯和閃閃發亮的佳話。他們悲劇性地緩慢沉淪——她墜入瘋狂,在幾家精神病院進進出出,他則沉迷於酒精,陷入公眾的冷漠之中;她魯莽到了古怪的程度,他把喝酒當作正經事來做,幾杯下肚,就從風度翩翩變得舉止粗俗。他們彼此共生,幾乎到了自相殘殺的地步。
菲茨傑拉德在自己的作品中隨意取用澤爾達的日記、書信和經歷(包括她的精神疾病治療經歷)。
澤爾達自己也寫短篇小說,有時以夫婦倆的名字發表在當時的流行雜誌上。她後來的自傳小說《為我留下那首華爾茲》寫於美國馬里蘭州精神病院里。她只用兩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這部小說。這讓菲茨傑拉德大為光火,不僅因為她寫這本書的速度非常快,也是由於書的主題——沉淪的夫婦、住院的妻子——跟他當時想寫的小說《夜色溫柔》撞了車,而她比他先完稿。
澤爾達精神方面的敏感脆弱是出了名的,她的怪脾氣日漸升級,1930年發生了大崩潰,不久即被診斷為精神分裂。而且,許多材料顯示,雖然她患有邊緣型人格障礙,但也有可能是為治療過程所害。當時精神病學才剛剛誕生不久,跟當時的很多人一樣,她受到的治療也比較簡單粗暴——胰島素注射、電擊療法以及長期精神病院隔離治療。
在泰蕾茲·福勒的新書《Z:一部關於澤爾達·菲茨傑拉德的小說》中,澤爾達實際是一個積極勤奮的女孩。無可救藥的酒鬼丈夫則是她肩負的重擔。她不斷用俏皮話來化解他發的酒瘋和隨之而來的社交尷尬。而海明威和她相處不愉快,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海明威用自己的陽剛氣息勾引她,卻遭到了拒絕。福勒還暗示,澤爾達的精神狀況,很大程度上不是她自己的錯。
而同時,菲茨傑拉德一樣處於沉淪的邊緣。酗酒、肺病、潦倒破敗和妻子的病,讓他過得越發荒唐。終於,在1940年被心臟病擊倒於洛杉磯,這位「迷惘一代」的領軍人物終被奪去44歲的年輕生命。而7年後,北卡羅萊納艾什維爾的高地精神病院突發大火,9個病人遇難,其中一人即是47歲的澤爾達。福勒在《Z》的最後,引用了《了不起的蓋茨比》的結束語,也就是菲茨傑拉德和澤爾達墓碑上的墓志銘,一句所有人都能脫口而出的句子:「於是我們調轉船頭,逆時代潮流而行,不停歇地駛向過去。」(法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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