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話,就是愛書人的心裡話 | 書話
書話,就是愛書人的心裡話
顧名思義,書話就是關於書的閑話,愛書人說起自己的藏書,總是如數家珍,有一些說不盡的閑話。我喜歡書話,閱讀這樣的文字,如同聆聽愛書人的侃侃而談——他總是不厭其煩地向你訴說著書,書的內容,書的典故,書的裝幀,書里書外的故事,那裡有愛書人對於書的感情獨白,也有他們藏書的樂趣與淘書的艱辛。
一個人的藏書就是一個人的面孔,讀書話可以看出愛書人的真性情,傳統文人一向以「載道」為己任,不小心就會在文字中暴露出自己的「八股」嘴臉,但在書話中不會,他們寫書話像在談家事,常常南面稱孤,將書視作自己的三宮六院,甚至還會把借書稱作「揮淚對宮娥」。黃裳先生喜歡在雨中淘書,他認為客居杭城,在連朝秋雨的夜晚,「倚枕讀湖上詩人的詩集,對比今昔的湖上風光,彷彿與厲樊榭、丁鈍丁、杭堇浦結伴同遊,真是有趣極了。」阿英先生則喜歡淘書後的便餐,在經過了淘書的疲乏之後,隨便找一家乾淨的餐館,坐下來翻翻淘書的收穫,一時之間竟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那真是人生最適意的小憩。
鄭振鐸先生曾在書話中記錄了自己舉債買書的經過:「予見此明蘭格鈔本《錄鬼簿》,不能不動心,索六十萬金,乃舉債如其數得之。」舉債買書向來是愛書人的豪舉,明人吳從先就曾經說過「若待余錢(買書)則天下目枯久矣」的話,於是此老竟將糊口之錢,納之書肆,可見,愛書人大可對妻子的詰問從容應答:「書是能吃的」,但這話也只是調侃而已,書若真的可食,鄭先生也就不必在抗戰之初為糊口而售書,再大呼「造孽」了!長期浸淫書香之中,愛書人都會有一些獨特的習慣與癖好,像他們對「毛邊本」的偏愛,其實已並非為了讀書而藏書,收書已經一變而成為一種鑒賞與把玩,對書佔有的慾望甚至遠遠超過了閱讀的誘惑。就我個人來說,我每每買了新書,總要先在床頭放上幾晚,在燈下展讀、親昵數日,方才歸入書架,而且我喜歡在書的扉頁作記,洋洋洒洒寫上得書的時間、地點和經過,然後加蓋上自己的藏書印,才算完成了所有得書的手續。
古代有一位愛書的官僚,有一天突然厭倦了迎來送往的生涯,感慨道:「吾有清森閣在東海上,藏書四萬卷,棄此不居,而僕僕牛馬,不亦愚而可笑乎?」遂飄然而去。我不敢奢望自己擁有如許之多的藏書,但我希望擁有一間小而充實的書房,它冬暖夏涼,窗明几淨,書桌上星羅棋布擺滿了各種書籍,盡得隨意翻閱的意趣,俯仰之間,那種「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的自豪就會油然而生。博爾赫斯有一句詩是這樣寫的:「我心裡一直都在暗暗設想,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我對此深表同感,因為對於愛書人來說,有書的地方就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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