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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散文】忘江南

不逢江南,已經多年了。所謂江南,一直是小時候的夢想。大概是因為古往今來的文人墨客,稱道的多了,稱道的久了。尤其是北方人,南下到長江以南,即使是只是路過,那也可以是炫耀的資本,居所越往北的人,在他們心裡江南越有詩情畫意般的美麗。而整整五年前,我恰有這麼一次路過的機會,路過江南,這時候還是我第一次。我在火車上穿越安徽,過了蕪湖長江大橋的時候,從車窗一眼望到的就是水鄉江南。第一次望到我夢想中的江南,很像我小時候雨後的青島,水溝里滿是水。這於我並沒有多大的驚訝和憧憬,因為我要江南更南的閩南去,因為對青島的依戀還是我一場恨別。我那時候想,等到北方的油菜花長到江南的這般模樣,我就已經回去了。江南美麗的幻想仍舊遮掩不了對於她還是他的思念,也許離開了就是很多年不再見到,若是想呢,春天的空氣里便瀰漫著南國的青草香,也夾雜著我無可把握的無奈。可是,於我大驚失色的是從江南到西北,從滿山遍野養的住植物,很難直接望到石頭和土的江南到滿眼光禿禿的西北,因為綠色的稀缺,乾渴是最直接的理性反應。在大漠邊陲,大概五六十年前有很多湖水的好幾個地方,還一直號稱著是塞上江南,我就這樣一直被麻木著。這當中就有我想也不敢去想的江南,但有時候約莫還是會想起江南來。江南來過,便不曾離去。那片長江以南的水鄉,我還是會回來的,即使不回,又怎忍忘記那般詩情畫意的美麗的江南呢。對於江南的好處,河流縱橫,湖泊繁多,又臨近大海,空氣中總是含著足夠的水分。生理學上講濕潤的空氣最利於皮膚的保養,這不讓人不想起江南的美女來。據說因為水路的暢通,食用鹽方便進去,於是,鹽商人家的千金便有擦脂抹粉的機遇,相比土裡土氣的村姑,似乎到也添增了幾分氣質,難道江南美女真的如此而來嗎?我又一次到江南,是在我多年不見西北的落日。而這次到江南始於小雨的清早,引誘的我坐卧不住,起身就去車站,去了離我最近的煙雨西塘。時候該是北方的早春,角落的一棵杏樹迫不及待的要開出很多粉色的花朵來,也一併倒映在吳根越角的些許春色里。之後就是黑白的周庄,可能因為沒有廊棚,敞亮了很多。在那裡毫不猶豫的過了一把睡在古鎮水鄉的癮頭,但就像看過三毛茶樓一樣,很快就要離開。莫不說我是為了杭白菊是去烏鎮的,其實我第一個知道的水鄉就是烏鎮,一個襯在水邊的東柵,有著更堅固、乾淨、整齊的廊棚。要是計較起來,就是萬三蹄飄香的周庄,不知何時也做了神佛護佑的營生來。複製出來的烏鎮西柵,大概是因為沒有茅盾的老家,更沒有藍印花布抖落的江南,一小罐胎菊的品種卻喊出了超出東柵兩倍的價錢。江南有六大古鎮,縱然無數的人吆喝個去一個足矣,也這樣勸說著我。我想,要是他們是六胞胎,都生者水鄉的模樣,洋溢著江南的韻味,總該都有著自己的性格吧。你若不用心去欣賞,便永遠覺不出來他們的不同來,比如同里,比如甪直,還有最後要去的南潯。尋一間南方味道的店鋪,來一壺上好的女兒紅,窗外是點綴著燈光的黃昏,這時我是在魯迅的故居,在紹興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的路邊。更遠處是先有魯迅小說而後有的酒樓,附近溜達著祥林嫂打扮的當代孔乙己,那兩天我看到了他多次。樓畢竟是樓,而不是鋪子,茴香豆孔乙己也是吃不起的,怪就怪他在魯迅小說之後沒有註冊自己的商標。當然,在江南,有很多很多可以去的地方。……到江南,你不能不到蘇杭,因為上有天堂。到江南不能不到揚州,因為曾經無數嚮往的人懷揣十萬貫,煙花三月下揚州。江南的夢,大概是因為貫穿他們的古運河,一日日輸送給了久居北京的我,喚我而來,也有我的朋友。在蘇州,有葉聖陶筆下的拙政園,有假山王國獅子園,有空間處理嚴謹的留園,有如意狀的定園。園林我是數不清的,如果沒有北京,蘇州的園林確實甲天下,甲天下的有它的價格。我們沒有絲毫遺憾的乘車直接去了浙江,入夜很深的時候,西湖邊的白堤、斷橋只剩下一個守候的賣花人。大概是在飛來峰的另外一側,有一處新圈起來的西溪濕地,因為嚮往的人多,非誠勿擾。再去西湖,可能只是想走一走蘇堤,西湖十景還有雷峰塔的倒掉,除了聽說,是不可能親眼看到的。其實,很多人知道春風十里揚州路,很多人知道瘦西湖,很多人聽過二十四橋,但少有人知道平山堂,少有人知道第五泉。瘦西湖的名聲,並不是因為人工的開鑿和亭台、水橋的修建,大概因為念叨的多了,「瘦西湖」和「揚州」一樣就有了韻味。而蜀岡之上歐陽修公的平山堂,有多少人是為湊巧到大明寺而後擁擠著,爭搶著去堂前留一張所謂的照片呢。這還不是揚州的遺憾,因為我本不是半夢半醒去的,於我的遺憾,不是何園太小,不是沒有喝到第五泉泡製的茶水,到揚州才知道自己連一二三四五也是數不清的,中國的四大名園,竟有第五個是個園,怪不得古詩這樣說:二分無賴是揚州。對湖而言,杭州西湖以外,就是嘉興的南湖,紹興的東湖,恰好少了一個帶「北」的湖,我想只能是居延澤,更恰當的說它曾是北海。我不是江南人,假借著此來睡幾日江南的空隙,預算著一個遠來的客。當我在天一閣的林蔭里認出了遠來看我的江南梅,這時候寧波的香樟樹已經飄落了滿地的春葉,同來的峻毅也說著魯青的年少。仔細推算著,這茶飯後的幾天將給我的28歲畫上一個驚嘆號。但我不會在江南老去,我只是來看一看江南。若再往東,便是舟山,便是普陀。滿山遍是黃寺廟,如此神聖的凈土,絡繹不絕的燒香人,他們的寂寞,連同浮躁都想留在蓮花洋的珞珈山,然後換一絲心靈的安慰。當無數人同樣感嘆道江南已經找不到她的味道的時候,不是因為江南老去,是因為我們太年輕。等我們慢慢長大,當一天之內差不多可以到中國任何地方的時候,人工的圍牆已在江南肚皮上畫了一個又一個圈,配上一個很詩意的名字「旅遊」,這時候你若天真的有著對江南的嚮往,那麼我勸你等江南割據結束的時候再到江南來吧。於江南,令我大開眼界的,還是收集信徒許願的經費,在靈隱寺要用麻袋,在普陀山要用籮筐的。相比之下,寒山寺略顯寒磣了,門口的楓橋也得索要二十元才讓你瞧上一眼。江南顯得太瘦了,對於西北的豪放,樸素,沙漠給人帶來更廣的視野;那麼江南的韻味呢,因為水的透徹,秀氣,有靈性吧。儘是如此,魂牽夢繞的江南,實在是依依不捨,還是臨走前拿起筆,寫在紙上:倘若多留幾日在江南,該是多好啊。【魯青2010年5月4日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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