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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情是一種傷痛

    在外流浪,常常想起家鄉,我的家鄉,在川南低矮的丘陵地帶,那兒有一條大河,我們把它叫做沱江,可沱江的江水,並沒流經我的家鄉。家鄉離大河很遠,只有一條小溪,兩邊長滿了柳條,一年四季不停地從家鄉流過,直到今天,我也沒弄清楚,那條小溪中的水是不是從大河中來。我見過沱江,無數次地從沱江邊上走過,沱江的江水,一年比一年混濁,家鄉的小溪,水總是那麼清涼,這樣的溪水,肯定和大河不是一條水系,可我總是把從沱江邊上來的人看做親人,當做故鄉人,這大概就是人們常常說的那種鄉土情節罷。       家鄉的水是清涼的,家鄉的山更是秀美的,不管我到了哪裡,是煙雨朦朦的江南,還是白雪皚皚的北國,我的腦里終究是緩緩起伏的山崗。山崗起伏不定,找不到頭,也看不見尾,只覺得它是從天的一頭來,又到了天的另一頭,似乎這世上,最長最纏綿的不過家鄉的山陵,山陵不僅綿延而起伏,而且還在家鄉的周圍團團地環繞,彷彿家鄉就是一個小小的世界,就是一個桃園,生活在桃園裡的人們,享受著山巒上翠綠的松柏發出的陣陣幽香。人們居住的茅屋,一間兩間三四間建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小小的庭院,生活在庭院里的人們,都是世代血脈相傳。庭院的四周,裁著無數的青竹,翠竹放出的清香,一年四季從早到晚從沒間斷過,在庭院里看不到田野,青竹是一層厚厚的屏障,擋住了人們的視線。走出竹林,就是山坡上的麥地和溝壑里的稻田,阡陌在它們之中漫延,向著無數個方向伸展,人們在這些阡陌上穿行,互相地打著招呼,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好象大家都是一家人。       這個地方,幾歲的時候我就隨母親離開了她,到今天已有十多年了,後來母親戀鄉回到了故里,我卻因為生計而四處流浪,流浪的歲月遠不比在故鄉的歲月,流浪的艱辛便我常常想念故鄉,在夢裡,在我白日的思緒里,我的心一刻也沒離開過故鄉,思鄉是我流浪中的一種寄託,可思鄉也是我流浪中的一種痛,有時候,我甚至感到,鄉情,就是我人生路上的一種哀傷。       我在茫茫人流中,見到的都是一個個陌生的面容,聽到的都是一些異地的聲音,有時候,我想尋找一種親情,就到有家鄉風味的餐館,可是無論自己怎麼去刻意尋求,總也找不到家鄉的那種味道,無事時,閑遐時,便打開電視,上上網路,聽聽家鄉的新聞,找找家鄉的消息,每到這種時候,我要麼激動,要麼傷感,家鄉,總是讓我這麼魂牽夢繞。       在外漂泊,最幸福的,就是遇到一個故鄉人。我這十多年,遇到的故鄉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可每次見到故鄉人,我都多了一份憂傷,因為從他們的那裡,聽到的多是一些我不願聽到的消息,什麼某某老人去逝了,某某同齡人又離開家鄉了,什麼人的家裡又不和了,家裡的地又有多少荒蕪了等等,這些,讓我心裡極為難受,我好象覺得,這彷彿不是我的家鄉,他們所說的這些地方是一個我所陌生的地方,因為我心裡的家鄉,永遠是那些田野和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歇的人們。       上一個月,母親在電話中說,我的外婆去逝了,我聽了之後真的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外婆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呀,我小的時候,她把什麼好的東西都拿給我吃,父親罵我打我的時候,她會把我拉到一邊,並大聲地喝斥父親,我還記得,有一次母親找來了一些棉花和布料,說是要給她做棉襖,她非要拿去自己做,結果最後是她給我和妹妹一人做了一件,外婆於我和妹妹,就是我們的保護神,可如今她卻離開了我們,離開的時候我卻沒在她的身邊,我不能說一聲外婆走好,更聽不到外婆最後叫一聲我的小名,我只能在千里之外默默地祈禱,祈禱外婆的靈魂得以安寧,祈禱外婆走入天堂,在那邊過好。       沒在故鄉的日子,最思念的是故鄉的親人,最牽掛的也是故鄉的親人,有時候突然從夢裡醒來,那是因為在夢裡聽見了親人在呼喚自己,其實,這是自己思親過度,有一段時間沒聽到母親和妹妹的聲音,我就在想,她們怎麼了,她們還好嗎,而自己常常借口忙,出於自身的懶惰,很少主動打電話去問母親和妹妹的,相反,卻是我這個常年漂泊在外的卻讓她們放心不下。人總是這樣,總以為自己付出了多少,卻不知道別人付出得更多,我在外想念母親和妹妹,母親和妹妹更想念遠遠在外的我,她們為我憂著心,擔著怕,以至於每次回家,都看見母親頭上又多了許多白髮,妹妹的眼角又掛了一些皺紋,一想到這些,心中就有一種刺心的痛,這個世界,最深最濃的情莫過於親情,而親情卻遠在千里的故鄉,在母親身上,在妹妹身上。       許多兒時的朋友,也和我一樣四處流浪,他們都是我小時候的哥們,可如今我回故里,見不到他們的身影,我得到的故鄉的一些消息,也沒有他們的音訊,我所知道的,是他們的父母,長輩在田間勞作,就象我的母親一樣,想想這些,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種悲哀,我們年青的一代,都選擇了遠離故鄉,到自己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去創天下,去改變自己的命運,以為自己有了出路,家裡的親人就會有好的生活,可實際上,我們很多時候完全是為了自己,對家鄉關心很少,對家鄉的親人更缺少過問,就象我一樣,我遠遠比母親和妹妹過得好,可我對她們的關心,遠沒有我自己對自己那樣徹底,我對她們的關心,除了心裡上外,物質上是少之又少,我在外面揮霍的時候,他們卻在家裡臉朝黃土背朝天,這是多麼大的反差呀,每一年回去,都聽說有人病了,有人去逝了,熟悉的人越來越少,親近的人越來越稀,我們出外流浪,與其說是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使自己脫離貧窮,倒不如說是一種逃避,家裡的親人們,故鄉的老人們,他們承受了最重最重的擔子,經歷著最苦最苦的艱辛,是他們,真正在負起全家人的生活重擔,而這些,我們從沒想過,有些時候,我出外的一些兒時的朋友,還要家裡的親人們給以幫助,本來貧困的家庭,卻因此而更加貧窮。       流浪不是罪過,流浪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家裡的親人們,而今天,想起家鄉來,心裡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傷痛,山還是那樣的山,水還是那樣的水,可家鄉的人,卻一個個不是我原來見著的模樣,我知道歲月會摸去一個人的痕迹,也會給一個人平添一分憂傷,可我更知道,沉重的負擔,更會使一個人丟失掉自己的歲月,使年青的過早衰老,使年老的人更加蒼老,我就常常在腦里想著,有多少個老人,弓著腰在田裡幹活,有多少個老婦,為了生活,把自己家裡的東西拿到集市上去賣,我在想像,我的母親在家裡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可我不敢想,我又不得不想,每次一想到這些,我的心裡就一陣的疼痛,我的眼裡就不由得流出了淚花,有時候,我真想不流浪了,就回到故鄉,就回到母親的身邊,可我左右不了自己,更下不了這樣的決心,我還是一次次地離開了故鄉,離開了母親,不領故鄉的溫情,不體會母親的焦心,我只在心裡對自己說,我要多寄錢回家,讓母親和妹妹過好點,可錢並不能代替一切,母親還是在做著母親做的事,妹妹還是在不停辛勞,剩下的就是母親和妹妹又一次對我的牽掛和我對故鄉一次又一次的思念,而這些牽掛和思念,又有哪一方不是在傷痛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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