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明治維新與中國的戊戌變法 續十五
明治維新的政治改革與經濟發展
「文久二年(1862)四月,薩摩藩主島津久光率千餘兵馬進入京都,向朝廷上奏了公武合體、改造幕府的意見,並想依靠敕命強制幕府實行。然而,志士們卻不了解島津久光的真意,企圖擁立久光進行討幕,並策劃用非常手段讓天皇向久光下達討幕的敕令,但這一計劃卻在久光的鎮壓下失敗了,這就是所謂的寺田屋事件。」(《日本史》第341-342頁)(這裡所說的志士指的是下級武士和浪人)下層擁立島津久光討幕卻遭到鎮壓,可見下層和上層的政治主張並不相同。下層的主張較為激進,他們要推翻幕府;上層的主張較為保守,他們希望以公武合體的方式來限制幕府的權力。此前長州藩主毛利慶也來到京都向朝廷兜售開國政策,並得到朝廷贊成。(就手頭資料來看,我未發現長州藩的主張與薩摩藩有何區別)文久二年正月,發生了坂下門之變(老中安藤信正負傷)後討幕呼聲高漲,使得長州藩的主張發生動搖,結果無功而返。如今因薩摩藩主對尊皇攘夷志士的鎮壓,他們轉而投奔長州藩,因此播下兩藩不和的種子。薩摩藩主島津久光不僅說服天皇接受他主張,還讓天皇派敕使大原重德使與他一起去江戶。這個舉動雖然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思,可也確實有效。「幕府對久光抬出朝廷來干涉幕政,感到不滿,但又怕他來興師責問違敕之罪,因此同意了久光提出的任命德川慶喜為將軍監護、德川慶永為政治總裁的改組方案。」(《日本史》第342頁)雖然我們看不出這個人事任命有何意義,但它卻標誌著幕府已經喪失了獨立統治的權利。《日本史》作者坂本太郎對此評論道:「如果將嘉永六年幕府向各藩徵求對美國使節來日對策的意見,視為幕府統治能力減弱的第一階段的話,那麼,在整整十年之後,以一個旁系諸侯竟能憑藉朝廷的權威來左右幕府重臣的任命,可以說幕府已經面臨令人絕望的第二階段了。」(同上)
薩摩藩主島津久光呆在江戶這段時期,朝廷的政治情勢又有了新的變化。為了爭得朝政主導權,長州藩主放棄藩論,轉提出毀約攘夷的主張,不僅獲得朝廷中少壯派的贊同,還得到天皇令其斡旋國事的敕令。隨後,土佐藩主山內豐范也被朝廷召至京都,並獲得斡旋國事的敕令,因為土佐藩內部已經達成尊皇攘夷的一致意見。雖然這個舉動究竟是天皇本意還是長州藩運作的結果,我們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是朝廷中攘夷的主張佔了上風。等到島津久光從江戶回到京都,才發現朝廷的政治情勢已經大變,只好像當初長州藩主那樣憤然回到自己的領地。「於是尊王攘夷派越發得勢,遂於文久二年(1862)十月,派敕使到幕府去敦促實行攘夷,並傳達了設置親兵的旨意。」(《日本史》第342頁)幕府同意就攘夷之事進行磋商後,由將軍本人明年初進京時當面答覆,但回絕了設置親兵的敕命,也算是軟中有硬。其後,又有七十餘藩主來到京都參與朝政,京都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盛況,嫣然已經成為日本的政治中心,江戶幕府則被拋到了一邊。朝廷開始設官置位,有國事總管、國事參政、參政寄人等職位,廣泛錄用皇族、公卿等各種人才。幕府這邊的應對措施就是增設京都守護一職,其職位在「所司代」之上,由會津藩的松平保容擔當,「授以保護朝廷和鎮壓反幕派的重任」。
「文久三年(1863)三月,將軍家茂尊照早已發出的敕令進京。」(《日本史》第342頁)這是自寬永年間德川家光以後二百年來,將軍再次晉京拜見天皇。先於將軍家茂進京的將軍監護德川慶喜在敕使的逼迫下,不得已答應實行攘夷政策。四月,將軍家茂進京後,慶喜以將軍代理人的身份謁見天皇,奏請一切庶政仍像以往那樣委任將軍處理。天皇的答覆卻是,將軍的首要任務是攘夷,至於國事則根據情況責令由各藩直接處理。「這樣一來,幕府弄巧成拙,只承擔了最棘手的攘夷責任,而在國事方面卻被忽視了其存在。」(《日本史》第343頁)幕府政權的建立本來是靠實力奪取的,如今想要靠乞求來維持當然是緣木求魚。天皇的敕令也沒能讓幕府生出攘夷的念頭,所以到了攘夷的規定日期後,幕府又上奏朝廷請求延遲至五月十日。這個日期臨近時,幕府只是向各藩發出「在對方發動攻擊時,應加以還擊」的通告就沒事了。我們不知道,幕府究竟出於什麼原因而拒絕攘夷,或者是它認識到彼此力量懸殊,或者是不想自取其辱。但是,如果不想失去政治主導權,總該有些籠絡人心的舉措,即使不想真心攘夷至少也可以借題發揮吧。所以,一個政權的沒落與庸才當道有直接的關係。
可是,與幕府的無所作為不同,長州藩到了預定攘夷日期即五月十日,「立即封鎖了下關海峽,炮轟美國商船;隔一天,又對法國、荷蘭的軍艦進行了炮擊。對於長州藩採取的這一果斷的攘夷行動,尊王攘夷派無不感到歡欣鼓舞,朝廷方面對此也傳出欣慰的旨意。但是,幕府對此卻感到驚愕和氣憤,派出使者到長州藩去追究違法幕府命令的責任。然而,長州藩卻斬了來使,奪去來使的坐艦,公開表示了向幕府挑戰的態度。」(《日本史》第344頁)雖然戰爭的結果可想而知——美國和法國軍艦相繼來到下關,長州藩的軍艦被擊沉兩艘、重創一艘,炮台被毀,但長州藩卻因贏得朝野的支持而掌握了政治主導權。七月,薩摩藩也與英國交戰。起因是去年八月,英國人在神奈川縣麥町被藩士殺傷。事後,幕府答應英國公使賠款和交出殺人兇手的要求,但薩摩藩拒絕交人,於是英國出動了七艘軍艦前來討伐。戰鬥持續了三個半小時,結果薩摩藩的城池和十座炮台被毀。
儘管長洲和薩摩兩藩的攘夷之戰沒有取得什麼值得稱道的戰果,但這一行動本身就足以令攘夷志士興奮不已,以長州藩為盟主的攘夷志士制定了「攘夷親征即興兵討幕」的計劃——八月天皇行幸大和時,召開天皇親征的軍事會議,然後天皇再到伊勢神宮行幸。(這是《日本史》作者坂本太郎的說法,我卻看不出攘夷與討幕怎麼就划上等號了)但是,薩摩藩並未改變其公武合體的主張,便於朝中政見相同的中川宮朝彥親王取得聯繫,讓親王去探尋天皇的意圖,得知天皇也有公武合體的意思後,便與二條齊敬、近衛忠熙等政見相同的公卿聯合起來。「(文久三年,1863)八月十八日凌晨,他們派薩摩、會津兩藩的士兵守衛宮門,命令在京諸侯入宮參謹,當場宣布了延期行幸大和、禁止三條實美等尊王攘夷派公卿入朝、免除長州藩派出的宮門警衛等敕令。於是,政局一瞬間又發生了逆轉,朝廷從尊王攘夷派轉到了公武合體派的手中。」(《日本史》第344-345頁)這起宮廷政變表明,在朝廷成為政治舞台的中心後,不同派別之間的政治鬥爭由舌戰開始轉為武鬥;天皇本人的意思雖然有時也能夠左右局勢的發展,但他從未參與其中而是超然於派別鬥爭之上。天皇的這一超然政治地位是日本獨有的,這也是其歷經政治風雨而不倒的根本原因。薩摩藩與長州藩的政治主張在尊皇這一點上是相同的,不同之處在於,前者主張公武合體,後者想要推翻幕府。
文久四年(元治元年,1864)正月,幕府將軍家茂蒙召見進京,天皇表達了「朝幕合作,依靠強大諸侯的襄贊重建朝綱」的意思;「四月,幕府又接到了把全部民政委託給幕府的敕令」。(《日本史》第345頁)表面上看,幕府去年向天皇奏請一切庶政委託將軍的願望已經滿足,但實際上,朝廷與幕府的事權分割並不明晰。政變發生後,朝廷任命德川慶喜、島津久光、松平慶永、松平容保、山內豐信(土佐前藩主)和伊達宗城(宇和島藩主)等六人為參與,參與朝廷和幕府議事,而他們之間又難以達成一致意見,以致不久便相繼辭職,德川慶喜也辭去了將軍助理的職務。公武合體派內部也出現了紛爭。
因政變而遭到處分的長州藩,多次上書朝廷請求赦免七卿和藩主等人而未獲准,於是,自文治元年(1864)六月開始,長州藩的兵馬陸續來到京都郊外集結,想用武力壓服朝廷。他們上書朝廷要求將軍隊開進城內,此時擔任京城守衛總督之職的是德川慶喜,他奉敕令拒絕了長州藩的要求。七月十九日,長州藩軍隊開始攻城,戰鬥在各個城門展開。負責守城的有會津、桑名、薩摩、越前和彥根等藩兵,其中會津藩守衛的蛤門戰鬥最為激烈,因而把這次事變稱之為蛤門之變(或禁門之變)。結果長州兵大敗而歸。於是,「朝廷免去了毛利慶親父子的官職,並根據幕府的請求下達了征討長州藩的敕令。」(《日本史》第346頁)幕府任命尾張藩慶勝為討逆總督,命令各藩出兵,準備從海陸兩面進軍,預定十一月開始總攻。
長洲藩可謂禍不單行,就在幕府準備討伐之時,英、法、美、荷四國聯軍17艘戰艦於八月攻打長州藩,起因還是去年五月長州藩與美、法交戰後封鎖了下關海峽。「長州藩輕而易舉地被打敗,所有炮台均被破壞或佔領。長州藩被迫求和,答應了開放海峽、供應燃料飲水糧食、決不新建或修理炮台、償付四國沒有燒毀下關市街的賠款和賠償戰費等條件。」(《日本史》第346頁)實力受到削弱的長州藩對幕府的強硬態度開始軟化,他們命令蛤門之變的負責人三位家老等主謀者自殺,然後請求總督尾張慶勝赦免藩主父子。「於是慶勝利用這個機會,命令藩主父子提出謝罪書,拆除山口城和引渡三條實美等公卿。在這些命令付諸實施之後,便向各藩下令班師回京復命。」(《日本史》第346-347頁)大張旗鼓的討逆行動就此草草收場,對長州藩來說是以最小的代價洗刷了叛逆的惡名;而對幕府來說則是喪失了剷除對手的絕好機會。究其原因,任命尾張慶勝為討逆總督是幕府的重大失誤。當然,幕府內部也有人對這個結果不滿,他們看到現在正是打擊長州藩的大好時機。於是慶應元年(1865)五月,將軍家茂決定督帥親征,他進京請求敕令,卻未獲天皇批准,弄得幕府進退維谷。將軍家茂退到大阪謀求對策,猶豫不決之際西方列強又來找麻煩了。九月,英國新任公使巴夏禮在同法、美、荷三國公使商量後,四國公使率九艘軍艦來到兵庫灣,向將軍提出提前兩年開放兵庫、大阪(原定1868年,提前至1866年)和降低海關進口稅率等要求,且威嚇說若到期不予答覆就進京直接與朝廷談判。西方列強已經發現了幕府與朝廷之間關係微妙,所以才會有撇開幕府的想法。西方列強的要求又加深了朝廷和幕府的對立情緒,好在經過德川慶喜的上下周旋,(時隔七年)條約終於得到天皇的批准。雖然沒有答應提前兩年開放的要求,但同意把平均20%的進口稅降到5%。
慶應元年(1865)十一月,幕府向各藩下達了出兵討伐長州藩的命令。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天皇終於被幕府說動,同意了幕府的請求。然而時隔一年多之後,日本的政治情勢已然發生變化。首先是西方列強的介入,英國在與薩摩和長州交戰後,轉而支持和武裝兩藩與幕府對抗,法國則支持幕府;其次是反幕勢力逐漸壯大,薩摩藩由聯幕轉向反幕可說是典型例證。本來,薩摩藩與長州藩本來因政見不同而相互仇視以至於兵戎相見,但文久三年(1863)八月政變成功後,島津與幕府的合作不歡而散。薩英戰爭後,英國公使訪問了鹿兒島,海軍提督更促成島津與毛利氏進行了聯歡,所以藩內反幕勢力開始佔據上風。對幕府再次征討長洲藩的命令,薩摩藩持反對意見。土佐藩的坂本龍馬、中岡慎太郎也是倒幕派,見此情景兩人在薩摩藩的西鄉吉之助、大久保是藏、小松帶刀等人和長州藩的木戶孝允、高杉晉作等人之間遊說,促成兩藩聯合。慶應二年(1866)正月,由小松、西鄉和木戶在京都簽訂了兩藩合作討幕的盟約。「在這種情況下,薩摩藩當然不會聽從幕府命令向長州藩出兵。不僅如此,尾張、越前等有實力的大藩也沒有服從。這時幕府已處於騎虎難下之勢,不得不於六月重開戰端。但幕府軍隊士氣不振,敗局已露端倪;恰好這時將軍家茂因病死於大阪城(慶應二年七月),幕府就乘此機會,取得了服喪撤併的敕令才算保住了面子。」(《日本史》第349-350頁)以幕府所擁有的全國五分之一財力,居然奈何不了一個小小藩侯,可見其政治昏庸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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