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想念三叔【原創】

三叔是弟弟和四叔去送的，葬禮很體面，大大說三叔生前也很愛乾淨，也喜歡場面，因為長於三叔，大大不能去送，三叔的骨灰盒裡放了一部手機，大大說想三叔的時候可以打電話給他、、、、、、

三叔走了一段時間後，大大有一天跟我說：「一撥你三叔的電話，還能聽到嗚嗚的響聲，只是沒人接、、、、、、」聽完這話，我的淚就止不住。人的最大悲痛莫過於親人的離開，不論之前給予的傷害有多大都會隨風散去，從此陰陽兩隔永不相見，對於死去的人，生者更多的是懷有一種愛的思念！

有一天，我也學大大跟三叔撥一通電話，那邊真的有嗚嗚的響聲，這聲音很親切，讓我很激動，轉而是悄無聲息的淚流，三叔真的再也不會接電話了、、、、、、

每次都回家過年，在臨近新年的那幾天，大大都非常忙，到了除夕夜，大大就一個人上樓去了，他擦一擦爺爺奶奶的相片，磕頭之後，陪他們聊會天，然後從桌子下面的抽屜里再拿出三叔的相片擦一擦，這相片本該在三叔家放著，但屋裡潮濕，大大擔心會毀了相片，也怕他一人孤單，就放到我家來。三叔太年輕了，卻因為食道癌撒手離去，大大細細端詳著三叔模樣，三叔剛剛離開的那一陣子，大大不願碰相片，總找很多事來做，直到累的一覺就能睡下。現在，他想跟三叔說說話，但還沒聊幾句就又哽咽住，過了很長時間，等心裡話講完了，他就長舒一口氣，再下樓來喝茶。三叔離開的第一個新年，大大在樓上哭的不能自抑，小侄要找爺爺，我帶著他上樓來，大大趕緊擦拭眼角，拉著小侄的手下樓、、、、、、

三叔由煙台回老家養病期間，我往家通的電話也沒怎麼勤快，那時候三叔做完手術已經不能很流利的講話了，問大大近來三叔身體怎麼樣？大大也都是很大聲的給我說：「你三叔挺好的！」不能跟三叔講話，我就期盼著有假期回老家去。

十一放假七天回到家，在看到三叔那一瞬間，心一直顫抖，他瘦的厲害不說，那手術後留下的疤痕，由喉結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胃部，吃東西已不能咀嚼，喝水也是大大用針管往三叔一直插到胃部的管子內輕輕地推壓進去，我的淚，根本止不住、、、、、、曾經那個充滿力量的三叔現在怎麼也找不到了。

大大說，在醫院疼的厲害時候，三叔也只是喊叫，並不掉淚，做手術時更是疼的他手腳一陣亂，大大就和其他弟兄們一起，四五個人才勉強把他摁住。長大後也很少跟三叔見面，沒曾想竟是這副模樣！擦乾淚進屋，我想給三叔喂飯，拿出螺旋藻用豆漿機打碎，按照大大的要求加了肉末，再用針管把這些流質食物吸進來一些，學著大大的動作輕輕地推進插到三叔食道里的管子內，看著流質食物通過細管慢慢流進三叔的胃裡，這個喂飯過程需要細心耐心的等候，就像呵護嬰兒一樣需要加倍的小心照顧，也因為這樣，三叔有些無奈：「再營養也沒用的，都嘗不到什麼味道！」確實，舌頭部位消失了該有的功能，味覺沒了，食道管也沒了。

三叔身邊需要人，大大能做很多事，因為爺爺也需要人照顧，我跟媽媽就下地去拾棉花，期間，我問了很多關於三叔的病情，媽媽看著我嘆了口氣：「你三叔快不行了」我感覺有些站不穩，大大說三叔病情好轉，連電話里的聲音都比往常高几倍，怎麼又不行了呢？媽媽說：「你三叔身邊不能離開人，你打電話過來，他都在聽」大大需要不斷地給三叔強大精神支持，每天會講些村裡的事，兄弟倆這樣促膝長談的時光應該多少年都未曾有過了吧、、、、、、不過，晚上等三叔睡下了，大大也才悄悄地走出家到外面去透透氣，煙也抽的很兇。

三叔的老朋友們都來看他，他有察覺到自己快不行了，他堅決要求搬回自己家住，大大就陪他一起過去住，晚上，大大還是繼續兄弟間的聊天，三叔疼的實在難熬，大大就請醫生來給他打一點止痛針，弟弟跟三叔也很親，他辭了職回家去，親人也都見了面，三叔的心事還是在他的兒女身上，大大寬慰三叔會好好照看他的孩子（後來，大大為此事沒能如願，心裡開始有了一個結）

一天，深夜，三叔有一口痰沒出來，大大把他從床上扶坐起來，這時候，三叔就開始吐了好大一口血出來，媽媽急忙拿起旁邊的盆子來接住，接著是第二口、第三口、、、、、、三叔把這些天的營養全吐出來了，三叔永遠的閉上了眼,他真的太累了。

大大說，平日里三叔也愛開玩笑，因為幽默風趣，讓你忍俊不禁也是他魅力所在，通常，三叔開玩笑的時候，嘴角會上揚一個弧度，他是一個非常熱愛生活的人，朋友很多，但火爆脾氣上來，多少人都拉不住，我也是後來漸漸明白了，他的外號叫「金剛」。年輕氣盛，血氣方剛的，骨子裡都透著爺們氣概，三叔也很能吃苦，干農活也是把好手，要是堅持上學就好了，可惜跟大大一樣不愛去學校。

對於他，大大很是頭疼，脾氣壞的時候他也罵過大大，這倒無所謂，親兄弟嘛，沒有隔夜仇。但是他喝酒去砸人家的門就因為別人不小心傷了他自尊的事，鬧到公安局去，大大怕裡面的人揍他也跟著在門外面守候，奔走數日後終於回家了，大大最怕他給家裡捅婁子。作為家裡的老大，雖都各自成家立業，但他還是因為自家兄弟不斷的操心。真不外乎鄰居大娘一直都是叫他的外號：結實。或許爺爺奶奶很是希望自家孩子都能頂天立地的,像大大乳名就叫結實，當時鄰居故意拿大大的乳名逗我敢不敢叫？二叔確實長得圓潤，得了個石頭的乳名。三叔那性格,叫他「金剛」還挺貼切，四叔，也就是我小叔，爺爺奶奶也是疼愛的很，可起了個「留虎」的乳名(不是太了解小叔這個名字的由來)。兄弟間的外號都那麼硬實，可因為年輕,彼此之間並不懂得團結,還經常會有打架的事發生，最痛苦的還是大大，他希望自家兄弟能夠一條心，一起跟他經營這個大家庭，而不是互看不順眼（因而，相比爺爺家,我還是喜歡姥爺家的那種和睦氛圍）。

曾無數次的祈禱爺爺一家都能和睦相處，可遭遇了奶奶自殺的事後，我就不再抱有幻想了。這事因二叔二嬸吵架而起，其中又牽扯到了姑姑，二嬸的刁蠻，奶奶氣不過，她也斷然不會丟面去二嬸的娘家跟二嬸道歉後把她請回來，奶奶也是有著自己的性格，且又是大家閨秀，雖然跟著爺爺沒有過上多富裕的生活，但是養育了四兒一女，不辭勞苦的努力持家，每天還都精神矍鑠，她愛乾淨，三奶奶也講過，她右肩上常搭著一條毛巾進進出出，做起家務更是井井有條。往大格局上講，她也是一個果斷明事理老太婆。這一次二叔喝多酒引二嬸不滿,她的嘴確實欠了點，竟然無聊到罵自己的婆婆來撒氣，姑姑路過剛好聽到，她打了二嬸，二嬸一氣之下回了娘家。本來小事一件，結果無端地害了奶奶，她老人家氣性很大，說就算死也不會去！爺爺奪過她手裡的農藥後去外面洗手，她又翻找出一瓶，想也不想就喝下去了、、、、、、這個家明顯垮了一下。

接著是三叔和小叔之間的傷害，那時候，二叔二嬸去了煙台，甚少聯繫。起因是什麼忘記了，是在我家喝酒後，兄弟倆開始的，吵到酒桌被掀翻，大大氣得手腳打顫：「大哥是請你們來好好吃一頓飯，不是看你們吵架，掀我飯桌的，都給我滾！」他們回到各自家後，本以為就此結束了，誰知三叔回家後取了刀子進了小叔家，兄弟倆接著開打，刀子捅傷了小叔的胳膊，小嬸嚇哭了，她跑來我家罵，說大大不會當大哥。大大在小嬸眼裡成了罪惡的人，他的過錯在於想讓大家團結，想讓兄弟們齊心協力經營好這個家，結果大家的心因為酒精作用被分開了，大大的心抽搐著，也沒有去解釋，可心裏面怎麼好受得了？辛辛苦苦為整個家當了幾十年大哥，竟然被弟妹罵、、、、、、

後來是姑姑和小叔一家不和，小嬸脾氣也臭，但人不壞，姑姑是家裡最小的一個，又是女兒身，爺爺奶奶疼愛自不必說，上面又有四個哥哥，她的性格也就有些烈，但沒了媽媽照顧，哥哥們都已成家，那時候她也很可憐，一天，姑姑和小叔吵完架，她搬起了一塊石頭砸向電視機後，就跑到未婚夫家裡去了，小叔氣得拿著鐵叉子非要去找姑姑一決生死，大大去勸小叔，小嬸又罵大大偏袒，說和姑姑早就預謀好了的，大大的心再一次被家人刺傷。大大對姑姑是又愛又恨，本想著就這一個妹妹，也有了婚約，那就理應到了結婚那天，風風光光地把她嫁出去，也算了結家人心思。哪知，姑姑犯傻把小嬸陪嫁的電視機給砸了？這一下，整個家算徹底的垮了！大大多年來的辛苦沒有換來家庭和睦和鄰居尊崇，他對自己很是失望、、、、、、事後，大大還是覺得給姑姑一些娘家顏面，偷偷的給了姑姑一些嫁妝錢，姑姑沒有婚禮，和未婚夫去了泰山旅遊，回來後擺了喜酒算是正式結婚，大大還是隱忍著對姑姑不爭氣的恨去給姑姑撐了面。

再然後就是各家的不安寧，大大身上又背負起大哥的責任，就像一塊莊稼地離不開莊稼漢一樣的去照應照應這個，理會理會那個。小叔一家也去了煙台很少回來，在我看來，大大的操心總是白費功夫，姑姑從小所處的環境與姑父家的環境大不同，也就有了矛盾，吵鬧也就無休止，都是自私不懂得包容對方的主。每過一段時間，大大就去姑姑家進行一次苦口婆心的勸解，姑姑沒了奶奶疼愛，但大大卻給了她媽媽的依靠，這也就讓大大更累了，有時候為了這個愛鬧騰的姑姑，連自己家的小孩和田地都顧不得。可這也沒讓姑姑能悟出一些道理，有一次，大大又去了她家，這一回，姑姑罵起了他：「你不是我大哥，咱倆不是一個爹媽生的，這裡是我家，我不歡迎你，你走吧！以後別再來了！」院子里還站著很多鄰居，姑姑一點顏面不給大大，這番話也太多的刺兒了，大大一路哭著走回家、、、、、、

我們這個大家庭風雨飄搖的一路磕磕碰碰走過來,著實不易。但大大內心仍堅守家和方能萬事興!儘管多次被手足罵，被妹妹氣的渾身打顫,但打斷骨頭, 筋還連著，再怎麼吵鬧，兄弟也還是兄弟，家總還是家。這也就是為什麼骨子裡流著同樣血液的奇妙之處。

再說三叔吧，在家的那四五天，他雖然嘴裡插著管子，但還能忍痛給我開玩笑，若是說話像往常那樣流利的話，估計我就會捧腹大笑，這是唯一的一次給我開玩笑。也看到了大大之前所述，三叔的嘴角會上揚一個弧度的模樣,很帥氣的那種。

十一也是家裡最忙的時候，我們家雇了十多個小工來收蒜，三叔也跟著忙，他拖著虛弱的身子骨給工人們做了個土豆燉雞，先從燒開水拔雞毛忙活，還有其他一些菜，大熱天的，他本就體力不支，還是咬牙堅持做了一頓飯，完工後，他的衣服全濕透了，不知是熱的還是疼的，事先大大堅持不讓他做，但坳不過他，三叔想幫忙，或許只有這樣做，他心裡才會好受些，算是彌補多年來對兄嫂的歉意吧。

三叔可能對晚輩不是那麼有耐心，我和堂妹（他女兒）有一次去他家地里摘小瓜，剛走到地邊，三叔楞是在幾百米處看的清清楚楚，他那大嗓門一亮，瞬間把我倆震住了，就覺得耳膜旁有高分貝聲音回蕩，而且是反覆往大腦中樞神經傳送一個命令—站住！不敢後退更不敢往前走，稻草人一樣定在那裡，不一會，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誰讓你跑地里玩的，啊？這小瓜還沒長好，就摘啊？滾一邊去」堂妹當時就被訓哭了，我也嚇得臉色發白，都不知道怎麼走回家的，直到看到大大和媽媽了，就跑過去，長舒了一口氣後，才放開眼淚和他們講，三叔有多凶！堂妹都不敢回自己家了，那種受驚嚇後去給爹媽打小報告的心態惹得他們哈哈大笑。

要說長相，我覺得三叔像瘦身版的明星韓磊大叔，尤其是眼睛部分，爺爺奶奶身高都不賴，他們的孩子也遺傳了這一點，而且都很強壯，也真的都人如其名了！看過三叔的球技，是籃球，地址就在我們初中的學校操場。三叔穿著短衫和長褲，配一雙黑色布鞋，傳球，運球，扣籃，濃密的黑髮盡情揮灑著他的青春，當時還不懂籃球，但看到師生都圍了一圈又一圈，還有三個裁判坐在那裡盯著兩組隊員，很是熱鬧，那是僅有的一次看三叔打籃球賽，現在想想還是很激動，因為每進一個球，三叔都會喊一嗓、、、、、、

2014-6-17（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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