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陌生的春秋戰國（三十六）趙武靈王胡服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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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不斷壯大的強秦，不靠譜的合縱聯盟，以及不斷騷擾趙國的北方少數民族政權，趙武靈王下定決心改革，推行「胡服騎射」，使得戰國以來一直默默無聞的趙國迅速強大起來，並且消滅中山國以及其他幾個少數民族政權。但是趙武靈王在處理國內問題，尤其是自己的兒子們爭奪權利的問題上優柔寡斷，致使趙國內亂，自己也凄慘的死去。那麼趙武靈王是如何克服阻力推行胡服騎射，趙國的內亂又是如何出現的呢？

趙國的創始人趙無恤可以說是三家分晉的最大功臣，但是趙無恤之後趙國就沒有再出現特別英明能幹的君主，使得趙國基本處於打醬油的尷尬地位，甚至在魏惠王時期，趙國都城邯鄲還被龐涓攻破，險些亡國。就連在魏文侯時期被樂羊滅掉的中山國，也在不久之後就復國，成為了趙國土地上的國中之國。一直到趙肅侯執政時期，趙國形式才多少有所好轉，趙肅侯也很好的處理了與諸侯之間的關係，雖然沒有再次出現太大的損失，但也沒有什麼出彩的故事。

趙武靈王接替趙肅侯即位趙國國君後，與趙肅侯安排的託孤重臣肥義一起，很快穩定了趙國局勢。當時以魏惠王為首的很多諸侯，企圖在趙國辦理國喪的時候趁機滅掉趙國，但是這個危機最終被趙武靈王很好的化解。隨後，趙武靈王參加了公孫衍組織的五國相王，卻在攻打秦國的戰爭中大敗而歸。趙武靈王也清楚的看到了合縱組織內部矛盾重重，完全靠不住，一氣之下放棄了王的稱號，也不跟公孫衍，蘇秦他們玩了，基本上退出了合縱會盟。而是轉過身去解決北方少數民族帶來的威脅，因此趙國在前面的故事中出鏡率不高。但是趙國在跟北方的少數民族戰鬥並沒佔到便宜，以及趙莊之戰輸給秦國，趙武靈王意識到這麼幹下去不行了，得干點不一樣的事情才能讓趙國壯大起來。

跟肥義聊了幾個晚上後，趙武靈王對趙國做了個全面的剖析，把趙國的優勢劣勢面臨的機會以及受到的威脅（現代人叫做SWOT分析）分析的清清楚楚。他們發現少數民族的很多東西是可以拿來學習的，例如他們的衣服穿的很方便，騎馬打仗都非常實用，反觀漢族的長袍寬袖開襠褲，幹啥都不方便，僅僅是因為老祖宗傳下來的，就不得不這麼難受的穿著。而且趙國由於滅掉了代國，獲得了天然馬場，可以訓練騎兵。因此，趙武靈王下了決心，召集文武大臣開會，告訴大家要在趙國推行「胡服騎射」，明天開始都打扮成少數民族的樣子，回家練騎馬去。

大臣們聽了國君的命令，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要學習落後粗野的少數民族？你要是讓我們學習那個強大的秦國，我們還覺得可以理解，為啥要學習那些尚未開化的民族呢？趙武靈王在大家眼裡頓時變成了外星人，趙武靈王也是心急如焚，這樣下去政策如何落實啊。肥義說有辦法，大王應該先搞定幾個在大臣心中德高望重的頑固分子，要是他們能夠帶頭胡服騎射，其他人也不會說啥了。趙武靈王一聽有道理，就把他表叔公子成選作了重點關照對象，親自拜訪公子成，企圖說服他順從自己的意思，協助變法。不出趙武靈王所料，公子成不愧是守舊派，一上來就搬出了祖宗之法不能改變等老思想舊觀念，以及少數民族多麼多麼不好。趙武靈王就耐心的講解胡服騎射的好處，並且從古聖賢王到商鞅變法，拿出一個個實例說明變法對國家的好處等等。最後把公子成說的啞口無言，乖乖的換了衣服。第二天，文武朝臣看到趙武靈王，公子成，肥義等趙國最關鍵的群體，全部放棄了長袍寬袖開襠褲，都換成了胡服，大夥也都知道該怎麼做了，胡服騎射的政策終於能夠在趙國得以推行。

說到這裡，不知道兩千多年前的人們有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凡是要變法的人都要面對一群守舊派，而這些守舊派的論點和論據也基本一致，改革家們駁斥他們的答案也有很多相似之處，從商鞅，吳起以及趙武靈王的故事中可以看出一二。所以，那時候如果有哪位改革家可以寫一本《在說服守舊派時遇到的常見問題與標準答案》，也許會對後世的改革家們有很大幫助，王安石，張居正們就可以省好多口水了。

除了換衣服，趙國還推出了大量鼓勵培養騎兵的政策，加上戰馬資源豐富，趙國的軍隊作戰實力一下子提高了很多。這就很好的緩解了來自北方少數民族的壓力，因為打仗不怕他們了，文明又比他們發達，而且讓趙武靈王心裡也更加有了底氣，所以他才能夠干涉秦國內政，想方設法把秦昭王弄回來做了國君。從公元前307年推行胡服騎射開始，趙武靈王幾乎每年都要討伐一次中山國，蠶食中山的領土。十年後，中山國徹底被趙國消滅，趙武靈王的一大心腹之患終於平定。在消滅中山的前一年，北方少數民族樓煩部落歸降趙武靈王，並且融入進了趙國的騎兵。在之後的十幾年裡，趙國很少受到少數民族的襲擾，這使得他們終於可以放眼中原，會一會其他諸侯國了。

為了能夠更加專註的壯大趙國的軍事實力，以及實現趙國的開疆拓土，趙武靈王在公元前299年做出了一個重大並且有些瘋狂的決定：讓位。他把趙國國君的寶座傳給了自己不到十歲的兒子趙何，這就是歷史上的趙惠文王，並且由肥義輔政。趙武靈王設計的倒是不錯，從這時候起，趙國就變成了一個二元統治的政體，軍事和外交的事情交給趙武靈王負責，內政和治理國家的事情交給趙惠文王負責。趙武靈王還給自己上了個尊號「主父」，所以天下人都知道趙國有個國王和一個主父。

趙國的實力壯了，胳膊粗了，膽子也肥了，竟然開始打起了秦國的主意。因為他們也聽說了秦國現在是女主當權，這兩年也沒鬧出啥新的動靜，所以趙國激進派就主張消滅掉北方少數民族後，從北往南給秦國插上一刀，然後聯合三晉以及齊楚等諸侯，一口氣滅了秦國這個禍害。另一派的主張是此時秦國實力還很強，只可拉攏不可敵對，可以聯合秦國抗擊東方的齊國。趙武靈王一看，你們別吵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準備自己去秦國看看，再確定怎麼打。大家再次暈倒，主父這個時候去秦國豈不是羊入虎口，太危險了，而且秦國人不守信用也是出了名的。趙武靈王不聽，非要親自去見一見自己擁立的這個小秦王長啥樣。不久之後，咸陽迎來了一個趙國的使團。秦昭王見了趙國使節，發現其言談舉止不像常人，談吐非凡並且能夠給人一種壓迫感。秦昭王把趙國使團安頓回驛站後，就問大臣們，有誰聽說過趙國有這麼個很牛的大臣，要不要挖來給秦國當個相國啥的。大家說沒印象啊，現在哪個國家有點拔尖的人，大家都聽說過，但是沒印象趙國有這麼個人。後來有個人突然想到，這個使節會不會就是趙國的「主父」啊？秦昭王立刻派人查看，發現趙國使團還在，使節已經策馬飛奔回趙國了，一打聽果然是主父趙武靈王。趙武靈王回到趙國後告訴大家，現在秦國雖然女主當權，但是新君秦昭王氣度不凡，同時秦國地形險惡，易守難攻，我們此時還是要團結秦國。這樣，趙國短期內少了秦國這個對手，外部環境更加安定了。

然而，堅固的碉堡往往是從內部攻破的，趙武靈王設計的二元政治體制看上去很美好，但是在真正的權利面前，當爹的主父很自然就比兒子高出一頭。因此，破壞這種二元平衡的還真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設計者趙武靈王，而破壞這種平衡的直接原因，則是他對自己兩個孩子的愛。

趙武靈王即位初期，趙國的太子並不是趙何，而是他的大兒子趙章。後來趙武靈王娶了第二個正妻吳娃，對其寵幸有加，就把她立為王后，也就是歷史上的「惠後」。這樣，趙章就被從太子的位子上趕了下去，惠後生的兒子趙何就變成了新太子，又一次的廢長立幼出現了。不過這一次可以說無可厚非，因為趙何子以母貴，老媽變成了王后，自己就變成嫡長子了。這樣一來，大家可以想像趙章同學此時的心情，他不光見了新君趙惠文王不爽，還會對他老爹趙武靈王有意見，但是趙章這個人城府還算不錯，平時也沒怎麼表現出來。可趙武靈王時間長了心裡彆扭，尤其是惠後去世之後，他就想做點什麼事情來彌補趙章，從而讓他自己心裡也平衡一些。於是趙武靈王封趙章為安陽君，並且讓大臣田不禮給他做相國。但是這個田不禮是個內心不安分的人，他一直在趙章耳邊吹風，應該找機會把屬於自己的東西奪回來。後來趙武靈王甚至有了把代國分封給趙章的想法，讓這一個國家出現兩個國君。趙惠文王一聽，老爸這是瘋了，這不就是搞國家分裂嗎？肥義等大臣也強烈反對，而趙武靈王他叔叔公子成，以及趙國大夫李兌也都站在了趙惠文王這一方。

趙武靈王一看這事鬧僵了，覺得其中有誤會，就在公元前295年的春天，帶著趙惠文王到沙丘這個地方去旅遊，順便談談心，消除心中的顧慮。兩個人都是趙王，有各自的住處，就沒住一起了。某一天，趙章的國相田不禮突然帶兵包圍趙武靈王，說趙惠文王要謀害趙武靈王，自己奉趙章之命來保護主父。趙武靈王一看就明白了，自己也是老政治家，這種事情誰下手一眼就看清楚，但是自己也沒辦法。與此同時，趙惠文王那邊接到了趙武靈王的召喚，正準備動身，肥義攔住他說，恐怕有詐，因為他知道趙章和田不禮那邊詭計多端。於是肥義先去趙武靈王那邊看了一眼，卻沒有活著回來。趙惠文王和公子成他們也明白了，立刻組織部隊攻打趙章。趙章的部隊畢竟人數少，並且不是正規軍，哪裡是經過胡服騎射改革後的趙國正規軍的對手，很快就被打散。趙章無奈，只能跑到老爹趙武靈王那裡求情，現在不是他圍困自己老爹的時候了。趙武靈王又氣又怒，可這畢竟是自己的大兒子，不忍心殺他，但是公子成和李兌已經帶兵追到了趙武靈王的住處，並且將他包圍。雖然趙武靈王喝退了公子成他們，但是不久之後，趙章還是被殺。

最後我們要看一下我們的主角趙武靈王的下場，兩個字：凄慘。因為公子成他們因為趙章的事件包圍了趙武靈王，按照法律是要滿門抄斬，於是他們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趙武靈王圍困，而且不給他吃的。到最後，一世英雄趙武靈王就這麼活活的被自己的兒子和叔叔給餓死了。沒有人交代此時此刻趙惠文王在做什麼，也不知道這個年輕的趙國君主為何可以忍心看到自己的父親活活餓死，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是趙惠文王年紀尚小，大權已經旁落到公子成他們那裡，所以困死趙武靈王的主要責任也許不應該給這個年輕人吧。但是日後的趙惠文王卻成了趙國的一代明君，享用了胡服騎射給趙國帶來的強盛，也任用了廉頗，藺相如，平原君等賢臣，讓這個強大的國家屹立在諸侯紛爭的戰國時代。

趙國的故事先放一下吧，因為此時的中原更加熱鬧。就在趙國沙丘政變前兩年，有人再次舉起合縱的大旗，並且主動攻打秦國，不但讓秦國虎狼之師全部退回函谷關，甚至讓他們第一次割地求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