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是枝裕和情同兄妹,更是日本最值得期待的女導演!
西川美和是日本知名的電影導演、編劇、小說家。2002年,她以自編自導的作品《蛇草莓》出道。2006年自編自導《搖擺》,獲得第49屆藍絲帶獎最佳導演獎,入圍第20屆三島由紀夫賞。2009年,憑藉第三部原創劇本,她導演的電影《親愛的醫生》獲得旬報十佳第一名,藍絲帶獎最佳導演獎、藝術選獎新人獎。2015年,小說《永遠的借口》入圍第153屆直木獎,2016年同作電影化。
知日在「分福」採訪西川美和
這金光閃閃的介紹,看上去是就是一個人生贏家的故事。
然而真實的人生充滿不可複製的機緣巧合。西川打開電影之門,是在遙遠的1998年,大學畢業的她在參加電視製作公司TV MAN UNION的面試後,又一次失敗的她卻接到一個電話——
「要是還想做電影的話,就再來我這面試一次吧。」
給西川打電話的人正是TV MAN UNION當時的面試官之一,導演是枝裕和。西川無法忘記,正是這個電話使她一下子從沮喪中振奮了起來。這個時候,是枝裕和正在進行《下一站天國》的拍攝,西川美和加入了是枝的團隊,成為了一名導演助理。她年少時的電影之夢就此真正開始。
1999年 《下一站天國》
從零開始的導演之路
「這就是緣分吧,世間際遇都逃不過正好的時間點,剛好遇上就是緣分。」如今的西川這樣解釋自己的導演生涯。曾想過要拍電影,但在遇到是枝之前,她從未有過與電影拍攝相關的接觸,在進入早稻田大學第一文學部專攻美術史時,西川坦言其實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以後究竟要做些什麼,雖然學的是美術史,但她幾乎都沒怎麼去認真上過課,反而是在社團的時間會更多一些。
最開始,西川加入了廣告研究會,大二轉而加入了寫真部,這確實是她經過思考後的決定:「因為沒能進到電影社團,而攝影的話自己一個人就能完成,膠捲也不是很貴,而且在哪兒都可以進行」,她也曾想過以後就以寫真為生。可是漸漸地,西川開始感到自己並不適合攝影,她始終不知道如何判定攝影作品的好壞,也覺得自己喜歡語言表達而非用鏡頭表達。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她選擇堅持完成曾經的夢想,不是說一定要成為導演,但想在有關電影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西川最後的堅持有了回報,在是枝裕和之後的電影里,很多都有西川的參與。在大學「不務正業」積澱出的文學素養和學識讓西川有了講故事的基礎,在有關電影的很多想法上,她也會和是枝探討,在做著助理導演的另一面,是枝也會幫西川在拍攝自己的電影時牽線搭橋,而在她嶄露頭角的第一部電影《蛇草莓》中,製片人就是是枝裕和。
每一部電影,都是和自己有關的故事
至今為止,西川美和一直堅持原創,從2002年自己的第一部電影《蛇草莓》開始,幾乎每一部電影她都是自編自導。西川很會用電影去講故事。與是枝裕和細膩的溫情和日常不同,她每一部電影的完成,最開始的靈感都是來源於她日常的所思所想,甚至是做過的夢。
作為處女作的《蛇草莓》,才上映便被奉為經典。這是一部典型的日式家庭倫理片,但著力點不在於溫情,而是在面臨家庭崩潰時親情間的關係探討。電影里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不得光的一張臉,即便是美麗正直的倫子。但無論如何,家庭的血緣是最真切和可靠的維繫,不管之前的母親如何抱怨,也不管之前的父親是如何隱瞞,抑或最後的哥哥是多麼荒唐,大家都抱有對家最溫馨的一面,所以在倫子看到蛇草莓的那一刻,她釋懷了藏在心裡那麼多年的梗,這也是對家庭最溫暖的詮釋。
2002年 《蛇草莓》
在《蛇草莓》之後的2006年,西川的第二部自編自導電影《搖擺》上映,而她也因為這部電影在日本影壇大放異彩。這部電影的靈感其實來源於西川做過的一個夢,在夢裡,一個善良而內斂的朋友殺了人,而當西川知道這件事後的第一反應竟是擔心自己會因這個朋友的殺人而受到影響。這個夢讓西川感到惶恐,也讓她有了更深的思索,如果將此標榜為「利己」主義,最後的底線會在哪裡?
世間最牢不可破的關係莫過於血濃於水的親情,在親情下,或者在各自不同的生命中發生這樣的事又該如何取捨呢,西川因此將故事安排在了一對兄弟的身上。哥哥是朋友的原型,被殺之人是哥哥現在喜歡,曾經卻是弟弟戀人的女人,她喪生於一座弔橋,弔橋的搖擺就如哥哥與弟弟。因這個女人的死亡,兄弟間情感的搖擺開始變化,最後失衡,其中癥結都不是源於對女子的愛,而是兄弟兩人與人生的對話。
2006年 《搖擺》
從《蛇草莓》到《永遠的借口》,西川美和的每一部電影都會有看似平常,卻又耐人尋味的探討點,從中所帶來的問題其實對我們來說並不陌生,可能是太平常所以我們選擇忽略,也可能是太痛苦所以我們選擇逃避。西川美和從不刻意渲染,卻總能直擊每一個人心中最柔軟,抑或最傷感的一面,不煽情,但總會在電影的最後一刻讓人潸然淚下。
2016年 《永遠的借口》
知日專訪摘錄
知日 成為導演的助手,對你的電影生涯的影響非常大吧。
西川 就算成為導演助手,但是也完全不覺得自己能成為導演。只是在導演身邊近距離觀察他的工作,如何創作劇本,修改劇本,從而湧起濃厚的興趣。但是20年前,女性導演很少,連女性導演助手都很少,當時沒有做導演實感。不過,雖然我只是導演的助手,導演卻跟我說了很多如果20多歲不成為導演是不行的話。是枝導演是30歲出頭的時候拍的《幻之光》 ,他覺得儘管經驗更豐富的30、40多歲的人也能拍電影,但一定有隻有20多歲的人才能完成的表現。總之他讓我先做企劃,試著把劇本寫下來。我本來就是很喜歡寫東西的人,就按照他說的,開始想企畫,寫劇本、小說了。
知日 當時做導演的助手時,都做了怎樣的工作呢?
西川 在《下一站,天國》裡面,不是有很多老爺爺、老奶奶的採訪嗎?其中一半以上都是普通人。當時導演就讓我拿著攝像機去街頭取材,問他們「自己的人生中最想要拍成電影留下來的記憶是哪一段? 」 我拿著攝像機去商店街取材,每周嚮導演彙報,他會從裡面選擇有意思的部分,反映到劇本里,如果發現有意思的人,就會邀請他們出演電影。這就是我最初的工作。但是對陌生人舉起攝影機進行記錄,對我來說是非常害怕的事情,有的人是不習慣被攝像機拍攝的。而在導演的指導下,那些一開始還不習慣的人,在鏡頭前漸漸能做自己了。
知日 你跟隨是枝裕和導演工作,從他那裡學到最多的是什麼?
西川 在導演身邊看導演從零開始完成一部電影,開始認識到到電影的基礎工作。為此,要學習的東西還有很多。和導演一起工作很開心,現在如果有機會還想做他的副導演。
知日 導演在工作現場有沒有什麼特別的習慣或者工作方式呢?
西川 是枝最大的特點,就是只要是對自己拍攝電影有幫助的意見,都會聽取,而且完全依賴。一般的導演是不會聽一般人的意見的,作為最底層的副導演只要做到端茶送水,隨時待命就行了。在電影拍攝現場,別人也不會對副導演的話言聽計從。此外,他的剪輯真的很「麻煩」。他是紀錄片導演出身,有拍好素材再來構成的特質。一般拍電影都是,先定下劇本,開始拍攝,最後剪輯。因為劇本已經定下了,在剪輯階段一般不會再改了。而是枝會在剪輯階段,把拍好的素材進行再構成,改變場景的排列組合。幾乎是在剪輯階段,從根本思考這部電影要表達什麼。
知日 他在拍攝時導演會發火嗎?
西川 完全不會,我也從來沒看過,他也從來沒對我發過火。但是他會憤怒,他本身就是一個對政治、體制充滿憤怒的反權威的人。而對現場發生的糾紛也好,別人的失敗也好,從來不會發火。
知日 關於 2014 年成立的分福,是一個創作者集團。能具體說說這是一個怎樣的集團嗎?
西川 是枝導演、我、砂田麻美導演,以及一些年輕導演一起組成了分福。我們希望保有一個能自由創作的地方。能夠一直拍出作品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很多導演為了生存,而去選擇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或者無法持續拍電影,甚至也沒有時間去思考自己要拍的電影是什麼了。拍電影不是為了賺錢,需要更多的思考。
知日 「分福」兩個字出自西川的手筆,「分福」的含義是什麼呢?
西川 實際上,「分福」這兩個字是沒有什麼意義的。向工作人員徵求意見時,這兩個字冒出來了。提出這個名字的是我的助理青木,她之前還是是枝導演的《無人知曉》的宣傳,一直受到導演信賴的一個人。是枝裕和不想要英文的名字,覺得日文字的感覺會更帥氣,而且分福(bunbuku)的讀音,聽起來也很可愛。「分享幸福」的意義也很好。就這樣決定了。如果能夠成為這樣的一個公司,算是很好的寓意了。
知日 今後對分福的期待是什麼?
西川 希望今後有更多有趣的人進來。不是為了是枝導演和我能夠給他提供什麼,而是有自主性,更好地利用這裡拍出更好的電影。其實,這也是我社的問題(笑),砂田麻美還不能拍虛構,是枝導演拍片速度又很快,我是3~4年拍一部,雖然沒有必要慌張,但是如果沒有新鮮血液,就會變成普通的製作公司了,而且公司里的年輕人也需要成長,有時候照顧過頭了,其實我更希望嚴厲地對待他們。我雖然不會告訴他們不要尋求安穩,但是如果過於安穩,就會優先選擇生活而非創作,我希望年輕人在危機感中去思考什麼是創作。
是枝裕和在分福
本文節選自《知日·步履不停,是枝裕和》特集,點擊「原文鏈接」直達下單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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