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阿來:文學是自我教育和自我提升的途徑

作家阿來:文學是自我教育和自我提升的途徑

阿來,藏族,中國作協副主席,四川省作協主席,茅盾文學獎獲得者。

  文學讓我懂得,即便最為卑微的人,也有著自己的精神嚮往。

  對我來說,文學不是一個職業,一種興趣愛好。文學對我而言,具有更為深廣的意義:她是我自我教育,自我提升的途徑;是我從自我狹小的經驗通往廣大世界的,進而融入大千世界的唯一方式。我生長於荒僻的鄉村,上過學,但都是最不正規的那一種。上小學和初中是在文革中間,上師範是1978到1980年。大家知道,那時的學校應該沒有給學生提供什麼好的世界觀———甚至可以說,那種教育一直在教我們用一種扭曲的眼光來看待世界與人生,讓我帶著這種不正確的世界觀走入了生活。好在這時,我遭逢了文學。那些塵封在圖書館中的偉大的經典重見天日,而在書店裡,隔三岔五,會有一兩本好書出現。那個時候,我並沒有想過要當一個作家。我只是貪婪地閱讀,覺得這種閱讀是一種很好的自我教育。在書的背後,站立著一個個的巨人,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們就會站出來,站在檯燈的暗影里,指引我,教導我。我把自己交給文學。讓文學來教育我,提升我。

  在我的經驗中,大多數人都在為生存而掙扎,而爭鬥,但文學讓我懂得,人生不止是這些內容,即便最為卑微的人,也有著自己的精神嚮往。而精神嚮往,是在自己的內心深處能讓自己溫暖,也讓旁人感到安全與溫馨的念想,讓她像一朵花結為蓓蕾,悄然開放,然後,把眾多的種子撒播在那些荒蕪的土地之上。

  文學的教育使我懂得,無論是家世、階層、文化、種族、國家這些種種分別,只是方便人與人互相辨識,而不應當是樹立在人際之間不可逾越的界限。當這些界限不止標註於地圖,更是橫亘在人心之中時,文學所要做的,是尋求人所以為人的共同特性,是跨越這些界限,消除不同人群之間的誤解、歧視與仇恨。文學所使用的武器是關懷、理解、尊重與同情。文學的教育讓我不再因為出身而自感卑賤,也不再讓我因為身上的文化因子,以熱愛的名義陷於褊狹。

  文學的教育使我懂得,自己的寫作,首先是鞏固自己的內心,不是試圖去教育他人。文學是潛移默化的感染,用自己的內心的堅定去感染,而不是用一些漂亮的說辭。

  我接受的是以粗暴,以強力,以仇恨為美的教育。我自己也曾用這樣的眼光來打量這個世界。是文學讓我走出這個內心的牢獄,讓我能夠發現並欣賞這個世界上的美。在美還不普遍的時代,我心懷著對美更高的憧憬。

  我感謝文學讓我成為一個作家,改變了我的命運。更重要的是,是文學關於人類普遍命運的教育,關於增添人性光輝的教育,關於給這個世界增加更多美好的教育,關於一個人應該有豐沛而健康情感的教育,把我這樣一個生長於蒙昧而嚴酷環境中,因而缺乏對人生與世界正確情懷的人,變成了一個大致正常的人。我相信,通過文學這個途徑,我將吸取到更多的人類的精神成果,相信通過這樣的學習與吸收,自己將變得更加正常,更加進取,更加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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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壩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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