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歷代通載(卷二十一至卷二十五)(嘉興藏A135)
佛祖歷代通載卷第二十一
⊙重巽法師。自湘西赴其叔父中丞之請。柳子厚贈之以序曰。或問宗元曰。悉矣子之得於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對曰。吾自幼學佛。求其道積三十年。世之言者罕能通其說。於零陵吾獨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得而聞之矣。其存於世者。獨遺其書。不於其書而求之。則無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況其意乎。今是上人。窮其書得其言諭其意。推而大之。逾萬言而不煩。總而括之。立片詞而不遺。與夫世之析章句徵文字。言至虛之極則盪而失守。辨群有之伙則泥而皆存者。其不以遠乎。以吾所聞知。凡世之善言佛者。於吾則惠誠師。荊則海雲師。楚之南則重巽師。師之言存。則佛之道不遠矣。惠誠師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鄭中書洎孟常州。中書見上人執經而師受。且曰。於中道吾得以益達。常州之言曰。從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師友命之。今連帥中丞公具舟來迎。飾館而俟。欲其道之行於遠也。夫豈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嚴重。中書之辯博。常州之敏達。且猶宗重其道。況若吾之昧昧者乎。夫眾人之和由大人之唱。洞庭之南竟南海。其土汪汪也。求道之多半天下。一唱而大行於遠者。是行有之。則和焉者將若居蟄之有雷不可止也。於是書以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馬郎婦不知出處。方唐隆盛佛教大行。而陝右俗習騎射。人性沉鷙樂于格斗。蔑聞三寶之名。不識為善儀則。婦憐其憨乃之其所。人見少婦單子風韻超然姿貌都雅幸其無侍衛無羈屬。欲求為眷。曰我無父母又鮮兄弟。亦欲有歸。然不好世財。但有聰明賢善男子。能誦得我所持經。則吾願事之。男子眾爭求觀之。婦授以普門品。曰能一夕通此則歸之。至明發誦徹者二十餘輩。婦曰。女子一身家世貞潔。豈以一人而配若等耶。可更別誦。因授以金剛般若所約如故。至旦通者猶十數。婦更授以法華經七軸。約三日。通徹此者定配之。至期獨馬氏子得通。婦曰。君既能過眾人。可白汝父母具媒妁娉禮。然後可以姻。蓋生人之大節。豈同猥巷不檢者乎。馬氏如約具禮迎之。方至而婦謂曰。適以應接體中不佳。且別室俟少安。與君相見未晚也。馬氏子喜頓之他房。客未散而婦命終。已而壞爛。顧無如之何。遂卜地葬之。未數日有老僧。紫伽黎姿貌古野。仗錫來儀。自謂向女子之親。詣馬氏問其所由。馬氏引至葬所。隨觀者甚眾。僧以錫撥開見其屍已化。唯金鎖子骨。僧就河浴之。挑於錫上謂眾曰。此聖者憫汝等障重纏愛故垂方便化汝。宜思善因免墮苦海。忽然飛空而去。眾見悲泣瞻拜。自是陝右奉佛者眾。由婦之化也。
⊙是歲撫州景雲寺律師上弘卒。江州司馬白居易制碑曰。元和十一年春。廬山東林寺僧道深懷縱如建沖契等凡二十輩。與白黑眾千餘人俱。實持故景雲大德弘公行狀一通贄錢十萬。來詣潯陽請司馬白居易作先師碑。會有故不果。十二年夏作石墳成。復來請。會有病不果。十三年冬作石塔成。又來請。始從之。既而僧返山。眾返聚落。錢返寺府。翌日而文成。明年而碑立。其詞雲。我聞乾竺古先生出世法。法要有三。曰戒定慧。戒生定。定生慧。慧生八萬四千法門。是三者迭相為用。若次第言。則定為慧因。戒為定根。根植則苗茂。因樹則果滿。無因求滿。猶夢果也。無根求茂。猶揠苗也。佛雖以一切種智攝三界必先用戒。菩薩以六波羅蜜化四生。不能舍律。律之用可思量不可思量。如來十弟子中。稱優波離善持律。波離滅有南山大師得之。南山滅有景雲大師得之。師諱上弘。生饒氏。曾祖君雅。祖公悅。父知恭。臨川城南人。童而有知。故生十五歲發出家心。始從舅氏剃落。壯而有立。故二十五歲立菩提願。從南嶽大圓律師具戒。樂所由生。故大曆中不去父母之邦。隸於本州景雲寺修道德。應無所住。故貞元中離我我所。徙居洪州龍興寺說法。親近善知識。故與匡山法真。天台靈祐。荊門法裔。興果神湊。建昌惠進等。五長老交遊。佛法囑王臣。故與姜相國公輔顏太師真卿洎本道廉訪使楊君憑韋君丹四君子友善。提振禁戒。故講四分律。而從善遠罪者無其數。隨順化緣。故坐甘露戒壇。而擔眾生盟者二十年。荷擔大事。故前後登方等。施屍羅者十有八會。救拔眾生。故娑婆男女由我得度者萬五千五百七十二人。示生無常。故元和十年十一日己亥遷化於東林精舍。示滅有所。故是月丙寅歸全身於南崗石墳。住世七十七歲。安居六十五夏。自生至滅隨跡示教。行止語默無非佛事。夫施於人也博。則反諸己也厚。故門人鄉人報之如不及。繇是藝松成林琢石為塔。塔有碑。碑有銘。銘曰。佛滅度後。薝蔔香襄。醍醐味漓。孰反是香。孰復是味。景雲大師。景雲之生。一匡苾芻。中興毗尼。景雲之滅。眾將安仰。法將疇依。昔景雲來。行道者隨。入室者歸。今景雲去。升堂者思。入室者悲。廬峰之西。虎溪之南。石塔巍巍。有紀事者。以真實辭。書於塔碑。
⊙(戊戌) 元和十三年禪師元浩卒。浩弘台教。翰林梁肅嘗請撰涅槃經疏。浩許之。是夕感異夢。喜以為瑞應。即下筆自述所證。其略曰。予聞先覺雲。大寶流輝之不變曰常在。宥布和之盛典曰教。率土知化之歸宗曰行。交感人心之至極曰證。然則以道行御其時。以法性合其運。當應物之際。與顯晦同其光。恢揚至化自他昭著者。實播厥鴻名。欽恭文思協和至極。四德克彰者。實存乎妙體。格變群家歷觀諸行。至典克修庶績有成者。實賴乎本宗。信以授人大。明宗極。厥旨厥幾有補於將來者。實存乎妙用。綜博群玄以立成訓。風行十方率用歸順者。實存乎妙教矣。議者以浩疏比王輔嗣易。而與清涼華嚴疏抗衡焉。
⊙是年正月丁亥。詔迎鳳翔法門寺佛骨入於京師。帝御安福門迎拜。留禁中供養三日。乃送諸寺。王公士庶奔走膜拜。具釋部威儀及太常長安萬年音樂。旌幢鼓吹騰沓系路。刑部侍郎韓愈上表曰。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黃帝在位百年。年百二十歲。少昊在位八十年。年一百歲。顓頊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歲。帝嚳在位七十年。年一百五歲。帝堯在位九十八年。年一百一十八歲。帝舜及禹年皆百歲。此時天下太平百姓安樂壽考。然而中國未有佛也。其後湯亦百歲。湯孫太戊在位七十五年。武丁在位五十九年。書史不言其壽。推其年數。蓋不減百歲。周文王年九十七歲。武王年九十三歲。穆王在位百年。此時佛法亦未至中國。非因事佛而致然也。漢明帝時始有佛法。明帝在位才十八年。其後亂亡相繼運祚不長。宋齊梁陳元魏已下。事佛漸謹。年代尤促。惟梁武在位四十八年。前後三捨身事佛。宗廟之祭不用牲牢。盡日一食止於菜果。後為侯景所逼餓死台城。國亦尋滅。事佛求福反更得[咼*旡]。由此觀之。佛不足信亦可知矣。高祖始受隋禪則議除之。當時群臣識見不遠。不能深知先王之道。古今之宜推闡聖明以救其弊。其事遂止。臣常恨焉。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神聖英武。數千百年已來。未有倫比。即位之初不許度人為僧尼。道士不許別立寺觀。臣當時以為高祖之志必行於陛下。今縱未能即行。豈可縱之令盛也。今陛下令群僧迎佛骨於鳳翔。御樓以觀舁入大內。又令諸寺迭加供養。臣雖至愚。必知陛下不惑於佛作此崇奉而祈福祚也。直以豐年人樂。徇人心為京都士庶設詭異之觀戲玩之具耳。安有聖明若此而肯信此等事哉。然百姓愚冥易惑難曉。苟見陛下如此。將謂真心信佛。皆雲。天子大聖尚一心信向。百姓微賤於佛豈合更惜身命。以至灼頂燔指十百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莫。更相放效唯恐後時。老幼奔波棄其生業。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傷風敗俗傳笑四方。非細事也。佛本夷狄之人。與中國語言不通。衣服殊制。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假如其身尚在。奉其國命來朝京師。陛下容而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賓一設賜衣一襲衛而出之於境不令惑於眾也。況其身死已久。枯朽之骨。凶穢之餘。豈宜以入宮禁。孔子曰。敬鬼神而遠之。古之諸侯吊於其國。必令巫祝先以桃茢袚除不祥然後進吊。今無故取朽穢之物。親臨觀之。巫祝不先桃茢不用。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舉其失。臣實恥之。乞以此骨付之水火。永絕根本。斷天下之疑。絕後代之惑。使天下之人知大聖之所作為出於尋常萬萬也。佛如有靈能作禍崇。凡有殃咎宜加臣身。上天鑒臨臣不怨悔。表入。
帝大怒。持以示宰相。將抵以死。裴度崔群曰。愈言訐啎。罪之誠宜。然非內懷至忠。安能及此。願少寬假以來諫諍。帝曰。愈言我奉佛太過。猶可容。至謂東漢奉佛已後。天子咸夭促。言何乖刺耶。愈人臣。狂忘敢爾。於是戚里諸王舊臣。皆為愈哀請。遂貶潮州刺史。
⊙(己亥) 元和十四年。潮州刺史韓愈到郡之初。以表哀謝。勸帝東封太山。久而無報。因祀神海上。登靈山遇禪師大顛。而問愈曰。子之來官於南。聞以其言之直也。今子之貌郁然似有不懌何也。對曰。愈之用於朝而享祿厚矣。一旦以忠言不用。奪刑部侍郎竄逐八千里之海上。播越嶺海喪吾女孥。及至潮陽颶風鱷魚患禍不測。毒霧瘴氛日夕發作。愈少多病。發白齒豁。今復憂前黜於無人之地。其生詎可保乎。愈之來也。道出廣陵廟而禱之。幸蒙其力而卒以無恙。以主上有中興之功。已奏章道之。使定樂章告神明東巡太山奏功皇天。儻其有意於此。則庶幾召愈述作功德歌詩。而薦之郊廟焉。愈早夜待之而未至。萬萬一於速歸。愈安能有懌乎。大顛曰。子直言於朝也。忠於君而不顧其身耶。抑尚顧其身而強言之以徇名耶。忠於君而不顧其身。言用則為君之榮。言不用而已有放逐。是其職耳。何介介於胸中哉。若尚顧其身而強言也。則言用而獲忠直之名。享報言之利。不用而逐。亦事之必至也。苟患乎逐。則盍勿言而已。且吾聞之。為人臣者不擇地而安。不重勢而行。今子遇逐而不懌。趨時而求徇。殆非人臣之善也。且子之死生禍福豈不懸諸天乎。子姑自內修而外任命可也。彼廣陵其能福汝耶。主上今繼天寶之後。奸臣負國而討之不暇。糧饋雲合殺人盈野僅能克乎而瘡痍未瘳。方此之際。而子又欲封禪告功以騷動天下。而屬意在乎己之欲歸。子奚忍於是耶。且夫以窮自亂而祭其鬼。是不知命也。動天下而不顧以便已。是不知仁也。強言以干忠遇困而抑鬱。是不知義也。以亂為治而告皇天。是不知禮也。而子何以為之。且子之遭黜也。其所言者何事乎。愈曰。主上迎佛骨於鳳翔。而復舁入大內。愈以為佛者夷狄之一法耳。自後漢時流入中國。上古未嘗有也。昔者黃帝堯舜禹湯文武之際。天下無佛。是以年祚永久。晉宋梁魏事佛彌謹。而世莫不夭且亂。愈恐主上之惑於此。是以不顧其身而斥之。大顛曰。若是則子之言謬矣。且佛也者覆天人之大器也。其道則妙萬物而為言。其言則盡幽明性命之理。其教則舍惡而趍善。去偽而歸真。其親天下猶父之於子也。而子毀之。是猶子而刃父也。蓋吾聞之。善觀人者觀其道之所存。而不較其所居之地。桀紂之君。跖蹺之臣。皆中國人也。然不可法者。以其無道也。舜生於東夷。文王於西夷。由余生於戎。季札出於蠻。彼二聖二賢者。豈可謂之夷狄而不法乎。今子不觀佛之道而徒以為夷狄。何言之陋也。子必以為上古未有佛而不法耶。則孔子孟軻生於衰周。而蚩尤瞽叟生於上古矣。豈可舍衰周之聖賢。而法上古之凶頑哉。子以五帝三王之代為未有佛而長壽也。則外丙二年。仲壬四年。何其夭耶。以漢陳之間而人主夭且亂也。則漢明為一代之英主。梁武壽至八十有六。豈必皆夭且亂耶。愈攘袂厲色而言曰。爾之所謂佛者。口不道先王之法言。而妄倡乎輪迴生死之說。身不踐仁義忠信之行。而詐造乎報應禍福之故。無君臣之義。無父子之親。使其徒不耕而食。不蠶而衣。以殘賊先王之道。愈安得默而不斥之乎。大顛曰。甚矣子之不達也。有人於此終日數十而不知二五。則人必以為狂矣。子之終日言仁義忠信。而不知佛之言常樂我凈。誠無以異也。得非數十而不知二五乎。且子計嘗誦佛書矣。其疑與先王異者。可道之乎。曰愈何暇讀彼之書。大顛曰。子未嘗讀彼之書。則安知不談先王之法言耶。且子無乃自以嘗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乎。抑聞人以為非而遂非之乎。苟自以嘗讀孔子之書而遂疑彼之非。是舜犬也。聞人以為非而遂非之。是妾婦也。昔者舜館畜犬焉。犬之旦莫所見者唯舜。一日堯過而吠之。非愛舜而惡堯也。以所常見者唯舜。而未嘗見堯也。今子常以孔子為學。而未嘗讀佛之書。遂從而怪之。是舜犬之說也。吾聞之。女子嫁也。母送之曰。往之汝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然則從人者妾婦之事。安可從人之非而不考其所以非之者乎。夫輪迴生死非妄造也。此天地之至數。幽明之妙理也。以物理觀之。則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未嘗不往複生死相與循環也。草木之根荄著於地。因陽之煦而生。則為枝為葉為花為實。氣之散則萎然而槁矣。及陽之復煦又生焉。性識根荄也。枝葉花實者人之體也。則其往複又何怪焉。孔子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夫終則復始天行也。況於人而不死而復生乎。莊周曰。萬物出於機入於機。賈誼曰。化為異類兮。又何足患。此皆輪迴之說。不俟於佛而明也。焉得謂之妄乎。且子以禍福報應。為佛之詐造。此尤足以見子之非也。夫積善積惡隨作隨應。其主張皆氣焰熏蒸神理自然之應耳。易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又曰。鬼神害盈而福謙。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此報應之說也。唯佛能隱惻乎天下之禍福。是以彰明較著。言其必至之理。使不自陷乎此耳。豈詐造哉。又言。佛無君臣之義。父子之親。此固非子之所及也。事固有在方之內者。有在方之外者。方之內者眾人所共守之。方之外者非天下之至神莫之能及也。故聖人之為言也。有與眾人共守而言之者。有盡天下之至神而言之者。彼各有所當也。孔子之言道也。極之則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此非眾人所共守之言也。眾人而不思不為。則天下之理幾乎息矣。此不可不察也。佛之與人子言必依於孝。與人臣言必依於忠。此眾人所共守之言也。及其言之至。則有至於無心。非唯無心也。則有至於無我。非唯無我也。則又至於無生。非生矣則陰陽之序不能亂。而天地之數不能役也。則其於君臣父子。固有在矣。此豈可為單見淺聞者道哉。子又疑佛之徒不耕不蠶而衣食。且儒者亦不耕不蠶何也。愈曰。儒者之道。其君用之則安富尊榮。其子弟從之則孝悌忠信。是以不耕不蠶而不為素餐也。大顛曰。然則佛之徒亦有所益於人故也。今子徒見末世未有如佛者蠶食於人。而獨不思今之未能如孔孟者亦蠶食於人乎。今吾告汝以佛之理。蓋無方者也。無體者也。妙之又妙者也。其比則天也。有人於此終日譽天而天不加榮。終日詬天而天不加損。然則譽之詬之者皆過也。夫自漢至於今。歷年如此其久也。天下事物變革如此其多也。君臣士民如此其眾也。天地神明如此其不可誣也。而佛之說乃行於中。無敢議而去之者。此必有以蔽天地而不恥。關百聖而不慚。妙理存乎其間。然後至此也。子盍深思之乎。愈曰。吾非訾佛以立異。蓋吾所謂道者。博愛之謂仁。行而宜之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德。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此孔子之道而皆不同也。大顛曰。子之不知佛者。為其不知孔子也。使子而知孔子。則佛之義亦明矣。子之所謂仁與義為定名。道與德為虛位者。皆孔子之所棄也。愈曰。何謂也。大顛曰。孔子不雲。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游於藝。蓋道也者百行之首也。仁不足名之。周公之語六德。曰知仁信義中和。蓋德也者仁義之原。而仁義也者德之一偏也。豈以道德而為虛位哉。子貢以博施濟眾為仁。孔子變色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是仁不足以為聖也。烏知孔子之所謂哉。今吾教汝以學者。必先考乎道之遠者焉。道之遠則吾之志不能測者矣。則必親夫人之賢於我者之所向而從之。彼之人賢於我者。以此為是矣。而我反見其非。則是我必有所未盡知者也。是故深思彼之所是而力求之。則庶幾乎有所發也。今子自恃通四海異方之學而文章旁礴。孰如姚秦之羅什乎。子之知來藏往。孰如晉之佛圖澄乎。子之盡萬物不動其心。孰如梁之寶志乎。愈默然良久曰。不如也。大顛曰。子之才既不如彼矣。彼之所從事者。而子反以為非。然則豈有高才而不知子之所知者耶。今子屑屑於形器之內。奔走乎聲色利慾之間。少不如志則憤郁悲躁。若將不容其生。何以異於蚊虻爭穢壤於積藁(gǎo)之間哉。於是愈瞠目而不收。氣喪而不揚。反求其所答。忙然有若自失。逡巡謂大顛曰。言盡於此乎。大顛曰。吾之所以告子者。蓋就子之所能而為之言。非至乎至者也。曰愈也不肖。欲幸聞其至者可乎。大顛曰。去爾欲誠爾心寧爾神盡爾性。窮物之理極天之命。然後可聞也。爾去吾不復言矣。愈趨而出。秋八月己未。帝與宰臣語次。崔群以殘暑尚煩。目同列將退。帝曰。數日一見卿等。時雖餘熱朕不為勞。久之因語及愈有可憐者。而皇甫鎛素薄愈為人。即奏曰。愈終疏狂可且內移。帝納之。遂授袁州刺史。復造大顛之廬施衣二襲而請別曰。愈也將去師矣。幸聞一言。卒以相愈。大顛曰。吾聞易信人者。必其守易改。易譽人者。必其謗易發。子聞吾言而易信之矣。庸知復聞異端不復以我為非哉。遂不告。愈知其不可聞乃去。至袁州尚書孟簡知愈與大顛游。以書抵愈嘉其改迷信向。愈答書稱。大顛頗聰明識道理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浸亂。因與之往還也。近世黃山谷謂。愈見大顛之後。文章理勝而排佛之詞亦少沮雲。
論曰。舊史稱。退之性愎訐。當時達官皆薄其為人。及與李紳同列。紳恥居其下。數上疏訟其短。今新史則以退之排佛老之功比孟子。嘉祐中有西蜀龍先生者。忿其言太過。遂摘退之言行悖戾先儒者。條攻之。一曰。老氏不可毀。二曰。愈讀墨子反孟玷孔。若此類二十篇行於世。及觀外傳見大顛之說。凡退之平生蹈偽於此疏脫盡矣。歐陽文忠公嘗嘆曰。雖退之復生不能自解免。得不謂天下至言哉。而荊國王文公亦曰。人有樂孟子拒楊墨也。而以排佛老為己功。嗚呼莊子莊子所謂夏蟲者。其斯人之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道。夫春起於冬而以冬為終。終天下之道術者。其釋氏乎。不至於是者。皆所謂夏蟲也。文公蓋宋朝巨儒。其論退之如此。則外傳之說。可不信夫。
⊙大顛禪師者。潮陽人。參南嶽石頭和上。一日石頭問。何者是禪。師雲。揚眉動目。石頭雲。除卻揚眉動目外。將汝本來面目呈看。師雲。請和上除卻揚眉動目外鑒某甲。石頭雲。我除竟。師雲。將呈和上了也。石頭雲。汝既將呈我心如何。師雲。不異和上。石頭雲。非關汝事。師雲。本無物。石頭雲。汝亦無物。師雲。無物即是真物。石頭雲。真物不可得。汝心現量如此。大須護持。師後歸住潮陽靈山。嘗示眾曰。夫學道人須識自家本心。多見時輩只認揚眉動目一語一默驀頭印可以為心要。此實未了。吾今為汝分明說出。各須聽取。但除一切妄運想念現量。即真汝心。此心與塵境及守靜時。全無交涉。即心是佛。不待修治。何故應機隨照泠泠自用。窮其用處了不可得。喚作妙用乃是本心。大須護持不可容易。侍郎韓愈嘗問。如何是道。師良久。時三平為侍者。乃擊禪床。師雲。作什麼。三平雲。先以定動。後以智拔。退之喜曰。愈問道於師。卻於侍者得個入處。遂辭而去。
⊙是年十月五日。刺史柳宗元卒。宗元字子厚。河東人。少精敏無不通達。為文章卓偉精緻。一時輩行推仰。第博學宏詞。累監察御史里行。善王叔文。叔文得罪貶永州司馬。既居閑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泛濫停蓄為深博無涯涘。而自肆于山水之間。凡十年。起為柳州刺史。友人劉禹錫者得播州。宋元曰。播非人所居。而禹錫親在堂吾不忍其窮。即具表欲以柳州授禹錫而自往播。會大臣亦為禹錫請。因改連州。柳人以男女質錢。過時不贖則沒為奴婢。宗元設方計悉贖歸之。南方士人走數千里從宗元游。經指授者為文詞皆有師法。世號柳柳州。卒年四十七。臨終遍與友人書。托以後事。文集三十三卷。韓愈嘗評曰。雄深雅健似司馬子長。崔蔡不足多也。既沒柳人懷之。其神降於州之後堂。因廟於羅池。血食至今存焉。
(庚子) 正月帝服金丹燥悶。內豎畏誅而深宮秘邃。故有不測之禍。資治通鑒曰。憲宗聰明果決得於天性。選任忠良延納善謀。師老財屈異論輻輳。而不為之疑。盜發都邑屠害元戎。而不為之懼。卒能取靈夏清劍南。誅浙西俘澤潞。平淮南復齊魯。於是天下深根固蒂之盜。皆狼顧鼠拱。納質效地稽顙入朝。百年之憂一旦廓然矣。然怠於防微。變生肘腋。悲夫。
⊙是年有沙門北山和尚。諱神清字靈叟。而於王朝高談。著述法華玄箋十卷。釋氏年志三十卷。律疏要訣並俱舍訣等共百餘卷。語錄十卷。內外該括可為世范。受業於綿州開元寺。終於梓州惠義寺。於戲。
⊙(辛丑) 穆宗恆(憲宗第三子。登祚仁賢壽三十歲。葬於光陵在正位四年)改長慶。
(壬寅) 春時雪 太和公主 降金人 嫁回鶻。
⊙是年白居易。由中書舍人出為杭州刺史。聞鳥窠和尚道德。枉駕見之。時鳥窠因長松槃屈如蓋。遂棲止其上。居易問曰。禪師住處甚危險。師曰。太守危險尤甚。曰弟子位鎮江山。何險之有。師曰。薪火相交識浪不停。得非險乎。又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居易曰。三歲孩兒也解恁么道。師曰。三歲孩兒雖說得。八十翁翁行不得。居易欽嘆而去。自是數從之問道。
⊙是歲穆宗遣左街僧錄靈阜。齎詔起汾陽無業禪師赴闕。阜至。宣詔畢稽首無業足下。白曰。主上此度恩旨不同。願師起赴。無以他詞固辟也。業笑曰。貧道何德累煩人主。汝可先行。吾即往矣。遂沐浴淨髮。至中夕告門人惠愔等曰。汝曹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為不了故即被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故經雲。唯有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法當情。是諸佛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言訖端坐而逝。阜回奏其事。帝欽嘆久之。嘗有僧問。十二分教流於此土。得道果者非止一二。云何祖師西來別唱玄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只如上代高僧。並淹貫九流洞明三藏。如生肇融睿等。豈得不知佛法耶。師曰。諸佛不曾出世。亦無一法與人。但隨病施方。遂有十二分教。如將蜜果換苦葫蘆。淘汝諸人業根都無實事。神通變化及百千三昧門。化彼天魔外道。福智二嚴為破執有滯空之見。若不會道及祖師意論什麼生肇融睿。如今天下解禪解道如河沙數。說佛說心有百千億。纖塵不去未免輪迴。思念不忘盡從沉墜。如斯之類尚不識業果。妄謂上流並他先德。但言觸目無非佛事。舉足皆是道場。原其所習。不如一個五戒十善凡夫。觀其發言。嫌他二乘十地菩薩。且醍醐上味為世珍奇。遇斯等人翻成毒藥。南山尚不許呼為大乘。學語之流爭鋒唇吻之間。鼓論不根之事。並他先德。誠實苦哉。只如野逸高人。猶解枕流漱石棄其榮祿。亦有安國理民之謀。征而不起。況我禪宗途路且別。看他古德道人得意之後。茅茨石室向折腳鐺子里煮飯吃過。三十二十年名利不幹懷。財寶不繫念。大忘人世隱跡岩叢。君王命而不來。諸侯請而不赴。豈同時輩貪名愛利汨沒世途。如短販人。有少希求而忘大果。十地諸聖玄通佛理。豈不如一個博地凡夫。實無此理。他說法如雲如雨。猶被佛呵見性如隔羅縠。只為情存聖量見在因果。未能逾越聖情過諸影跡。先賢古德碩學高人。博達古今洞明教網。蓋為識學詮文水乳難辨。不明自理念靜求真。嗟乎得人身者如爪甲上土。失人身者如大地土。良可傷惜。設悟理之者有一知半解。不知是悟中之則入理之門。便謂永脫世累輕忽上流。致使心漏不盡理地不明。空到老死無成虛延歲月。且聰明不能敵生死。干惠未免輪迴。共兄弟論實不論虛。只這口食身衣。儘是欺賢罔聖求得將來。他心惠眼。觀之如飲膿血相似。總須償他始得。阿那個是有道果自然感得他信施來。學般若菩薩不得自謾。如冰凌上行劍刃上走。臨命終時。一毫凡聖情量不盡。纖塵思念不忘。隨念受生。輕重五陰向驢胎馬腹里托質。泥犁鑊湯里煮炸一遍了。從前記持憶想見解智慧。都盧一時失卻。依前再為螻蟻。從頭又作蚊虻。雖是善因而招惡果。且圖個什麼。兄弟只為貪慾成性。二十五有向腳跟下系著。無成辨之期。祖師觀此土眾生有大乘根性。惟傳心印指示迷情。得之者即不揀凡之與聖愚之與知。且多虛不如少實。大丈夫兒如今直下休去歇去頓息萬緣。越生死流迥出常格。靈光獨照物累不拘。巍巍堂堂三界獨步。何必身長丈六紫磨金輝項佩圓光廣長舌相。以色見我是行邪道。設有眷屬莊嚴不求自得。山河大地不礙眼光。得大總持一聞千悟。都不希求一餐之直。汝等諸人儻不如是。祖師來至此土非常。有損有益。有益者。千萬人中撈漉一個半個堪為法器。有損者。如前已明。從他依三乘教法修行不妨。卻得四果三賢進修之分。所以先德雲。了即業障本來空。未了應須償宿債。師憲宗穆宗兩朝。凡三詔不赴。既沒賜謚大達禪師。
⊙澧州龍潭崇信禪師。本渚宮賣餅家子也。史失其姓。少時英異。初悟禪師居天皇寺。人莫之測。師家於寺巷。日常以十餅饋之。悟受之。每食異常留一餅曰。吾惠汝以蔭子孫。一日退而省其私曰。餅是我持去。何以反遺我邪。寧別有旨乎。遂告問焉。悟曰。是汝持來。復汝何咎。師聞頗曉玄旨。因祈出家。悟曰。汝昔崇福善。今信吾言。可名崇信。由是服勤左右。一日問曰某自到來不蒙指示心要。悟曰。自汝到來吾未嘗不指汝心要。曰何處指示。悟曰。汝擎茶來吾為汝接。汝行食來吾為汝受。如和南時吾便低首。何處不指示心要。師低頭良久。悟曰。見即直下便見。擬思即差。師當下開解。乃復問。如何保任。悟曰。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無別聖解。師後詣澧陽龍潭棲止。僧問髻中珠誰人得。師曰。不賞玩者。僧曰。安著何處。曰有處即道來。李翱問。如何是真如般若。曰我無真如般若。翱曰。幸遇和上。師曰。此猶是分外之言。德山問答具本傳。
(癸卯) 長慶三年○(六月新都觀泥像生須板之復生)○(八月帝幸興慶宮遇持缽僧施絹三百疋)
(甲辰) 四年正月帝崩。
⊙是年杭州永福寺。刊石壁法華經成。相國元[禾*貞]為之記。其辭曰。按沙門釋惠皎自狀其事雲。永福寺一名孤山寺。在杭州錢塘湖心孤山上。石壁法華經在寺之中。始以元和十二年。嚴休復為刺史時。惠皎萌厥心。卒以長慶四年白居易為刺史時。成厥事。上下其石六尺有五寸。長短其石五十七尺有六寸。座周於下。蓋周於石。砌周於堂。凡買工鑿經六萬九千有一百五十錢。十經之數既畢。又立石為二碑。其一碑凡輸錢於經者。由十而上皆得名於碑。其輸錢之貴者有若杭州刺史嚴休復。中書舍人杭州刺史白居易。刑部侍郎湖州刺史崔玄亮。刑部郎中睦州刺史韋文悟。處州刺史韋行立。杭州刺史張聿。御史中丞蘇州刺史李又。御史大夫越州刺史元[禾*貞]。右司郎中處州刺史陳岵。九刺史之外。縉紳之由杭者。若宣慰使庫部郎中知制浩賈餗。以降鮮不附於經石之列。必以輸錢先後為次第。不以貴賤老幼多少為後先。其一碑僧之徒。思得聲名人文其事以自廣。予以長慶二年相先帝無狀譴於同州。明年徙於會稽。路出於杭。杭民競相觀睹。白怪問之。皆雲非觀宰相。蓋欲觀曩所聞之元白耳。由是僧之徒誤以予為名聲人。相與日夜攻刺史白乞予文。予觀僧之徒。所以經於石文於碑。蓋欲為不朽且欲自大其本術。今夫碑既文經既石。而又九諸侯相率貢錢於所事。由近而言之。亦可謂來異宗而成不朽矣。由遠而言。即不知幾萬歲而外。天與地相軋。陰與陽相盪。火與風相射。名與形相滅。則四海九州皆空中一微塵耳。又安知其朽不朽哉。然而羊叔子識枯樹中舊環。張僧繇世為畫師。歷陽之氣至今為城郭。狗一叱而異世。卒不可化。鍛之予學數息則易成。此又性與物相游。而終不能兩相忘矣。又安知夫六萬九千之文刻石。永永因眾姓合成。獨不能為千萬劫含藏之不朽耶。由是思之。則僧之徒得計矣。至於佛書之奧妙。僧當為余言。余不當為僧言。況斯文止紀於刻石。故不及講貫其義雲。中書令王智興。請於四洲置僧尼方等戒壇於誕聖節度僧。制可。既而浙西觀察使李德裕奏曰。智興為戒壇泗州募願度者。每名輸錢二千。則不復勘詰。普皆剃落。自淮而右。戶三男則一男剃髮規免徭役。所度無算。臣閱渡江日數百人。蘇常齊民十固八九。儻不禁遏。前至誕月江淮失丁男數十萬。不為細事也。帝不納。先是憲宗屢有敕。不許天下私度民為僧尼道士。至是智興冒禁陳請。於是細民淆混奔趨剃落。智興因致貲數十萬緡。大為清論鄙之時福州古靈神贊禪師。初參百丈卻回本寺。受業師嘗在窗下看經。蜂子投窗求出。贊見之曰。世界如許廣闊不肯出。鑽他故紙驢年去。其師因置經問曰。汝行腳遇何人而發言如此。贊曰。昨蒙百丈和上指個歇處。其師於是集眾請升堂說法。贊舉百丈門風曰。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其師於言下有省。
佛祖歷代通載卷第二十二
唐。
⊙(乙巳) 敬宗湛(穆宗長子。母太后王氏。遊戲無度狎匿群小。性復遍急。為克明弒之。年十八崩。葬庄陵。在位二年)改寶曆。
⊙八月。遣中使詣天台采求靈藥詔道士劉從政。入宮資質仙事。署光祿卿。別號升玄先生。
(丙午) 三月。命道士孫准制長生藥。署准為翰林待詔。
四月帝畋獵夜歸。與宦官酣飲擊毬。俄燭滅遇弒。年十八。大臣裴度等迎皇太弟江王立之。是為文宗。
五月下詔。革兩朝淫侈不法之務。捕道士孫准等二十八人及佞憎惟真。民服流於嶺表。
⊙(丁未) 文宗昂(穆宗次子。虛懷聽納而不能堅決。用李訓鄭注欲盡誅仕宦。仇士良等陰覺。縱兵殺宰相王渥等二十餘人。帝三十二歲崩。在位十四年)改太和。
(戊申) 十月江西觀察使沈傅師奏。帝誕月請於洪州起方等戒壇度僧資福。制曰。不度僧尼累有敕命。傅師忝為方面違禁申請。宜罰俸料一月。
⊙澧州葯山禪師惟儼卒。大儒唐伸為之碑曰。上嗣位明年。澧陽郡葯山釋氏大師。以十二月六日終於修心之所。後八年門人狀先師之行。西來京師告於崇敬寺大德。求所以發揮先師之耿光垂於不朽。崇敬大德於余為從母兄也。嘗參徑山得其心要。自興善寬敬示寂之後。四方從道之人質疑傳妙。罔不詣崇敬者。嘗謂伸曰。吾道之明於葯山。猶爾教之聞於洙泗。智炬雖滅法雷猶響。豈可使明德不照至行堙沒哉。惟大師生南康信豐。自為童時未嘗處群兒戲弄中。往往獨坐如念如思。年十七即南度大庾抵潮之西山得惠照禪師。乃落髮服緇執禮以事。大曆中受具于衡岳希琛律師。釋禮矩儀動如夙習。一朝乃言曰。大丈夫當離法自靜。焉能屑屑事細行於衣巾耶。是時南嶽有遷。江西有寂。中嶽有洪。皆悟心契。乃知大圭之質豈俟磨礱。照乘之珍難晦符彩。自是寂以大乘法聞四方。學徒至於指心傳要。眾所不能達者。師必默識懸解。不違如愚。居寂之室垂二十年。寂曰。汝之所得。可謂浹於心術佈於四體。欲益而無所益。欲知而無所知。渾然天和合於本無。吾無有以教矣。佛以開示群盲為大功。度滅眾惡為大德。爾當以功德普濟群迷。宜作梯航無久滯此。由是陟羅浮涉清涼。歷三峽游九江。貞元初因憩葯山喟然嘆曰。吾生寄世若萍蓬耳。又何效其飄轉耶。既披蓁結庵才疪趺座。鄉人知者因齎攜飲食奔走而往。師曰。吾無德於人。何以勞人乎哉。並謝而不受。鄉人跪曰。願聞日費之具。曰米一升足矣。自是嘗以山蔬數本佐食。一食訖就座轉法華華嚴涅槃。晝夜若一。終始如是殆三十年矣。遊方求益之徒。知教之在此。後數歲而僧徒葺居禪室梁棟鱗差。其眾不可勝數。至於沃煩正覆道源成流。有以見寂公先知之明矣。忽一旦謂其徒曰。乘郵而行。及莫而息。未有久行而不息者。吾至所詣矣。吾將有息矣。靈源自清。混之者相。能滅諸相是無有色。窮本絕外汝其悉之。語畢隱几而化。春秋八十四。僧臘六十夏。入室弟子沖虛等遷座。建塔於禪居之東。遵本教也。始師嘗以大綀布為衣。以竹器為蹺。自剃其發自具其食。雖門人數百童侍甚廣。未嘗易其力。珍羞百品鮮果駢羅。未嘗易其食。冬裘重燠夏服輕疏。未嘗易其衣。華室靖深香榻嚴潔。未嘗易其處。麋鹿環繞猛獸伏前。未嘗易其觀。貴賤迭來頂謁床下。未嘗易其禮。非夫罄萬有契真空離攀緣之病本性清凈乎物表。焉能遺形骸忘嗜欲久而如一者耶。其他碩臣重官歸依修禮於師之道。未有及其門閫者。故不列之於篇。銘曰。一物在中。觸境而搖。我示其源。不境不跳。西方聖人。實言其要。其要既得。可言其妙。我源自濟。我真自靈。大包萬有。細出無形。曹溪所傳。徒藏於密。身世俱空。曾何有物。自見曰明。是為至精。出沒在我。誰曰死生。刻之琬琰。立之岩岫。作碑者伸。期於不朽。
⊙李翱作復性書。其一曰。人之所以為聖人者性也。人之所以惑其性者情也。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情之所為也。情既昏性斯匿矣。非性之過也。七者。循環而交來。故性不能統也。水之渾也其流不清。火之煙也其光不明。非水火清明之過。沙不渾流斯清矣。煙不郁光斯明矣。情不作性斯統矣。性者天之命也。聖人得之不惑者也。聖人者豈無情耶。聖人者寂然不動。不往而到。不言而信。不耀而光。製作參乎天地。變化合於陰陽。雖有情也未嘗有情也。然則百姓者豈其無性耶。百姓之性與聖人之性弗差也。雖然情之所昏交相攻。未始有窮。故雖終身而不自睹其性焉。火之潛于山石林木之中。非不火也。江河淮濟之末流而泉于山。非不水也。石不敲木弗磨。則不能燒其山林而燥萬物。泉之源弗疏。則弗能為江為河為淮為濟。東匯大壑浩浩湯湯為弗測之深。情之動弗息。則弗能復其性而燭天地為不極之明。是故誠者聖人之性也。寂然不動廣大清明。照乎天地。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行止語默無不處極也。復其性者。賢人循之而不已者也。不已則能歸其源矣。聖人知人之性皆可以循之其不息而至於聖也。故制禮以節之。作樂以和之。安於仁樂之本也。動而中禮之本也。故在車則聞和鸞之聲。行步則聞佩玉之音。無故不廢琴瑟。視言行循禮法而動。所以教人忘嗜欲而歸性命之道也。道者至誠而不息也。至誠而不息則虛。虛而不息則明。明而不息則照天地而無遺。非他也。此盡性命之道也。哀哉。人人可以及於此。莫之止而不為也。不亦惑耶。昔者聖人以傳於顏子。顏子得之拳拳不失。不遠而復。其心三月不違仁。子曰。回也其庶乎屢空。其所以未到聖人者一息耳。非力不能也。短命而死故也。其餘升堂者。蓋皆傳也。一氣之所春。一雨之所膏。而得之者各有淺深。不必均也。曾子之死也。曰吾何求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斯正性命之言也。子思仲尼之孫。得祖之道。述中庸四十九篇。以傳於孟軻。孟軻曰。我四十不動心。軻之門人達者。公孫丑萬章之徒。蓋傳之矣。遭秦焚書。中庸之弗焚者一篇有焉。於是此道廢闕。其教授者唯節文章句。威儀擊劍之術相師焉。性命之源則吾弗能傳矣。道之極於剝也必復。吾自六歲讀書。但為辭句之學。志於道者四年矣。與人言之。未嘗有是我者也。南觀濤江入于越。而吳興陸參存焉。與之言。陸參曰。子之言尼父之心也。東方有聖人焉。不出乎此也。西方有聖人焉。亦不出乎此也。唯子行之不息而已矣。嗚呼性命之書雖存。學者莫能明。是故皆入於庄列老釋。不知者謂夫子之徒不足以窮性命之道。信之者皆是也。有問於我我以吾之所知傳焉。遂書於書。以開誠明之源。而闕絕廢棄不揚之道。幾可以傳。於是命曰復性書。以治乎心以傳乎人。於戲夫子復生不廢吾言矣。其二曰。或(問曰)人之昏也久矣。將復其性者必有漸也。敢問其方。曰弗慮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正思者無思無慮也。易曰。天下何思何慮。又曰。閑邪存其誠。詩曰。思無邪。曰已矣乎。曰未也。此齋戒其心者也。猶未離於靜焉。有靜必動。有動必靜。動靜不息。是乃情也。易曰。吉凶悔吝生乎動者也。焉能復其性耶。曰如之何。曰方靜之時知心無思者。是齋戒也。知本無有思動靜皆離寂然不動。是至誠也。中庸曰。誠則明矣。易曰。天下之動貞夫一者也。問曰。不慮不思之時。物格於外情應於內。如之何而可止也。以情止情其可乎。曰情者性之邪也。知其為邪本無其心寂然不已邪思自息。惟性明照。邪也何所生如以情止情。是乃大情也。情之相止。其有已乎。易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其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遠復無祇悔元吉。問曰。本無有思動靜皆離。然則靜之來也其不聞乎。物之形也其不見乎曰不睹不聞。是非人也。視聽昭昭而不起聞見者斯可矣。無不知也。無不為也。其心寂然光照天地。是誠之明也。大學曰。致知在格物。易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曰敢問。致知在格物何謂也。曰物者萬物也。格者來至也。物至之時其心昭昭然辨焉。而不著於物者。是致知也。是知之至也。知至故意誠。意誠故心正。心正故身修。身修故家齊。家齊而國理。國理而天下平。此所以能參天地者也。易曰。與天地相似。故不違。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之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一陰一陽之謂道。此之謂也。曰生為我說中庸。曰不出乎前矣。曰我未明也。敢問。何謂天命之謂性。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性者天之命也。率性之謂道。曰何謂也。曰率循也。循其源而反其性者道也。道也者至誠也。至誠天之道也。誠者定也不動也。修道之謂教。何謂也。曰教也者人之道也。擇善而固執之者也。修是道而歸其本者明也。教也者則可以教天下矣。顏子其人也。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說者曰。其心不可須臾動焉故也。動則遠矣。非道矣。變化無方未始離於不動故也。是故君子戒謹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謹其獨也。說者曰。不睹之睹。見莫大焉。不聞之聞。聞莫甚焉。其心不動。是弗睹之睹。弗聞之聞也。其復之不遠矣。故謹其獨。謹其獨者守其中也。問曰。昔之解中庸者。與生之言皆不同何也。曰彼以事解。我以心通者也。曰彼亦通於心乎。曰吾不知之。問人之性猶聖人之性。嗜欲愛惡之心何自而生耶。曰情者妄也邪也。曰邪與妄則無所因矣。妄情滅息本性清明周流六虛。所以謂之能復其性也。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語曰。朝聞道夕死可也。能正性命故也。曰情之所昏性即滅矣。何以謂之。猶聖人之性也。曰水之清澈。其渾之者沙泥也。其渾也性情豈遂無有耶。久而不動沙泥自沈。清明之性鑒乎天地。非自外來也。故其渾也性本不失。及其復也性亦不生。人之性亦猶水也。問曰。人之性本皆善。而邪情昏曰。敢問聖人之性將復為嗜欲所渾乎。曰不復渾矣。情本邪也妄也。邪妄所翳性不能復。聖人既復其性矣。知情之所為邪。邪既為明所覺矣。則無邪。邪何由生乎。曰敢問死何所之耶。曰聖人之所不明書於策者也。易曰。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斯盡之矣。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則原其始反其終。可以盡其生之道。生之道既盡。則死之說不學而通矣。此非所急也。子修之不息。其自知之。吾不可以章章然言非書矣。其三曰。晝而作夕而休者凡人也。作乎非作者與物皆作。休乎非休者與物皆休。吾則不類於凡人。晝無所作夕無所休。作非吾作也。作有物。休非吾休也。休有物。休耶作耶。二皆離而不存予之所存者。終不亡且離矣。人之不力於道者。昏不思也。天地之間萬物生焉。人之與萬物一也。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豈非道德之性全乎哉。受一氣而成形。一為物而一為人。得之甚難也。生乎世又非深長之年也。以非深長之年。行甚難得之身。而不專專於大道。肆其心之所為。其所以異於鳥獸蟲魚者亡矣。昏而不思。其昏也終不明矣。吾之年三十有九矣。思十九年時如朝日也。思九年時亦如朝日也。人之受命。其長者不過七十八十年。九十百年者希矣。當百年之時而視乎九十時也。與吾此日之思於前也遠近其能大相懸也。其又能遠於朝日之時耶。然則人之生也。雖享百年若雷電之驚相激也。若風之飄而旋也可知矣。況百千人無一及百年之年哉。故吾之終日誌於道。猶懼未及也。彼肆其心之所為者獨何人耶。
(己酉) ○(雲代蔚三州山谷間石化為面民取食之)
⊙蘇州重玄寺。刊石壁經成。刺史白居易為之碑曰。碑在石壁東次。石壁在廣德法華院西南隅。院在重玄寺西若干步。寺在蘇州城北若干里。以華言唐文刻釋氏經典。自經品眾佛號以降字加金焉。夫開示悟入諸佛知見。以義度無邊。以圓教垂無窮。莫尊於妙法蓮華經。凡六萬九千五百五言。證無生忍造不二門。住不可思解脫。莫極我維摩詰經。凡二萬七千九十二言。攝四生九類入無餘涅槃實無得度者。莫出於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凡五千二百八十七言。禳罪集福凈一切惡道。莫急於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凡三千一十言。應念順願願生極樂土。莫急於阿彌陀經。凡一千八百言。用正見觀真相。莫出於觀普賢菩薩行法經。凡六千九百九十言。詮自性認本覺。莫過於實相法密經。凡三千二百五言。空法塵依佛智。莫過於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凡二百五十八言。是八種經具十二部。合一十一萬六千八百五十七言。三乘之要旨。萬佛之秘藏盡矣。是石壁積四重高三尋長十有五丈厚尺有咫。有石蓮敷覆其上下。有石神固護其前後。火水不能燒漂。風日不能搖消。所謂施無上法盡未來際者也。唐長慶二年冬作。太和三年春成。律德沙門清晃矢厥謀。清海繼厥志。門弟子南容成之。道則終之。寺僧契元舍藝而書之。郡守居易施辭而贊之。贊曰。佛滅度後。世界空虛。惟是經典。與眾生俱。設復有人。書貝葉上。藏檀龕中。非堅非久。如臘印空。假使有人。刺血為墨。剝膚為紙。即人知滅。如筆畫水。噫畫水不若文石。印臘不若字金。其功不朽。其義甚深。故吾謂石經功德。契如來付囑之心。
⊙是歲丹霞天然禪師將終。命左右具浴。浴畢乃頂笠策杖受履垂一足。未及地而化。春秋八十有六。師本儒生。行應舉。偶一禪者。問仁今何往。曰選官去。禪者曰。選官何如選佛。曰選佛當何所詣。禪者曰。江西馬祖出世。即選佛之場也。師遂見馬祖。以手[打-丁+毛]襆頭額。祖顧視良久曰。南嶽石頭是汝之師。師抵南嶽。亦以前意投之。石頭曰。著槽廠去。乃禮謝入行者堂執務。後因普請鏟草次。師獨沐頭跪於石頭之前。石頭欣然與之落髮。尋為說戒。即掩耳而去。便返江西再見馬祖。未參禮便入僧堂。騎聖僧頸而坐。眾驚異以白馬祖。祖入堂見之曰。我子天然。師即下地禮拜曰。謝師賜與法名。久之遍歷諸方。後於天津橋橫卧。留守鄭公出呵之不起。吏問故。曰無事僧。鄭奇之。日給米面。洛下翕然敬向。居鄧州丹霞。至數百眾。嘗示眾曰。阿爾渾家切須保護一靈之物。此不是爾造作名邈得。更說什麼薦不薦。吾往日見石頭和上。亦只教保護此事。不是爾譚話得。阿爾渾家各有一坐具地。更疑什麼禪。可是爾解得底物。豈有佛可成。佛之一字永不喜聞。阿爾自看。善巧方便慈悲喜舍。不從外得。不著方寸。善巧是文殊。方便是普賢。爾更擬趁逐什麼物。不用經不落空去。今時學者紛紛擾擾。皆是參禪問道。吾此間無道可修。無法可證。一飲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慮。在在處處有恁么底。若識得釋迦即是凡夫。阿爾須自看取。一盲引眾盲。相將入火坑。夜暗裡雙陸賽彩若為生。無事珍重。師嘗著玩珠吟二篇。其一曰。識得衣中寶無明醉自醒。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智境渾非體。神珠不定形。悟則三身佛。迷疑萬卷經。在心心可測。歷耳耳難聽。罔象先天地。玄泉出杳冥。本剛非鍛煉。元凈莫澄渟。槃礴輪朝日。玲瓏映曉星。瑞光流不滅。真氣觸還生。鑒照崆峒寂。羅籠法界明。剉凡功不減。超聖果非盈。龍女心親獻。闍王口自呈。護鵝人卻活。黃雀意猶輕。解語非關舌。能言不是聲。絕邊彌汗漫。無際等空平。演教非為說。聞名忽認名。兩邊俱莫立。中道不須行。見月休觀指。還家罷問程。識心心即佛。何佛更堪成。
⊙時有凌行婆者。嘗謁浮杯和上。與吃茶次。婆問。儘力道不得底句。還分付阿誰。曰浮杯無剩語。婆雲。我不恁么道。曰爾作么生道。婆斂手哭曰。蒼天中更冤苦。杯無語。婆雲。語不知偏正為人即禍生。後有僧舉似南泉。泉雲。苦哉浮杯。卻被老婆摧折。婆聞南泉語乃笑曰。王老師猶少機關在。有澄一禪者。見婆問。怎生是南泉猶少機關在。婆乃哭曰。可悲可痛。一罔措。婆雲。會么。一合掌而立。婆雲。伎死禪和如麻似粟。後澄一舉似趙州。州雲。我若見這臭老婆問教口啞在。一雲。未審和上怎生問他。州以棒打雲。似這伎死禪和。不打更待何時。連打數棒。婆聞趙州恁么道乃曰。趙州自合吃婆手裡棒在。後有僧舉似趙州。州哭雲。可悲可痛。婆聞趙州此語乃合掌曰。趙州眼放光明照破四天下。後趙州令僧去問。怎生是趙州眼。婆乃豎起拳頭。趙州聞之。乃以一偈寄雲。當機直面提。直面當機疾。報爾凌行婆。哭聲何得失。婆亦以一偈答曰。哭聲師已曉。已曉復誰知。當時摩竭國。機喪目前機。
⊙(辛亥) 文宗喜食蛤蜊。一日御饌中有蛤蜊劈不張者。忽變菩薩像。帝驚異。有旨送興善寺令眾僧瞻禮。因問侍臣。此何祥也。或對。太一山有惟政禪師。深明佛法。詔問之。帝召政而問焉。對曰。物無虛應。此殆啟陛下信心耳。經雲。應以菩薩形得度者。即現菩薩形而為說法。帝曰。菩薩形今見矣。未聞其說法何也。對曰。陛下見此以為常耶。非常耶。信耶。弗信耶。帝曰。非常之瑞。朕焉不信。政曰。陛下聞其說法矣。何謂未聞。帝大悅。詔天下寺並立觀音像奉祀焉。
(癸丑) 十月帝誕節召法師知玄與道士於麟德殿論道。
⊙(乙卯) 四月丁巳。宰相李訓上疏。請罷內道場沙汰僧尼濫偽者。制可。是日詔下。方毀大內靈像。俄暴風聿起。含元殿鴟吻俱落。發三金吾仗舍。內外城門樓觀俱壞。光化門牆亦崩。士民震恐。帝以訓所請忤天意。亟詔停前沙汰。詔復立大內聖像。風遂頓息。見舊史五行志。是歲冬十一月。宰相李訓鄭注謀誅宦官。不克事敗。訓注皆死之。
⊙是歲南泉普願禪師(鄭州新鄭人也姓王氏)將示寂。第一座問曰。和尚百年後。向什麼處去。師雲。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去。座雲某甲隨和上去。還得不。師雲。汝若隨吾則須銜一莖草來。乃集門人告之曰。星翳燈幻其來久矣。勿謂吾有去來也。言訖而逝。師得法於馬祖。後歸池陽。自架禪室以居。凡三十年不下南泉。會宣城觀察使陸公亘請下山伸弟子之禮。由是學徒雲集。陸嘗問。弟子從六合來。彼中還更有身否。泉雲。分明記取舉似作家。陸雲。和上大不思議。到處世界現成。泉雲。適來總是大夫分上事。陸他日又雲。弟子薄會佛法。泉雲。十二時中作么生。陸雲。寸絲不掛。泉雲。猶是階下漢。泉又雲。不見道。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一日見人雙陸。大夫拈起骰子云。恁么不恁么。只恁么信彩去時如何。泉拈起骰子云。臭骨頭十八。嘗示眾曰。道個如如早是變了也。今時師僧直須向異類中行。又曰。我於一切處而無所行。他拘我不得。喚作遍行三昧普現色身。又曰。如今不可不奉戒。我不是渠。渠不是我。作得伊如狸奴白牯行履卻快活。爾若一念異即難為修行。才一念異便有勝劣二根。亦是情見。隨他因果更有什麼自由分。又曰。老僧十八上解作活計。有人解作活計者么出來。共爾商量。須是住山人始得。珍重無事各自修行。大眾不去。師復雲。如聖果也大可畏。沒量大人尚不柰何。我且不是渠。渠且不是我。他經論家。說法身為極則。喚作理盡三昧。似老僧向前被人教返本還源去。幾恁么會禍事。兄弟近日禪師太多。覓人痴鈍人不可得。不道全無。於中還少。若有出來共爾商量。如空劫時還有修行人否。有無作么不道。阿爾尋常巧唇薄舌。及乎問著總皆不道。何不出來。莫論佛出世事。兄弟今時人擔佛著肩頭上行。聞老僧言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便聚頭擬推老僧。無爾推處。爾若束得虛空作棒。打得老僧著。一任汝推。師與趙州門風。天下惟仰以為絕唱。
大和九年九月十一日。潭州道吾山圓智禪師告寂。豫章海昏人也。姓張氏。幼依槃和尚受教登戒。預葯山法會密契心印。一日葯山問。子去何處來。曰游山來。山曰。不離此室速道將來。曰山上鳥兒白似雪。澗底游魚忙不徹。師與雲岩侍立次。葯山曰。智不到處切忌道著。道著即頭角生。智頭陀怎麼生。師便出去。雲岩問葯山曰。智師兄為什麼不祗對和上。山曰。我今日背痛。是他卻會。汝去問取。雲岩即來問師曰。師兄適來為什麼不祗對和上。師曰。汝卻去問取和上(僧問雲居。切忌道者意怎麼生。雲居雲。此語最毒。僧雲。如何是最毒底語。雲居雲。一棒打殺龍蛇)雲岩臨遷化時。遣人送辭。書到。師展書覽之曰。雲岩不知有。悔當時不向伊道。然雖如是要且不違葯山之子(玄覺雲。古人恁么道還有也未。又雲。雲岩當時不會。且道什麼處是伊不會處)。溈山問。師什麼處去來。師曰。看病來。曰有幾人病。師曰。有病底有不病底。曰不病底莫是智頭陀否。師曰。病與不病總不干他事。急道急道。僧問。萬里無雲未是本來天。如何是本來天。師曰。今日好曬麥。問無神通菩薩為什麼足跡難尋。師曰。同道方知。曰和上知否。師曰。不知。曰為什麼不知。師曰。汝不識我語。石霜問師。百年後有人問極則事。作么生向他道。師喚沙彌。沙彌應諾。師曰。添卻凈瓶水著。師良久卻問石霜。適來問什麼。石霜再舉。師便起去。石霜異日又問。和上一片骨。敲著似銅鳴。向什麼處去也。師喚侍者。侍者應諾。師曰。驢年去。師雲疾有苦。僧眾慰問法候。師曰。有受非償。子知之乎。眾皆愀然。將行謂眾曰。吾當西邁理無東移。言訖告寂。壽六十有七。闍維得靈骨數片。建塔於石霜山之陽。敕謚修一大師。塔曰實相。
⊙(丙辰) 改開成○元年。左街僧錄內供奉三教談論引駕大德安國寺上座賜紫大達法師端甫卒。史館修撰裴休制碑曰。玄秘塔者。大法師端甫靈骨之所歸也。於戲為丈夫者。在家則張仁義禮樂。輔天子以扶世導俗。出家則運慈悲定慧。佐如來以闡教利生。舍此無以為丈夫也。背此無以為達道也。和上其出家之雄乎。天水趙氏世為秦人。初母張夫人夢梵僧謂曰。當生貴子。即出囊中舍利使吞之。及誕所夢僧白晝入其室。摩其頂曰。必當大弘教法。言訖而滅。既成人高顙廣目大頤方口。長六尺五寸其音如鍾。夫將欲荷如來之菩提。鑿生靈之耳目。固必有殊相奇表與。殆十歲依崇福寺道悟禪師為沙彌。十七正度為比丘。隸安國寺。具威儀於西明照律師。稟持犯於崇福寺升律師。傳涅槃唯識大義於安國寺素法師。復夢梵僧告曰。三藏大教盡貯汝腹矣。自是經律論無敵於天下。囊括川注逢原委會。滔滔然莫能知其畔岸矣。夫將欲伐株杌於情田。雨甘露於法種者。固必有勇智宏辨與。無何謁文殊於清涼。眾聖皆現。演大經於太原。傾都畢會。德宗皇帝聞其名征之。一見大悅。常出入禁中與儒道論議。賜紫方袍。歲時錫施異於他等。復詔侍皇太子於東朝。順宗皇帝深仰其風。親之若昆弟。相與卧起。恩禮特隆。憲宗皇帝數幸其寺。待之若賓友。常承顧問。注納偏厚。而和上符彩超邁詞理響捷。迎合上旨皆契真乘。雖造次應對。未嘗不以闡揚為務。由是天子益知佛為大聖人。其教有大不可思議事。當是時朝廷方削平區夏。縛吳干蜀瀦蔡盪鄆。而天子端拱無事。詔和上率緇屬迎真骨於靈山。開法場於秘殿。為人請福親奉香火。既而刑不殘兵不黷。赤子無愁聲。江海無驚浪。蓋參用真乘以毗大政之明效也。夫將欲顯大不思議之道。輔大有為之君。固必有冥符玄契與掌內殿法儀。錄左街僧事。以標表清眾者十一年。講涅槃唯議經論。位處當仁傳授宗乘以開誘道俗。凡一百六十座。運三密於瑜伽。契無生於悉地。日持諸部十餘萬遍。指凈土為息肩之地。嚴金經為報法之恩。前後供施數十百萬悉以崇飾殿宇窮極雕繪。而方丈匡床靜慮自得。貴臣盛族皆所依慕。豪俠工賈莫不瞻向。薦金玉以致誠。仰端嚴而禮足。日有千數。不可殫書。而和上即眾生以觀佛。離四相以修善。心下如地坦無丘陵。王公輿台皆以誠接。議者以謂成就常不輕行者。唯和上而已。夫將欲駕橫海之大航拯群迷於彼岸者。固必有奇功妙道與。以開成元年六月一日。向西右脅而滅。當暑而尊容若生。竟夕而異香彌郁。其年七月六日遷於長樂之南原。遺命荼毗。得舍利三百餘粒。方熾而神光月皎。既燼而靈骨珠圓。賜謚大達。塔曰玄秘。俗壽六十七。僧臘四十八。弟子比丘比丘尼約千餘輩。或講論玄言。或紀綱大寺。修禪秉律分作人師五十。其徒皆為達者。於戲和上果出家之雄乎。不然何至德殊祥如此其盛也。承襲弟子自約義正正言等。克荷先業虔守遺風。大懼徽猷有時堙沒。而合門劉公法緣最深。道契彌固。亦以為請。願播清塵。休嘗游其藩備其事。隨喜讚歎蓋無愧辭。銘曰。賢劫千佛。第四能仁。哀我生靈。出經破塵。教網高張。孰分。有大法師。如從親聞。經律論藏。戒定慧學。深淺同源。先後相覺。異宗偏義。孰正孰駁。有大法師。為作霜雹。趣真則滯。涉偽則流。象狂猿輕。鉤檻莫收。柅制刀斷。尚生瘡疣。有大法師。絕念而游。巨唐啟運。大雄垂教。千載冥符。三乘迭耀。寵重恩顧。顯闡贊導。有大法師。逢時感召。空門正辟。法宇方開。崢嶸棟宇。一旦而摧。水月鏡像。無心去來。徒令後學。瞻仰徘徊。
⊙(丁巳) ○(慧星現長八丈)
(戊午) 開成三年三月六日。僧統清涼國師澄觀將示寂。謂其徒海岸等曰。吾聞偶運無功先聖悼嘆。復質無行古人恥之。無昭穆動靜。無論緒往複。勿穿鑿異端。勿順非辨偽。勿迷陷邪心。勿固牢斗諍。大明不能破長夜之昏。慈母不能保身後之子。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真離玄微。非言說所顯。要以深心體解朗然現前。對境無心逢緣不動。則不孤我矣。言訖而逝。師生歷九朝為七帝門師。春秋一百有二。僧臘八十有三。身長九尺四寸。垂手過膝。目夜發光晝視不瞬。才供二筆聲韻如鍾。文宗以祖聖崇仰。特輟朝三日。重民縞素奉全身塔於終南山。未幾有梵僧到闕。表稱於蔥嶺見二使者凌空而過。以咒止而問之。答曰。此印度文殊堂神也。東取華嚴菩薩大牙歸國供養。有旨啟塔。果失一牙唯三十九存焉遂闍維。舍利光明瑩潤。舌如紅蓮色。賜謚仍號清涼國師妙覺之塔。相國裴休奉敕撰碑。其銘曰。寶月清涼。寂照法界。以沙門相。藏世間解。澄湛含虛。氣清鐘鼎。雪沃剡溪。霞橫維嶺。真室寥夐。靈岳崔嵬。虛融天地。峻拔風雷。離微休命。實際厖鴻。奉若時政。革彼幽蒙。炯乎禹質。元聖孕靈。德雲冉冉。凝眸幻形。谷響入耳。性不可為。青蓮出水。深不可窺。才受屍羅。奉持止作。原始要終。克諧適莫。鳳藻瑰奇。遺演秘密。染翰風生。供盈二筆。欲造玄關。咽金一像。逮竟將流。龍飛遷揚。疏新五頂。光銜二京。躍出法界。功齊百城。萬行分披。華開古錦。啟迪群甿。與甘露飲。燮贊金偈。懷生保乂。聖主師資。聿興遐裔。貝葉翻宣。譯場獨步。譚柄一揮。幾回天顧。王庭闡法。傾河湧泉。屬辭縱辨。玄玄玄玄。紫衲命衣。清涼國號。不有我師。孰知吾道。九州傳命。然無盡燈。一人拜錫。統天下僧。帝網沖融。潛通萬戶。歷天不周。同時顯唔。卷舒自在。來往無蹤。大士知見。允執厥中。西域供牙。梵倫遽至。奏啟石驗。嘉風益熾。敕俾圖真。相即無相。海印大龍。蟠居方丈。哲人去矣。資何所參。即事之理。塔鎖終南。
敕寫國師真。奉安大興唐寺。文宗皇帝御制贊曰。朕觀法界。曠闃無垠。應緣成事。允用虛根。清涼國師。體象啟門。奄有法界。我祖聿尊。教融海岳。恩廓乾坤。首相二疏。拔擢幽昏。間氣斯來。拱承佛日。四海光凝。九州慶溢。敞金仙門。奪古賢席。大手名曹。橫經請益。仍師臣休。保余遐歷。爰抒顓毫。式揚茂實。真空罔盡。機就而駕。白月虛秋。清風適夏。妙有不遷。緣息而化。邈爾禹儀。煥乎精舍。
⊙(己未) 制象棋(昔神農以日月星辰為象。唐相國牛僧孺用車馬將士卒加炮代之為機矣)
是年正月六日。圭峰宗密禪師示寂。相國裴休撰傳法碑。師姓何氏。果州西兗人。釋迦如來三十九代法孫也。釋迦住世八十年。為無量天人聲聞菩薩說種種法。最後以法眼付大迦葉。令祖祖相傳別行於世。顧此法眾生之本源。諸佛之所證。超一切理離一切相。不可以言語智識有無隱顯推求, 而得。但心心相印。印印相契。使自證知光明受用而已。自迦葉至達磨。達磨東來至曹溪。凡三十三世。曹溪傳荷澤。荷澤傳磁州如。如傳荊南張。張傳遂州圓。圓傳禪師。師於荷澤為五世。於迦葉為三十八世。其宗系如此。師豪家。少通儒學。一日偈遂州。未及與語。退游途中。見其儼然在定。忻躍慕之。遂剃染受道。嘗赴齋次。受經得圓覺十二章。誦未終忽然大悟。歸以告其師。師印可。乃謁東京照。照曰。菩薩人也。誰其識之。次謁清涼觀。觀曰。毗盧華藏。能從我游者其汝乎。及因漢上僧授華嚴新疏。遂講華嚴。久之著圓覺華嚴涅槃金剛唯識起信法界觀等經疏鈔。及禮懺修證圖傳纂略文集諸宗禪語為禪藏。並書偈論議凡九十餘卷。或以師不守禪行而廣講經論游名邑大都以興建為務。乃為多聞之所役。豈聲利之所未忘乎。曰嘻夫一心者萬法之總也。分而為戒定慧。開而為六度。散而為萬行。萬行未嘗非一心。一心未嘗違萬行。禪者六度之一耳。何能總諸法哉。且如來以法眼付迦葉。不以法行故自心而證者為法。隨行而起者為役。得未必嘗同也。然則一心者萬法之所生而不屬於萬法。得之者則於法自在矣。見之者則於教無礙矣。本非法。不可以法說。本非教。不可以教傳。豈可以軌跡而尋哉。自迦葉至富那夜奢。凡十祖皆羅漢。所度亦羅漢。至馬鳴龍樹提婆天親。始開摩訶行著論釋經。摧滅外道為菩薩唱首。而尊者闍夜獨以戒力為威神。尊者摩羅獨以苦行為道跡。其他諸祖或廣行法教。或專心禪定。或蟬蛻而去。或化火而滅。或攀樹以示終。或受害而償債。是乃法必同而行不必同也。且循轍跡者非善行。守規墨者非善巧。不迅疾無以為大牛。不超過無以為大士。故禪師之為道也。以知見為妙門。以寂靜為正味。慈忍為甲胄。慧斷為劍矛。破內魔之高壘。陷外賊之堅陣。鎮撫邪雜解釋縲籠。遇窮子則叱而使歸其家。見貧女則呵而使照其室。窮子不歸。貧女不富。吾師恥之。三乘不興。四分不振。吾師恥之。忠孝不並化。荷擔不勝任。吾師恥之。故皇皇於濟拔。汲汲於開誘。不以一行自高。不以一德自聳。人有歸依者。不俟請而往也。有求益者。不俟憤則啟矣。雖童幼不簡於應接。雖傲很不怠於扣勵。其以闡教度生。助國家之化也如此。故親師之法者。貪則施暴則斂。剛則隨戾則順。昏則開惰則奮。自榮者謙自堅者化。循私者公溺情者義。故士俗有變活業絕血食。持或法而為近住者。有出而修政理以救疾苦為道者。有退而奉父母以豐供養為行者。其餘憧憧而來。欣欣而去。揚袂而至。實腹而歸。所在不可勝紀。真如來付囑之菩薩。眾生不請之良友。其四依之一乎。其十地之人乎。吾不識其境界庭宇之廣狹。議者又焉知大道之所趣哉。閱世六十二。僧臘三十四。宣宗追謚定慧禪師。門弟子僧尼四眾凡數千人。
⊙(庚申) ○(正月上疾。命太子監國。上崩。仇士良立穎王為太弟即位。李德裕相)
佛祖歷代通載卷第二十三
(辛酉) 武帝炎改會昌(穆宗第五子。母韋太后。仇士良臨死謂同類曰。天子奢泆不道。勿令讀書親儒者。後服丹藥。其性躁急喜怒不常。年三十四而崩。在位六年)帝自幼稚不喜釋氏。是年正月即位。七月桂州馬生三足駒。至秋九月召道士趙歸真等八十一人入禁中。於三殿修金籙道場。冬十月帝幸三殿。升九仙玄壇親受法籙。左拾遺王哲諫雲。王業之初。不宜崇信太過。帝不納。
⊙是年十月潭州雲岩晟禪師卒鍾陵建昌人。姓王氏。少出家於石門。初參百丈未悟玄旨。侍左右二十年。丈化。乃謁葯山。服勤已久。山問。師作什麼。曰擔屎。山曰那個[(口*斬)/耳]。曰在。山曰。汝來去為誰。曰替他東西。山曰。何不教並行。曰和上莫謗他。山曰。不合與么道。曰如何道。山曰。還曾擔么。師於言下契會。一日葯山問。聞汝解弄師子是否。曰是。山曰。弄得幾齣。曰弄得六齣。山曰。我亦弄得。曰和上弄得幾齣。山曰。我弄得一出。師曰。一即六。六即一。後到溈山。溈問曰。承長老在葯山弄師子是否。曰是。溈曰。長弄耶。還有置時。曰要弄即弄。要置即置。溈曰。置時師子在什麼處。師曰。置也置也。道吾問。大悲千手眼如何。曰如無燈時把得枕子。怎麼生道。吾曰。我會也我會也。師曰。怎麼生會。吾曰。通身是手眼。洞山問。就師乞眼睛。師曰。汝底與阿誰去也。曰良價無師。曰有汝向什麼處著。洞山無語。曰乞眼睛底是眼否。價曰。非眼。師咄之。師於是月二十六日沐身竟。喚主事僧令備齋。來日有上座發去。至二十七日。並無人去。及夜師歸寂。壽六十。荼毗得舍利千餘粒。塔曰凈勝。敕謚無住大師夏六月。以衡山道士劉玄靜為光祿大夫。充崇玄館學士。令與趙歸真居禁中修法籙。左輔闕劉玄謨上疏切諫。貶玄謨為河南戶曹。
⊙三年正月。制曰。齋月斷屠出於釋典。國家創業猶近梁隋。卿相大臣或緣茲弊。自今惟正月萬物生植之初。宜斷屠三日。列聖忌各斷一日。余不須禁。三月以道士趙歸真為左右街道門教授先生。時帝銳意求仙。師事歸真。歸真乘寵。每對必排毀釋氏。非中國之教。蠹害生靈。宜盡除去。帝深然之。歸真復請與釋氏辨論。有旨追僧道於麟德殿談論。法師知玄登論座。辨捷精壯。道流不能屈。玄因奏。王者本禮樂一憲度則天下治。吐納服食蓋山林匹夫獨擅之事。願陛下不足留神。帝色不平。侍臣諷玄賦詩以自釋。玄立進五篇。有鶴背傾危龍背滑君王且住一千年之句。帝知其刺。特放還桑梓。
論曰。昔周武廢教。沙門犯顏抗爭。殆數十人。雖不能格武之惑。然足見吾法中之有人也。及唐高祖議沙汰。而惠乘玄琬智實法林等皇皇論爭。引義慷慨。亦不失法王真子之識。凡自大曆而後。祖道既興。吾門雄傑多趍禪林。至是武宗議廢教。而主法者才知玄一人而已。雖武宗盛意不可解。佛運數否莫可逃。凡釋子者處變故之際。無一辭可紀。佛法尊博如天。亦吾徒失學之罪也。
⊙(甲子) 正月作望仙樓于禁中。時集道士於其上。咨質仙事。時趙歸真特被殊寵。諫官數上疏論之。帝謂宰相曰。諫官論趙歸真。此意要卿等知。朕宮中無事。屏去聲色要此人道話耳。李德裕對曰。臣不敢言前代得失。第歸真曾在敬宗朝出入掖庭。以此群情不願陛下復親近之。帝曰。朕於彼時已識此人。但不知其名。呼為趙練師。在敬宗時亦無甚惡。朕與之言滌煩耳。至於軍國政事。唯與卿等論之。豈問道士。繇是宰相不復諫。而歸真遂以涉物論。遂舉羅浮山道士鄧元超有長生術。帝遣中使迎之及。元超至與劉玄靖及歸真等。膠固排毀釋氏。於是拆寺之請行焉。
四月敕祠部。檢括天下僧尼寺。凡四萬四千六百所。僧尼凡二十六萬五千餘人。
⊙五月庚子。敕並省天下佛寺。中書門下關奏。據令式諸上州國忌官吏行香於寺。其上州各留一寺。凡有列聖尊容。並令移於寺內。其下州寺並廢。兩京左右街請留十寺。寺僧十人。敕曰。上州合留寺工作精巧者各一所。如破落悉宜除毀。其行香日。官吏宜赴道觀。上都東都各留四寺。寺僧三十人。中書門下又奏曰。天下廢寺鐘磬銅像委鹽鐵使鑄錢。其鐵像委本州。鑄為農具。金銀鋀石等像銷付度支。衣冠士庶之家所有金銀等像。敕出後限一月納官。
八月制曰。朕聞三代以前未有言佛。漢魏之後像教寖興。由是季時傳此異俗。因緣染習蔓衍滋多。以至於蠹耗國家而漸不覺。以至於誘惑人情而眾益迷。泊於九有山原兩京城闕。僧徒日廣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奪人利於金寶之飾。移君親於師資之際。違配偶於戒律之間。壞法害人無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飢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紀極。皆雲架藻飾僭擬宮居。晉宋齊梁物力凋弊風俗澆詐。莫不由是而致也。況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天下。執此兩端而以經邦。豈以西方區區之教與我抗衡哉。貞觀開元亦嘗厘革剗除未盡。流衍轉滋。朕博覽前言旁求心輿議。弊之可革斷在不疑。而中外誠臣協予正意。條流至當宜在必行。懲千古之蠹源。成百王之典法。即人利眾予何讓焉。其天下所拆寺還俗僧尼收充稅戶。於戲前古未行似將有待。及今盡去豈謂無時。驅游惰不業之徒幾五十萬。廢丹雘無用之室凡六萬區。自此清凈訓人。慕無為之理。簡易齊政。成一俗之功。將使六合黔黎同歸皇化。尚以革弊之始日用不知。下制明廷宜體予意。
⊙(乙丑) 三月帝不豫。自征方士服金丹受法籙。至是發背躁悶失常。遂至大漸。旬日不能言而崩。年三十三。舊史贊曰。昭肅削浮圖之法。懲游惰之民。志欲矯步丹梯求珠赤水。徒見蕭衍姚興之曲學。不悟始皇漢武之妄求。蓋受惑左道之言。故偏斥異方之教。況身毒西來之法向欲千年。蚩蚩之民習以成俗。畏其教甚於國法。樂其徒不異登仙。如文身斷髮之鄉。似吐火吞舟之戲。詎可正以咸韶而律以章甫。加以笮融何充之佞。代不乏人。雖荀卿孟子之賢。未容抗論。一朝墮殘金像燔棄胡書。結怨於膜拜之流。犯怒於匹夫之口。哲王之舉不駭物情。前代存而勿論。實為中道。欲革斯弊將俟河清。昭肅頗稱明斷。然聽斯蔽矣(已上並見舊史)
論曰。舊史武宗紀。著除罷釋氏始末甚詳。當時黃冠乘寵傾害吾教。然亦大臣李德裕輔成其事也。新史曰。武宗毅然除去浮屠之法甚銳。而躬受道家法籙。服藥以求長年。以此知其非明智之不惑者。特好惡不同耳。噫嘻。武宗非明智不惑。豈特於釋老好惡不同哉。其偏信李德裕專權用事。朋黨相傾。雖僅有伐叛之勞。未見成功而朝野積怨已甚。使更久權。則與李林甫又何異乎○(古曰。上流之罪天執其罰。下民之罪天似其罰。異矣哉。報應傳曰。正月十五日有人夜行至穆宗陵下。忽聞人語。謂是盜焉。遂泊衰叢之內。俄而空有朱衣。執版宣曰。冢尉何在。有二吏出應曰。在矣。朱衣曰。錄海西居使者至也未。吏曰。計程十八日方至。朱衣曰。何稽。吏曰。李炎坐毀聖教減算一紀。當與海西君同錄其魂而至矣。時有賈客自東來。俱尋不見。是年武宗果卒。並錄之)
(廿一 丙寅) ○(三月上崩。子幼。皇太叔即位。四月出李德裕荊南節度使)
(丁卯) 宣宗忱(憲宗第十三子。始封光王。讓位與侄文宗武宗後武宗不道捶亡沉於宮廁。宦者仇公武潛收救之。俾髡髮為僧。後復受江陵少尹。武宗疾大漸。立光王為皇太叔即位於柩前。帝以流落民間。備知稼穡勤於庶政。視前昏暴。廣興佛寺。後年五十崩咸寧殿。葬貞陵。在位十三年)改元大中。
(廿二) 三月詔曰。會昌季年並省寺宇。雖雲異方之教。有資為理之源。中國之人久行其道。厘革過當事體乖謬。其靈山聖境應會昌五年所廢寺宇諸宿舊僧。可仍舊修葺住持。
(廿三) 是年尚書白居易卒。年七十有五。贈尚書左僕射。上以詩吊之。居易被遇憲宗。時事無不言。湔剔抉摩多見聽可。然為當路所忌。遂擯斥所蘊不得施。乃放意文酒。能順適所遇。托釋氏死生之說。若忘形骸者。後復進用。又皆幼君偃蹇益不合。居官輒病去。遂無立功名意。與弟行簡及從祖弟敏中友愛。東都所居履道里疏沼種樹架石樓。香山鑿八節灘。號醉吟先生。自為之傳。晚節好佛尤甚。至經月不食葷。稱香山居士。與胡杲等九人宴集。皆高年不仕者。人慕之繪為九老圖。居易於文章精切。然最工於詩。當時士人爭傳誦之。其始生方七月能展書。姆指之無兩字雖式之百數不差。九歲暗識音律。其篤於才章蓋天稟然。既卒以其所居第施為佛寺。宣宗思其賢不已。因擢其弟敏中為相。居易嘗(足疾)。肖彌陀佛像而禱之。自為之記曰。我本師釋迦如來說言。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號極樂。以無八苦四惡道故也。其國號凈土。以無三毒五濁業故也。其佛號阿彌陀。以壽無量願無量功德相好光明無量故也。諦觀此娑婆世界眾生。無賢愚無貴賤無幼艾。有起心歸佛者。舉手合掌必向西方。有怖厄苦惱。開口發聲。必先念阿彌陀。又範金合土刻石綉紋。乃至印水聚沙童子戲者。莫不率以阿彌陀佛為上首。不知其然而然。由是而觀。是彼如來有大誓願於此眾生。眾生有大因緣於彼國土明矣。不然南北東西過去現在未來佛多矣。何獨如是哉。何獨如是哉。唐中大夫太子少傅白居易。當衰莫之歲。中風痹之疾。乃舍俸錢三十萬。命工人杜敬宗按阿彌陀無量壽二經。畫西方世界一部。高九尺廣丈有三尺。阿彌陀尊佛坐中央。觀音勢至二大士侍左右。人天瞻仰眷屬圍繞。樓台伎樂水樹花鳥。七寶嚴飾五彩張施。爛爛煌煌功德成就。弟子居易焚香稽首跪於佛前。起慈悲心發弘誓願。願此功德回施一切眾生。一切眾生。有如我老者。如我病者。願離苦得樂斷惡修善。不越南部便睹西方。白毫大光應念來感。青蓮上品隨願往生。從現在身盡未來際。常得親近而供養也。欲重宣此義。而說贊曰。極樂世界清凈土。無諸惡道及眾苦。願如我身老病者。同生無量壽佛所。
(廿四 戊辰) 九月詔曰。潮州司馬李德裕。早籍門第幼踐清華。累居將相之榮。唯以奸傾為業。當會昌之際極公台之崇。騁諛佞以得君。遂恣橫而持政。專權生事妒賢害忠。動多詭異之謀。潛懷僭越之志。秉直者必棄。向善者盡排。誣忠良造朋黨之名。肆奸偽生加諸之釁。計有逾於指鹿。罪實見於欺天。屬者方處鈞衡曾無嫌避。委國史於愛婿之手。寵秘文於弱子之身。洎參信書亦見親昵。恭推元和實錄。乃不刊之書。擅敢改張罔有畏忌。奪他人之懿績。為私門之令猷。附李榮之曲情。成吳緗之怨獄。擢爾之發數罪未窮。載窺罔上之由。益見無君之意。朕務全本體久為含容。雖黜降其官榮。尚蓋藏其丑狀。而睥睨未已。兢惕無聞。積惡既張公議難抑。可崖州司戶。未幾德裕慚忿而卒。乃見夢哀訴於宰相令狐綯。乞歸葬其屍。識者謂之強魂雖死亦不哀雲。
論曰。唐李習之曰。史官紀事不得實。乃取行狀謚牒。凡為狀者。皆門生故吏。苟言虛美。尤不足信。予觀李德裕故吏鄭亞所為會昌一品制集序。鋪張德裕勛業。與新史本傳無異。而舊史武宗紀。則著德裕之惡。與詔詞皆合。然則新史取信故吏之說。寧不誤後來者乎。
(廿五) 湖南觀察使裴休。躬謁華林善覺禪師。休問。師還有侍者否。覺雲。有一兩個。休雲。在什麼處。覺乃喚大空小空。時二虎自庵後而出。休睹之大驚。覺語虎曰。且去有客在。二虎哮吼而去。休問。師作何行業感得如斯。覺良久雲。會么。休雲。不會。覺雲。山僧常念觀音。休嘆異而去。覺隱居常持錫夜出林麓間。七步一振錫一稱觀音名號。嘗有僧來參。方展坐具。覺曰。且緩緩。僧曰。和尚見個什麼。覺雲。可惜許磕破鐘樓。其僧有省。
(己巳) ○(正月五色雲中現佛真身○復河湟瓜沙伊肅等十一州之地於是開元基宇悉如故)
(廿六) 黃檗希運禪師示寂。師福唐人。姿貌豐碩。遊方晚趍江西參馬祖。值祖歸寂。乃見百丈問馬祖平日機緣。丈舉再參馬祖掛拂話。師於言下大。悟曰子他日嗣馬祖去。師曰。不然今日因師舉得見馬祖大機之用。若嗣馬祖喪我兒孫。丈曰。如是如是。見與師齊減師半德。見過於師乃堪傳受。師自是混跡於眾後於豫章遇觀察使裴休。道緣契合遂出世說法。嘗示眾曰。汝等諸人慾何所求。遂以捧趁去。而眾不散。因謂之曰。汝曹儘是噇酒糟漢。恁么行腳取笑於人。但見八百一千便去。不可只圖熱鬧也。老漢行腳時。或遇草根下有一個漢。便從頂上一錐看他。若知痛癢。可以布袋盛米供養他。可中總似你如此容易。何處更有今日事。汝等既稱行腳。亦須著些精神還知道大唐國里無禪師。時有僧出雲。只如諸方尊宿聚徒闡化。又作么生。師曰。不道無禪。只是無師。豈不見馬大師座下出八十四人坐大道場。得大師正眼者。止三兩人而已。歸宗和上是其一也。出家人須知有從上來事分。且如四祖下牛頭融大師。橫說豎說猶不知向上關捩子。有此限腦方辨得邪正宗黨。且當人事宜不能體會得。但知學語言念向肚皮里安著。到處稱我會禪。還替得汝生死么。輕忽老宿入地獄如箭。我才見入門來。便識得你了也。還知么急須努力莫容易事。持片衣口食空過一生。明眼人笑汝。久後總被俗人算將去在。宜自看遠近。是阿誰分上事。若會即便會。不會即散去。大中三年終於黃檗敕謚斷際禪師。塔曰廣業。
(廿七 庚午) 詔京兆薦福寺弘辨禪師入內。帝問曰。禪宗何有南北之名。對曰。禪門本無南北。昔如來以正法眼付大迦葉。展轉相傳至三十一世。此土弘忍大師有二弟子。一名惠能。受衣法居嶺南。一名神秀。在北揚化。得法雖一時。開導發悟有頓漸之異。故曰南頓北漸。非禪宗本有南北之號也。帝曰。何名戒定慧。對曰。防非止惡名戒。六根涉境心不隨緣名定。心境俱空照鑒無惑為慧。帝曰。何名方便。對曰。方便者隱實覆相權巧之門也。被接中下曲施誘迪。謂之方便。設為上根言舍方便但說無上道者。斯亦方便之談。以至祖師玄言忘功絕謂。亦無出方便之跡。帝曰。何為佛心。對曰。佛者覺也。謂人有智慧覺照為佛心。心者佛之別名。則有百千異號。體唯其一。本無形狀。非青黃赤白男女等相。在天非天。在人非人。而現天現人。能男能女。非始非終無生無滅。故號靈覺之性。如陛下日應萬機。即是陛下佛心。假使千佛共傳。應無別有所得也。帝曰。如今有人念佛如何。對曰。如來出世為天人師。隨根器而說。為上根者。開最上乘頓悟至理。中下根者。未能頓曉。是以佛為韋提希開十六觀門。令念佛生於極樂。故經雲。是心是佛。是心作佛。心外無佛。佛外無心。帝曰。復有人持經持咒求佛如何。對曰。如來種種說法。皆為最上一乘。如百千眾流莫不朝宗于海。如是差別諸緣皆歸薩婆若海。帝曰。祖師既傳心印。金剛經雲。無所得法如何。對曰。佛之一化實無一法與人。但示眾生各各自性同一法藏。當時然燈如來但印釋迦本法。而無所得方契然燈本意。故經雲。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是法平等修一切善不著於相。帝曰。禪師既會祖意。還禮佛看經否。對曰沙門禮佛看經。蓋是住持常法。有四報焉。依佛戒修身。參尋知識漸修梵行。履踐如來所行之跡。帝曰。何為頓見。何為漸修。對曰。頓明自性與佛無二。然有無始染習。故假漸修對治令順性起用。如人吃飯非一口便飽。是日辨對七刻方罷。帝悅賜號圓智禪師。
(廿八 辛未) 江州刺史崔黯。復廬山東林寺。黯自為之碑。其略曰。佛之心以空化執智化也。以福利化欲仁化也。以緣業化妄術化也。以地獄化愚劫化也。故中下之人。聞其說利而畏之。所謂救溺以手救火以水。其於生人恩亦弘矣。然用其法不用其心。以至於甚則失其道蠹於物。失其道者迷其徒。蠹於物者覆其宗。皆非佛之以手以水之意也。為國家者。取其有益於人。去其蠹物之病則通矣。唐有天下一十四帝。視其甚理而汰之。而執事之人。不以歸牛返本。以結人心。其道甚桀幾為一致。今天子取其益生人稍復其教。通而流之以濟中下。於是江州奉例詔。予時為刺史。前訪茲地。松門千樹嵐光熏天。蜩嘒湍鳴松籟冷然可別愛而不剪。利以時往。至是即善而復之。又曰。嘗觀晉史。見遠公之事。及得其書。其辨若注。其言若鋒。足以見其當時取今之所謂遠公者也。吾聞嶺南之山峻而不山。嶺北之山山而不秀。而廬山為山。山與秀兩有之。五老窺湖懸泉墜天。粳香葯靈鳥閑獸善。煙嵐之中恍有絳節白鶴。使人觀之而不能回眸也。且金陵六代。代促俗薄。臣以功危。主以疑慘。潯陽為四方之中。有江山之美。遠公豈非得計於此而視於時風耶。然鷙者搏膻。襲者居素。前入不暇。自嘆者多。則遠師固為賢矣。是山也以遠師更清。遠師也以是山更名。暢佛之法如以曹溪以天台為號者。不可一二。故寺以山。山以遠。三相挾而為天下具美矣。
(廿九 癸酉) 溈山靈祐禪師示寂。師嘗示眾曰。夫道人之心。質直無偽。無背無面無詐妄心。行一切時視聽尋常。更無委曲亦不閉眼塞耳。但不附物即得。從上諸聖只是說濁邊過患。若無如許多惡覺情見想習之事。譬如秋水澄渟清凈無為澹濘無礙。喚作道人。亦名無事人。時有僧問。頓悟之人還更有修不。師雲。若真悟得本他自知時。修與不修是兩頭語。如今初心雖從緣得一念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凈。須教渠凈除現業流識。即是修也。不道別有法教渠修行趣向。從聞入理聞理深妙。心自圓明不居惑地。雖有百千妙義抑揚當時。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計。時相國鄭愚為之碑曰。天下之言道術者多矣。各用所宗為是。而五常教化人事之外。於精神性命之際。史氏以為道家之言。故老嚴之類是也。其書具存。然至於盪情累外生死。出於有無之間。超然獨得。言象不可以擬議。勝妙不可以意況。則浮屠氏之言禪者。庶幾乎盡也。有口無所用其辨。巧曆無所用其數。愈得者愈失。愈是者愈非。我則我矣。不知我者誰氏。知則知矣。不知知者何以。無其無不能盡。空其空不能了。是者無所不是。得者無所不得。山林不必寂。城郭不必諠。無春夏秋冬四時之行。無得失是非去來之跡。非盡無也。冥於順也。遇所即而安。故不介於時。當其處無必。故不局於物。其大旨如此。其徒雖千百。得者無一二。近代言之者必有宗。宗必有師。師必有傳。然非聰明瑰宏傑達之器。不能得其傳。當其傳是皆鴻庬偉絕之度也。今長沙郡西北有山。名大溈。蟠木窮谷不知其遍幾千百里。為羆豹虎兕之宅。雖夷人射獵虞跡樵夫。不敢田從也。師始僧號靈祐。生福唐。笠首屩足背閩來游。庵於翳薈非食不出。棲棲風雨默坐而已。恬然晝夜物不能害。非夫外死生忘憂患冥順大和者。熟能於是哉。昔孔門殆庶之士。以單瓢樂陋巷。夫子猶稱詠之。以其有生之厚也。且生死於人得喪之大者也。既無得於生。必無得於死。既無得於得。必無得於失。故於其間得失是非所不容措。委化而已。其為道術。天下之能事畢矣。凡涉語是非之端。辨之益惑。無補於學者。今不論也。師既以茲為事。其徒稍稍從之。則與之結構廬室。與之伐去陰黑。以至於千有餘人。自為飲食紀綱。而於師言無所是非。其有問者隨語而答。不強所不能也。數十年言佛者。天下以為稱首。武宗毀寺遂僧。逐空其所。師遽裹首為民。惟恐出蚩蚩之輩。有識者益貴重之。後湖南觀察使裴公休。酷好佛事。值宣宗釋武宗之禁。固請迎而出之。乘之以已輿。親為其徒列。又議重削其鬚髮師始不欲。戲其徒曰。爾以鬚髮為佛耶。其徒愈強之。不得已笑而從之。復到其所居。為同慶寺而歸。諸徒復來。其事如初。師皆幻視無所為意。忽一日笑報其徒示若有疾。以大中七年正月九日歸寂。年八十三。即窆於大溈之南阜。後十有一年。其徒以師之道上聞。始加謚號及墳塔。以厚其終。噫人生萬類之最靈者。而以精神為本。自童孺至老白首。始於飲食。漸於功名利養。是非嫉妒晝夜纏縛。又其念慮未嘗時餉歷息。煎熬形器起如冤讎。行坐則思想。偃卧則魂夢。以耽淫之利慾。役老朽之筋骸。餐飯既耗齒髮已弊。猶拔白餌葯以從其事。外以夸人內以欺己。曾不知息陰休影捐慮安神。求須臾之暇。以至溘焉而盡。親友不翅如行路。利養悉委之他人。愧負積於神明。辱殆流於後嗣。淫渝汗漫不能自止。斯皆自心而發。不可不制以道術。道術之妙莫有及此。佛經之說益以神聖。然其歸趣悉臻無有。僧事千百不可梗概。各言宗教自相矛盾。故褐衣圓頂未必皆是。若予者洗心於是逾三十載。適師之徒有審虔者。以師之圖形。自大溈來。知予學佛求為贊說。觀其圖狀。果前所謂鴻庬絕特之度者也。既與其贊。則又欲碑師之道於精廬之前。予笑而諾之。遂因其說以自警觸。故其立言不專以褒大溈之事雲。
○(詔修天下祖塔未經賜號謚者所在以聞太常考行頒賜)
⊙(乙亥) ○(敕法師辨章為三教首座)是年潭州道林沙門疏言。詣太原府訪求藏經。高士李節餞以序曰。業儒之人喜排釋氏。其論必曰。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代。皆無有釋。釋氏之興。襄亂之所奉也。宜一掃絕剗革之使不得滋。釋氏源於漢。流於晉。瀰漫於宋魏齊梁陳隋唐。孝和聖真之間。論者之言粗矣。抑能知其然。未知其所然也。吾請言之。昔有一夫。膚腯而色凝。氣烈而神清。未嘗謁醫。未嘗禱鬼。恬然保順。罔有札瘥之患。固善也。即一夫不幸而有寒暑風濕之痾。背癃而足躄。耳瞶而目瞑。於是功熨之術用焉。禳禬之事紛焉。是二夫豈特相反耶。蓋病與不病勢異耳。嗟乎三代之前世康矣。三代之季世病矣。三代之前禹湯文武德義播之。周公孔子典教持之。道風雖衰漸漬猶存。詐不勝信惡知避善。於是有擊壤之歌。由庚之詩人人而樂也。三代之季道風大衰。力詐以覆信。扇澆而散朴。善以柔退。惡以強用。廢井田則豪窶相乘矣。貪封略則攻戰亟用矣。務實帑則聚斂之臣升矣。務勝下則掊克之吏貴矣。上所以御其下者欺之。下所以奉其上者苟之。上下相仇激為怨俗。於是有汨羅之客。有負石之夫。人人愁怨也。夫釋氏之教以清凈恬虛為禪定。以柔謙退讓為忍辱。故怨爭可得而息也。以菲薄勤苦為修行。以窮達壽夭為因果。故陋賤可得而安也。故其喻雲。必煩惱乃見佛性。則本衰代之風激之也。夫衰代之風舉無可樂者也。不有釋氏以救之。尚安所寄其心乎。論者不責衰代之俗。而尤釋氏之興。則是抱疾之夫。而責其醫禱攻療者也。徒知釋因衰代之興。不知衰代須釋氏之救也。何以言之耶。夫俗既病矣。人既愁矣。不有釋氏使安其分。勇者將奮而思斗。智者將靜而思謀。則阡陌之人將紛紛而群起矣。今釋氏一歸之分而不責於人。故賢智俊朗之士皆息心焉。其不達此者愚人也。惟上所役焉。故罹衰亂之俗。可得而安賴此也。若之何而剪去之哉。論者不思釋氏扶世助化之大益。而疾其雕鎪彩繪之小費。吾故曰。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者也。會昌季年武宗大剪釋氏巾其徒。且數萬之民隸具其居。容貌於土木者沈諸水。言詞於紙素者烈諸火。分命御史。乘驛走天下。察敢隱匿者罪之。由是天下名祠珍宇。毀撤如掃。天子建號之初。雪釋氏之不可廢也。詔徐復之。而自湖以南。遠人畏法。不能酌朝廷之體。前時焚撤書像殆無遺者。故雖明命復許制立。莫能得其書。道林寺湖西之勝游也。有釋疏言。警辨有謀。獨曰。太原府國家舊都多釋祠。我聞其帥司空范陽公天下仁人。我弟往來購釋氏遺文。以惠湘川之人。宜其聽我而助成之矣。即辭而北游。既上謁軍門。范陽公果諾之。因四求散逸不成蘊秩者。至釋祠不見毀而副剩者又命講丐以補繕闕漏者月未幾。凡得釋經五千四十八卷。以大中十年秋八月。輦自河東而歸於湘焉。嘻釋氏之助世。既言之矣。向非我君洞鑒理源。其何能復立之耶。既立之。且亡其書。非有疏言遠識而誠堅。孰克弘之耶。吾喜疏言奉君之令演釋之宗。不憚寒暑之勤。德及遠人。為敘其事且贈以詩。詩曰。湘水狺狺兮俗獷且很。利殺業偷兮吏莫之馴。繄釋氏兮易暴使仁。釋何在兮釋在斯文。湘水滔滔兮四望何已。猿狖騰拏兮雲樹靡靡。月沈浦兮煙冥山。檣席捲兮櫓床閑。偃仰兮嘯詠。鼓長波兮何時還。湘川超忽兮落日晼晼。松覆秋庭兮蘭被春畹。上人去兮幾千里。何日同游兮湘川水。
(卅一 戊寅) 詔羅浮軒轅先生。左拾遺王譜等上疏諫之。詔答曰。朕以躬親庶務萬機事繁。訪聞羅浮處士軒轅集善能攝生年齡不老。乃遣使迎之。冀其有少保理也。朕每觀前史。見秦皇漢武之事。常以之為戒。卿等職在諫司。閱示來章深納誠意。復謂宰相曰。為吾諭於諫官。雖少翁欒大復生。亦不能相惑。第聞軒轅生高士。欲與一言耳。未幾軒轅集至。帝問曰。先生遐壽而長年可致否。對曰。屏聲色去滋味。一哀樂廣惠澤。則與天地合體日月齊明。是為長年。不假外求也。帝敬重之。
(己卯) ○(韋寅於洪州創觀音寺。躬請仰山惠寂禪師開山住持。今為官講)
八月帝崩。年五十矣。帝性明睿。用法無私。恭謹節儉惠愛民物。從諫如流。天下稱為小太宗。每宰相奏事畢。忽恬然曰。可以間語。因問閭閻細事。或譚宮中游宴一刻許。復正容曰。卿等善為之。常恐卿輩負朕。後日難相見乃起入宮。令狐綯嘗謂人曰。吾十年秉政最承恩遇。然每於延英奏事。未嘗不汗沾衣也。
舊唐史贊曰。臣聞黎老言大中故事。獻文皇帝器識深遠。久歷艱難備知人間疾苦。自寶曆已來。中人擅權事多假借。京師豪右大擾窮民。洎大中臨御。一之日權豪斂跡。二之日奸臣畏法。三之日閽寺詟氣。由是刑政不濫賢能效用。百揆四岳穆若清風。十餘年間頒聲載路。帝宮中衣浣濯之衣。常膳不過數器。非母后侑膳。輒不舉樂。歲或小飢憂形於色。雖左右近習。未嘗見怠墮之容。與群臣言。儼然煦接如對賓僚。或有所陳聞虛襟聽納。故事人主行幸。黃門先以龍腦鬱金籍地。獻文悉命去之。宮人有疾醫視之。既瘳即抽金賜之。誡曰。勿令敕使知。謂朕私於侍者。其恭儉好善類如此。季年風毒。召羅浮山人軒轅集。訪以治身之要。集亦有道之士也。未嘗輒語詭異。帝益重之。及堅謂還山。帝曰。先生舍我亟去。國有災者。朕有天下竟得幾年。集索筆橫書四十而去。乃十四年也。興替宜運其若是與。而帝道皇猷始終無闕。雖漢之文景不足過也。惜乎簡籍遺落。舊事十無三四。吮墨揮翰有所慊然。
資治通鑒曰。宣宗少歷艱難。長年踐祚。人之情偽靡不周知。盡心民事精勤治道。賞簡而當。罰嚴而必。故方內樂業。殊俗順軌。求之漢世。其孝宣之流亞歟。
論曰。唐新舊史唯宣宗朝事實相反特甚。唯舊史與資治通鑒皆合。新史貶之。謂宣宗以察為明。無復仁恩之意。嗚呼斯言莫知何謂也。大凡人君寬厚長者。必責以優遊無斷。至於精勤治道。則謂以察為明。然則從而可乎。孟子曰。盡信書不如無書。蓋誠然也。
(卅二) 補怛洛伽山。觀音示現之地。有唐大中間。天竺僧來。即洞中燔盡十指。親睹妙相。與說妙法。授以七寶色石。靈跡始著。其後日本國僧惠鍔。自五台得菩薩畫像。欲還本國。舟至洞輒不往。乃以像舍於土人張氏之門。張氏屢睹神異經捐所居為觀音院(昌國志雲梁貞明二年始建寺)郡將聞之。遣慕賓迎其像。到城與民祈福。已而有僧名。即眾求嘉木扃戶刻之。彌月像成而僧不見。今之所設是也(史越王作重修寺記雲)宋元豐三年。王舜封使三韓。至此黑風驟起巨龜負舟。向山禱告。大士現相舟穩。還朝以聞。朝廷頒金帛移寺建於梅嶺山之陽。賜額寶陀。祈禱雨暘輒應。迨今元朝。降香賜田重新寺宇。以福邦家永延帝祚。
佛祖歷代通載卷第二十四
唐。
⊙(庚辰) 懿宗漼(宣宗長子。好聲樂游宴。委政群僚。復迎佛骨而曰。生見之死無恨。年三十六崩。葬簡陵。在位十四年)改咸通。
⊙(壬午) 杭州大慈山寰中禪師。蒲阪人也。姓盧氏。頂骨圓聳其聲如鍾。出家於并州童子寺。受心印於百丈禪師。結茅於南嶽。一日南泉至。問如何是庵中主。師雲。蒼天蒼天。泉雲。蒼天且置。如何是庵中主。師雲。會即便會。莫忉忉。泉拂袖而出。趙州問。般若以何為體。師雲。般若以何為體。趙州大笑而出。師明日見趙州掃地問。般若以何為體。趙州置帚拊掌大笑。師便歸方丈。師後住浙江大慈山。上堂示眾雲。山僧不解答話。只能識病。又雲。說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問道者眾。山素缺水。師擬飛錫。夜夢神人告之曰。勿他之。詰朝見二虎以爪跑地。泉自湧出。味甘如飴。有僧自岳至。乃曰。童子泉涸矣。移來在此。故東坡題詩云。亭亭石塔東岡上。此, 老初來百神仰。虎移泉眼趁行腳。龍作浪花供撫掌。至今遊人灌濯罷。卧聽空階環玦響。故知此老如此泉。莫作人間去來想。咸通三年二月十五日不疾而逝。壽八十三。臘五十四。僖宗謚性空大師定慧之塔。
⊙(癸未) 制署法師知玄。為悟達國師。總教門事。
(乙酉) 朗州德山宣鑒禪師。劍南人。姓周氏。博貫三藏。嘗講金剛經。時以周金剛名之。俄慨然曰。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浸。學與無學吾知之矣。乃盡棄其習謁龍潭信禪師。問久向龍潭。及到來潭又不見龍亦不現。信曰。子親到龍潭。是夕師立侍更深。信曰。何不下去。師曰。暗。信點紙燭與師。師接得信即吹滅。師豁然大悟曰。今後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即日便辭。信語其徒曰。可中有個漢。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他時向孤峰上立吾道去在。師居澧陽。垂三十年。大中初武陵太守薛延望創德山精舍。延請居之。大闡宗風。上堂示眾雲。於已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心於事。無事於心。則虛而靈寂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毫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名凡號儘是虛聲。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終而無益。僧問。如何是菩提。師打雲。出去。莫向這裡屙。如何是佛。師雲。佛是西天老比丘。雪峰問。從上宗乘以何法示人。師雲。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至是將終。謂眾曰。捫空追響勞汝心神。夢覺覺非竟有何事。言訖端坐而逝。閱世八十有六。臘六十有五。時咸通六年十二月三日也。敕謚見性大師(具傳燈)
⊙(丙戌) 鎮州臨濟義玄禪師。曹州南華人。姓邢氏。參黃檗運禪師。問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聲未絕運便打。如是三度致問三度被打。遂辭下山。運指往高安大愚處去。師至大愚。問黃檗近日有何言句。師曰。某甲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有過無過。愚雲。黃檗恁么老婆心。更問有過無過。師於是大悟雲。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愚搊住曰。尿床鬼子。適來問有過無過。而今卻道黃檗佛法無多子。汝見個甚麼。師於大愚肋下築三拳。愚托開雲。汝師黃檗非干我事。師由是再回黃檗師資契會。大機大用卓冠一時。後還鄉徇趙人之請。住子城南臨濟禪苑。學徒奔湊。師示眾曰。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女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禪床搊住雲。道道。其僧擬議。師托開雲。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師問樂普雲。從上來一人行棒一人行喝。阿那個親。對曰。總不親。師曰。親處作么生。普便喝師乃打。師問木口和上。如何是露地白牛。木口曰吽。師曰啞。木口曰。老兄作么生。師曰。遮畜生。大覺到參。師舉拂子。大覺敷坐具。師擲下拂子。大覺收坐具入僧堂。眾僧曰。遮莫是和上親故。不禮拜又不吃棒。師聞令喚新到僧。大覺遂出。師曰。大眾道汝未參長老。大覺雲。不審。便自歸眾。麻谷到參敷坐具。問十二面觀音阿那面正。師下繩床。一手收坐具一手搊麻谷雲。十二面觀音向什麼處去也。麻谷轉身擬坐繩床。師拈拄杖打。麻谷接卻相捉入方丈。師上堂雲。大眾夫為法者不避喪身失命。我於黃檗和上處三度吃棒。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一頓吃。誰為我下得手。時有僧曰。某甲下得手。和上合吃多少。師與拄杖。其僧擬接。師便打。僧問。如何是第一句。師曰。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曰如何是第二句。師曰。妙解豈容無著問。漚和爭負截流機。曰如何是第三句。師曰。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全藉裹頭人。師又曰。夫一句語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有權有用。汝等諸人作么生會。師唐咸通七年丙戌四月十日將示滅。乃說傳法偈曰。沿流不止問如何。真照無邊說似他。離相離名如不稟。吹毛用了急須磨。偈畢坐逝。敕謚慧照大師。塔曰澄靈(具如傳燈)
⊙(戊子) 湖南長沙景岑禪師。號招賢。初住鹿苑。其後居無定所。但徇緣接物。嘗示眾曰。我若一向舉揚宗教。法堂里須草深一丈。我不得已向女諸人道。盡十方世界是沙門眼。盡十方世界是沙門全身。盡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盡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裡。盡十方世界無一人不是自己。我常向女道。三世諸佛共十方法界眾生是摩訶般若光。光未發時。女諸人向什麼處委。光未發時。尚無佛無眾生消息。何處有山河國土來。時有僧問。如何是沙門眼。師雲。長長出不得。又雲。成佛成祖出不得。六道輪迴出不得。僧雲。未審出個什麼不得。師雲。晝見日夜見星僧雲。學人不會。師乃雲。妙高山色青又青。僧雲。如何是佛。師雲。眾生色身是。僧雲。河沙諸佛體皆同。如何有種種名字。師雲。從眼根返源名為文殊。耳根返源名為觀音。從心返源名為普賢。文殊是佛妙觀察智。觀音是佛無緣大悲。普賢是佛無為妙行。三聖是佛之妙用。佛是三聖之真體。用則有河沙假名。體則總名一薄伽梵。僧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此理如何。師偈雲。礙處非牆壁。通處勿虛空。若人如是解。心色本來同。問如何是佛性。師偈雲。佛性堂堂顯現。住相有情難見。苦悟眾生無我。我面何殊佛面。問如何是上上人行履處。師雲。如死人眼。問上上人相見時如何。師雲。如死人手。問善財無量劫來為什麼游普賢身中世界不遍。師雲。女從無量劫來還曾游得遍不。問如何是普賢身。師雲。含元殿里更問長安。問亡僧向什麼處去。師有偈雲。不識金剛體。卻喚作生緣。十方真寂滅。誰在復誰行。師因臨濟示眾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乃有偈曰。萬法一如不用揀。一如誰揀誰不揀。即今生死本菩提。三世如來同個眼。仰山問。人人盡有這個事。只是用不得。師雲。恰是請女用。伸雲。作么生用。師乃踏倒仰山。山曰。直下似個大蟲。世因名岑大蟲。
⊙(己丑) 洞山良價禪師示寂。師會稽人。姓俞氏。幼出家。年二十一往嵩岳受具。者謁南泉值馬祖忌日設齋。泉問眾曰。今日設齋。未審馬祖還來否。眾無對。師乃出對曰。待有伴即來。泉聞之贊曰。此子雖後生卻堪雕琢。師曰。和上莫壓良為賤。次謁溈山問曰。頃聞忠國師有無情說法。良價未究其微。溈曰。我這裡亦有。只是難得其人。曰便請和上道。溈曰。父母所生口終不敢道。曰還有與和上同時慕道者不。溈曰。此去石室相連。有雲岩道人。若能撥草瞻風。必為子之所重。師到雲岩問。無情說法什麼人得聞。岩曰。無情說法無情得聞。曰和上還聞不。岩曰。我若聞。女即不得聞吾說法也。曰若恁么。即良價不聞和上說法。岩曰。我說女尚不聞。何況無情說法耶。師乃述偈曰。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始知。遂辭。雲岩問。什麼處去。曰雖離和上未卜所止。岩曰。早晚卻來。曰待和上有住處即來。岩曰。自此一去難得相見。師曰。難得不相見。又問岩曰。和上百年後。忽有人問還邈得師真如何抵對。岩曰。但向伊道。即這是。師良久。岩曰。承當這個事大須細審。師猶涉疑。後因過水睹影大悟前旨。因有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么會。方得契如如。大中末於新豐山接誘學徒。其後盛化於高安之洞山。嘗因雲岩忌日修齋。僧問。和上見南泉發跡。為什麼與雲岩設齋。曰我不重先師道德。亦不為佛法。只重不為我說破。又僧問。和上還肯先師也無。曰半肯半不肯。曰為什麼不全肯。曰若全肯即孤負先師也。師謂眾曰。知有佛向上人方有語話分。時有僧問。如何是佛向上人。師曰。非常。師問僧。世間何物最苦。僧曰。地獄最苦。師曰。不然。在此衣線下不明大事最苦。師問僧。名什麼。曰某甲。師曰。阿那個是女主人公。曰見秖對次。師曰。苦哉苦哉。今時人例皆如此。只是認得驢前馬後將為自己。佛法平沈此之是也。客中辯主尚未分明如何辯得主中主。僧雲。如何是主中主。師雲。闍黎自道取。曰某甲道得即是客中主。如何是主中主。師曰。恁么道即易。相續也大難。師將示寂。謂眾曰。吾有閑名在。誰為吾除得。眾皆無對。有沙彌曰。請和上法號。師曰。吾閑名已謝。問和上違和。還有不病者不。曰有。僧曰。不病者還看和上不。曰老僧看他有分。曰和上爭得看他。師曰。老僧看他時不見有病。又曰。離此殼漏子向什麼處與吾相見。眾無對。遂剃髮披衣令撞鐘湛然而寂。時學徒千餘人。號慟移時。師忽開眸曰。夫出家人心不附物是真修行。勞生息死於悲何有。乃召主事僧令辨愚痴齋一中。蓋責其徒戀情也。至七日食具方備。師隨眾齋畢。復謂眾曰。僧家無事。大率臨行之際勿須諠動。明日浴罷端坐長往。壽六十三。臘四十二。謚悟本禪師。塔曰寂覺。
⊙是歲五月。帝幸安國寺。賜國師知玄寶座。高二丈。材用沉香塗髹。縷龍鳳葩蔿金鈿之。上施復座陳經幾其前。四隅立瑞鳥神人。高數赤。磴道以升。前被綉囊錦襜。珍麗絕甚。時宮中日齋萬僧。帝自為讚唄。宰相蕭仿諫以為天竺法割愛取滅非帝王躬踐。今筆梵言口梵音。不若征謬賞濫罰振殃祈福。況佛者可以悟取。不可以相求。懿宗雖不納然嘉美其言。玄姓陳氏。世號陳菩薩。三學洞貫名蓋一時。異跡尤多。及僖宗避巢賊幸城都。遣御史郭遵齎璽書征赴行在。帝素重其名。引對大悅。賜號悟達國師。留行宮久之。辭歸九隴。忽定中見菩薩降其室。摩玄頂演深妙音而慰安之。言訖即隱。俄一珠入玄左股。隆起楚甚。上有晃錯二字。玄知夙債也。即右脅安卧而逝。著述凡二十餘萬言。行於世。弟子僧徹。徹弟子覺暉。俱有重名。三世為僧統。或謂玄前身蓋漢川三學山知鉉法師。鉉在世嘗講十地品。感地變金色。及終感病。與玄絕類。
⊙(庚寅) 咸通十一年相國裴休薨。休字公美。孟州人。兒時與兄弟偕隱。晝講經夜著書。終年不出戶。有饋鹿者。諸生薦之。休不食曰。蔬食猶不足。今一啖肉後何以繼。擢進士第累更內任。嘗出刺洪州。一日入龍興寺觀壁畫。嘆曰。容儀可觀。高僧何在。時有數僧對不愜。休曰。此間莫有禪者么。僧雲。近一僧至似禪者。休命召。乃黃檗運禪師。時未顯名。休以前問扣之。運高聲曰。裴休。休應諾。運曰。在什麼處。休豁然從此契入。遂迎入府第旦夕問法。及移鎮宛陵。亦命與俱。由是深徹法源。復與圭峰密禪師道緣尤密。大中時執政六年。次歷諸鎮節度。薨年七十有四。休能文章。書揩遒媚有體法。為人醞藉。操守嚴正進止雍閑。宣宗嘗曰。休真儒者。居常不御酒肉。著釋氏文數萬言。其圭峰禪源諸詮序曰。禪師集禪源諸詮為禪藏而都序之。休曰。未嘗有也。自如來現世隨機立教。菩薩間生隨病指葯。故一代時教。開深淺之三門。一真如心。演性相之別法。馬龍二士。皆弘調御之說。而空性異宗。能秀二師俱傳達磨之心。而頓漸殊稟。天台專依三觀。牛頭無有一法。江西舉體全真。荷澤直指知見。其他空有相破真妄相攻。反奪順取密指顯說。故西域中夏其宗實繁。良以病有千源葯生多品。投機隨器不得一同。雖俱為證悟之門。儘是正真之道。然諸宗門下通少局多。故數十年來師法益壞。以承稟為門戶。各自開張。以經論為戈矛。互相攻擊。情隨函矢而遷變。法逐人我以高低。是非紛拏莫能辨析。則向者世尊菩薩諸方教宗。適足以起諍後人增煩惱病。何利益之有哉。圭峰禪師久而嘆曰。予丁此時不可默矣。於是以如來三種教義。印禪宗三種法門。融瓶槃釵釧為一金。攪酥酪醍醐為一味。振綱領而舉者皆順。據會要而來者同趨。尚恐學者之難明也。又復直示宗源之本末。真妄之和合。空性之隱顯。法義之差殊。頓漸之同異。遮表之回互。權實之淺深。通局之是非。莫不提耳而告之。指掌而示之。顰呻以吼之。柔和以誘之。乳而葯之。恐性命之夭殤也。保而護之。念水火之漂焚也。揮而散之。悲斗諍之牢固也。大明不能破長夜之昏。慈父不能保身後之子。若吾師者。捧佛日而委曲回照。疑曀盡除。順佛心而橫亘大悲。窮劫蒙益。是則世尊為闡教之主。吾師為會教之人。本末相符遠近相照。可謂畢一代時教之能事矣。或曰。自如來滅後。未嘗大都而通之。今一旦違宗趣而不守。廢關防而不據。無乃乖秘藏密契之道乎。答曰。佛於法華經涅槃會上。亦以融為一味。但昧者不覺。故涅槃經雲。迦葉菩薩曰。諸佛有露語而無密藏。世尊讚歎曰。如來之言開發顯露清凈無翳。愚人不解謂之秘藏。智者了達則不名藏。此其證也。故王道興則外戶不閉而守在夷狄。佛道備則諸法總持而防在外魔。不當復執情攘臂於其間也。嗚呼後學當取信於佛。無取信於人。當取證於本法。無取證於末習。能如是則可以報圭峰之劬勞德矣。
⊙(癸巳) 咸通十四年三月庚午。詔兩街僧於鳳翔法門寺迎佛骨。於是以金銀為剎珠玉為帳。孔鷸周飾之。小者尋丈。高者倍之。刻檀為檐柱。陛墄塗黃金。每一剎數百人舉之。香輿前後系道。綴玉琴瑟幡蓋殊彩以為幢旌。費不貲。限以四月八日至京師。彩觀夾道。天子御安福門樓迎拜。引入內道場。三日後出京城諸寺。詔賜兩街僧金帛。京師耆老及見元和事者悉厚賜。所過鄉聚皆裒土為剎。相望於途光景晝見。京城高貲相與集大衢。作僧台縵闕。注水銀為池。金玉為樹。集桑門羅像設。考鼓鳴螺繼日夜。下詔曰。朕以寡德纘承洪業十有四年。頃值寇興王師未息。朕憂勤在位愛育生靈。遂尊崇釋教至重玄門。迎請真身為百姓祈福。今人陷之眾隘塞路岐。載念狴牢寢興在慮。嗟我黎人陷於刑辟。況漸當暑毒繫於縲紲。京畿及天下諸州府見禁囚。遞減死一等。明年四月詔送佛骨歸於鳳翔。都人耆耋辭餞皆鳴咽流涕。
新史贊曰。人之惑怪神也甚哉。若佛者特西域一槁人耳。裸頂露足。以乞食自資。臞辱其身。屏營山樊。行一概之苦。本無求於人。徒屬稍稍從之。然其言荒茫漫靡夷幻變現。善推不驗無實之事。以鬼神死生貫為一條。據之不疑。掊嗜欲棄親屬。大抵與黃老相出入。至漢十四葉書入中國。跡夫生人之情。以耳目不際為奇。以不可知為神。以物理之外為畏。以變化無方為聖。以生而死。死而復生。回復償報歆艷其間為或。然以賤近貴遠為喜。鞮譯差舛不可研詰。華人之譎誕者。又攘莊周列禦寇之說佐其高。層累架騰直出其表。以無上不可加為勝。妄相誇協而唱其風。於是自天子逮庶人。皆震動而奉祀之。初宰相王縉以緣業事佐代宗。始作內道場。晝夜梵唄冀禳寇戎。大作盂蘭肖祖宗像分供寺塔。為賤臣嘻笑。至憲宗遂迎佛骨於鳳翔。內之宮中。韓愈指言其弊。帝怒竄愈。瀕死。憲亦弗克天年幸福而禍。無乃左乎。懿宗不君精爽奪迷。復蹈前車而覆之。興哀無知之場。丐庇百解之胾。以死自誓無有顧籍。流涕拜伏。雖事宗廟上帝無以進焉。屈萬乘之貴。自等於古胡。數千載而遠以身為殉。嗚呼運痑祚殫。天告之矣。懿不三月而殂。唐德之不競。厥有來哉。
論曰。甚矣宋景文公詆毀吾先師之厚也。屢欲直其辭而為之解嘲。及得大顛對退之之論。李節贈疏言之敘。凡予所欲言者彼既言矣。故不別論。且憲懿二宗誠為崇奉太過。至於高祖沙汰三教。詔下而位移。武宗大滅釋氏。未逾歲而被禍。此亦不得不懼也。雖然真佛也者聖凡之大本也。體與太虛等遍。用與眾庶同功。無為而無所不為。無在而無所不在。然則心外見佛而過奉之者。非正見也。昧乎大本而故毀之者。即自毀也。景文斥其奉之之弊。而匿其毀之之失。豈良史之謂哉。
⊙(甲午) 僖宗儼。懿第五子。十一即位。年二十七崩。葬靖陵。改乾符○(是歲并州民生子二頭四手○濮賊玉仙芝聚眾於長垣)
(乙未) ○(高駢破南詔○玉仙芝作亂黃巢應之)
(己亥) 是歲十一月兩日並出而斗。
(庚子) 改廣明○(田令孜奉天子西走○巢賊入長安國號大齊建元金統○李克用奔達旦)
(辛丑) 改中和(上自興元入蜀)○拓拔思恭以兵赴難以之權夏綏。
(西夏始此) 節度使。
⊙澧州夾山善會禪師。廣州峴亭人也。姓廖氏。九歲於潭州龍牙山出家。依年受戒。往江陵聽習經論該練三學。遂參禪會勵力參承。初住京口。一夕道吾策杖而至。遇師上堂。僧問。如何是法身。師曰。法身無相。曰如何是法眼。師曰。法眼無瑕。師又曰。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所到。道吾乃笑。師乃生疑問吾何笑。吾曰。和上一等出世未有師。可往浙中華亭縣參船子和上去。師曰。訪得獲否道吾曰。彼師上無片瓦遮頭。下無卓錐之地。師遂易服直詣華亭。會船子鼓桌而至。資師道契微眹不留(語見船子章)師比欲遁世忘機。尋以學者交湊。廬室星布曉夕參依。唐咸通十一年庚寅。海眾卜於夾山遽成院宇。師上堂示眾曰。夫有祖以來。時人錯會相承至今。以佛祖句為人師範。如此卻成狂人無智人去。他只指示汝無法本是道。道無一法無佛可成。無道可得無法可舍。故云。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他不是目前法。若向佛祖邊學。此人未有眼目。皆屬所依之法。不得自在。本只為生死茫茫識性無自由分。千里萬里求善知識。須有正眼永脫虛謬之見定取目前生死。為復實有。為復實無。若有人定得許女出頭。上根之人言下明道。中下根器波波浪走。何不向生死中定當取。何處更疑佛疑祖替汝生死。有智人笑女。偈曰。勞持生死法。唯向佛邊求。目前迷正理。撥火覓浮漚。僧問。從上立祖意教意。和上此間為什麼言無。師曰。三年不食飯。目前無飢人。曰既無飢人。某甲為什麼不悟。師曰。只為悟迷卻闍黎。師說頌曰明明無悟法。悟法卻迷人。長舒兩腳睡。無偽亦無真。僧問。如何是夾山境。師曰。猿抱子歸青嶂里。鳥衘花落碧岩前。師再辟玄樞迨於一紀。唐中和元年辛丑十一月七日。召主事曰。吾與眾僧話道累歲。佛法深旨各應自知。吾今幻質時盡即去。女等善保護如吾在日。勿得雷同世人輒生惆悵。言訖至於夜奄然而逝。其月二十九日塔於本山。壽七十七。臘五十七。敕謚傳明大師。塔曰永濟。
(壬寅) ○(八月巢所署同州防禦使朱溫來降。賜名全忠)
(癸卯) (四月李克用等與巢戰於渭橋。敗之。復京都)
(甲辰) (七月李師悅追黃巢於狼虎谷。其甥林言斬巢首降)
(乙巳) 光啟三月帝歸於京師○(十二月中宦田令孜討王重榮敗績帝奔於鳳翔。沙陀之兵入於京師。剽掠焚盪。遂為兵墟焉。自是天下崩裂大亂)
⊙(丁未) 是歲岩頭豁禪師示寂。師泉州人。姓柯氏。少落髮。抵長安受具。游講席習經律。次與雪峰欽山結伴優遊禪苑。初造臨濟。值濟遷化見仰山才入門提起坐具雲。和上。仰山擬取拂子舉之。師曰。不妨好手。次見德山執坐具上法堂瞻視。山曰。作什麼。師咄之。山曰。老僧罪過在什麼處。師曰。兩重公案。便下參堂。山曰。這個阿師稍似個行腳人。至來日上問訊。山曰。闍黎什麼處學得這個虛頭來。師曰。全豁終不自謾。山曰。向後不得辜負老僧。雪峰在德山作飯頭。一日飯遲。德山托缽至法堂上。峰曬飯巾次。見德山雲。這老漢鍾未鳴鼓未響托缽向什麼處去。德山便歸方丈。峰舉似師。師雲。大小德山不會末後句。山聞差侍者喚師至方丈。問汝不肯老僧那。師密啟其意。德山至來日上堂。與尋常不同。師到僧堂前撫掌大笑雲。且喜得老漢會末後句。他後天下人不柰何。雖然如此也只得三年。德山果三年後遷化。問古帆未掛時如何。答後園驢吃草。上堂謂眾曰。吾嘗究涅槃經見三段文。似衲僧說話。又曰。休休。有僧禮拜請益。師曰。經雲。吾教意如伊字三點。第一向東方下一點。點開諸菩薩眼。第二向西方下一點。點諸菩薩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點。點諸菩薩頂。此是第一段義。又曰。吾教意如摩醯首羅劈開面門豎亞一隻眼。此是第二段義。又曰。吾教意猶塗毒鼓擊一聲。遠近聞者皆喪。是第三段義。時小岩上座問。如何是塗毒鼓。師以兩手按膝亞身曰。韓信臨朝底。問浩浩塵中如何辯王。師曰。銅沙鑼里滿盛油。問如何是道。師曰。破草鞋拋向湖裡著。或問佛問法問道問禪者。師皆作噓聲。嘗謂眾曰。老漢去時大吼一聲了去。其後中原盜起。眾皆闢地。師端居自如。一日賊大至。責以無供饋。遂剚刃焉。師神色不動。大叫一聲而終。壽六十有一。後唐追謚清嚴大師。有嗣法羅山。能世其高風雲。
⊙(戊申) 改文德。三月帝崩。
(己酉) 昭宗曄。懿第七子。為君俊穎有興復志。而外患已成內無賢佐。雖有智勇而不能為。年三十八為朱全忠等弒於御幄。葬和陵。在位十六年。改龍紀。
(庚戌) 改大順○此下隨所在十三處霸(附唐末並五代年紀)
雷氏曰。
西秦茂貞 茂貞號秦鳳翔三七。
吳行蜜 揚吳淮南四主四六。
吳越鏐 錢杭吳越五主八四。
燕守光 守光僭燕一十九年。
楚殷 馬楚湖南五主五七。
蜀建 王建前蜀二主三五。
荊季興 季興荊南五主五七。
閩審知 王閩福建五主五五。
南漢隱 南漢隱廣五主六七。
蜀知祥 知祥後蜀二主四一。
南唐升 李唐江南三主三九。
殷延改 延改號殷建州三年。
東漢旻 東漢崇原四主二八。
西秦茂貞(字正臣。本姓宋。名文通。深州博野人。祖鐸父端。皆隸博野軍為小校。廣明中破巢功大。僖幸興元。賜姓李氏名茂貞。明年天子歸宮。封鳳翔節度。進封隴西郡王。自此蠶食河西有山南十四州地。據鳳翔二十七年。同光二年卒矣)
⊙是年仰山惠寂禪師示寂。韶州懷化人也。姓葉氏。年十五欲出家。父母不許。後二載師斷手二指。跪致父母前。誓求正法以答劬勞。遂依南華寺通禪師落髮。未登具即遊方。初謁耽源已悟玄旨。後參溈山遂升堂奧。祐問曰。女是有主沙彌無主沙彌。曰有主。曰在什麼處。師從西過東立。溈知是異人。便垂開示。師問。如何是真佛住處。溈曰。以思無思之妙。返思靈焰之無窮。思盡還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師於言下頓悟。自此執侍十有五載。凡有言句皆為後世宗范。一日師問溈山曰。和上浮漚識近來寧未。溈山雲。我無來經五年也。仰曰。若恁么和上如今身前應普超三昧頂。溈山雲。未在。仰曰。性地浮漚尚寧。然燈身前何故未。溈山雲。理則如是。我未敢保任仰曰。如何是未敢保任處。溈山雲。女莫口解脫。女豈不聞安秀二師被則天試。入水始知有長人。到這裡鐵佛也須汗出。寂子女大須修行。莫終日口密。及領眾住王莽山。一日禪床陷入地中。地神告以此山不任和上居止東南有大仰山乃人間福地。遂遷止仰山。示眾曰。女等諸人各自迴光返照。莫記吾言。女無始劫來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難頓拔。所以假說方便奪女粗識。如將黃葉止啼。有什麼是處。亦如人將百種貨物與金寶作一鋪貨。賣柢擬輕重來機。所以道石頭是真金鋪。我這裡是雜貨鋪。有人來覓鼠糞。我亦拈與他。來覓真金。我亦拈與他。時有僧問。鼠糞即不要。請和上真金。師雲。嚙鏃擬開口。驢年亦未會。師雲。索喚則有交易。不索喚則無。我若說禪宗。身邊要一人相伴亦無。豈況五百七百眾耶。我若東說西說。則爭頭向前採拾。如將空拳誑小兒。都無實處。我今分明向女說聖邊事。且莫將心湊泊。但向己性海如實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聖末邊事。如今且要識心達本。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時後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縱饒將情學。他亦不得。豈不見溈山和上道。凡聖情盡體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師因歸溈山省覲。祐問。子既稱善知識。爭辨得諸方來者知有不知有有師承無師承是義學是玄學。子試說看。師曰。惠寂有驗處。但見諸方僧來。便豎起拂子問伊。諸方還說這個不說。又曰。這個且置。諸方老宿意作么生。祐嘆曰。此是從上宗門爪牙。祐問。大地眾生業識茫茫。無本可據。子作么生知他有之與無。師曰。惠寂有驗處。時有一僧從面前過。師召雲。闍黎。僧回首。師曰。和上這個便是業識茫茫無本可據。祐曰。此是師子一滴乳。能散六斛驢乳。鄭愚相公問。不斷煩惱而入涅槃時如何。師豎起佛子。公雲。入之一字不要亦得。師雲。入之一字不為相公。師問雙峰。師弟近日見處如何。對曰。據某甲見處。實無一法可當情。師曰。汝解猶在境雙峰曰。某甲只如此。師兄如何。師曰。汝豈無能知無一法當情者。溈山聞雲。寂子一句疑殺天下人。僧問。禪宗頓悟畢竟入門的意如何。師曰。此意極難。若是祖宗門下上根上智。一聞千悟得大總持此根人難得。其有根微智劣。所以古德道。若不安禪靜慮到這裡總須茫然。僧曰。除此格外。還別有方便令學人得入也無。師曰。別有別無令女心不安。汝是什麼處人。曰幽州人。曰女還思彼處不。曰常思。師曰。彼處樓台林苑人馬駢闐。女反思思底還有許多般也無。曰某甲到這裡一切不見有。師曰。女解猶在境。信位即是。人位即未是。據女所解只得一玄。得坐披衣向後自看。溈山一日復問師曰。女向後記得人不。師曰。若記只記見解。溈曰。何以如此。師曰。西竺般若多羅讖二千年事。至時毫髮不移。曹溪亦讖身後有難。及至亦無爽。今時還得不。溈曰。此是行通。我是自宗通。亦是學禪未問六通。師曰。某謂見解宗通語絕滲漏屬語密。行解照用自辨清濁業屬意密。某未齊曹溪與般若多羅。不敢輒記。溈山深然之。先是師預示偈曰。吾年七十七老去是今日。任性自浮沉。兩手攀膝屈。至是兩手抱膝而逝。師之異跡及垂讖記。具存本山實錄。
佛祖歷代通載卷第二十五
(壬子) 改景福。
(甲寅) 改乾寧。
(丁巳) ○吳行密(字化源。姓楊氏。廬州合肥人。家世微賤。有膂力能舉千斤。日行三百里。為本州步健破巢功大。昭宗封淮南王。進封楚王。梁祖封吳王卒。是年始封。至梁祖二年。據廬州十二年。壽五十。四子渥據淮南)
⊙乾寧四年趙州從諗禪師示寂閱歲一百二十。師曹州人。姓郝氏。落髮未具戒。便造南泉。泉一見深器之。一日問。如何是道。泉雲。平常心是道。師曰。還可趣向不。曰擬向即乖。師曰。不擬如何知是道。泉雲。道不屬知不屬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若真達不疑之地。猶如太虛廓然虛豁。豈可強是非耶。師於言下大悟。自是周旋南泉之門。凡二十年。次遍歷諸方。後歸北地。眾請住趙州觀音古剎。示眾曰。如明珠在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老僧有時將一枝草作丈六金身用。有時把丈六金身作一枝草用。佛是煩惱。煩惱是佛。問曰。未審佛是誰家煩惱。師曰。與一切人煩惱。僧雲。如何免得。師雲。用免作么。問師還入地獄不。答雲。老僧末上入。僧雲。大善知識為什麼卻入地獄。師雲。若不入阿誰教化女。真定帥王公攜諸子入院。師坐而問曰。大王會么。王雲。不會。師雲。自小持齋今已老。見人無力下禪床。王公加禮而去。一日示眾曰。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屋裡坐。菩提涅槃真如佛性儘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不問即無煩惱。且實際理地什麼處著得。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女但究理坐看三二十年。若不會道截取老僧頭去。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心若無異萬境一如。既不從外得。更拘執作什麼。如羊相似。拾物安向口裡。老僧見葯山和上道。有人問著便交合取狗口。老僧亦交合卻口。師之玄言天下推為宗門妙唱雲。
(戊午) 改光化○聖胄集成(華岳玄偉禪師。編次貞元已來宗師機緣。行於世)
(庚申) 上與崔胤謀誅宦官(劉季述等。以禁軍劫天子。幽於少陽院。矯詔立太子即帝位)
(辛酉) 改天復○(韓全誨等。劫帝幸鳳翔○是年進錢鏐爵越王)
⊙雲居道膺禪師示寂。師幽州玉田人。參洞山價公契悟宗旨。價深可之曰。此子已後千萬人把不住。一日問曰。昔南泉問講彌勒下生經僧雲。彌勒什麼時下。生僧曰。見在天宮。當來下生。南泉雲。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師問。只如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未審誰與安名。洞山直得禪床震動。乃曰。膺闍黎。及結庵於後洞。日感天廚奉供。洞山勉令隨方接人。遂登雲居。學徒奔湊。至一千五百眾。嘗示眾曰。古人云。地獄未是苦。若向此衣單下不明大事。卻是最苦。女等既在這個行流。十分去九不較多也。更著些子精彩。便是上座不屈平生行腳。不辜負叢林。古人道。欲得保任此事。須向高高峰頂立。深深海底行。方有些子氣力。汝若大事未辦。須履踐玄途。又曰。汝等師僧家。發言吐氣須有來由。凡問事須識好惡尊卑良賤。信口無益。傍家到處覓相似語言。所以尋常向兄弟道。莫怪不相似。恐同學太多去。第一莫將來。不相似。八十老人出場屋。不是小兒戲。一言參差千里萬里難為收攝。直至敲骨打髓。須有來由。言語如鉗夾鉤鎖相續不斷。始得頭頭上具物物上新。可不是精得妙底事。道女知有的人終不取次。十度擬發言。九度卻休去。為什麼如此。恐怕無利益。體得的人心如臘月扇。口邊直得醭出。不是汝強為。任運如此。欲得恁么事。須是恁么人。既是恁么人。何愁恁么事。學佛邊事是錯用心。假饒解得千經萬論。講得天華落石點頭。亦不幹自己事。況乎其餘有何用處。若將有限心識。作無限中用。如將方木逗圓孔。多少差訛。設使攢花簇錦事事及得盡一切事。亦只喚作了事人無過人。終不喚作尊貴。將知尊貴邊著得什麼物。不見從門入者非寶。捧上不成龍知么。又曰。如好獵狗。只解尋有蹤跡底。忽遇羚羊掛角。莫道跡氣亦不識。僧問。羚羊掛角時如何。師曰。六六三十六。曰不會。師雲。不見道無蹤跡。一僧在房內看經。師隔窗問。闍黎念者是什麼經。對曰。維摩經。曰不問維摩經。念者是什麼經。其僧有省。師臨終前期五日。為眾開最後方便。序出世始末。眾皆愴然。至時端坐而化。後唐謚曰弘覺禪師。
⊙(甲子) 改天祐(正月朱全忠。奉天子遷洛陽。八月弒之。而立少子祝。年十二)
(乙丑) 哀帝祝天祐二年○(彗竟天○昭第九子。朱全忠弒昭立帝。時年十三。軍國之政稟全忠。年十七歲。梁王使劉霸害焉。葬溫陵。謚景宗。在位三年)
(丙寅) 濮王紃(昭之子。少帝遇鴆暴崩。梁王與百僚號慟。眾議即位。如周公故事。天祐四年禪位於梁。遇鴆而卒)右唐十九帝(不與武后)凡二百九十年(而朱溫篡之)
五代。
⊙敘曰。後梁朱氏篡唐。閱五朝八姓。十有三君。五十三載。歐陽文忠公泫春秋著為五代史。古所謂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然自秦漢而下。禍起蕭牆變生肘腋。君臣父子之際。所不忍願聞者。奚更不懼之多乎。予嘗以唐新舊本紀參校。粗見文忠師仰春秋。略例紀事褒貶之妙。非他史所及。因采數十端著新唐史本紀。略例一篇。及得五代史。閱其自發述作之意。與予言亦頗合。然舉春秋宗王之作裁正唐史可也。以之致虛名盛禮。而歆艷五代之君。不幾於枉設乎。朱全忠弒昭宗滅唐祚。雖王莽劉曜之惡。不足以比之。及其有國。父父子子。更相屠僇。不殊犬豕之死。正吾教善惡因果之效也。文忠篾視而不取。特假春秋峨巍位號朝儀。以賁之。卒無一辭深誅痛責。使世忠良閱之。曷以泄胸中之不平乎。荊國王文公嘗嘆惜文公不修晉書而修五代史。予之言蓋文公嘆惜之意也。至於李克用石敬瑭劉知遠。皆突厥沙陀夷狄之種。朱全忠郭威乃中國人。反不若三夷狄近人類也。郭威代漢及養子世宗。頗有聲。然議者概見而未知詳夫。
⊙(丁卯) 梁太祖溫。改開平○僖宗賜姓全忠。禪唐之後更名晃字匡聖。本宋州碭山午溝里人。父曰誠。以五經教之。果篡唐祚。年六十一。為子友圭弒矣。在位六年。都汴遷洛○雷氏曰(梁祖失溫庶人。末帝三主十七)
○吳越鏐(字具美。姓錢氏。杭州臨安人。少無賴閑散。僖宗時為董昌偏將。以弩射死黃巢先鋒。斬首數百。巢不敢犯臨安。昌以為都指揮。昌亦叛。鏐以狀聞昭宗。昭以鏐為淅東招討使。既下昌。進封天下兵馬都元帥。至梁進封吳越王。後唐庄入洛。賜玉冊金印。因稱吳越王。壽八十一。立杭州。二十一年)○雷氏曰(錢杭吳越五主八四)
燕守光(姓劉氏。深州樂壽人。父仁恭事幽州李可有大勛烈光亦如之。八月自號大燕皇帝。改元應天。立幽州十九年)○雷氏曰(守元僭燕一十九年)
⊙(戊辰) 五月雪峰義存禪師示寂。師泉州人。姓曾氏。十七落髮。往幽州受具。綿歷禪會緣契德山。咸通中登象骨山。雪峰創院玄侶奔萃。懿宗賜號真覺大師。上堂僧問。拈[袖-由+追]豎拂不當宗乘。和尚如何指示。師豎起拂子。其僧抱頭而出。師乃不顧。道怤問。只如古德豈不是以心傳心。師曰。兼不立文字語句。怤曰。只如不立文字語句。師如何傳。師良久。怤禮拜。師曰。更問我一轉豈不好。怤曰。就和上請一轉話頭。師曰。只恁么唯別有商量。曰和上恁么即得。長慶問。從上諸聖傳受一路。請師垂示。師默然。長慶禮拜而退。師莞爾而笑。師有時謂眾曰。堂堂密密地道。怤出問曰。是什麼堂堂密密。師起立曰。道什麼。怤退步而立。師垂語曰。此事得恁么尊貴。得恁么綿密。怤對曰。某甲到來數年不問和上恁么示誨。師曰。我向前雖無如今已有。莫有妨么。曰不敢。如此和上不已而已。師曰。致使我如此。怤從此信入。因普請次。師舉溈山見色便見心語問怤。還有過也無。怤曰。古人為什麼事。師曰。雖然如此要共女商量。曰恁么即不如道。怤鋤地去又嘗普請次。師問皎然曰。古人道誰知席帽下元是昔愁人。古人意作么生。皎然側戴笠子曰。這個是什麼人語。又問曰。持經者能荷擔如來。然乃捧師向禪床上著。一日紹卿隨師經行次。見芋葉動。師指動葉示之。卿曰。某甲怕怖。師曰。是汝屋裡底怕怖什麼。紹卿從此開悟。安國弘瑫參師。師曰。甚處來。曰江西。師曰。什麼處見達磨。曰分明向和上道。師曰。道什麼。瑫曰。什麼處去來。一日師見瑫忽搊住雲。盡大地是解脫門。把手教伊入不肯入。曰和上怪弘瑫不得。師曰。雖然如此爭柰背後許多師僧何。太原孚上座參師。禮拜訖立於座右。師才顧視。孚便下看主事。異日師見孚指日示之孚搖手而出。師曰。汝不肯我。孚曰。和上搖頭某甲擺尾。什麼處不肯和上。師曰。到處也須諱卻。一日眾僧晚參。師在中底卧。孚曰。五州管內只有這和上較些子。師便起去。師居閩川四十餘年。法席之盛卓冠天下。常不下一千五百眾。臨終出遊藍田莫歸浴畢中夜示寂。壽八十有七。
⊙十一月玄沙師備禪師示寂。師少為漁家子。年甫三十。始出傢具戒習頭陀行與雪峰師資道契。雪峰每嘆曰。備頭陀再來人也。閱楞嚴經發明心地。由是應機敏捷。與修多羅冥契。諸方玄學者有所未決。必從之請益。師上堂時久。眾謂不說法。一時各歸。師乃呵之曰。看總是一樣底。無一個有智慧但見我開兩片皮。盡來簇著。覓言語意度。是我真實為他卻總不知。看恁么大難大難。十方諸佛把女向頂上著。不敢錯誤著一分子。只道此事唯我能知。會么。如今相紹繼盡道承釋迦。我道釋迦與我同參。汝道參阿誰。會么。汝今欲得出他五蘊身田主宰。但識取汝秘密金剛體。古人向汝道。圓成正遍周沙界。我今少分為汝智者。可以譬喻得解。汝見此閻浮提日么。世間人所作興營養身活命種種作業。莫非承他日光成立。只如日體還有多般及心行么。還有不周遍處么。欲識此金剛體亦如是。只如今山河大地十方國土色空明暗及汝身心。莫非盡承汝圓成威光所現。直是天人群生類所作業次受生果報有性無情。莫非承女威光。乃至諸佛成道果接物利生。莫非盡承女威光。只如金剛體。還有凡夫諸佛么。有女心行么。不可道無便當去。女既有如是奇特。會么。努力珍重。師初住梅溪。後居玄沙。一時天下叢林海眾。皆望風欽服。閩帥王公待以師禮。學徒垂千人。室戶不閉。師應機接物垂二十年。所演法要有大錄行於世。沒年七十有五。閩帥賜號宗一禪師。
○楚殷(字霸圖。姓馬氏。許州鄢陵人。世為農家。事梁。征伐有功。封為楚王。至末帝貞明丙子。始建國立郡州。十四年。壽七十九)雷氏曰(馬楚湖南五主五七)
蜀建(字光圖。姓王氏。許州武陽人。佐唐有功。封西平王。進封蜀王。遂有鼎分之志。昭宗遇弒。少帝禪梁。舉哭哀慟。文武勸進。遂立成都。號蜀。十二年卒。壽七十二。改武成)○雷氏曰(王建前蜀二主三五)
荊季興(字貽孫。陝州硤石人。本名李昌。少為汴州李讓家童。梁祖初鎮宣武。讓入貲養為子。易姓朱氏。興因讓故得見梁祖。祖見奇之。亦命為子。因姓朱氏。後拜宋州刺史。破青州徙穎陽防禦。進封渤海王。複姓高氏。唐庄開蜀有功。封南平王。吳人冊之。立荊南二十年。壽五十四)○雷氏曰(季興荊南五主五七)
吳渥(字承天。蜜長子。蜜病出鎮宣州。嗣立淮南一年。壽二十三。為溫灝殺之○隆演。字鴻源。蜜次子。溫灝殺渥。演遂即位。十二年改年武元。壽二十四卒。弟溥又立)
閩審知(字信通。姓王氏。光州固始人。兄朝唐封福州觀察。既卒。知代征伐有功。昭宗進封琅玡王。至梁祖加拜為知書令。封閩王。遂立福建。十八年。壽六十四)雷氏曰(王閩福建五主五五)
(廿一 庚午) 南嶽山惟勁頭陀。集光化以來出世宗師機緣。為續寶林傳。
(辛未) 改乾化。
南漢隱(姓劉氏。上蔡人也。其祖安仁。後徙閩中。商賈南海。因家焉。父謙為廣州牙將。破巢為封州刺史。既卒。州人表隱代之事唐勛烈。昭宗封為南海王。天祐二年進封安南都護。三年封南平王。今梁又封南海王。後貞明三年卒。壽三十八)雷氏曰(南海隱廣五主六七)
(壬申) 梁祖疾甚。郢王友圭。左遷菜州刺史。不行乃微行詣左龍虎統軍韓勍。謀入伏禁中。友圭僕夫馮廷鍔刺帝於寢殿。矯詔友圭權主軍國之務。發喪即帝位。初梁祖溫略地於宋亳間。偶與逆旅婦人野合而生。立未一年。友貞貶為庶人。改年元鳳。
(廿二 癸酉) 末帝友貞。一名瑱。溫第三子。聞友圭亂起兵討之。既殺友圭。命趙[((中-〡)@〡)/品]傳國寶。至汴迎王即位。更名鍠。且都汴。蓋祖地矣。唐使皇甫麟滅之。在位十年。復稱乾化。
(乙亥) 改貞明。
(丙子) 晉兵七萬來伐○遼主阿保機稱帝。立國號大。契丹改元天贊。遼之始也(中國簡冊所不載。遠夷草昧無可考。故其年代不可得而詳也。其父斡里。為夷離中。猶中國刺史主。生而拓落。多智雄健。有膽略好騎射。鐵厚一寸而洞之。夜寢則有光。左右莫不驚。諸部畏服之。有宋相安。至天祚為金滅之。治國十一年)
(廿三) 明州奉化縣布袋和尚者。未詳氏族。自稱名契此。形裁腲脮蹙額皤腹。出語無定寢卧隨處。常以杖荷一布囊。凡供身之具盡貯囊中。入廛肆聚落。見物則乞。或醯醢魚俎。才接入口。分少許投囊中。時號長汀子布袋師也。嘗雪中卧。雪不沾身。人以此奇之。或就人乞。其貨則售。示人吉凶必應期無忒。天將雨。即著濕草屨途中驟行。遇亢陽。即曳高齒木履。市橋上豎膝而眠。居民以此驗知。有一僧在師前行。師乃拊僧背一下。僧回頭。師曰。乞我一文錢。曰道得即與汝一文。師放下布袋叉手而立。白鹿和上問。如何是布袋。師便放下布袋。又問。如何是布袋下事。師負之而去。先保福和上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放下布袋叉手。保福曰。為只如此。為更有向上事。師負之而去。師在街衢立。有僧問。和上在遮里作什麼。師曰。等個人。曰來也來也(歸宗柔和上別雲歸去來)師曰。女不是遮個人。曰如何是遮個人。師曰。乞我一文錢。師有歌曰。只個心心心是佛。十方世界最靈物。縱橫妙用可憐生。一切不如心真實。騰騰自在無所為。閑閑究竟出家兒。若睹目前真大道。不見纖毫也大奇。萬法何殊心何異。何勞更用尋經義。心王本自絕多知。智者只明無學地。非聖非凡復若乎。不疆分別聖情孤。無價心珠本圓凈。凡是異相妄空呼。人能弘道道分明。無量清高稱道情。攜錫若登故國路。莫愁諸處不聞聲。又有偈曰。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游。青目睹人少。問路白雲頭。梁貞明二年丙子三月師將示滅。於岳林寺東廊下端坐磐石而說偈曰。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偈畢安然而化。其後他州有人見師亦負布袋而行。於是四眾競圖其像。今岳林寺大殿東堂全身見存。
(丁丑) 漢龑(初名岩隱之庶子。生於外舍。身長七尺。承父襲封南海王。是年建國。號越。二年更號漢。壽五十四卒。立三十一年。龑者蓋采周易飛龍在天之義爾)
(戊寅) 蜀衍(字化源。建之第十一子。母曰徐賢妃。以寵得立為太子。建亡即位。荒淫自恣。委政宦者。改大光。立六年。唐郭崇韜伐之)
(庚辰) 吳溥(蜜第四子。立不改號。治十七年。壽二十八。南唐升滅之)
(辛巳) 改龍德。
(癸未) 上聞李嗣源兵至。令皇甫麟殺己。嗣源兵入城國亡。
右朱梁二主共一十七年(晉李存勖滅之)
(廿四) 後唐(姓李氏王土德。都汴洛起太原)雷氏曰(唐武克用庄明閔末四主十五)
武皇帝克用(世號朱耶。出於突厥後。自號沙陀。以朱耶為姓。烈考朱耶赤心。以徐州功大。懿宗賜姓李氏。俾定天下。庄宗即位。天祐五年薨。葬陵雁門界)
庄宗存勖(太祖嫡子。母曹後。帝英武善戰。滅梁代之。自梁祖二年立。至同光三年。四十三歲崩。葬河南雍陵)改同光。
(甲申) 朝廷封李茂貞為秦王○高季興為南平王。
(廿五) 魏府興化存獎禪師。詔入內庭。帝問禪要。御賜馬一疋。不慣墜馬傷足。至次年示疾。帝一日謂師曰。朕收大梁得一顆無價明珠。未有人酬價。師曰。請陛下珠看。帝以手展開襆頭腳。師曰。君王之寶誰敢酬價。師化後。敕謚廣濟大師。塔曰通濟。師嘗問僧。什麼處來。曰崔禪處來。師曰。將得崔禪喝來否。曰不將得來。師曰。恁么即不從崔禪來。僧便喝。師遂打。師示眾曰。我只聞長廊下也喝。後架里也喝。諸子汝莫盲喝亂喝。直饒喝得興化向半天里。住卻撲下來氣欲絕。待興化蘇息起來。向汝道未在。何故。我未曾向紫羅帳里撒真珠與汝諸人。虛空里亂喝作什麼。師勘克賓。語具傳燈。
(乙酉) 朝廷遣周德威執劉守光至雁門(令存霸刺心血祭祖已斬之於市)
吳溥(於石頭城上。建清涼寺。請悟空住持)
前蜀(改咸康來降。敕孟知祥鎮蜀。前蜀二主。共三十五年)
錢鏐封吳越國王(仍請署群臣百官詔許之)
閩延翰(字子逸。審知長子。同光四年庄宗遇弒。建國稱王。稟唐正朔。立一年)
(廿六 丙戌) 改天成。明宗嗣源立(世本夷狄無姓。父電為雁門步將生子邈佶烈。太祖克用養為子。姓李名嗣源。初帝至鄴都。軍俄大噪曰。請令公帝河北石敬瑭康義誠勸進嗣源。乃令安重誨移激會兵。軍勢大盛。嗣源據大梁。時從馬直都指麾。使郭從謙。不知睦王存人已死。欲奉之作亂庄宗中流失殂於縫霄殿廡下。善友斂廡下樂器。覆庄屍焚之。及嗣源即位。拾庄宗骨。石殯之。時年已六十矣。每夕宮中焚香告天。願早生聖人為生民主。在位八年。後為臣朱弘昭等殺之。葬徽陵)
閩鏻(先名延鈴。審知次子。初延稟與鏻謀殺翰。稟推鏻立之。稟還建州。臨決別雲。善繼先志。無煩老兄重來。至長興二年。與鏻擊不勝。為鏻殺之。鏻好事鬼神。道士劉守元以左道惑之。建寶皇后宮居焉。後帝為李仿殺之)改元天寶。
(丁亥) 遼主德光名耀屈之(姓劉氏。阿保機第二子。誕於大部落東牙帳。未時黑雲覆帳。火光照耀。有聲如雷。及長雄傑有大志。精騎射平奚渤海二國。治廿一年。於所居大部落。建天雄寺。有契丹太祖像存焉。大赦。改元天顯)
(己丑) 荊從誨(字遵聖。興之長子。立二十一年。壽五十八)
(庚寅) 改長興。秦王李茂貞入朝。去建國之制。
楚希聲(字若訥。殷次子。判內外諸軍事。殷卒。立之三年)
(壬辰) 楚希范(字子矩。殷之第四子。兄弟十人。嫡子希振。最長仁賢其聲范同母而生。聲母袁氏。色美得寵而先立。振棄官為道士。聲卒絕立。改年應順。立十五年。壽四十九)
孟知祥(是年封為蜀王)○初令雕九經印板(馮道監造)
栴檀瑞像自下。二十一年復在江南。
(廿七) 福州長慶惠棱禪師示寂。杭之鹽官人。姓孫氏。幼歲稟性淳淡。年十三於蘇州通玄寺出家登戒。歷參禪肆。唐乾符五年入閩中。謁西院訪靈雲。尚有凝滯。乃之雪峰。因問。從上諸聖傳受一路。請垂指示。峰默然。師設禮而退。峰莞爾而笑。異日雪峰謂師曰。我尋常向師僧道。南山有一條鱉鼻蛇。汝諸人好看取。對曰。今日大有人喪身失命。峰然之。師入方丈參。雪峰曰。是什麼。師曰。今日天晴好普請。自此酬問未嘗爽於玄旨。乃述頌曰。萬象之中獨露身。唯人自肯乃方親。昔時謬向途中覓。今日看如火里冰。師來往雪峰二十九載。至天祐三年。受泉州刺史王延彬請。住招慶。後閩帥請居長樂府之西院。奏額曰長慶。號超覺大師。上堂良久謂眾曰。還有人相悉么。若不相悉欺謾兄弟去。只今有什麼事。莫要窒塞也無。復是誰家屋裡事。不肯當荷更待何時。若是利根參學。不到這裡來。會么。如今有一般行腳人。耳里總滿也假饒收拾底還當諸人行腳事么。廣說具如傳燈錄。師兩處開法。徒眾一千五百。化行閩越二十七載。後唐長興三年壬辰五月十七日歸寂。壽七十有九。臘六十。
(癸巳) 吳越錢傳[璀-山+六](字文寶。錢鏐長子。從父征伐而有大功。為群臣請立九年)
閩改龍啟。
閔帝存厚(明帝第六子。帝疾篤。秦王從榮作亂。孟漢瓊斬之。十一月詔征宋王存厚。一名從厚。入權天雄軍府事。帝殂。秘喪六日。群臣自鄴迎之。即位於柩前。甲午改元應順。帝從朱弘昭等言。徙潞王存珂鎮河東王。不受命。命兵討之。王整眾而東。帝奔魏州至衛依刺史玉弘贄。潞王入謁。太后命王即位。廢閔為鄂王。遣弘贄子殿直。亦往鴆帝。帝不飲。巒縊殺之。後追謚閔帝。在位五月)
(甲午) 四月改清泰。末帝存珂(明宗養子。本鎮州平山人。姓王氏。家世微賤。母曰魏氏。明宗為騎將。過平山掠得有子阿三。已年十餘歲。明養為己子。號存珂。長能騎射。封潞王。即位二年。為石敬瑭外結契丹主攻之。帝舉室自焚。壽五十一。在位二年)
○蜀孟知祥(字寶胤。姓孟氏。荊州龍岡人。祖察秉昭義節旄。父巘磁州刺史。其母王氏。夢日月生於太原。後事唐封為蜀王。明宗崩。祥乃立國號蜀。改年明德。立一年。六月有疾。遂付於昶監國)
(廿八) 是年二月功德司奏。每年帝誕節諸州府。奏薦僧尼欲立講經科禪定科持念科文章議論科以試其能不。帝從奏(出系年錄)
(乙未) 許王(明宗幼子。為契丹立之。不逾月王遇害)
蜀昶(知祥第三子。初名贊。祥卒昶立。不改號。治三十一年○雷氏曰知祥後蜀二主四一)
(廿九) 石晉(姓石氏王金德)雷氏曰(晉高敬瑭少帝丹主二姓三主一十一年)
(丙申) 改天福高祖敬瑭(晉陽人。父臬捩雞。本出西夷。自朱耶歸唐。從居山陰。後隨克用征伐有功。官至洛州刺史。生帝。姓石。不知因。始明宗愛之。以女妻之。是為永寧公主。為太原節度。唐室既亂。末帝徙敬瑭鎮天平不行。命兵討之。石與桑維翰劉知遠等。假兵契丹。光破唐兵。緣先父事光。因乃滅唐。築檀柳林。即帝位。改長興。七年為天福元年。十月兵至。帝自焚。十一月敬瑭入洛陽。立八年崩。壽五十一。葬新安陵)
閩昶(鏻之長子。名繼鵬。既立奉道。乃殺李仿。改元通文。立四年。為延羲子殺之)
(丁酉) 晉歲用金帛三十萬遺大遼。
南唐升(字正倫。徐州人。世本微賤。父榮唐亂不知所終。有姊出家為尼。出入徐溫宅。與溫妻李氏同姓。升身長七尺。為人溫。厚滅吳溥而立之。年改升元。壽五十六。據江南金陵)雷氏曰(李唐金陵三主三九)
(戊戌) 蜀(改年廣政)○大遼(年改會同國號大遼)
(庚子) 閩延曦(審知少子。既立鑄大錢。以一當十。因出醉還連重遇等使壯士馬上殺之。立四年。改元永隆。漢度民萬一千人為僧)
(辛丑) 吳越王佐(字右。立[璀-山+六]之子。立七年。壽二十)
(壬寅) 南漢玢(初名洪度。龔之子。耀樞龜圖皆早死。玢立二年。改元光天。後為道庠陳思潮等殺之)
(癸卯) 南漢晟(初名洪熙。既殺玢自立。封思潮等為功臣。改元乾和。立二十年。酒太過卒。壽三十九)
(甲辰) 改開運。少帝重貴(高祖猶子。祖有六子。皆亡。帝父敬儒祖之兄也。早卒。高祖養帝為子。故得立位。後三年為契丹主耶休德光長驅過河入汴攻之。帝出降封。負義侯送至和龍府。不知何年卒。在位三年)
右晉二主凡十一年(而漢繼之)
南唐璟(升長子。立二十四年。改元保大。壽六十四)
是年舊唐史成。劉喣撰。授司空平章事(並載佛祖異跡)
⊙江南上元縣一民暴死。三日復甦。詣唐主具奏。入冥見先帝言。為宋齊丘所誤殺。和州降卒千餘人。冤訴仗汝。歸語嗣君。凡寺觀鳴鐘可延久其聲。吾受苦唯聞鍾則暫休。或能為造一鍾尤善。吾在位日嘗以于闐國遺我玉天王像。藏於瓦棺寺佛左膝。人無知者。汝以此為驗。唐主遂詣瓦棺寺。佛膝得天王像。感泣造一鍾於清涼寺。鐫其上曰。薦烈祖考高皇帝。脫幽出厄。以玉像建塔。葬蔣山(出法范)
殷延政(亦審知子。延曦湎淫虐政。數貽書諫之。曦怒遣杜建崇舉兵攻政。為政敗之。乃立建州。改國號殷。改年天德。止三年)雷氏曰(延政號殷建州三年)
(卅一 乙巳) 契丹(怒帝不上表稱臣。乃大舉兵入。少帝迎於澶州)
(丙午) 正月遼主德光入晉不一年(獲民皆黥其面祖威李守真宋彥筠降於契丹。張彥澤斬關而入。帝懼迎拜於門。契丹不禮。命左右執之。彥澤傳遼主書與太后慰撫之。降晉帝為負義侯安置黃龍府即慕容氏和龍城也。契丹御汴宮受朝賀。以國舅麻剌蕭翰留守汴。以天時向暑發大梁。自白馬渡河。盡驅百僚赴常山。至灤城得疾。至殺胡林卒。國人剖其腹實鹽。數斗載之。北晉人謂之帝羓)
漢(姓劉氏王水德都汴)○雷氏曰(漢祖知遠隱帝承祐二主四年)
(卅二 丁未) 高祖知遠。後更名皓(其先沙沱部人。移居太原。帝生於晉陽。業農。威重。後與敬瑭同侍明宗為偏將。及立石晉於太原。以帝為侍衛親軍都虞侯。少帝進封太原王。契丹臨京師。少帝被俘。乃圖義舉。二月即位於太原。自稱漢王。擁兵入於汴。殺許王與太妃兼晉。二年春卒。在位一年)乃晉開運四年也。
遼世宗立(諱阮番。名元欲。太祖孫。東丹王突欲之子。改元天祿。治五年)
楚希廣(字德丕。范同母弟。既立。三年後為兄萼兵伐而縊)
(戊申) 改乾祐○吳越倧(瓘子佐弟。立一年。為胡進思疑之。廢囚於義和院。迎俶立遷倧東府)
(己酉) 隱帝承佑(高祖二弟。曰崇。曰信。崇子曰贇。皆仕宦也。高祖三子曰承訓。承佑。承勛。嫡子訓亡。諸子尚幼。以佑紹立信任倡優疏遠大臣。時年十八。時李業等狀申於廣政殿。因朝王章楊邠史弘肇。又使人殺郭威於鄴。威乃舉兵犯宮。帝出城南趙村。為伶人郭允明刺殺之。壽二十。就乾祐年號)
吳越王俶(佐之弟。字文德。胡進思立之。在位三十年)
荊保融(字德長。誨第三子。立十年。壽四十一歲)
楚希萼(廣之兄。殺廣而立。明年隱帝崩。京師大亂。萼遂臣於李璟降封楚王。以軍政事任弟希崇。崇亦臣璟。璟使邊鎬入楚。遷馬氏於金陵)
(卅三) 雲門文偃禪師示寂。師姑蘇嘉興人。姓張氏。初參睦州蹤禪師。州見來便閉卻門。師三扣門。問誰。師雲。某甲。州雲。作什麼。師雲。己事未明。乞師指示。州才開門。師拶入。州擒住雲。速道速道。師擬議。州托開雲。秦時[車*度]轢鑽。師從此悟入。州即指師見雪峰。師至雪峰庄。遇僧上山即教之雲。汝到山頭見和上。上堂眾才集。便出握腕立地雲。這老漢項上鐵枷。何不脫卻。其僧如教致問。峰下座搊住雲。速道速道。僧無對。峰雲。適來不是爾語。僧雲。是某甲語。峰雲。侍者將繩棒來。僧雲。某在莊上。見一浙中上座。教來恁么問。峰雲。大眾去莊上。迎取五百人善知識來。師上山才見雪峰。便問。因什麼得到與么地。師乃低頭。從此契合。決擇久之。遍訪諸方。晚游廣中。靈樹知聖禪師久遲師來。比至亦率眾門迎。命居第一座。樹將終遺書囑廣主。請師繼踵住持。師上堂。僧問。如何是一代時教。師雲。對一說。問如何是法眼。師雲普。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雲。東山水上行。問乞師指個入路。師雲。吃粥吃飯。問如何是透法身句。師雲。北斗里藏身。問如何是不掛唇吻一句。師雲。合取狗口。問如何轉動即得不落階級。曰南斗七北斗八。師乃雲。眼睫橫亘十方。眉毛上透乾坤。下透黃泉。須彌山塞卻爾咽喉。還有會處么。若會得拽取占波國與新羅國斗額。又雲。盡乾坤一時將來著女眼睫上。爾諸人聞恁么道。不敢望爾出來性懆把老僧打一摑。且緩緩子細看。是有是無。是個什麼道理。直饒向這裡明得。若遇衲僧門下。好槌腳折。汝若是個人聞說道什麼處有老宿出世。便驀面唾污我耳目。汝若不是個腳手。才聞人舉便當荷得。早落第二機。又曰。直得觸目無滯。達得名身句身一切法空山河大地是名名亦不可得。喚作三昧性海俱備。猶是無風匝匝之波。直得忘知與覺覺即佛性矣。喚作無事人。更須知有向上一竅在。又曰。彈指謦咳揚眉瞬目。拈槌豎拂或作圓相。儘是撩鉤搭索。佛法二字未曾道著。道著即撒屎撒尿。又曰。光不透脫有兩般病。一切處不明面前有物是一。又透得一切法空。隱隱似有個物相似。亦是光不透脫。又法身亦有兩般病。得到法身。為法執不忘己見猶存。坐在法身邊是一。直饒透得法身去。放過即不可。子細檢點來有什麼氣息。亦是病。又曰。直得乾坤大地無纖毫過患。猶是轉句。不見一色始是半提。直得如此。更須知有全提時節。師居靈樹久之遷韶陽雲門。廣主屢請入內問法。待以師禮。往來學徒不下千人。臨終以表辭廣主。垂戒學徒端坐而逝。遺命塔全身於方丈。後一十七年。至宋乾德三年。雄武軍節度推官院紹庄夢師。以拂子招之曰。為吾寄語秀華宮使特進李托。奏請開塔。吾久蔽塔中。宜令暫出。李得其語即以奏聞。尋有旨。令韶州刺史同詣雲門開塔。果見師真容如生。髭發皆長。李復上其事。廣主迎真身赴闕。留內庭供養。逾月送歸封塔。謚大慈匡真宏明禪師。有法嗣澄遠焉。
(庚戌) 十一月(郭威兵至上為諸兵所殺)右漢二主四年(郭威篡之)
(卅四) 周(姓郭氏王水德三主都汴)雷氏曰(周祖郭威世宗恭帝三主九年)
(辛亥) 太祖威更名廣(刑州唐山人。父簡事晉。為順州刺史。帝少孤貧。落魄無拘。年十八有權勇。嘗殺人路徒因李繼韜惜其勇而縱之。後漢祖命為樞密使。隱帝聽李業贊。遣供奉孟業齎密詔殺帝。帝乃舉兵。隱出宿七里寨眾潰。隱回至玄化門。劉銖在門上。問隱。左右兵馬何在。因射左右。隱回轡西北至趙村。為伶人郭允明刺殺之。帝迎劉旻子贇立之。未至兵士馮道等擁帝而立。太后廢贇為湘陰公。以威監國受漢太后誥即位。出漢宮器碎於庭。詔曰。自今紛華之物毋得入宮帝嘗屢戒晉王曰。我死當衣以紙衣。殮以瓦棺。至甲寅正月卒。在位三年)改元廣順○遼穆宗璟番名兀律(太宗長子。是年九月世宗兀欲為燕王述軌等弒於新州火神泛。遂即位。改元應歷。至戊辰即宋太祖。開寶元年九月為庖人弒於黑山下。治十八年)
東漢旻(姓劉氏。漢祖母弟。初名崇為太原守。乾德四年。立三年)
世尊示滅一千九百年矣。
(卅五 壬子) 汝州寶應南院顒禪師示寂。師系河北人嗣興化獎禪師。上堂示眾曰。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時有僧問。赤肉團上壁立千仞。豈不是和上語。師曰是。其僧乃掀倒禪床。南院曰。這瞎驢便棒。又雲。諸方只具啐啄同時眼。不具啐啄同時用。有僧便問。如何是啐啄同時用。雲作家不啐啄。同時失。僧雲。此猶未是某甲問處。雲汝問處作么生。僧雲。失。師乃打。僧不肯後於雲門會下聞二僧舉前因緣。一僧雲。當時南院。棒折那。僧聞此語忽然大悟。方見南院答話處。僧卻回汝州省覲。值師遷化乃訪風穴。穴認得便問。上座是當時問南院啐啄同時話底么。僧雲是。穴雲。會也未。僧雲。會也。穴雲。爾當時作么生會。僧雲。某甲當時如燈影中行相似。穴雲。女會也。
(卅六 癸丑) 旃檀瑞像此下一百七十七年在汴京(九經印板方成印行之)
(甲寅) 世宗榮字茂先(太祖猶子。本姓柴氏。亦唐山人。太祖妻兄守禮之子。後從姑養太祖家。遂命為子。官至澶州節度使。祖崩秘喪迎帝立於柩前。威震夷夏。廢諸寺宇。年三十而崩。葬慶陵。治六年)改顯德○(趙匡胤為宿衛將)
東漢承鈞(旻之次子。去年旻崩。遂立。拜五台山僧繼顒為鴻臚卿。在位三年。不改號)
(卅七) 二月詔廢天下無敕額寺院。凡三萬三百三十六所。存者二千七百所。廢銅像為錢。時鎮州銅大悲像感應異常。州之士民願以錢貸。制不許。及毀其背群力皆墮腕而死。遂停其半○制出家者必俟父母命。郡國歲造僧帳。凡死亡還俗者。以時關落之。僧帳自此始(通監)
(丙辰) 詔(築大梁城行欽天曆)○詔華山隱士陳摶入見。問以飛升黃白之術。摶答曰。天子富有四海。不應問遣還山。
(丁巳) 東漢年改天會。
(卅八 戊午) 顯德五年七月十七。清涼文益禪師示疾。江南國主親降候問。越旬有五日沐浴辭眾。端坐而逝。停龕三七顏貌如生。公卿李建勛而下。素服奉全身建塔。謚曰大法眼禪師。餘杭人。姓魯氏。初究教乘傍探儒典。遊方遇羅漢琛禪師頓明大事。久之卓庵而居。次歷江外至臨川。州牧請住崇壽。開堂示眾曰。諸人既盡在這裡。山僧不可無言與大眾舉一古人方便。珍重。便下座。時有僧出禮拜。師曰。好問著。僧擬伸問。師曰。長老未開堂不答話。有僧自長慶來。師舉先長慶偈問曰。作么生是萬象之中獨露身。僧舉一指。師曰。恁么會又爭辯。曰如和尚尊意如何。師曰。喚什麼作萬象。曰古人不撥萬象。師曰。萬象之中獨露身。說什麼撥不撥。僧豁然大悟。述偈投誠。自是諸方會下有知解者龕然而至。始則行行如也。師微以激發。皆漸而服膺。海參之眾常不下千計。上堂大眾立久。師乃謂曰。只如便散去。還有佛法也無。試說看。若無又來這裡作么。若有大市裡人聚處亦有。何須到這裡。諸人各曾看還源觀百門義海華嚴論涅槃經諸多冊子。阿那個教中有這個時節。若有試舉看。莫是恁么經里有恁么語是此時節么。有甚交涉。所以微言滯於心首。皆為緣慮之場。實際居於目前。翻為名相之境。又作么生得翻去。若也翻去又作么生得正去還會么。莫只恁么念冊子。有什麼用處。未幾道行聞於江表。金陵國主重師之道迎居報恩。號凈惠禪師。次遷清涼朝夕開法。諸方叢林咸仰風化。致異域有慕其法者涉遠而至。嗣子德韶國師。文遂江南國導師。惠炬高麗國師。傳化焉。師調機順物斥滯磨昏。凡舉古德三昧。或呈解請益。皆應病與葯。隨根悟入者不可勝紀。尋以韶國師等化旺東南。遂創法眼宗旨。
杭州永明寺道潛禪師。河中府人也。姓武氏。初謁臨川凈惠禪師。一見異之。便容入室一日凈惠問。子於參請外明什麼經。師曰。華嚴經。惠曰。總別同異成壞是何門攝屬。師曰。文在十地品中。據理則世出世間一切法皆具六相。惠曰。空還具六相也無。師懵然無對。惠曰。子卻問吾。師乃問。空還具六相也無。凈惠曰。空。師於是開悟踴躍禮謝。曰子作么生會。師曰。空。凈惠然之。異日因四眾士女入院。凈惠問師曰。律中道。隔壁聞釵釧聲。即名破戒。見睹金銀合雜朱紫駢闐。是破戒不是破戒。師曰。好個入路。惠曰。子向後有五百毳徒而為王侯所重在。師尋禮謝辭。駐錫於衢州古寺。閱大藏經而已。忠懿王命入府受菩薩戒。署慈化定惠禪師。建大伽藍。號惠日永明。請居之。師曰。欲請塔下羅漢銅像過新寺供養。王曰。善。予昨夢十六尊者乞隨師入寺。何昭應之若是。仍於師號加應真二字。師坐永明大道場。常五百眾。師上堂曰。佛法顯然。因什麼卻不會去。諸上座欲問佛法。但問取張三李四。欲會世法則參取古佛叢林。無事久立。僧問。至道無難借言顯道。如何是顯道之言。師曰。切忌揀擇。問如何是惠日祥光。師曰。此去報慈不遠。曰恁么則親蒙照燭也。師曰。且喜沒交涉。
(戊午) 春帝欲濟江南唐璟(大懼遣兵部陳覺非奉表割江北十四州地用周正翔而降)
荊保勖(字省躬誨之第十子。在位四年。壽五十九矣)
(己未) 趙太祖光胤(連年征討有功。授歸德節度使。殿前都點檢)
六月世宗北伐。病背癰縻潰而崩於道。
恭帝崇訓。世宗第四子。七歲即位。命宋太祖趙光胤討河東。軍情忽變有飛語云。不如扶點檢為天子。遂立宋祖。降封帝為鄭王。立不一年。
右周三主凡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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