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谷｜窮開心的爸爸

爸爸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一輩子就像地里的莊稼一樣，把根扎在農村。

故鄉貧瘠的土地養活了麥子牛羊，也養育了父輩們還有遠走他鄉的我們。爸爸的人生軌跡大部分留在這個叫做車岔村的地方。年輕時也經常外出打工，不過都是農閑時節，那時冰雪瑩瑩，寒風肆虐，終於到了庄稼人消遣的時刻，爸爸卻離家遠行，只為了給妻兒們一份安穩的生活。

而我記憶中最深刻的卻總是爸爸過年前回來的場景，我和弟弟在家鄉的羊腸小道上奔跑著闖入爸爸的懷裡，爸爸總會卸下肩上沉重的東西，把我們攬入懷抱。爸爸的臉頰冰涼，鬍鬚硌得我臉痒痒。寒風灌進他的脖子里，我和弟弟躲在他的懷裡。

爸爸回到家裡就開始了各種捯飭，美其名曰「除舊迎新」。打開塵封好久的音響，放進他新買的CD，家裡頓時有了種歡天喜地過大年的氛圍。我和弟弟總會綴著他的衣角，隨著音樂胡亂地舞蹈，開心的無法言喻。

爸爸愛擺弄小物件，修修這裡，修修那裡，也愛看書，閑時便手不釋卷，家裡的小書櫃里是他在外打工時買的書，看完了不捨得丟掉，行李再沉也要帶回來。小時候，爸爸的小書櫃便是我玩耍的地方，拿起這本，放下那本，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字，並不知道它們有神奇的力量。

後來，到了要上學的年齡，去小學校之前，爸爸已經教了我很多東西，記得爸爸教我的第一個成語是「似是而非」，第一首詩是《終南望餘雪》，第一篇日記是他手把手寫的，上面有很多圈圈和拼音。他是天生的樂天派，命運給他什麼，他就享受什麼，高考失利後，他打工，教子，種地，看書。

12年的冬天，上大學的我毅然決然地去了部隊。距離遠了，思念更長了。我和爸爸更多地書信往來，他告訴我他讀了好幾遍我從小到大的日記，並把它們裝訂成冊，取名為《我的每一天》。他擔心我不適應部隊生活，借口打工路過來看我，坐了將近三十個小時的火車就為了見我一面。我穿著帥氣的軍裝和他合影，他深深地擁抱了我。爸爸開心著我的開心，就像小時候拿了獎狀回家可以看見他的笑容。

從部隊回來後，我帶他去旅遊，西安，延安，都是他很想去的地方，他習慣了小村的安靜生活，也喜歡大城市的車水馬龍，對他來說，那是不一樣的美。我起初擔心爸爸體力跟不上，沒想到最後累趴的是我。他極有興緻地遊覽每一個景點，看每一個講解，還講給我聽。此時，是我開心著爸爸的開心，甚於自己的開心。

爸爸還是個標準的文藝老青年，聽到他念叨想學吉他，我立馬網購了給他，他愛不釋手，干一會活兒，歇下來彈一會吉他，不過半月，他自己摸索著會彈幾首曲子了，我甚為詫異。

現在，對他來說，生活就是種種地，養養牛，彈彈吉他，看看書，樂得逍遙。爸爸的小日子，各種窮開心。但是，爸爸是一個真正富有的人。　

文｜蘭谷　本名權麗娟，甘肅定西人。現為遼寧大學大四在校學生。作品發表於《杏花》《中學生語文報》等。軍旅兩年，部分作品收於新疆軍區政工網等。喜歡文學，立志做一個用文字傳遞溫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