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左思:略論《紅樓夢》中黛玉和晴雯的關係

略論《紅樓夢》中黛玉和晴雯的關係

文/左思

《紅樓夢》是一部復調主題的偉大小說作品,而其中它尊重歌頌女性的主題顯然是非常重要的主題之一。小說中塑造人物也大多是女性,除「金陵十二釵」之外,還有副冊、又副冊、三副冊、四副冊等,共六十人之多(甚至有研究者認為還有五副、六副、七副、八副,共一百單八位在冊女性)。除此之外,更有賈母、王夫人、邢夫人、婆子們等不在冊之女性若干。這部主要以女性為中心的小說,其第一女主角則非林黛玉莫屬。林黛玉的形象也極其鮮明,也是最深入人心的形象之一,迷倒了古今中外多少痴男怨女,引出了天南地北多少離愁別恨,激發了男女老少多少詩詞歌賦。可是,令人極其惋惜的是,由於普遍認為《紅樓夢》原作只有殘稿八十回,導致林黛玉的人物形象並不完整,前文「伏脈」的其「淚盡而逝」的情節並沒有能夠展示。這種維納斯斷臂之恨,常令不少人扼腕。而《紅樓夢》塑造的眾多女性形象中,有一個「最不幸」也是「最幸運」的人,她就是晴雯。稱其「不幸」,是因為晴雯的下場非常慘烈;而稱其「幸運」,是因為晴雯是在所有重要人物中得以完整塑造的人物形象。並且,晴雯是又副冊之首。所以,晴雯無疑是研究者非常重視的人物形象之一。自清朝《紅樓夢》評論家始,都有一個為大家所熟知的論斷——「晴為黛影」。這個論斷的證據也非常明顯,很少有人質疑。既然林黛玉與晴雯這兩個人物形象在行文邏輯上關係如此緊密,那麼在小說中兩人的關係如何呢?性格是否相似呢?性情是否相投呢?這些問題似乎爭議頗大。眾所周知與「晴為黛影」並稱的論斷是「襲為釵副」。而看薛寶釵與襲人之關係,不僅性格相似性情相投,而且互相欣賞互相勾結。

一、「晴為黛影」

「晴為黛影」之說,早在清朝就已出現,後世論述者甚眾。陳其泰在他的《紅樓夢回評》中說道:「或問《紅樓夢》寫黛玉如此,寫晴雯亦如此,則何也?曰:晴雯,黛玉之影子也。寫晴雯所以寫黛玉也。」另外,張新之、胡適、王國維、俞平伯等都曾提及或論述。羅列證據如下:

1、林黛玉為正冊之首,晴雯也居又副冊之首;黛玉為賈寶玉小姐中之摯愛,晴雯為賈寶玉丫鬟中之知己;黛玉詩才冠絕,晴雯女紅無二。

2、黛玉與晴雯容貌神似,不僅都有極精彩的語言描寫她們的美貌,而且在第七十二回通過王夫人之口直接道出:

王夫人聽了這話,猛然觸動往事,便問鳳姐道:「上次我們跟了老太太進園逛去,有一個水蛇腰,削肩膀兒,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的,正在那裡罵小丫頭,我心裡很看不上那狂樣子。因同老太太走,我不曾說他;後來要問是誰,偏又忘了。今日對了檻兒,這丫頭想必就是他了?」鳳姐道:「若論這些丫頭們,共總比起來,都沒晴雯長得好。論舉止言語,他原輕薄些。方才太太說的倒很象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混說。」

王夫人不僅明言晴雯「眉眼又有些象你林妹妹」,而且說「我心裡很看不上那狂樣子」,頗有指桑罵槐指責林黛玉平日輕狂模樣的意思。

3、第七十八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誄》的最後,賈寶玉讀畢《芙蓉誄》,焚帛奠茗以後:

忽聽山石之後有一人笑道:「且請留步。」二人聽了,不免一驚。那小鬟回頭一看,卻是個人影從芙蓉花中走出來,他便大叫:「不好,有鬼!晴雯真來顯魂了。」嚇得寶玉也忙看時,——且聽下回分解。

而第七十九回開頭即有:

話說寶玉才祭完了晴雯,只聽花陰中有個人聲,倒嚇了一跳。細看不是別人,卻是黛玉,滿面含笑,口內說道:「好新奇的祭文!可與《曹娥碑》並傳了。」

小鬟竟然錯把芙蓉花中走出的林黛玉當成了晴雯的鬼魂,這一段寫得頗有鬼氣,感覺陰森森的,讓人不寒而慄,頓覺悲從心來。讓讀者感到林黛玉可能也命不久矣。

更有第七十九回林黛玉與賈寶玉二人探討「紅綃帳里,公子情深;黃土隴中,女兒命薄」一聯如何修改為妙,最後寶玉想出一聯:「我又有了,這一改恰就妥當了:莫若說『茜紗窗下,我本無緣;黃土隴中,卿何薄命!』」寶玉這樣一改,又對著黛玉一念,用「我」與「卿」這樣的第一人稱與第二人稱敵體之辭,與其說是祭奠晴雯,不如說是哀悼黛玉,此為「生祭」,更見可悲。不僅讀者這樣的局外人看得明白,其實黛玉這個局內人也如雷震電擊,且看黛玉的反應:

黛玉聽了,忡然變色。雖有無限狐疑,外面卻不肯露出,反連忙含笑點頭稱妙,說:「果然改得好。再不必亂改了,快去干正經事罷。剛才太太打發人叫你,說明兒一早過大舅母那邊去呢。你二姐姐已有人家求准了,所以叫你們過去呢。」寶玉忙道:「何必如此忙?我身上也不大好,明兒還未必能去呢。」黛玉道:「又來了。我勸你把脾氣改改罷。一年大,二年小,……」一面說話一面咳嗽起來。

在此庚辰本脂批曰:「一篇誄文總因此二句而有;又當知雖誄晴雯,而又實誄黛玉也。」於「忡然變色」句,脂批又曰:「睹此句,便知誄文實不為晴雯而作也。」可見,賈寶玉一文誄二人是比較明確的了。寫黛玉無限狐疑之後,又接連寫道迎春將嫁(此又一大悲劇)、黛玉規勸寶玉(黛玉極少勸寶玉)、黛玉咳嗽(病情加重),皆是大悲之前兆。

4、其實不僅《芙蓉誄》為兩用之文,芙蓉花恐怕也有雙喻之虞。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中黛玉掣籤為芙蓉花,正與晴雯的誄文《芙蓉誄》相契合。在本回中奇怪的是晴雯卻沒有掣籤,只是「拿了一個竹雕的簽筒來,裡面裝著象牙花名簽子,搖了一搖,放在當中。又取過骰子來,盛在盒內,搖了一搖,揭開一看,裡面是六點,數至寶釵。」襲人都有掣籤,而比襲人人物更重要、形象更活潑的晴雯竟然沒有掣籤,只是做了個開局的工作。俞平伯先生在《紅樓夢研究》中曾說過:「且晴雯的簽實在無法抓的。她要抓,一定是芙蓉。那麼,叫黛玉抓什麼呢。」又說:「晴雯為芙蓉無疑,而黛玉又是芙蓉。……晴雯不抽籤者,是無簽可抽也。」此說法雖有些臆測和武斷,但亦有合理之處,芙蓉雙照當是不錯的。

通過以上證據足以證明「晴為黛影」之說的合理性。晴雯既然是黛玉的影子,晴雯的悲劇自然是黛玉的悲劇之一鑒。那麼既然如此,黛玉與晴雯的關係是否也是聯繫如此緊密呢?黛玉與晴雯雖然共處一地點或同處一場合的機會比較多,但是兩人似乎沒有不必要的接觸,很少看到她們之間有深入的交往或有價值的談話。從大體面貌上已可以初步判斷出,黛玉和晴雯關係並不親厚,甚至泛泛都談不上,可能還彼此有些許芥蒂。以下就分別就黛玉對晴雯與晴雯對黛玉的表現,這些零碎隱蔽的蛛絲馬跡,揭示黛玉與晴雯的關係。

二、小說中黛玉與晴雯的關係

很多人認為黛玉與晴雯關係親厚,無非寶玉的一句「況且素日你又待他甚厚」的話。此語出自第七十九回,黛玉與寶玉談論如何修改《芙蓉誄》中一聯,這也是黛玉與晴雯發生間接聯繫的一次,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次,索性把完整談話過程引用如下,再作細緻分析:

黛玉笑道:「咱們如今都系霞彩紗糊的窗槅,何不說『茜紗窗下,公子多情』呢?」寶玉聽了,不禁跌腳笑道:「好極,好極!到底是你想得出,說得出。可知天下古今現成的好景好事盡多,只是我們愚人想不出來罷了。但只一件:雖然這一改新妙之極,卻是你在這裡住著還可以,我實不敢當。」說著,又連說「不敢」。黛玉笑道:「何妨?我的窗即可為你之窗,何必如此分晰,也太生疏了。古人異姓陌路,尚然『肥馬輕裘,敝之無憾』,何況咱們?」寶玉笑道:「論交道,不在『肥馬輕裘』,即黃金白璧亦不當錙銖較量。倒是這唐突閨閣上頭,卻萬萬使不得的。如今我索性將『公子』『女兒』改去,竟算是你誄他的倒妙。況且素日你又待他甚厚,所以寧可棄了這一篇文,萬不可棄這『茜紗』新句。莫若改作『茜紗窗下,小姐多情;黃土隴中,丫鬟薄命』。如此一改,雖與我不涉,我也愜懷。」黛玉笑道:「他又不是我的丫頭,何用此話?況且『小姐』『丫鬟』,亦不典雅。等得紫鵑死了,我再如此說,還不算遲呢。」

談話中寶玉的確說了一句「況且素日你又待他甚厚」,可是整個談話過程,黛玉和寶玉只是談文,並沒有一句話讚美或追悼晴雯。甚至還出現了這樣的情節,寶玉造出一句「茜紗窗下,小姐多情;黃土隴中,丫鬟薄命」,並說:「如今我索性將『公子』『女兒』改去,竟算是你誄他的倒妙。」可是黛玉卻頗顯無情地說:「他又不是我的丫頭,何用此話?」按照常理來說,黛玉多說幾句弔唁晴雯安慰寶玉的話,也是人之常情。而黛玉不但不說,寶玉替她說了,她很不領情,竟然頗帶埋怨寶玉意思的反駁了回去。雖然看不出黛玉對晴雯有沒有不滿,但也決意看不出黛玉對晴雯有多親厚。

第三十四回,寶玉挨打之後,黛玉私見寶玉,兩人真情流露。黛玉回去之後,寶玉記掛黛玉:

因心下惦著黛玉,要打發人去,只是怕襲人攔阻,便設法先使襲人往寶釵那裡去借書。襲人去了,寶玉便命晴雯來,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裡,看他做什麼呢。他要問我,只說我好了。」晴雯道:「白眉赤眼兒的,作什麼去呢!到底說句話兒,也象件事啊。」寶玉道:「沒有什麼可說的么?」晴雯道:「或是送件東西,或是取件東西,不然我去了怎麼搭訕呢?」寶玉想了一想,便伸手拿了兩條舊絹子,撂與晴雯,笑道:「也罷,就說我叫你送這個給他去了。晴雯道:「這又奇了,他要這半新不舊的兩條絹子?他又要惱了,說你打趣他。」寶玉笑道:「你放心,他自然知道。」晴雯聽了,只得拿了絹子,往瀟湘館來。只見春纖正在欄杆上晾手巾,見他進來,忙搖手兒說:「睡下了。」晴雯走進來,滿屋漆黑,並未點燈,黛玉已睡在床上,問:「是誰?」晴雯忙答道:「晴雯。」黛玉道:「做什麼?」晴雯道,「二爺叫給姑娘送絹子來了。」黛玉聽了,心中發悶,暗想:「做什麼送絹子來給我?」因問:「這絹子是誰送他的?必定是好的,叫他留著送別人罷,我這會子不用這個。」晴雯笑道:「不是新的,就是家常舊的。」黛玉聽了,越發悶住了。細心揣度,一時方大悟過來,連忙說:「放下,去罷。」晴雯只得放下,抽身回去。一路盤算,不解何意。

寶玉支開襲人,而選擇晴雯去為他傳送手帕。這兩條舊手帕代表著什麼意思呢?肯定有很深的意思。可是文中並沒有明說,只是說黛玉「體貼出手帕子的意思來」,知曉了「寶玉這番苦心,能領會我這番苦意」。清代女性劇作家吳蘭徵所作戲曲《絳蘅秋》中有一出名《濕帕》,《濕帕》就是本於《紅樓夢》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錯里錯以錯勸哥哥」的情節,其中有一段唱詞,「他是個啞謎兒將人比,分明是舊姻緣不換新知。他淚痕兒應有千行累,抵得向奴邊親拭淚。」這段唱詞頗能表現林黛玉所「體貼」出的「手帕子的意思」。可是作為傳遞這樣重要「意思」的紅娘密使,擔負著青鳥傳情的艱巨任務,卻是「一路盤算,不解何意」,根本不了解任務的重要性和其中的含義。還說出了「這又奇了,他要這半新不舊的兩條絹子?他又要惱了,說你打趣他。」這樣的話,表現出對林黛玉本人的忌憚。至於在這裡的黛玉和晴雯的唯一一次直接對話,則表現得平淡無奇,沒有任何內涵可供挖掘。寶玉之所以派晴雯傳遞手帕,並不是因為晴雯與黛玉關係有多好,而是寶玉懼怕懷疑襲人,而只可信任晴雯,從寶玉這方面講只能派晴雯去送。

第二十六回,黛玉去找寶玉,卻被晴雯阻攔在怡紅院外:

只見院門關著,黛玉即便以手叩門。誰知晴雯和碧痕二人正拌了嘴,沒好氣,忽見寶釵來了,那晴雯正把氣移在寶釵身上,偷著在院內抱怨說:「有事沒事跑了來坐著,叫我們三更半夜的不得睡覺!」忽聽又有人叫門,晴雯越發動了氣,也並不問是誰,便說道:「都睡下了,明兒再來罷!」黛玉素知丫頭們的性情,他們彼此玩耍慣了,恐怕院內的丫頭沒聽見是他的聲音,只當別的丫頭們了,所以不開門;因而又高聲說道:「是我,還不開門么?」晴雯偏偏還沒聽見,便使性子說道:「憑你是誰,二爺吩咐的,一概不許放進人來呢!」黛玉聽了這話,不覺氣怔在門外。待要高聲問他,逗起氣來,自己又回思一番:「雖說是舅母家如同自己家一樣,到底是客邊。如今父母雙亡,無依無靠,現在他家依棲,若是認真慪氣,也覺沒趣。」一面想,一面又滾下淚珠來了。真是回去不是,站著不是。正沒主意,只聽裡面一陣笑語之聲,細聽一聽,竟是寶玉寶釵二人。黛玉心中越發動了氣,左思右想,忽然想起早起的事來:「必竟是寶玉惱我告他的原故。但只我何嘗告你去了?你也不打聽打聽,就惱我到這步田地!你今兒不叫我進來,難道明兒就不見面了?」越想越覺傷感,便也不顧蒼苔露冷,花徑風寒,獨立牆角邊花陰之下,悲悲切切,嗚咽起來。

晴雯阻黛玉於怡紅院之外,雖說並非有意為之,但作為寶玉丫鬟中最貼心之人,客觀上卻給寶玉造成了被黛玉誤會。何況黛玉「又高聲」喊門,若是平日親近慣了,豈有聽不出黛玉聲音之理?晴雯作為寶玉與黛玉之間紅娘一類的人物,卻惹出一場大誤會,惹得黛玉一場大悲傷,真是看不出晴雯與黛玉有什麼交情。雖然之後黛玉也從未向人提起過此事,但這次對黛玉傷害太大,黛玉心中是否會存有埋怨不可妄自揣讀,但至少不會對晴雯心存感激。

其餘還有幾次黛玉與晴雯見面的機會,但是都並沒有任何交流。比如第三十一回,怡紅院寶玉、丫鬟們之間吵嘴,「襲人見寶玉流下淚來,自己也就哭了。晴雯在旁哭著,方欲說話,只見黛玉進來,晴雯便出去了。」黛玉和晴雯並沒有給對方有任何交流,甚至招呼都沒有打,黛玉反而是與襲人開了會玩笑。比如第八回,寶玉寫了三個字,晴雯親自爬高上梯貼上,寶玉憐其手冷,正給她渥手,這時黛玉來了。黛玉先和寶玉說話,然後問襲人何在,「晴雯向裡間炕上努嘴。」然後林黛玉就悄悄走了。黛玉和晴雯的交流也就只有一「努嘴」而已。比如第六十三回,寶玉生辰開夜宴,是襲人與晴雯二人一同去請的寶釵和黛玉,也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交流。最後雖然群芳畢至,黛玉與晴雯當然都在,宴席上也是不拘禮數,任性所為,但也未見黛玉和晴雯有話。

三、黛晴關係與釵襲關係的對比

再看同為對照關係的另一對——薛寶釵與襲人,她們兩人之間不僅交往親密,性格相似,性情相投,而且相互欣賞,相互勾結,相互幫助。她們兩人關係親厚的例子太多,也都很明顯,在這裡只舉兩個最直接的。

第一例,第二十一回,襲人得知湘雲早起給寶玉編頭髮,心中正自不快:

忽見寶釵走來,因問:「寶兄弟那裡去了?」襲人冷笑道:「『寶兄弟』那裡還有在家的工夫!」寶釵聽說,心中明白。襲人又嘆道:「姐妹們和氣,也有個分寸兒,也沒個黑家白日鬧的。憑人怎麼勸,都是耳旁風。」寶釵聽了,心中暗忖道:「倒別看錯了這個丫頭,聽他說話,倒有些識見。」寶釵便在炕上坐了,慢慢的閑言中,套問他年紀家鄉等語,留神窺察其言語志量,深可敬愛。

這是寶釵第一次注意到襲人「倒有些識見」,卻是通過襲人的一次吃醋而得來的結論,襲人不願意看到寶玉黑家白日里和姐妹們一起鬧。然後又「慢慢的閑言中,套問他年紀家鄉等語,留神窺察其言語志量」,這是仔細考察之後得出襲人「深可敬愛」。寶釵對襲人的欣賞是調查分析和理性思考後的由衷「敬愛」,也是符合其價值觀念的,所以兩人具有相似的人生觀價值觀。

第二例,第三十二回,湘雲在寶玉屋裡勸他「也該常會會這些為官作宦的,談講談講那些仕途經濟,也好將來應酬事務,日後也有個正經朋友。」

寶玉聽了,大覺逆耳,便道:「姑娘請別的屋裡坐坐罷,我這裡仔細腌舎了你這樣知經濟的人!」襲人連忙解說道:「姑娘快別說他。上回也是寶姑娘說過一回,他也不管人臉上過不去,搳了一聲,拿起腳來就走了。寶姑娘的話也沒說完,見他走了,登時羞的臉通紅,說不是,不說又不是。幸而是寶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鬧的怎麼樣、哭的怎麼樣呢!提起這些話來,寶姑娘叫人敬重。自己過了一會子去了,我倒過不去,只當他惱了,誰知過後還是照舊一樣,真真是有涵養、心地寬大的。誰知這一位反倒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見他賭氣不理,他後來不知賠多少不是呢。」

在這裡,襲人向湘雲誇讚寶釵「叫人敬重」,原因是什麼呢?一是,寶釵「有涵養、心地寬大」,寶玉不給寶釵臉面,而寶釵不記舊仇;二是,寶釵也像湘雲這樣勸過寶玉「談講談講仕途經濟」。襲人「敬重」寶釵的原因,也正好和第一例中寶釵「敬愛」襲人相符。

可以看出,寶釵與襲人無論是從人物各個方面的特質,還是從兩個人的感情交誼上,都可以稱做親密無間、配合默契。甚至可以說襲人就是一個另一個寶釵。這種關係與黛晴關係相對比,就更能看出黛晴之間不但沒有交情也沒有默契,價值觀念、性情秉性也不盡相同,也從來沒有相互幫襯過,也沒有互相了解過,也沒有互相欣賞的機會。

綜上所述,《紅樓夢》雖然是把晴雯作為黛玉的「影子」來寫,即所謂「晴為黛影」,但是也僅僅只是在命運上的映照,好像一對平行線,無論是晴雯對黛玉還是黛玉對晴雯都沒有太深的私情。作者為讀者成功塑造了一對特立獨行的各具特色的藝術形象,卻又在人物命運上造成鋪排遞進的悲劇色彩,達到了一種極其奇妙的藝術效果。

二零一六年二月十八日於居停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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