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畫技法】傳統山水畫繪畫語言圖文詳解

06-25

中國傳統山水畫的繪畫語言

繪畫語言是事畫者必須掌握的基本功，語言本指人類的聲音和語句，這裡延伸到其它領域，指特徵符號。繪畫的語言主要是筆墨技法和筆墨特色，不同的畫法有不同的繪畫語言，不同的繪畫語言形成不同的風格。

線法

中國人物畫是產生最早的畫種，由於中國人物畫最早的原始形態均以線描為主要特徵，所以線在中國畫中居於特別顯赫的地位，也是區別於西洋油畫的主要特徵之一。正由於線在中國畫中不可動搖的地位，所以山水畫中線的運用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唐未五代以後，山水畫成為了笫一大科，畫法也有了許多新發展，在線的運用上有很大創新，尤其在皴法上有了許多突破性發展，初步形成了適合山水畫自身特點的繪畫語言。元以後，受以書入畫之論的影響，書法的線性大量運用于山水畫中，為線的運用注入了新意。

國畫的線條經過千餘年發展，巳有十八描之多，現在還在不斷創造新的線法，包括：高古遊絲描、鐵線描、折蘆描、蘭葉描、琴弦描、曹衣描、橛頭釘描、釘頭鼠尾描、混描、馬蝗描、橄欖描、棗核描、柳葉描、竹葉描、減筆描、枯柴描、蚯蚓描、行雲流水描、戰筆水紋描等，部份典型線法如下。（圖21）

圖21

由於不同的線條反映不同的質感，因此，選擇合適的線條至關重要。通常鐵線描、折蘆描等楞角分明的線條能較好表現石山、石頭、古樹的質感，而遊絲描、蘭葉描等比較圓潤的線條能較好表現土山丘陵和花柳雜樹面貌。（圖22）

圖22 石山和土山的區別

元以後，受以書入畫論影響，部份畫家試探著完全用線條構畫山水畫，元代黃公望、明代董其昌、清代弘仁皆有此類作品問世。（圖23）

圖23 董其昌完全用線條勾肋的山水畫

需要指出的是，歷史上的十八描主要是針對人物畫而設的，山水畫實際是「借用」而巳，但山水畫有自身的特定規律，應創造具有自身特點的線性，史上許多大家為此作了不懈努力，如山水畫的許多線皴就完全不同於十八描，筆者也探索試驗了銹鐵線、輪廓線、慮擬線等新線性，效果亦不錯，所以探索適合山水畫線性語言這一領域還大有可為。

皴法

山水畫的皴擦法是山水畫獨有的用筆技法和繪畫語言，可以說，不懂皴法就不懂山水畫。皴法是指用不同的運筆方法或點或染、或勾或刷、或皺或擦皺擦出山石、樹木的紋理皺摺。古今皴法有幾十種之多，現在還在創造發展不同的皴法，大體可分為四大類，點皴、線皴、面皴和染皴。

點皴有芝麻皴、大米點皴、小米點皴、雨點皴、釘頭皴、麻皮皴等。雨點皴、釘頭皴、麻皮皴北宋三大家常用，大米點皴、小米點皴米芾父子所創。

線皴包括長披麻皴、短披麻皴、亂麻皴、雲頭皴、牛毛皴、折帶皴、解索皴、荷葉皴、亂柴皴、亂線皴、髮絲皴、折線皴等。披麻皴在董源、巨然畫中常用，解索皴黃公望常用，雲頭皴、牛毛皴是郭熙、王蒙畫的特色，折帶皴倪瓚多用。

面皴包括大斧劈皴、小斧劈皴、刮鐵皴、樹皮皴、飛白皴、拖泥帶水皴等，大小斧劈皴為李唐、馬遠所創，拖泥帶水皴夏圭所創。

染皴包括筆者的水墨暈染皴等，鈍粹以染代皴在古畫中少見，是現代新創，具有不同的效果。

如果說中國畫的線法（十八描）是人物畫的核心要素，墨（色）法是花鳥畫的核心要素的話，那麼，山水畫的皴法可謂山水畫的核心要素，所以歷代山水畫家為此進行了不懈的探索，以下是部份典型傳統皴法。（圖24）

圖24A范寬雨點皴

圖24B董源披麻皴

圖24C李唐小斧劈皴

圖24D郭熙捲雲皴

圖24 E馬遠大斧劈皴

圖24F夏圭拖泥帶水皴

圖24G米芾米點皴

圖24H黃公望解索皴

圖24I倪瓚折帶皴

圖24J王蒙牛毛皴

細分析，古代的皴法雖都是大師所創，都風雲一時，但都有各自的缺點。點皴太繁褥，太費神；線皴太生硬，不自然；面皴太粗糙，不精緻。如果說古代的山水畫最大的缺陷是什麼，答案一定是皴法不理想，因而發展新的皴法勢在必行。

歷代的皴法發展是逐步向簡化、快捷、方便的方向發展的。五代時是繁褥的點子皴，到清代巳發展為少有皴法的空靈畫法了。實踐證明，山水畫不用皴法不好，但皴法太繁褥也不好，簡潔、明快的皴法是大趨勢。

皴法的使用須靈活，切忌死板，有時需要綜合運用，隨意一些，自然一些最好，亦可根據畫作需要自創各種皴法。如筆者探索的水墨暈染皴、寫意飛白皴、枯筆掃刷皴、禿筆芝麻皴、破筆髮絲皴、破筆亂點皴、顫筆亂線皴、橫豎折線皴、隨意自由皴等。（圖25）

圖25A水墨暈染皴

圖25B豎折線皴

圖25C橫折線皴

圖25D顫筆亂線皴

圖25E寫意飛白皴

圖25F禿筆芝麻皴

圖25G破筆髮絲皴

圖25H隨意自由皴

歷史上完全用皴法作畫也不乏其人，五代董源用此法作畫，沈括在《夢溪筆琰》中稱其用筆甚草草，近視幾不類物象，遠觀則景物粲然。清代石溪也善此作。（圖26）

圖26 臨石溪完全用破筆皴出的山水畫

點法

點有芝麻點、胡椒點、米粒點、釘頭點、雨點、大米點、小米點、麻皮點、梅花點等多種點式，有用正鋒點、斜鋒點、側鋒點、散鋒點、禿筆點、刀筆點等多種筆勢。（圖27）

圖27

點多用於點苔蘚、點簇樹葉等景物。有的作品甚至可以全部用點構成，所以點在畫中也是重要的語言。（圖28）

圖28A米芾父子的米點雲山

圖28B完全由點構成的山水畫

染法

渲染也是繪畫語言的一個重要方面，不可等閑視之。元代始，許多大畫家喜歡採用書法體似的素畫法，主景只有勾、皺、點而少染或不染，雖體現了一種清新風格，但也少了許多墨趣，因為渲染是最能體現墨韻趣味的方法之一。在古代，渲染多用於染遠山，染山石陰面，染樹葉樹叢等，很少用於染雲霧，現代畫法的渲染主要用於染雲霧，形成雲山霧障盛景，這是染法的一大發展。（圖29）

圖29臨黃公望富春山居圖遠山染法

染法要根據用紙和畫法決定，生宣落墨即成，難以更改，通常採用濕染法，並可採取平染、混染、刷染、點染、積墨染法。生宣也可干染，但干染易在兩筆交匯處形成一道白印。染樹榦、樹葉宜干染，以防跑墨，石頭、山體、雲霧均宜濕染，且要淡染，墨色不宜過濃。

而熟宣更改容易，即可採取濕染，也可干染，干染邊界清晰，濕染意韻朦朧。熟宣採取分染法亦最能展現意韻蒙籠的意境。故渲染多用分染法、混墨法、積墨法。渲染最重要的是墨色濃度要掌握恰當，濃淡過渡要自然不留跡痕。

下圖是分別用熟宣和生宣染出的效果，圖一用墨塗出遠山形狀，下面用清水筆染開淡化。圖二將紙噴濕，淡墨渲染，雲山蒙蒙，意境悠遠。圖三是完全用渲染法畫的山水畫。（圖30）

圖30A熟宣分染法

圖30B生宣濕染法

圖30C生宣渲染法畫的山水畫

色法

染法也包括染色，在傳統國畫中，主張墨分五色，以焦、干、濃、淡、濕五種濃淡不同的墨代替色彩，不主張太過艷麗的設色，但傳統國畫中也有著色的大青綠、小青綠、淺繹山水，所以著色也是一門技法和語言，尤其在工筆山水中，著色還很重要。

山水畫設色主要以石青、石綠和橙黃三色為基色，不過多使用太鮮艷的紅藍諸色，但現在的彩墨山水七彩俱備，異常艷麗，按傳統說法叫俗氣，是反傳統的畫法，不過現在還挺受歡迎，對此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山水畫的染色與染墨方法大體相同，一般講濕染較好，而且每次應染薄一些，多染幾遍，國畫尤其是工筆畫有三礬九染之說，意即工筆畫的染色要染九遍，其中還要上三次礬，以免翻墨翻色。實際運用中不一定非染九遍，但多次薄染是必須的，每次染時，應待前一遍干後再噴濕染下一遍，否則顏色不是染不開就是染不均。（圖31）

圖31

語言區別

古典山水和現代山水的繪畫語言有許多不同，所以不懂傳統繪畫語言不可能畫出具有傳統神韻的山水畫來。許多人雖聲稱運用傳統技法繪畫，畫出的東西卻沒有傳統味道，完全是現代風格的，根本問題是不熟悉傳統繪畫語言之故。例如，寫文章，講話如果完全用的白話文而不是文言文，不可能體現出傳統味道。經分析古典山水和現代山水的繪畫語言區別有以下幾個方面：

線條的運用，一般講，曲線和折線造型較能體現古韻，而直線、直弧線現代感強一些。尤其是那種沒有線性變化的饅頭山、粽子山完全是現代畫法。

山體的構造，古典山水多採用層疊式的山體構造和山上多磯石畫法更顯高古，而單一的山體造型更具現代感。

樹木的形態，古畫多以蒼松古柏和寫意的花柳雜樹更能彰顯古韻，而樹無伸枝縮成一團的樹顯得現代一些。

雲霧的畫法，工筆畫的古祥雲和寫意畫的留白雲古畫常用，而破白雲和水染雲古代不多見，因而現代風味更濃。

畫法的區別，通常古畫以工筆和工兼寫的小寫意畫法為主流，大寫意是近現代才時興起來的畫法。

理念的不同，古畫講究意向描寫，所畫之景是綜合了天下美景於一紙，是實際不存在的景點，現代山水注重寫生，以實景入畫寫實畫法盛行。

透視的角度，古畫運用的散點透視法，畫中可同時聚焦多處景點多個縱深，現代繪畫多用焦點透視法，以一點聚焦表現縱深感。

光影的運用，古畫講究黑白陰陽，多以畫家主體視覺為準，朝向畫者的一面為陽，以留白表示，而以畫者對立的一面為陰，用皴、染塗黑表示。而現代畫法多以日光投射面為基準來區別明晦。

色彩的運用，古畫以水墨為基色，反對濃妝艷抹妖嬈俗氣，現代山水七彩俱備，現代感強。

古今繪畫語言的不同，還可列出很多，其中最根本的區別是寫實與寫意的區別，所謂寫意，是指所畫之景是畫家想像力的產物，但這種想像不是憑空捏造，而是綜合了天下美景於一紙的結晶，因而有超乎現實的魅力。所謂寫實，是指畫得逼真，是對照真山真水真景真物進行描畫，與照相術接近，由於真景真物難以滿足藝術訴求，往往意境、情趣全無，藝術性大打折扣，因為藝術必是來源於真實但又高於真實的作品，假如只是把街上的人群隨手拍成影視片，也不過是紀錄片而已，談不上藝術性。藝術家是想像力豐富的幻想家，而不是講求實際的科學家，沒有吳承恩、金庸那豐富的想像力，就不會有西遊記和武俠劇中那神秘的功夫和眼花繚亂的招式。許多畫評只強調走進大自然「師造化」，卻忽視了「遷想妙得」的藝術規律，所以畢加索說，西方無藝術，只有中國、日本和非洲才有藝術，而日本的藝術又源自中國。不難看出，傳統的以寫意為特徵的中國畫在世界大藝術家眼中的份量，而當代畫壇受西畫影響太深，寫實畫法盛行，許多人巳經不注重或者不懂得傳統國畫的繪畫語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