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後中國女生親歷的美國大選:我以為在為未來的女總統服務

2016年9月到11月期間, 我數次為國務卿希拉里·柯林頓的總統競選做志願服務。現在大選早已塵埃落定,我終於下定決心極不情願地回憶並敘述我的整個經歷。我對於美國大選的最早記憶也許是2008大選。奧巴馬當選不久後,希拉里被提名為國務卿並在多個場合上與中國發生交集。裹挾在充斥著榮耀、批判、玩弄和醜聞的複雜政治中,希拉里這個名字卻在中國大眾中成為了「女強人」的代名詞。有趣的是,因為我在小學期間為年級主席競選時表現出直言敢諫、引人目光、雷厲風行的形象,「小希拉里」成為了我眾多的綽號之一。我想,我年長的中國師長會稱此為命中注定之緣分的開始。2015年的8月,我來到美國並成為一名十年級生,就讀於一所私立高中。那時,我對這場外國總統選舉將對我生活產生的影響還一無所知。過去一年裡,我漸漸開始了解並對美國政治產生興趣,以至於我早早決定開始為大學主修政治科學做準備。去年一年中,在只從自由意志主義美國歷史老師泡沫先生那兒上了唯一一門文科課的情況下,我是如何成為一名自由主義者又是一個費解的謎團。可是泡沫先生說,我只是可以負擔得起當一個理想主義者,反正有別人在給我付學費呢。

希拉里競選網站。到了今年春天,我開始尋找給總統候選人當志願者的機會。我猶豫了很久才開始行動,因為我作為外國留學生的身份曾經並且恐怕依然會影響我關乎政治的任何決定。但事實上,當志願者幾乎沒有任何法律要求。由於希拉里的網站設置看起來相當令人迷惑,所以我很快決定去試試伯尼·桑德斯的網站,結果它特別好用。每天都有網上訓練課程提供,而且它們短達區區20分鐘。給潛在選民打電話的系統也完全電子化,使用起來非常方面。這個系統會自動為我撥號,而且會讓桑德斯競選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出現在對方屏幕上,而不是我的。每一次通話過後,我只需要簡單點擊系統提供的選項,指明這是一個桑德斯或希拉里或特朗普的支持者。暑假結束後我回到了弗吉尼亞比奇,這次我決定拋開外國人身份作為世界公民來行動。我又一次登上了希拉里的網站,結果發現它完全沒有桑德斯的精巧,這讓我大吃一驚。畢竟,她有那一整個來自矽谷的高級高科技團隊宣誓向她效忠,不惜一切代價送第一個女性上總統寶座。我想,「女士,你真的需要在吸引年輕人這件事情上多努力點了,這根本沒用!」 即使對政治屬意如我,也覺得要打好幾通電話才能開始做志願者實在是一件非常討厭的事情。當我終於完成電話預約,按約定時間出現在辦公室時,他們根本不知道我要來。不過,他們還是非常友好地向我展示了辦公室是如何工作的,這又一次讓我開了眼界。志願者其實大多是老人,也確實有比城市總體情況高得多的族裔多樣性。但是,白人老年男性的比例也比我想的高很多。「誰知道呢,」我想,「一個有錢已婚老年直男能有什麼政治意識形態呢?也許像伯尼·桑德斯一樣是社會主義!你永遠都不知道!」

希拉里競選辦公室分發給志願者的一次性手機和選民信息單。令人大跌眼鏡的是,他們居然真的給志願者們分發一次性手機,而且得從一些印著潛在選民信息的單子上挨個撥號。每天的工作結束後,他們居然要親自動手人!工!整理收集的信息。我特別想問自己我到底生活在哪個世紀。志願者們必須做出選擇,是用那些被上百個陌生人用過的一次性手機,還是冒著暴露自己號碼給陌生人的風險把電話單拿回家去撥號。但拋開這些煩人的小細節,我從未後悔這趟去辦公室的小旅途,也不後悔之後的頻頻造訪。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意識形態和思想理念的強大統一力量。每個人都對其他人非常友好,因為每個人都在目光中寫著「我知道你是持什麼樣的觀點的人,並且我和你站在一起。」這是找到和你政治上共同點最多的人最快的方法。不過,我不喜歡完全贊成所有民主黨人做的事情的人。我有一次無意聽到一些女士在辦公室里說希拉里被那些在颶風中被柯林頓基金會幫助的人稱為「海地媽媽」,並且抱怨各種針對她的批評。「好吧,」我想,「首先我需要查查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我只為意識形態站台,不為任何個人。」我絕對不會忘記泡沫先生在我告訴他我要給桑德斯當志願者時徹底過度反應的樣子,他大喊「伯——尼?!」 我告訴他我要去希拉里辦公室之後,他告訴我戴著個「可鄙的簍子」徽章過去,並且警告我別被「洗腦」。這大概也沒有什麼用,畢竟我已經在這個「邪教」里陷入太深、無藥可救了。他當然還開玩笑說辦公室大概只提供胡蘿蔔條當零食,但是每次我去的時候都有人帶了紙杯小蛋糕來。無論如何,我決定每次都去辦公室打電話。我當時跟一個特別保守主義的獨居寄宿家庭媽媽住在一起,幸運的是離辦公室只有騎車十分鐘的距離。因為對我而言,不必每次求她開車帶我去辦公室實在是極大的解脫。現在看來非常荒謬可笑的是,我當時覺得很有必要在她面前聲稱自己在政治上是中立的,儘管我內心的自由派鬥士精神已經在熊熊燃燒。我的住媽是一個麥克·彭斯支持者,她告訴我那對美國政治毫無興趣的舍友他「非常有紳士風度」。置身於這種尷尬的對話中時,我在腦海里大喊了一千遍:「恐同病偽君子小混賬東西!」當然,我永遠都不會說出來。我覺得自由主義本就關乎保持尊敬的態度和開明的觀點,而如果我沒辦法控制我的大腦想說什麼,至少我可以把我的嘴巴關緊,這就足夠好了。類似地,我視政治正確為文明進步的標誌。不知為何,我這位住媽不懈致力於從我口中套出我的政治觀點,而我不懈致力於保持微笑然後提供最模稜兩可的答案。有一次我覺得事情實在發展到太過可怕的境地,那是在特朗普下流無恥的「更衣室談話」被曝出的時候。她當然為此感到非常不安,但彷彿並不是因為特朗普針對她自己的性別做出如此下流的言論。我在她目光中看到的是一個母親對一個可能剛剛毀了自己前途的兒子的擔憂:在這裡,就是要當總統的前途。這位無比支持兒子的母親,當然,無論他做了什麼都會和他站在一起,並且她在乎的只是他自己的前途而已。她會在他頭上充滿愛意的輕拍,然後說:「哦親愛的唐納德,下次別再這麼做就好了,好嗎?」在我為希拉里競選服務期間還發生了一些值得一提的小事。我最難忘的是我和凱莉一起去參加「出來投票吧」項目的培訓課程時的那一次。這個項目的內容就是不斷敲門然後邀請人們出來投票。那些天里我睡眠不足,在站著聽組織者滔滔不絕地演講整整50分鐘後,我覺得呼吸困難,天旋地轉。我不得不打斷一位正在專註聆聽的非裔女士,問她能不能過去一點讓我出去拿把椅子。她立即起身,要把她的椅子讓給我。然後另外一位白人男士告訴我去拿點水喝,並且要給我點糖果。我感動於陌生人的關懷,但又不禁遐想如果不是在這樣一個統一的群體里是不是會不一樣,然後又為這種想法感到愧疚。打電話的活計大多數時候是無聊的,因為我需要撥一堆號碼,大概20次裡面才有1次會被接聽,似乎其他志願者都能打通比我多得多的電話。我們在辦公室採取的策略是給以前支持過民主黨人的人打電話來確保他們這次的投票,而不是隨便給任何人打電話。反正她的民調指數在整個大選中都一直更高(當然現在看起來只是打臉了)。當我終於接通電話的時候,有時候一些有趣的對話能給這無盡的撥號增添趣味。有些女士剛弄明白我是幹什麼的,就開始大喊「希——拉——里!」 凱莉告訴我,有一次接她電話的是一位對希拉里充滿熱情的女士,但她沒有邀請她來給希拉里當志願者。我問為什麼,她說她已經90歲了!

演講台前的特朗普支持者中有人舉著希拉里的「人頭」。特朗普在十月中旬到訪了弗吉尼亞比奇。也不知為何,我居然主動告訴住媽他要來,還在無意中穿了一件紅色外套,她也是,當然是有意的。她差點大喊出來「哦我們都穿著特朗普紅來支持他!」我真的很想換件外套,尤其是那天其實比我想的還冷,但不想冒犯她。她費心費力打扮,興高采烈地像個要去泰勒·斯威夫特「紅」專輯演唱會見愛豆的小女孩。集會那兒有安檢什麼的,一些在演講台兩邊大樓樓頂拿著望遠鏡的黑衣人也怪嚇人的。我看到一位拉丁裔男士正在帶領全場祈禱,所有人都念叨著「上帝保佑美國」什麼的,然後他開玩笑說,「然而人們說沒有拉丁裔支持特朗普耶!」這真的讓我覺得很悲傷,我抑制不住去想那特朗普支持者中那一小部分徹底的種族主義者。不過,集會總體的族裔多樣性比我想的高多了。

抗議CNN的特朗普支持者。「幸運」的是,特朗普最後確實出現了,看起來就跟以往一樣洋溢著橘色。他那天所說的對於一場特朗普演講來說相當老調重彈。中國在偷就業機會,我們得建一座牆,什麼什麼的。我甚至在手機上記筆記都記得無聊了。這很有諷刺意味,畢竟這些話在任何其他場合都應該是極其可怖的爆炸性新聞。我和凱莉和她媽媽一起在大選日前的那個周六去參加了「出來投票吧」項目。她們都是非常有經驗的志願者。凱莉從10歲就開始當志願者了,給奧巴馬總統的第一任競選!她告訴我每次有人來應門的時候她都無比緊張,以至於每次都說「先生您想跟我媽媽講話嗎」。她還說,有些人居然真的問她們為什麼為奧巴馬當志願者,他可是黑人。這就是她對這個地區有些人印象特別糟糕的原因。當我們在一位組織者家裡接受上路前的小訓練時,兩位從紐約來的女士完完全全打出了「紐約客」優越感牌,拖慢了我們的進度。我最討厭刻板印象的地方,就是其中大多數在很多情況下是正確的。

民主黨志願者每次敲門分發的傳單之一,上面印著希望支持者投的選項。終於出發後,我們還是只叨擾那些之前支持過民主黨的人,這讓事情變得十分有趣。凱莉的媽媽開車,我們找到正確的房子,跳出車,敲門然後詢問他們是否會支持希拉里。如果他們不在家,我們就得標記一下,然後在門上留一張貼紙。 我們多數時候造訪的都是少數族裔的房子或公寓,他們也都是希拉里支持者。他們非常友好,一直保持微笑,即使有一次凱莉口誤說我們是來給政治競選募款的。有一次我們出現的時候一位年長的非裔男士正在修他的船或是什麼的,當我們問他是否是希拉里支持者,他轉過身來,我們看到了他身上穿的那件「奧巴馬希望」T恤,這幾乎就讓他的支持變得板上釘釘了。不過,大多數時候我們似乎都在拜訪較為貧困的小區。最值得注意的還是有幾次我們想問詢妻子可是她們的丈夫來應門的時候。有一次我們想找的女士的孩子們告訴我們她耳聾,然後他們的父親就來了。我們問他是否會支持希拉里,他說「永遠也別想」。我們立即說了謝謝然後離開了。「你得知道,她耳聾但仍然有權投票,」我想,「而且我們會出現的唯一原因就是她曾支持過她。」這讓我想起了帕金斯博士跟我說的「是的,親愛的」理論,也就是,共和黨人的妻子們很多拒絕像她們的丈夫一樣投給特朗普,但她們會告訴丈夫自己打算投給特朗普,因為她們不想吵架。然後我們去海邊吃了點午飯。凱莉媽媽讓我們在進餐館前取下我們的「柯林頓/凱因」貼紙。她說她感到很抱歉,但是即使是在這個地區,我們最好也小心點。吃飯時,我解釋了說我在經濟問題上樂於接受不同的意見和討論,但永遠不會在公民權利問題例如同性戀婚姻上改變自己的立場。2016年的11月8日,我觀看了大選計票的實時直播,但是在午夜便心如死灰地去睡覺了。我不忍心再看下去了。2016年的11月9日,我一大早從手機上讀到特朗普被宣布成為了候任總統。我一條一條翻閱了所有向我通知這一結果的推送,彷彿有什麼不同的東西會出現似的。我一整天都壓力很大,非得使出全身力氣才能支持一次呼吸。我不知道我已經如此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但是我的身體不會撒謊。同一天,我給所有我知道的高中生髮了一條消息,詢問他們是否有興趣參加一個支持性別平等的項目。那天有6個人加入了我。現在我有超過100個。我完全不知道這跟其他任何發生過得事情有沒有任何關係,但是無論如何,我在那特殊又難忘的一天這麼做了。那個剛剛成立LaSienne性別計劃的題詞是:#以平等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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