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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清的金石緣

及時為學,隨事鍊心 ——李瑞清的金石緣 清末民初,從考古、古文字學角度研究金文的人很多,主要研究其圖形,考釋銘文,文字的音、形、意等,而對於豐富多彩的金文書法,涉獵者甚少。在此情形之下,李瑞清與金石產生了不解之緣——他對金文進行了深入的學習和探索,並提出許多積極的、帶有發展眼光的書學觀,對後世學習研究金文書法起到了指導作用。 李瑞清(1867-1920),字仲麟,號梅庵,梅痴,江西撫州臨川縣人。光緒二十年(1894年)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光緒三十一年派任兩江師範學堂監督,民國二年(1913年)辭去職務,著道士裝,自署清道人,鬻書上海。他是民初著名的金石學家和書法家,與南方的曾熙並稱為「南曾北李」,與曾熙、吳昌碩、沈增植被列為「民初四大家」,也是中國高等書法教育的先驅。通詩、書、畫,尤精書法。他一生學書、臨池刻苦認真,「每臨一碑,步趨恐失,桎梏於規矩,縛紲與氈墨。」篆書是其書法的根基所在,且猶重金文。他認為「書不學篆,猶文家不通經也。故學書必自通篆始,學篆必神遊三代,目無二李(謂李斯、李陽冰),乃得佳耳。」所謂「目無二李」,是要學篆者放開眼界,不受「二李」的局限,而從豐富多彩的金文中學習。 對於李瑞清的篆書,其弟子胡小石在《跋臨川夫子手臨毛公鼎》中說:「臨川夫子起而振之,求隸於石、求篆於金,而大篆復明。遒麗則散氏盤,矯變則齊侯罍、邛君婦壺,雄直則楚公鍾,方廉則盂鼎,寬厚則克鼎、虢季子白盤,駘蕩則鬲攸比鼎、兮田盤,纖動則柏盤,陳曼簠之屬。」 此時,李瑞清對金文做了系統的分類整理,按照書法風格將商周銅器銘文劃分為幾派,對各派源流、風格、筆法等都有所論述,並分別列出其代表作品,尋找其變化發展的規律。與此相對應的,他對鐘鼎盤銘無所不習,且不斤斤於點畫的形似,主要是探究筆法,攝取神韻。 李瑞清存世篆書不多,此四言對聯可稱佳品,其縱179厘米,橫46厘米 。從落款「五弟容恢當細玩此語」可看,此作為李瑞清送與五弟容恢的聯語:「及時為學,隨事鍊心。」希望他能細悟其中之理,做個好學之人。因少了作書鬻字時的束縛,藝術性更強。此語何嘗不是清道人自己的為學之道呢?人生短暫,「及時為學」,多麼簡單而深刻的道理!「容恢」即李容恢,李瑞清堂弟,李瑞清與曾熙數次贈書李容恢,並多有跋語。其中跋自臨散氏盤全文:「容恢五弟年始三十,飽更憂患,自南洋歸,氣益靜,行益謹,多購書籍,將力學海外。近復學書,問筆法於余。書法雖小道,必從植其本始,學書從篆入,猶為學之必自經始。余近寫《鄭文公》,好習《散氏盤》,因為臨之,他日學書有悟,當知古人無不從鼎彝中出也。」 可見他在臨習碑帖時,喜將散氏盤筆意融入作品中,而以治經的方法論書,開闢了取法金文的新門徑。 清道人此作渾厚朴茂,凝重多變,字形橫斜錯落,有自然天成之妙。漢代蔡邕《筆論》云:「為書之體,須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飛若動,若往若來,若卧若起。」 整體看來字形欹正相生,動靜結合,以照應對聯上下字的貫通。其空間疏中有密,相得益彰,字形多變,而字間呼應,隨勢生髮,又無一字不穩妥。李瑞清下筆堅實,起筆多逆鋒鋪毫,中鋒行筆,藏方於圓中,方圓結合。以濃墨書之,多取澀筆,偶有枯筆。轉折處善用轉和折,並結合他特有的指法運用,使線條圓渾有立體感,澀而能達,氣象高古純樸。筆力堅實,在行筆的反方向也有意著力,形成自然頓挫的節奏, 線條中段有意向外頂一下,直中微曲,寫出的筆畫邊緣多有起伏之態、流動之勢,入木三分。有些學書之人不理解其筆意,僅據外觀稱為「抖筆」,仿者多成「波浪形」病筆。其線條勁澀而富有韌性,筆勢收放自如,筆隨意行,既凝重渾樸,又輕靈生動,使得結體有一種獨特的拙味。 單字來看,上聯「及」字一撇柔似舞者拋出的香袖,欲出還收;「時」字中日字旁平正而小,且為了避免與下字結體處理的重複,放在結構的中間,右部則極力誇張向右斜,豎折也大膽採用隸書筆意,最後添上的一點出人意料的將整個字統一協調起來;又如「為」字,強調縱勢,筆畫看似隨意為之,卻又頗具匠心,左部「三爪」與右部自由穿插生姿,字中所有斜畫因姿態不同而布白變化;「學」字上部似小篆筆意,下部半框的搭接處,圓厚渾樸。下聯「隨」字上部,中間取正,兩邊呈右上斜之勢,下部筆畫的左傾與之自然呼應;「事」字多橫畫和轉折,在處理上以線條的變化來突出結構的變化,中間豎畫略直,與橫畫的彎曲和諧相應;「鍊」字當屬此聯最為得趣的了,結構左低右高,與上聯「為」字左右相呼,左旁「金」的兩點作左右相對之勢,如人的「八」字鬍鬚,很是生動,右部「東」的圓框有一種魯鈍粗壯小孩的「拙」,卻笨拙的可愛,一小一大的兩點更是整個字的點睛之筆;「心」字起筆方向的改變,彌補了四個重複的圓筆之態,下面曾熙的題跋更是填補了下面空白,重要的是緩和了「心」字與上聯「學」字的繁簡大小的突兀對比。曾熙(1861-1930)乃李瑞清摯友,湖南衡陽人,晚年自號農髯,工詩文,擅書畫。其書以漢隸圓筆為本,融南帖北碑,自成寬博縱逸的書風。兩人的合作真可謂是完美的結合。 李瑞清以大器之體,深溯其源,將成熟期金文之形體、體勢作為學習創作的基點。對聯中上下字的筆觸皆有呼應之處,氣勢如同行草書連綿之勢,氣脈貫通,只不見連帶而已。起筆為呼,承筆為應,點畫起止有度,承啟分明,充分體現了金文章法構成的特點。每個字在與上下左右字聯繫時,它們的結體會根據不同的體勢作出不同的變化。唐代虞世南《筆髓論》云:「故兵無常陣,字無常體矣;謂如水火,勢多不定,故云字無常定也。」體勢的變化必須符合章法布局的需要。在李瑞清的著作及題跋中,曾對金文中蘊涵的章法構成技法作了精闢的闡述:「姬周以來彝鼎,無論數十百文,其氣體皆聯屬如一字,故有同文而異體,易位而更形,其長短、大小、損益,皆視其位置以為變化。」此作較李瑞清的其它金文作品工穩些,字間分布相對均勻,而結體則因字布形,因形布勢,一字中體現百態千姿。其在借鑒銘文創作時,不拘泥於古人所作之形,而是在照顧體勢、章法的基礎上,獨創新的體勢,從而達到體勢的和諧變通,突出字形字勢的自然美。 宋代蘇東坡提出:「書必有神,氣,骨,肉,血,五者缺一,不為成書也。」藝術創作貴在自然率真,若僅拘於求其形似,神必失,趣亦無。在作品中表現趣,書家必先得自然之趣,物我交融的天趣。「趣」為一幅作品的靈魂,是超脫法度之外的超逸感。聯中上下字錯落有致,甚是可愛,象形趣味十足,入古出新,雖不形似,然神與之合。由於古代以刀、鑄代筆,故在筆法上受到局限,因此後來書家用豐富嫻熟的筆法書寫金文時,終不能達其天趣。 李瑞清以商周金文為其篆書根本,結合創作實踐中的真實感悟,為金文書法領域注入了新鮮的血液。在全面考察和實踐的基礎上,他提出「以器分派」的觀點,將大器之體、小器之趣,巧妙地運用於創作之中。隋唐以降,篆書漸以頹廢,直至清代篆書有所復興,然以篆書稱的書家如鄧石如、趙之謙、張裕釗等人,有的雖也曾涉獵鼎彝,但他們的書法都未脫出小篆窠臼。在民初複雜的社會環境下,李瑞清通過自身的努力率先衝破藩籬,突破了秦漢以來人們學習篆書的局限,超越秦漢直溯商周金文。他所創學派的後學者如胡小石、李健、張大千等都能從篆書入手,掌握書法源流,書寫各體,且取得了不凡的成就。侯鏡昶先生認為李瑞清是系統地研究金文書法的第一人,其提出的「求篆於金」的學書格言,成為金石書派的書學宗旨,歷經幾代後人不曾違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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