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帖連載6〗千古名將英雄夢(中國三千年戰爭史全景)夢斷邯鄲悲斷腸——民族英魂李牧

檔案  姓名:李牧,又名李繓  國籍:趙  籍貫:趙國代郡人  座駕:代馬  武器:九十厘米長劍  歷史評價:騎兵專家,民族英魂  經典之戰:大破匈奴之戰,伐燕之戰,肥累之戰,番吾之戰  特長:兵團協同作戰,偵查術、騎兵戰術及把握戰機能力超強  必殺技:一擊致命  長相:相貌威豪,身材高大,手有殘疾  性格:堅忍、忠耿、豪爽、理想主義者  缺點:不善謀身,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偶像:趙武靈王、趙奢  最討厭的人:郭開、韓倉  座右銘:I have a dream that one day the zhao nation will rise up。 (我有一個夢,趙國終有一天會站立起來)  死亡方式:含劍自殺      簡歷  約公元前280出生~約公元前260年:趙國平民  公元前260年參軍~公元前246年:長年駐守趙國北境,防範匈奴  公元前246年~公元前234年:屢任趙代郡守、相國、大將軍,在趙國境內像個救火員一樣四處奔波救難  公元前234年~公元前278年死亡:因肥累一戰大破秦軍而被封為武安君,卻因功高震主遭讒而死          這一章我們要講的是另外一位武安君,趙國的末代戰神,李牧。    如果說前面幾位名將在人格上或多或少還有一些缺陷,那麼趙武安君李牧,當真是一個在道德方面無可挑剔,響噹噹的英雄好漢。    一個殘疾人,憑著一己之力,死死撐住那奄奄一息的弱趙,北擊如狼匈奴,南阻似虎強秦,挽狂瀾於既倒,摧敵鋒於正銳,這樣的好男兒,不是英雄,是什麼?    可惜,趙國的當權者,除了一個李牧,其他全都是敗家子。李牧,畢竟不可能用自己那隻殘疾的右手,阻擋住歷史的車輪,他甚至不能用它,來結束自己的生命,最後只能用口含劍自刺喉腔而死。    悲夫!    為何偉大的生命,往往都是悲劇?為何同樣偉大的太史公,也無法體會英雄的壯美,竟不為李牧單獨列傳,而只在廉頗的本傳中,順帶提幾筆就算。難道在他的心目中,戰神李牧只是一個普通的「良將」,連與老廉頗相提並論的資格都沒有嗎?     悲夫!!1.北邊干城       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時為吾將,吾豈憂匈奴哉!——漢文帝劉恆    吾每思得廉頗、李牧鎮撫四方,使便宜行事。——後秦高祖文桓皇帝姚興    臣以安邊之計,備在史策,李牧言其端,嚴尤申其要,大略舉矣。——南朝宋御史中丞何承天        李牧有一個夢,他夢想有一天,趙國能夠恢復趙武靈王時期的強大,將一切失去的國土從秦人手中奪回來,重振雄風,傲視天下。    他覺得這並不難,趙國的鐵騎何等強大,趙國的將士何等勇猛,趙國的名將層出不窮,趙奢、廉頗、龐煖,哪一個比他秦國的白起蒙驁差。    可現實卻偏偏殘酷的令人心寒,長平一戰,趙軍四十萬主力陣亡,兵力損失殆盡,趙國唯堪一戰的,只有他手上的十幾萬代郡邊防軍而已,這是趙國手裡最後一點兒家底了,不到生死存亡之刻,絕不可拿出來賭。    因為趙國北境出現了一個強大的游牧部落,那就是匈奴。    匈奴部落是趙武靈王時期三胡的集大成之作,其可怕之處,半點不比強秦差,如果放任胡馬南下,不但趙國危矣,華夏的諸侯都要遭殃,到時天下大亂,恐怕連強秦都無法收拾。    基於此,趙國就算在三年邯鄲保衛戰的生死存亡之秋,也不敢輕易調李牧的北軍南下,他們生抗死抗也要抗住。    好在秦國內部也是矛盾重重,諸侯一合縱,秦軍也就退了,趙國終於爭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    時間,現在最寶貴的是時間,李牧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匈奴,彌除邊患,否則秦軍再來,趙國的命運,必將危如累卵,壓之則爆。    可是這一切,談何容易,匈奴鐵騎,來無影,去無蹤,經常是打完了就跑,讓你連他一根毫毛都抓不到,後世強漢可以追進草原席捲千里,趙國小小一個區域性國家,如何有這等實力。    所以李牧必須忍耐,忍得住要忍,忍不住也要忍。    好在趙孝成王對他還頗為信任,給了他很大的自主權,因為他畢竟是馬服君趙奢的嫡系,平原君趙勝推薦的良材。    總的說來,趙孝成王和李牧的君臣關係還是不錯的,看來這個在歷史上充滿了爭議的君主,似乎並不如我們想像得那麼昏庸,畢竟,將一個右胳膊有病伸不直的殘疾軍人當作北邊長城,需要一點勇氣,需要一點知人之明。    史書記載,李牧當時在邊地,擁有很大的權力,大到可直接任免地方官員,甚至當地所有的稅收均不用上繳國庫,可直接入其幕府,充作軍費。    有錢,就好辦事。李牧治軍,極為大方,每天都殺好幾頭牛,給軍士享用。這且不算,他還親自訓練士兵騎馬射箭,成績優等的賞賜尤多,大家兵當的快活,自然訓練愈加刻苦,都恨不得立刻衝到戰場上去,殺敵立功。    然而李牧忍術一流,明明軍隊的士氣已臻極致,他卻好神在在,只命令大家小心把守好烽火台,同時派出大量偵察兵打探敵情,匈奴人來了,所有軍民就立刻收拾東西退入城中固守,誰敢抗命跑出去打群架,立斬不赦。    如此數年,李牧都當縮頭烏龜,一看到胡馬,就點燃烽火台,大家統統躲起來,觀賞匈奴人在城下罵娘。    這樣一來,東西倒是丟不了了,李牧的面子卻丟了個乾乾淨淨。    剛開始,只有匈奴人罵說:「李牧者,烏龜也!」    到後來,將士們也受不了了,紛紛議論說:「吾將怯哉!」    最後,連趙孝成王的忍耐也到了極點,責備李牧說:「卿何懼也?」    然而李牧如固,丟面子而已,怕什麼,他臉皮可厚著呢,雁門關的城牆,也要遜色幾分。    臉皮厚也是一種難得的本事啊,世上為將者,可做到不懼人言,計劃一定,不動如山,又有幾人?然而時間一長,趙孝成王也受不了輿論的壓力了,國家花了那麼多錢養軍隊,可不是讓李牧光用來訓練和偵察來的,要知道如今的趙國,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振奮人心了。    於是,趙孝成王喜歡換將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紙命令,撤了「不抵抗將軍」李牧的職,另派一人去代替他。    這個新任大將到底是哪位史書沒詳載,不過看他行事應該是位猛將兄。這位仁兄一到任,立馬改弦易轍,出戰!    這位仁兄大錯特錯了,對付匈奴,光「猛」是沒有用的,人家來去如風,比你可機動靈活多了,就好像蠻牛碰上了靈蛇,光靠幾分蠻力,猛衝猛打,恐怕連人家影子都摸不到。    結局可想而知,趙軍被匈奴人搞得疲於奔命,數戰不利,損兵折將不說,邊境的百姓也沒辦法正常生產生活了,每日里是提心弔膽,生怕匈奴人又來燒殺搶掠。    ——這日子沒法活了,李牧將軍,你快回來,我們大家承受不來,李牧將軍,你快回來,代郡因你而精彩。    趙孝成王也後悔了,看來代郡沒李牧不行啊,想來想去,他決定承認錯誤,派人去請李牧重新出山。     可是李牧卻學白起來了個稱病不出,擺明是在開條件呢!    趙王哈哈一笑,你有什麼條件,但說無妨。    李牧道:「王必用臣,臣如前,乃敢奉令。」    趙王還能說啥,答應唄!從今以後,一切邊務,卿自決便是,寡人再不干涉。    李牧大喜,再拜,欣然赴任。    這樣又是幾年,李牧還用老辦法,狼來我躲,狼走我出,任它風狂雨驟,我自巋然不動。    他這是在等待,等待獵物乖乖上鉤,因為再狡猾的狼群,也鬥不過機智的獵人。    終於,士兵們的戰心被李牧撩撥到了頂點,將軍,打一仗吧,每天總躲著吃牛肉也不是回事兒啊,我們要殺敵,我們要立功!我們要打的匈奴叫祖宗!!    李牧大笑,好,那就如爾等所願,兄弟們抄傢伙,給胡人來個一網打盡!    於是李牧精選戰車一千三,騎兵一萬三,步兵五萬,弩兵十萬,秘密進行戰陣演練,準備給匈奴致命一擊。    是的,高手過招,無需大戰三百回合,強如李牧,只要抓住戰機,看準死穴,一招,即可治敵於死。    這,正是拿破崙所謂:戰爭的全部藝術就是一個非常合理而十分謹慎的防禦,則繼之以一個迅速而大膽的攻擊。    這,也就是孫子所謂: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以治待亂,以靜待嘩,以近待遠,以逸待勞,以飽待飢。合於利而趨,不合於利而止。故知戰之地,知戰之日,則可千里而會戰也。好,現在人齊了,接下來就是撒網了,李牧乃放出邊民,大牧於草原之上,一時間,風吹草低,牛羊遍野,塞北的天空雲開霧散,歡快的牧歌縱情飛揚。    冷寂的草原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匈奴狼們這些年吃土喝風,早就鬱悶如狂,見此情景,個個好似三天沒吃飯的餓鬼,紛紛要求殺過去大掃蕩一番。    匈奴的頭狼單于老兄卻不是個蠢物,他小心翼翼,先派出一隻偵查部隊去試探,結果趙軍不堪一擊,一觸即潰,丟下數千百姓,倉皇逃竄。    這就叫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誘餌要足夠,演戲要逼真。    單于聞信貪狼星大動,立刻糾集了十萬狼軍,舉師南下,誓要將代郡洗劫一空,雞犬不留。    李牧笑了,多年的沉默與忍耐等的就是這一刻,爆發吧,兄弟們,讓匈奴人也嘗嘗趙國鐵騎踏碎脊柱的痛苦滋味,該收網了……      果然,匈奴狼們如風一般卷過草原,一頭撞進了李牧的大網之中。    等待他們的,並不是什麼牛羊財寶花姑娘,而是一個精妙絕倫曠古爍今的「李牧奇陣」。    是的,史書明載,李牧所布的乃是一個奇陣,一個世上從未有人使過的奇陣,一個專克大規模騎兵軍團的必殺奇陣。    此奇陣,以車陣從正面阻擊,利用戰車限制、阻礙和遲滯敵騎行動;車陣之後,以五萬弩兵輪射;騎兵及步兵則控制于軍陣側後待機。當匈奴軍的騎陣衝擊受挫時,李牧乘勢將十萬步兵調前發動總攻,同時一萬三千名騎兵兩翼包抄合圍,所有兵種,配合無間,全陣如同一個毫無誤差的精密儀器,轉瞬間將匈奴十萬鐵騎死死鉗住,然後一錘下去,爆頭。    李牧是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勢如萬鈞,置敵於累卵之境,一壓即碎。    驕傲的匈奴狼敗了,大敗,十餘萬騎全軍覆沒,頭狼單于僅以身免,縱橫草原十餘載的強梁一朝盡覆,從此十餘歲不敢近趙邊。    緊接著,李牧趁勝大進,席捲草原,滅襜襤,破東胡,降林胡,承武靈之餘烈,立不世之大功,從此趙邊患盡去,北天烏云為之一散,風雨飄搖的趙國,被李牧的強心一針,打的是精神大振,不管是起死回生,還是迴光返照,總算,前途不在渺茫了。    說一句,李牧大破匈奴之戰對整個中華民族的意義都是非凡的,它不但使趙國脫離了南北兩線作戰的窘境,以集中精力抗秦,也為日後漢政權與北方少數民族作戰提供了最可借鑒的範本,「敕邊兵,謹守備,蓄銳以待敵,待其自至,然後擊之」,成為了魏尚、狄仁傑等後世名臣抗擊北方胡人的常法慣技。拿什麼來拯救你,我那苦難的祖國        長平、邯鄲之戰後的趙孝成王,活得很累,很辛苦。風雨飄搖的趙國,再也沒有能力與秦國抗衡了,自保,他也只能自保而已。    趙孝成王十年(公元前256年),秦國尉百起的繼任者將軍摎攻趙,取趙二十餘縣,斬首並俘虜趙軍九萬之眾。    趙孝成王十一年,秦昭襄王取周九鼎,東周朝滅亡。    趙孝成王十二年,秦國尉將軍摎又大舉伐魏,取吳城。韓桓惠王朝秦,魏亦舉國聽令於秦。至此,三晉聯盟徹底瓦解,趙國獨木難支,面對強秦的步步緊逼,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    趙孝成王十三年,楚為避秦、韓、魏兵鋒,被迫遷都於巨陽(今安徽太和東南),從此再不敢與秦一戰。    趙孝成王十五年,燕相栗腹以「趙壯者皆死長平,其孤未壯,可伐也」為由,勸說燕王喜伐趙,燕王深以為然,起兵多至六十餘萬,進犯趙西北境(六國這個時候還在內訌,糊塗!),趙王拜廉頗、李牧為將,逆擊之,大敗燕軍,斬殺燕相栗腹,俘虜燕將樂乘,並乘勝追擊燕軍五百餘里,順勢包圍了燕國國都薊城。燕王喜大窘,趕緊低頭認錯,派人求和。    趙孝成王開心哪,要是打下了燕國,那寡人可就賺大發了,趙中興有望矣。    中興個屁,趙國全部主力都在燕都城下,國內布防空虛,秦國能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嗎?    趙孝成王十七年(公元前248年),秦國尉將軍摎的繼任者蒙敖趁燕趙交戰,大舉伐趙,連拔趙榆次、新城、狼孟等三十七城,孝成王傻了。    算了算了別做什麼中興夢了,還是趕快與燕議和退兵回去守老家吧。於是,燕割讓五城與趙議和,孝成王應允,就此退兵,之後又封燕國降將樂乘為武襄君,與廉頗同掌軍政。至此,趙燕戰爭暫告一個段落。    最終,趙國還是得不償失,得了五座燕城,卻丟了三十七座趙城,凈賠三十二座城。    禍不單行,就在這一年,趙國的頂樑柱平原君趙勝也去世了,孝成王悲愴欲絕,從此一病不起。    在趙孝成王病入膏肓的同時,秦昭襄王的孫子秦莊襄王、從前的那個嬴異人也病了,一年後,公元前247年五月二十六日,秦莊襄王卒,一個冉冉升起的帝星秦王嬴政,終於君臨天下。    秦國的帝星日隆,趙國的天空卻烏雲慘淡,趙孝成王二十年(公元前246年),狼又來了,秦國尉蒙驁大舉攻趙,趙故都晉陽(今山西太原)淪陷。    這件事對趙孝成王的打擊太大了,晉陽乃趙氏起家之地,趙簡子與趙襄子曾依託其打敗晉國六卿中的范氏、中行氏與知氏。因晉陽具有極重要的戰略意義與象徵意義,被稱為趙之柱國。    壞消息傳來,趙孝成王大呼:「柱國淪陷,趙失根基,寡人死後無顏見簡、襄主於地下矣!」說完吐血斗升,昏厥在地。    十月,孝成王因病重,急召國之干城大將李牧還朝,封為相國,襄理國政。他自知時日無多,便派李牧出使秦國,定立盟約,並要回了趙之質子太子趙偃。    終於,在公元前245年,趙孝成王帶著滿腔的遺恨離開這個危險而殘酷的亂世。他在位的二十一年期間,趙損兵近七十餘萬,失城近六十餘座,可謂衰運連連。一個殘破不堪的爛攤子,擺在了廉頗與李牧兩位趙國元老的面前。    廉頗茫然曰:「大廈將傾,獨木難支,吾等也只有盡人事以聽天命了。」    李牧勃然:「老將軍此言差矣,趙雖屢敗,軍心猶盛,只要我李牧在一日,秦兵絕無可能踏入我趙南長城一步。」(趙南長城:趙國為了防備南疆在彰水以北所建的長城,其位置大體在今河北武安縣西南,經今磁縣,到今肥鄉縣南一帶。)    廉頗苦笑,搖頭而去,但願如此,但願如此吧!趙孝成王死後,太子趙偃繼位,是為趙悼襄王。    趙悼襄王比他老爹還要不堪。趙孝成王雖然接連決策失誤,怎麼說還是一輩子撲在工作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而趙偃小子則是一身的壞毛病,既好色又寵奸,尤其喜歡一個叫郭開的佞臣,兩人是臭味相投,就差磕頭拜把子了。    這就叫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郭開一點兒本事沒有,偏偏「聚財」、「拍馬屁」、「陷害忠良」三樣功夫一流,李牧為人老實,不愛跟他計較,廉頗卻是越老脾氣越大,動不動就跟郭開過去去。小人的心自然都是小肚雞腸的,郭開銜怨在心,就跟悼襄王說:「廉頗已老,不任事,留之無用,不如由武襄君代之。」    趙悼襄王對這個脾氣火爆的三代老臣也沒啥好感,當下一紙命令,奪了廉頗的軍權,讓更聽話的燕國降將武襄君樂乘去代替他。    廉頗無端被免官,爆脾氣又犯了,他怒氣沖沖,竟然帶著兵去攻打樂乘,同室操戈起來。(果然是個暴脾氣)樂乘一見情況不妙,趕緊逃回了燕國,可是這樣一來廉頗在趙國也混不下去了,只好收拾包袱投奔魏國。    奸臣郭開一句話就讓趙國少了兩個良將,遠在關中的秦王嬴政與呂不韋眼中一亮。    獨木難支,平原君、廉頗、樂乘相繼離開,李牧現在還真成了獨木難支了。邯鄲的落日下,李牧孤單的站在城樓之上,長聲嘆道:    ——該拿什麼來拯救你啊,我那風雨飄搖的祖國!        趙悼襄王雖然好色寵奸,總算還有一些進取心,趙國的地盤在他老爹的手裡急劇縮小,這讓他很揪心。    地盤小,收的賦稅就少,收的賦稅少,趙國就沒有錢給他花天酒地,這是趙悼襄王所無法容忍的。    那麼怎麼辦?去攻打秦國收復失地么,他不敢;去攻打燕國報從前燕侵趙之仇么,他還是不敢,因為他怕重蹈覆轍,秦國趁機又來攻趙,那可就糟了。    關鍵的關鍵,還在於秦國的態度,人家不批准,趙國動都不敢動。    從前的軍事強國,而今竟混到此等地步,窩囊啊!    那麼秦國的態度究竟如何呢?秦國權相呂不韋原來的構想,是派人去聯合燕國,與其夾擊趙國,這,就是秦之基本國策——遠交近攻了,可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個小小的插曲,打亂了所有一切,秦國的天才兒童甘羅,讓事情變得微妙起來。原來,呂不韋本欲派大臣張唐相燕,與燕共伐趙以廣河間之地(河間本為趙地,後被秦國搶了去封給呂不韋),張唐不肯行。他的理由是:「臣屢次伐趙,趙深怨臣,懸賞百里之地求臣項上人頭。今往燕,必經趙過,臣不可往。」 呂不韋正無奈,他的小門客、秦一代名將甘茂的孫子,十二歲的天才兒童甘羅跑了來,說:「這好辦,借臣車五乘,請為張唐先報趙。」    戰國時代,交通落後,各國之間能容車乘通過的大道甚少(所以秦始皇統一後建了大量的馳道),若是沒有信符,張唐插翅也偷渡不到燕國去。所以甘羅才自告奮勇,要去為張唐說出一條康庄大道來。    可是呂不韋聽了這話後卻怒叱道:「小子何能,可為我秦使耶?汝欲使諸侯笑我大秦無人乎?」    是啊,堂堂大秦,卻派一個十二歲的小孩兒出使趙國,的確會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也難怪呂不韋會生氣。    可甘羅毫不退縮,他小眼一瞪,膽大包天,竟跟權勢熏天的呂大相國頂起嘴來:「夫項橐生七歲為而為孔子師,今臣生十二歲於茲矣!君奈何輕量天下士,遽以顏色相加哉?」    呂不韋大奇,嘿嘿,小子嘴巴厲害啊,好,就派你去了。      甘羅乃以秦使臣的身份入趙訪問。呂不韋交給甘羅的外交任務很明確,向趙王打個招呼,保障張唐平安經過趙國即可。可是甘羅天縱奇才,覺得壓根用不著張唐,他自己就可以把燕趙搞定了。於是在趙國君臣詫異的眼光下,甘羅揚起稚氣未脫的小臉,說道:「大王聞燕太子丹之入秦歟?」    趙悼襄王強忍內心的狂笑,認真地回答說:「聞之。」    「聞張唐之相燕歟?」    「亦聞之。」    「燕太子入秦者,燕不欺秦也;張唐相燕者,秦不欺燕也。秦、燕不相欺,則伐趙,危矣!秦之親燕,無異故,欲攻趙而廣河間之地也。今大王不如割五城獻秦,以廣河間。秦所望即遂,則歸燕太子丹,止張唐之行,絕燕之好,而與趙為歡。王以強趙攻弱燕,而秦不為救。此其所得,豈止五城而已哉?」     趙悼襄王大驚,看來寡人輕看這小傢伙了,居然獅子一開口就要了我五座城池!可是沒辦法,秦人不開口,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大舉攻燕,怎麼辦,給吧!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    於是趙悼襄王只好開開心心的奉上五城地圖,又賜甘羅黃金百鎰,白璧二雙,感謝他趁火打劫的高尚情操。    有了秦國的保證,趙悼襄王就可大膽行動了,於是他一紙調令,命李牧即刻率北軍大舉攻燕。    李牧狂暈,現在趙國最大的敵人是秦國,不是燕國,想辦法聯燕抗秦才是正道,怎麼能輕易與燕國開戰?這不是鷸蚌相爭,讓漁翁得利嗎?大王你糊塗啊,居然被一個小屁孩耍得團團轉,白送人五座城還以為佔了便宜,你個敗家玩意!    可是君命不可違,李牧嘴巴都說幹了,趙王就是一根筋,沒辦法,打吧!    於是在趙悼襄王元年(公元前244年),趙大將李牧領兵,進攻燕國,先拔武遂(今河北徐水縣西)、方城(今河北固安縣南),又拔上谷(今張家口一帶)三十城,趙擴地百里。    李牧在前線打的辛辛苦苦,趙悼襄王這敗家玩意兒卻一點兒不珍惜,數百里地盤還沒捂熱乎就立刻跟秦國分起贓來——上谷30城,趙得19,秦得11——趙悼襄王掰著手指頭一算,19-5=14,哇賽,寡人賺了!    賺是賺了,不過趙國賺的是辛苦錢,秦國卻是空手套白狼,做的無本生意,不費一兵一卒,凈賺河間五城,又得上谷十一城,還搞得燕趙罅隙愈深,這都是智慧反斗星小甘羅的功勞,秦王乃大喜,即封甘羅為上卿。今傳甘羅十二歲拜相的光輝事迹,就是打這兒來的。一蟹不如一蟹        接下來的幾年,趙悼襄王的日子突然變得好過起來,因為秦國內部突然出了不少亂子,無暇跟他過不去了。    趙悼襄王二年(公元前243年)十月,秦國發生蝗災,烏壓壓的蝗蟲遮天蔽日,全國瘟疫流行,秦死者眾。    趙悼襄王五年(公元前240年),天有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五月見西方,主西方有大將死。果然,秦之名將蒙驁死,六國額手稱慶。    趙悼襄王六年(公元前239年),秦王弟長安君成矯率軍攻打趙國,在屯留造反,兵敗後叛秦歸趙。之後,秦國又連續發生大災,大批百姓逃出關中求食。    趙悼襄王五年(公元前238年),秦國四月飛霜,天氣驟然酷寒,秦國百姓凍死無數。這一年,秦王嬴政已年滿二十一周歲,遂舉行表示已經成年的加冠禮,佩上了象徵君權的寶劍。不久,秦太后趙姬的姘頭長信侯嫪毐造反,兵敗,嬴政車裂嫪毐,滅其族。    說也奇怪,秦始皇繼位之初,出了這麼多大災與內亂,秦國居然沒有元氣大傷,還有蒸蒸日上的趨勢,我不能不說,秦之根基深厚,確實不是六國能比的。    趙悼襄王七年(公元前237年),秦王嬴政擊敗政敵秦相呂不韋,正式收回所有大權。秦國的亂子終告結束,六國的末日也快了。可趙悼襄王懵然不知自己末日來臨,還屁顛屁顛的跑去咸陽置酒祝賀,搞得他老人家好像跟秦王關係多鐵似的。    秦王嬴政一看老冤家來了,立馬擺出一幅偽善的面孔,大宴趙王,宣稱秦趙永世交好,永不加兵。    這種三歲小孩兒都不會相信的鬼話趙悼襄王居然大為受用,回去就跟李牧說:「秦王者,好人也!」    李牧狂暈,秦王是好人,我就是聖人了,你個敗家玩意兒!        趙悼襄王還是不以為然,他覺得秦王嬴政總歸是年少,應該比老奸巨猾的呂不韋要好與多了吧。於是他不假思索,在第二年(公元前236年)又派龐煖、李牧為將,率軍大舉進攻燕國,取貍陽城。可趙攻燕之兵未罷,秦軍就出爾反爾攻來了。    這是秦王嬴政親政以來的第一仗,也是秦統一天下的首戰,可謂意義非凡。在此之前,嬴政這個超級早熟的政治天才已將帝國內部整合完畢,上上下下都是自己人了,文有李斯,武有王翦,再加上一個國師級的人物尉繚子,可謂雄姿英發,氣吞萬里如虎。    基於此,秦王嬴政將秦軍中的重量級人物全給派上了,主將王翦,次將桓齮、末將楊端和,三路大軍,總共三十萬,齊攻趙國在彰水南岸的最後一座堡壘——鄴。    兵臨城下,趙悼襄王才徹底慌神了,趕緊要把龐煖、李牧從北邊兒掉回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王翦不愧為秦自白起之後的最強戰神,僅僅十八日,閼與、橑陽、鄴城、安陽等重鎮全部易手,天下為之震驚!    一個不小心,漳水以南的趙屬城池就全沒了,趙悼襄王悔恨交加,連罵秦王不講信用,終於一口氣沒上來,竟活活的給氣死了!    趙孝成王與趙悼襄王父子,一輩子被秦國人欺負,欺負至死,倒也令人心生幾分同情,可是接下來即為的這位趙幽繆王,就糟糕的簡直讓人無話可說了,一句話,婊子養的。    我這裡沒有罵人的意思啊,他的確是婊子養的。趙悼襄王本來是有個好太子的,他的名字叫趙嘉,這位儲君,人品識見統統是沒話說,如果他能順利即位,趙國或許還能再撐上一段日子,可惜悼襄王偏偏愛上了一個婊子,這婊子又給他生下了一個叫趙遷(即趙幽繆王)的敗家子,於是一切都亂了。    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必有一個偉大的女性;一個失敗男人的背後,必有一個無德的女人;趙遷之母是一個娼妓,這其實也沒什麼,娼妓之中也未必就沒有好女人,可趙遷之母卻是屬於害群之馬的那種。此女原先是邯鄲城的一個名妓,以歌舞聞達於權貴,後從良嫁了一個大戶人家,卻將那一家子整得雞犬不寧,最終還把老公給剋死了,於是當上了一個寂寞難耐的小寡婦。    再後來呢也不知怎麼搞的,小寡婦竟然勾搭上了趙悼襄王,還弄得他神魂顛倒,非要娶了這禍害入宮不可。    當時李牧正在邯鄲,聞此立刻表示反對。    ——好女人可以興家,壞女人卻可以亂家,國君若是娶了壞女人,那可就要亂國的呀!    趙悼襄王不聽,好你個李牧,寡人的家事你也管起來了,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一點兒,難道本王要娶一個女人,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不成!    李牧無奈,嘆息而退,眼看趙國的前途或將葬送在此女手中,吾卻無能為力,悲夫!    這女人果然沒有讓李牧「失望」,她一入宮,就開始一個勁中傷趙後與太子嘉,又派人衝撞太子,引太子犯罪。終於,悼襄王腦袋發昏,竟廢趙後,立娼女為後,廢太子嘉,立趙遷為太子,並使郭開為太傅,教太子趙遷讀書。    哈哈,郭開當老師,天大的笑話,這傢伙能教出什麼好學生來,他最厲害的四門學問,恐怕是聲色犬馬吧!    如此家教,其結果可想而知,趙遷長大之後,成為了聞名全國的敗家子,跟他那死鬼老爹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另外一邊,秦王嬴政聽說趙悼襄王死了,「敗家遷」即位,大喜,立即命令駐紮在彰水南岸的大將桓齮,給我打!    於是在趙幽繆王二年(公元前234年),桓齮統領秦軍主力,向東迂迴百公里,從漳水的下游,偷渡過河,一舉攻下防備不嚴的平陽(今河北磁縣東南),接著大軍繼續突進,兵鋒直臨武城(今山東武城縣西)城下。一旦武城也被攻克,則意味著趙國的南長城被全線突破,邯鄲危矣!    「敗家遷」一聽說狼來了,嚇得兩腳直發軟:「誰,誰可為寡人卻秦乎?」    有人說了:「老將廉頗在楚,常思用趙人,不如召其回趙。」    敗家遷搖頭,廉頗老傢伙都八十多歲了,且自魏奔楚這幾年是一場勝仗沒打,此無用之回頭草,好馬且不吃,寡人豈能食乎?    有人又說了:「不如召回李牧,此良將也。」    敗家遷又搖頭,李牧與寡人之母有宿怨,寡人甚惡之,還是讓他繼續在代郡吃西北風吧!    群臣又推薦了幾個人,敗家遷一一否決。最後郭開說話了:「臣有一人,名扈輒,此人儀錶非凡,有萬夫不當之勇,王可用之!」    敗家遷大喜,還是太傅甚至我心,寡人就是喜歡帥哥和猛男啊,廉頗李牧這些老傢伙,統統給我滾一邊兒去!    群臣個個傻眼,敗家遷果然名不虛傳,用人「不拘一格」,出手就是不凡,佩服佩服!    於是扈輒領著十萬大軍,急赴武城解圍,正中秦軍埋伏。趙軍疲憊之旅,哪裡是秦虎狼之師的對手,結果秦大敗趙軍於武城,殺扈輒,斬首十萬。    消息傳到邯鄲,舉城大悲,敗家遷萬分驚懼,趙好不容易湊活出的十萬主力一朝喪盡,秦軍若再攻,為之奈何?    群臣無語,你個敗家玩意兒,比你老爸還會敗,一上台就敗了我趙國十萬大軍,國中壯年,幾乎殆盡,秦軍再來,你自去戰場上殺敵去,我們不管!    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敗家遷卻想起李牧來了,對呀,慌什麼,寡人還沒輸光呢!代郡李牧不是還有十萬邊兵嗎?此危急存亡之秋,就別管啥代郡了,趕緊掉回來守老家吧!    於是敗家遷急遣使者,持大將軍印,五百里加急,速召李牧回都。    這是趙國最後一點兒籌碼了,要麼翻本,要麼輸光褲子,一切就看李牧的本事了。李牧接過大將軍印,心內沉重似鉛,如今天下大勢,秦已成并吞之局,韓魏皆聽命於秦,山東之脊已斷,燕趙不合,齊麻木不仁,楚自顧不暇,放眼天下,六國人才凋零,唯自己這支邊兵堪與秦一戰,己若敗,秦則再無阻遏,六國之亡,即成定局矣。    這正是天下存亡,繫於李牧一身,這位戰國時代六國最後一位戰神,能否以區區數萬代郡邊防軍,擋住大秦帝國并吞天下的泰山壓頂之勢,力挽狂瀾,就在此一舉了!    事在危急,李牧不敢拖延,他即刻選車千五百乘,騎萬三千匹,精兵五萬餘人,隨自己南下勤王;另留車三百乘,騎三千,兵萬人守代。    一時間,趙國的南長城上空,山雨欲來風滿樓,戰國史上最強的兩支鐵軍,眼見著就要正面對決了!        同一時刻,咸陽城內,秦王嬴政冷冷的看著廷下李斯、尉繚、王翦三位重臣,發出他那獨有的帶著氣喘及嘶啞的豺聲道:「諸君以為李牧其人如何?」    尉繚的心內一陣止不住的狂跳,這一位大秦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明明才二十齣頭,可是他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聲調,都讓人戰慄不已,當年風光無比的嫪毐、呂不韋,一個個都被他輕鬆無比的除掉了,下一個倒霉者,會是誰呢?    嬴政的細長的眼睛劃破空氣,直視在尉繚的身上,發出銳利如鬼魅般的精芒:「子嘗在魏,與李牧有舊,世傳此人用兵如神,其言可信乎?」    尉繚一個顫慄,匍匐在地,言道:「李牧者,天下名將也,其把握戰機之能,恐怕還在武安君白起之上,此人用兵,無窮如天地、不竭若江海,放之肆意汪洋,收之步步精絕,往往於不經意之間,秒殺敵於一招之內。大王恕臣直言,桓齮雖勇,卻絕非李牧敵手。」    這時王翦插嘴道:「子之言過矣,武安君天下無敵,李牧何人,可與其相提並論哉!」    嬴政突然暴怒道:「咄!李牧大破匈奴,斬首十萬,單于奔走,十餘歲不敢近趙邊。汝仗微功,輕敵若此,豈不聞白起自裁之劍尚在乎?」    一時間,秦王嬴政的豺聲聲震屋瓦,粉牆搖曳,廷內大臣紛紛匍匐在地,顫慄無語。    良久,嬴政不言,群臣不語,廟堂上的空氣冷凝成冰。    終於,還是嬴政最信任的廷尉李斯打破僵局,鼓足勇氣道:「李牧雖能,趙止其一良臣也,此人一去,趙則滿朝庸才,滅之只在朝夕耳。臣有一弟子,名曰頓弱,辯才無雙,有縱橫天下之能,大王若肯以萬金之資,遣其往趙遊說,施長平之故技,則大事必濟也。」    李斯言畢,廷內群臣面面相覷,區區一個李牧,竟要耗我大秦萬金么,這未免也太貴了點兒吧!    李斯又言道:「李牧一去則趙亡,趙一亡,則六國再無抵抗之力,適時,秦即富有天下,區區萬金又有何足道哉!」    秦王嬴政大笑道:「子之言大善,寡人即付頓弱黃金五萬斤往趙,恣其所用,如何?」武安君重生        秦廷這邊還在廟算,另外一邊桓齮與李牧已經交上手了,趙幽繆王三年(公元前233年),秦國「名將」桓齮率大軍十萬,從上黨出發,西出太行山,避開趙國防備嚴密的南長城,奇襲赤麗、宜安(今河北石家莊東南)二城,欲對邯鄲形成南北夾擊之勢,    消息傳到邯鄲,敗家遷大恐,急命李牧出師相救。    李牧把當年他跟趙孝成王說的那番話又搬了出來:「秦乘累勝之威,其鋒甚銳,未易挫也。願假臣便宜,無拘文法,方敢受命。」    敗家遷現在怕的要死,哪裡還敢不答應,隨便吧隨便吧,只要你能保住邯鄲,你咋搞都行啊。    李牧於是拜命而行,急行軍至宜安築壘堅守,與秦軍對峙。    老招式了,李牧每日殺牛享卒,訓練騎射,任秦軍怎麼來攻,我自不動如山。    桓齮猛攻了數日,一無所獲,心裡頭犯嘀咕了,怎麼趙國人都是屬烏龜的么,從前廉頗是這樣,而今李牧又是這樣,難道他們都只會使這一招的么?    這時有副將提醒桓齮說,當年李牧大破匈奴,剛開始也是這樣,先示敵以弱,再出城誘敵,伏而殲之,將軍千萬要小心哪!    桓齮不耐煩的說,這個我自然知道,當年武安君對付趙括,也是用的這一招,不新鮮!    副將又說,那將軍有何破解之道么?    桓齮撐著下巴苦思起來,秦遠道而來,若久攻不下,士氣必頹,即使我早有防備,不中李牧誘敵之計,此戰也必陷入僵持之中,到時糧草不繼,這仗就沒法打了。    怎麼辦,怎麼辦呢?他要誘我的敵,誘我的敵……    哈哈,有辦法啦!李牧不是想堅守待機誘我的敵嗎?那我就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來個反誘!    副將傻了,反誘,這啥名詞?    桓齮大笑,學著點兒吧小子,我現在就分兵去攻打肥累(河北晉縣),肥累乃邯鄲的東邊門戶,拔之則可直抵邯鄲城下,你想想,李牧他能不來救么?李牧一出來,事情就好辦了,你看看地圖啊,從西到東,依次是彰水、肥累、邯鄲,我們只要先渡過彰水,死命圍攻肥累,李牧若來救,也必涉彰水,這時候我軍再在彰水設伏,待趙師半渡之時,中間擊之,必可大勝。趙師潰逃,我軍從後掩殺,李牧必當全軍覆沒!哈哈,我桓齮果然是個天才,簡直比我大秦的戰神武安君還要足智多謀呀!    副將趕緊拍馬屁,是呀是呀,此戰過後,桓將軍你就是我大秦的新一代戰神了,封侯封君,指日可待!    其實這算啥驚天奇招啊,孫子兵法曰「故我欲戰,敵雖高壘深溝,不得不與我戰者,攻其所必救也。」此尋常伎倆,地球人都知道,桓齮還以為自己多高明,愚不可及!秦軍分兵一半去攻肥累,李牧屬下諸將紛紛提議派兵前往支援。李牧卻道:「彼攻而我救,是致敵於人也,兵家所忌。吾非趙括,豈能中此誘敵之計耶?」    於是李牧拒絕支援肥累,命令守衛肥累的趙軍堅守不出,桓齮欺城內趙軍兵少,日夜攻城不止,肥累危在旦夕。    敗家遷聞此,大驚失色,數度下詔催促,命李牧急往救肥,終於,李牧出壘了,卻不是去救肥,而是兵分三路,趁夜直搗秦軍大本營!    秦軍大營沒有主帥,且兵力空虛,又見趙兵於壘中多日堅壁不出,早放鬆了警惕,當趙軍突然神兵天降,營中頓時亂作一團,遂大潰敗,士卒死傷無算。終有逃出的,往肥累報信而去。    打仗就是鬥智啊,李牧這一招將計就計,把握最佳戰機,不動則已,一動則雷霆萬鈞,直接端掉桓齮的老窩,其用兵之妙,妙到毫顛。    那邊廂桓齮聽說老窩被抄,糧草輜重損失殆盡,大驚失色——好李牧!我桓齮一輩子耍猴,這次反被猴給耍了,如今搞的是一無糧草,二無後路,為之奈何?    沒什麼奈何不奈何了,桓齮這一隻孤軍,被夾在肥累與李牧軍之間,除了回頭跟李牧拚命,別無他途。    於是桓齮一咬牙,李牧老賊,我跟你拼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也別你死我亡了,死的就是你桓齮。李牧攻破秦軍大本營後,早在彰水岸邊張下了口袋,就等著桓齮往裡面跳了。    真笑死人,本來是桓齮打算給李牧來個半渡擊之的,最後卻搞成李牧給他來了個半渡擊之。秦軍回師方渡漳水之時,趙軍突然伏兵四齣,萬箭齊發,火光衝天,秦軍陣腳大亂,踐踏而死者不知其數。桓齮長嘆一聲,大勢已去矣,我畢竟不是武安君,李牧也不是趙括,那該死的戰神還是留給別人來當吧,我先保住小命再說。    桓齮於是一聲令下,放棄漳水之中的數萬秦軍,帶著尚未渡河的一萬殘軍倉惶逃竄。    晚了,屢建奇功的趙國鐵騎再次出動,飛渡彰水,兩翼並進,朝秦敗軍左右包抄而來。    桓齮一看慘了,要被包圍了,現在我成趙括第二了,哎喲媽呀,趕快突圍!    結局呢可想而知,秦十萬大軍全軍覆沒,「名將」桓齮僅以身免,他不敢再回秦國,也無顏再見咸陽父老,只好改名換姓,稱「樊於期」,一路狂奔,逃奔燕國去迄。    據專家考證,李牧的這位手下敗將後來的下場十分悲慘。按照秦律,「敗軍之將且投敵者,命曰國賊,身戮家殘,去其籍,發其墳墓,男女公於官(鬻賣家屬為官奴隸)」。所以桓齮這邊一逃跑,秦王嬴政就抄殺籍沒了他的「父母親族」,並懸賞「金千斤、臣萬家」購求其頭顱。結果荊軻大俠見這傢伙的腦袋挺值錢,就騙了他的腦袋,作為見面禮去刺殺秦王了。此千古悲歌,大家都熟知,不提。    嬴政沒法兒不生氣,秦自商鞅變法以來,從來就是戰無不勝,偶有小敗,也損傷不大,而今桓齮竟一口氣敗了他十萬大軍,這挨千刀的!李牧啊李牧,你果然名不虛傳,可惜你不是秦人,無法為我大秦所用,否則何嘗不是我大秦再一位武安君!頓弱,你還是趕緊給寡人出發去邯鄲吧,寡人的千秋大業,就全靠你那張嘴巴了!        正當整個秦國上下被李牧這片烏雲所籠蓋的時候,趙國的邯鄲城內,早已鞭炮齊鳴,歡聲沸騰了!    趙國與秦交戰數十年,何曾有過如此大勝,李牧這一戰,漂亮,痛快,解氣啊!    這些年來,趙人活的太痛苦,太憋氣了,幾乎每家每戶,都有親人死在秦人之手,年年歲歲,噩耗頻傳,大家幾乎都要哀莫大於心死了,而今李牧一出,劍耀九州,殺敵十萬,誰與爭鋒,簡直是我們趙國的保護神啊!    這一場勝利,我們等的太久太久……    敗家遷也心花怒放,李牧一歸,即出城二十里郊迎之,大讚曰:「牧乃吾之白起也。」乃當場亦封其為武安君,食邑萬戶。    此令一出,出迎的全城百姓頓時歡聲雷動,大家齊聲唱到:「你是電,你是光,你是唯一的戰神,我只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 !你厲害,我崇拜,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愛你,You are my super star,You are my super star commander!」    面對此情此景,李牧激動至極,轉過頭,已是淚流滿面,此時此刻,他在心內暗暗的發誓,為了趙國的百姓,為了趙國的存亡,為了自己深愛的這片生他養他的土地,就算要他犧牲一切,也在所不惜。肥累大捷,的確振奮人心,六國抗秦的士氣,空前高漲,一時間,各國使臣雲集邯鄲,慶賀之聲不絕於耳。    敗家遷飄飄然了,我大趙果然不是蓋的,在寡人的英明領導下,必將蒸蒸日上,哦也,危機解除,雲開霧散,寡人又可以繼續享樂了。    李牧卻一點開心不起來,秦亡趙之心不死,肥累一戰只會引來它更瘋狂的報復。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大王您何不趁此大捷,合縱諸侯,聯兵攻秦,要知道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啊!    敗家遷一聽,啥,又要打仗,瘋了嗎你,寡人好不容易過幾天舒心日子,你又要來搗亂,去去去,別煩我。    李牧無奈,搖頭而退。他心念趙國安危,便自去拜訪各國使臣,爭取六國再一次合縱。    與此同時,頓弱帶著五萬斤黃金,也來到了邯鄲城,他很快通過情報網得知了李牧的活動,大驚,趕緊大搞金錢外交,重金收買各國使臣,威逼利誘,分而化之,迅速將一場極其危險的合縱行動化解於無形之中。    李牧奔走數日,一無所獲(沒錢就是難辦事兒啊,古今同理),心中鬱悶之極,一種空前的孤獨感與無力感湧上心頭,難道,難道天下真的沒救了嗎?難道,難道我的所有努力,最終還是一場空嗎?    眾人皆醉吾獨醒,從前楚人屈原的那份無助與悲愴,李牧終於瞭然了。        5. 番吾之戰    肥累之戰後,秦王嬴政暫停了對趙國的用兵,因為    第一:肥累大捷後趙國軍民抗秦的士氣高漲,在尚未制定出對付李牧的萬全之策之前,絕不可倉猝攻趙。    第二:目前并吞韓國的時機已經成熟,韓國一下,對其他五國的震懾力是不可估量的。秦王嬴政與李斯早已擬好統一天下的通篇大計,那就是先滅韓,再滅趙魏燕,最後滅楚齊,由近及遠,由易及難。    趙幽繆王三年(公元前233年),韓王安為求「安」,派公子韓非出使秦國,韓非子乃是法家集大成者,天縱奇才,秦王見之大喜,封其為客卿,欲以大用。    韓非入秦之後,給秦王提出了一整套的君權理論體系,他認為,身為國家最高領導人的國君,需「寂乎其無位而處,漻乎莫得其所,明君無為於上,群臣竦懼乎下」,在他的描繪下,國君幾乎成了無形無體又無處不在,在冥冥之中操縱著生殺予奪大權的至上神。這一套鼓吹君權至上理論簡直太對嬴政脾氣了,史書記載的是三個字,「王悅之」。    可惜,韓非畢竟不能為秦所用,因為他是韓國國君的兒子,考慮一切問題的出發點都是為了韓國的根本利益,所以他屢次上書,要求秦王存韓滅趙,其理由是:「今釋趙之患,而滅內臣之韓(韓長期入貢於秦,形同內臣,故云),則天下明趙氏之計矣(則諸侯都將齒冷,而明白與趙國合縱抗秦的必要性了)。」    韓非的這個觀點似乎不錯,卻從根本上阻礙到了秦統一天下的基本國策,這是秦國統治層所不能容忍的。要知道,當年三家分晉,若不是韓氏臨陣的時候反戈一擊,強大的知氏決不會被三家滅掉,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秋,韓國又想玩這一招了。    然而,嬴政可不是自大愚蠢的知伯,此前車之鑒,豈能再蹈乎?    於是李斯對秦王嬴政說:「韓非,韓之諸公子也。今王欲並諸侯,韓非終為韓不為秦,此人之常情也。王不可用之。」    秦王嬴政點頭,道:「子之言是,然則逐之乎?」    李斯冷笑一聲,道:「韓非有才,縱之還國,卒為秦患,不如殺之,以恫嚇韓王,並剪其翼。」(好一個狠人)    秦王以為然,乃囚韓非於雲陽,李斯使人送毒藥於非,令早自殺。韓非長嘆一聲,以冠纓自勒其喉而死。法家之一代宗師就這麼悄然隕落了,悲夫!        韓非一死,韓王安大懼,秦殺韓使,看來嬴政滅韓的心是堅如磐石了,這時候有大臣勸韓王稱臣於秦,以保社稷。    韓王安無奈,只好向秦國納地效璽,請為藩臣。    就在秦王嬴政加緊統一六國步伐的同時,頓弱也開始在邯鄲城內積極活動開了。    他要找的第一個人,就是郭開。郭開貪財無行,又得趙王寵信,正是最好的一個突破口。  可是頓弱不認識郭開啊,怎麼辦,沒關係,錢可通神嗎,何況一個郭開。結果頓弱一出手就是一萬金!郭開雖好聚財,卻也未曾一次見過如此大的數目,趕緊對僕人說,別傻楞著了,趕快叫財神爺進來啊。    頓弱一見郭開,開門見山就問:「子以為李牧此人如何?」    郭開曰:「國之良將也。」    頓弱一笑:「誠如子所言,然牧可西御秦而存趙幾年乎?」    郭開遲疑道:「這個……」    頓弱又笑:「李牧年已五十矣,還可為將幾年?彼倘遭不測,趙尚有何人可御秦乎?」    「這個……」    「夫秦卒之與山東之卒,猶孟賁之與怯夫也。以重力相壓,猶烏獲之與嬰兒也。故趙有李牧,期年而亡;若無李牧,則不過半年耳。當適時,子將如何自處?」(孟賁、烏獲,都是秦國歷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力士)    「吾將於齊、楚之間,擇一國而託身焉。」    頓弱搖頭道「子之言差矣。秦有并吞天下之勢,齊、楚猶韓、趙也。為君計,不如託身於秦。秦王恢宏大度,屈己下賢,於人無所不容。」    郭開大驚,急起道:「汝何人也!」    頓弱大笑:「吾乃何人,足下還不知么?此一萬黃金,非我之物,實乃秦王贈子也。」    郭開愕然:「秦王所贈?此是為何?」    「秦王知君能得趙權,故命吾交歡於子,君若使趙亡,秦當以上卿授子。趙之美田宅,惟君所欲。」    郭開心內念頭急轉,趙國肯定是沒救了,早晚而已,不如趁此機會投靠秦國,為秦國立它幾個大功,如此吾之富貴猶可不失也……好,就這麼辦!    於是郭開側席再拜曰:「真如此,開受秦王厚贈,若不用心圖報,即非人類。」(你本來就不是人,豬狗而已!(豬狗莫見怪))    頓弱大喜,忙道:「秦王欲攻趙,心憂李牧之能,子可為秦去之乎?」    郭開沉思良久,道:「肥累一戰,李牧之威名,如日中天,去之恐非易事。秦可再來攻趙,李牧倘稍有小敗,吾則有言矣!」          數日後,秦王嬴政收到了頓弱的書信,大喜,即刻命令大軍立即出發,與頓弱的反間活動雙管齊下。    趙幽繆王四年(公元前232年),秦軍兵分兩路攻趙,南路出鄴城,攻趙之南長城;北路則出太原,先後攻克狼孟、番吾,兵鋒直逼邯鄲。    這一次,秦軍可謂是大興兵了,不但上黨、太原、河東、河內、河間、鄴城各地秦軍傾巢而出,韓魏兩國也各有出兵助拳。    這一次,秦國人學乖了,從前一路攻你不成,現在就來個南北夾攻,讓你首尾不得相顧,李牧在厲害,也沒辦法分身吧,看你怎麼辦!    是的,李牧是沒有辦法分身,但別忘了,他可是趙國最優秀的救火隊員呀,長途奔襲正是他的拿手好戲!——你們不就是欺負我沒法兒分身嗎,好,那我李牧就讓爾等看看,什麼叫做移行幻影,什麼叫做兵貴神速!    李牧這次跟秦國人賭上了,他命令自己的副手司馬尚率十餘萬步兵死守住趙南長城,自己則率所有車騎部隊,往北狂奔番吾(今河北平山縣)而去。    區區數百里,李牧的鐵騎一天就趕到了,兩軍在番吾西方二十里處狹路相逢,秦軍十萬,趙軍只有一萬多騎兵,兩萬車兵還在後面狂追。    李牧管不了那麼多了,打!    此舉當真出乎秦軍意料之外,他們萬萬沒想到趙軍這麼快就打來了,而且騎兵剛到就開打,簡直就是亂來嘛,怎麼也得等一等後面的步兵吧。    可是一切已經來不及讓他們驚訝了,趙國這一支最精銳的部隊已經從兩翼席捲而來,他這些身經百戰的李牧嫡系部隊,將為了趙國的存亡,以一敵十,浴血沙場!    大戰開始了,趙國的鐵騎繞著秦陣一面轉一面射箭,以極高的機動性對抗十倍於己的秦軍,他們不愧為趙軍精銳中的精銳,竟以如此劣勢的兵力,把十萬秦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陣型大亂。    秦軍完全被趙軍的氣勢給震住了,他們從來沒有面對過如此兇悍的敵人,狹路相逢,勇者勝。    李牧笑了,果然是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好兄弟,幹得好!哈哈,打成現在這個局面,秦軍已經算是輸了,你們以為我後面的都是步兵嗎?錯!到時給你們致命一擊的東西,將會讓你們大吃一驚!秦斬首、溺、坑殺紀錄:  公元前364年,秦大敗魏於石門,斬首六萬,秦孝公獲得「伯」的稱號;  公元前354年,秦敗魏於元里,斬首七千;  公元前331年,秦在河西大敗魏將龍賈,斬首八萬(秦本紀中作四萬五千),魏河西、上郡主力被一舉殲滅;  公元前317年,秦破五國合縱,於修魚敗趙公子渴、韓太子奐,斬首八萬二千;  公元前314年,秦敗韓於岸門,斬首萬人;  公元前312年,秦敗楚于丹陽,殺死楚將屈丐,俘副將逢丑侯等數十人,斬首八萬;  公元前308年,秦將甘茂攻克韓國舊都宜陽,斬首六萬;  公元前300年,秦敗楚於襄城,楚將景缺及所部兩三萬人陣亡;  公元前298年,秦攻楚,拔十五城,置黔中郡,斬首五萬;  公元前293年,秦將白起破韓魏於伊闕,斬首二十四萬;  公元前281年,秦拔趙石城,殺兩萬人;  公元前280年,秦將白起克趙國光狼城和代(應該不是代郡),斬首三萬;  公元前279年,秦將白起水淹鄢城,楚國軍民被淹死數十萬;  公元前275年,秦攻魏,韓派暴鳶來救,被秦擊敗,斬首四萬,暴鳶退守啟封;  公元前274年,秦魏冉攻魏,斬首四萬;  公元前273年,秦破魏於華陽,斬首十三萬,並追擊沉殺趙將賈偃所部兩萬人與黃河中;  公元前264年,秦攻韓上黨,克陘城,斬首五萬;  公元前260年,秦將白起破趙於長平,前後斬首並坑殺趙軍四十五萬;  公元前257年,秦軍敗於邯鄲,退守汾城,途中反攻魏軍,斬首六千;  公元前256年,秦將摎攻韓,取陽城、負黍,斬首四萬;攻趙,拔二十餘縣,首虜九萬;  公元前245年,秦敗魏於卷,斬首三萬;  公元前234年,秦敗趙於平陽、武城,殺死趙將扈輒,斬首十萬。    百年間秦國殺死六國士兵總計超過兩百萬,其中斬首一百六十餘萬,其中趙國就被殺了七八十萬人。    兩個字:慘烈! 一個小時後,李牧的兩萬車兵也到了,這是一隻獨立戰車部隊,也就是當年白起給趙括最後一擊的那個奇特兵種,他們速度稍遜騎兵,機動性與攻擊力卻遠超步兵,實乃大規模野戰的不二王牌!    秦軍敗了,事實上,他們在被趙一萬騎兵沖亂陣腳的時候就已經敗了,這兩萬車兵一上,更如摧枯拉朽,打的秦軍暈頭轉向,所謂虎狼之師,在李牧面前,其實也不過如此。    眼見於此,秦將楊端和迅速下了一個明智的決定,撤!好漢不吃眼前虧。    秦軍如潮水般往後撤去,且戰且退,李牧下令不要追擊,兵法所謂「歸師勿遏」,敵方兵力畢竟更為雄厚,只要將他們打退,自己已經完成了任務,何況下一步,他還要馬不停蹄的回軍南援,司馬尚那邊,情況也非常危急。    是的,在李牧與楊端和激戰的同時,司馬尚也陷入了苦戰之中,秦軍二十萬,加上韓魏聯軍十萬,在趙南長城的各個城隘發動了一輪又一輪的猛攻,司馬尚雖奮力死守,仍是捉襟見肘,幾個外圍堡壘已然失去,戰鬥減員如衝天牛市般狂漲不止。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李牧回來了,救世主回來了,僅僅三天的時間,他就在趙國南北打了一個來回,還擊敗了十萬秦軍,這簡直就是一個奇蹟!    只要有李牧在,趙軍就算是有了定海神針,其戰鬥力不可同日而語,拿句俗不可耐的話來說——他們變身了!    這一次,李牧一改從前堅守待機的那一套老路子,趁著大家士氣正盛,來了個主動出擊!    善用兵者,戰無常法。要是每次都使用同樣的招數,那豈不是很容易被人破解?此非名將所為也。    秦軍萬萬沒有想到,剛才還在死守的趙軍,竟突然間作風全變,跑出關來玩兒命了。打了幾仗,秦軍佔盡下風,無奈只得撤退,李牧又一次生生扼住了秦軍前進的步伐,嬴政在咸陽宮內暴怒不已。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數十萬大軍,還有韓魏幫忙,居然搞不定區區一個李牧,寡人還要爾等作甚!              6.武能安國,不能安己        臣聞故趙王遷殺其良臣李牧而用顏聚,失其國而殃及其身。——秦三世子嬰    向使三國(楚、韓、魏)各愛其地,齊人勿附於秦,刺客(荊軻)不行,良將(李牧)猶在,則勝負之數、存亡之理,當於秦相較,或未易量。——北宋 蘇洵《六國論》      肥累與番吾兩戰,趙國雖然勝了,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李牧帶來的近十萬代兵,傷亡過半,再加上邯鄲的趙軍,損兵超過十萬之眾。當然,秦國傷的更慘,但秦國底子厚,耐操,可趙國就不行了,連年累月的戰爭,讓這個苦難的國家早已是千瘡百孔,就算是李牧永生、趙奢廉頗不死、趙武靈王復活,一樣積重難返,無力回天。    如果光是損傷兵員,那也還沒什麼,偏偏老天也似乎非要跟趙國過不去一般,卯著勁兒去折騰它:    番吾之戰後第二年(趙幽繆王五年,公元前231年),趙國代地發生八級以上大地震,土地開裂出一道大溝,東西寬達一百三十步。自樂徐以西,北至平陰,台屋牆垣大半坍塌,數萬百姓死傷、數十萬災民流離失所,趙王無力賑災,又無國際援助,弄得民怨沸騰,哀聲遍野。     這還沒完,再一年(趙幽繆王六年,公元前230年),趙國境內又爆發了大規模旱災(這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土地顆粒無收,全國大飢,趙軍糧不繼,士兵每天都在餓肚子,李牧一籌莫展,心急如焚。    見此景,秦國間諜頓弱大喜過望,他用重金收買了一些趙奸四處造謠,歌道:「秦人笑,趙人號。以為不信,視地生毛。」不久,邯鄲郊外地里果然生出尺餘長的白毛來(這當然是頓弱乾的好事兒),趙國百姓大恐,民心低落,人人自危。    敗家遷的日子開始難過了,郭開趕緊趁此機會進讒言:「今趙屢遭大災,地削民弱,不堪與秦戰,秦若再來,趙必亡矣。」    敗家遷大急:「誠如子所言,為之奈何?」    郭開道:「武安君數與秦戰,秦王深恨之,王不如殺牧,以結秦好。」    敗家遷聽了這個餿主意,竟深以為然,回過頭就要下令,沒想到關鍵時刻,竟然是一個秦人跳出來救了李牧一命。這個秦國人,就是秦相呂不韋的門客司空馬。當年,呂不韋被秦王罷免驅逐,司空馬就逃到了趙國,在趙國擔任假相(代理丞相)。這個人對秦國的情況非常熟悉,亦深知秦王嬴政的廟算,他清楚這一定是秦國的反間計,於是向敗家遷進諫道:「武安君屢破秦軍,秦甚懼之,王若殺武安君,秦再無患,必來攻趙,如此,趙不過半年而亡矣!」    敗家遷本來就是個沒主心骨的人,他一聽司空馬說的也對,就打消了殺李牧的想法。司空馬因此為郭開所嫉恨而罷官。而頓弱也因此知道他做的工作花的錢還遠遠不夠,於是又開始重金賄賂趙王母倡太后及敗家遷寵信的另外一個奸臣韓倉,這倆傢伙跟郭開都是一路貨色,且跟李牧結下的梁子也不小,故很快加入了郭開的陣營,日夜謀劃如何加害李牧。      另外一邊,秦王嬴政又暫停了對趙國的用兵,他在為吞併天下做最後的準備。    趙幽繆王五年(公元前231年),秦王嬴政命「咸陽市長」內史騰加兵於韓,韓王安大恐,乃割地求和。九月,秦國發卒受韓南陽地,以內史騰為假守(代理太守)。魏不甘人後,亦獻地於秦。秦置麗邑。之後,秦國全境展開了一次大規模的人口普查,令男子書年(登記年齡),以便徵發兵卒,為接下來更大規模的軍事行動作準備。    趙幽繆王六年(公元前230年),內史騰再次攻韓,虜韓王安,盡納其地,命曰潁川郡。至此,韓國宣告滅亡,六國的末日緩緩降臨。        好了,現在「看得見」與「看不見」的戰線均已齊備,秦王嬴政準備給趙國最後一拳,將這個難死的蟑螂小強徹底滅掉。    趙幽繆王七年(公元前229年),秦王嬴政派出他的頭號王牌王翦挂帥,率秦軍關外各地主力傾巢而出,大軍直壓趙境。    這一次,秦國做了非常充足的準備,其用兵規模也遠超前兩次。秦大軍一共兵分三路:西路,由主帥王翦率二十萬秦軍主力,出上黨直逼駐紮井陘關的李牧主力;南路,由大將楊端和率軍十萬,出河內,策應進攻趙南長城;北路,由大將李信與羌瘣率軍十萬,兵出太原,橫攻趙國北部的代郡,以牽制趙國邊軍的留守騎兵不能南下馳援李牧。    如此豪華的陣容,秦軍可謂精銳盡出了,嬴政就不信了,他手下一干猛將,再加上他的「人間大炮」王翦,難道就轟不爛一個小小的李牧?     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秦國的王翦,對趙國的李牧,戰國最末的兩位戰神,終於相遇!!!不過這一次相遇,還真是超級不公平的,王翦這邊兒,是四十多萬挾多年橫掃六國威勢的虎狼之師,李牧這邊兒,卻是十萬不到連遭大災軍糧不繼且無外援的疲敝之旅,此消彼長之下,天下恐無一人看好李牧,秦國鯨吞之勢,幾已成定局。    但李牧卻不這麼想,秦國氣勢洶洶,吾雖攻則不足,守則有餘矣!他命令各條戰線堅壁清野,聯營數里,秦三路軍馬竟皆不敢進,戰爭陷入了僵局。(好李牧!)    而李牧與其副手司馬尚的帥營所在,就是天下雄關井陘,此地距離石家莊僅百公里,背負太行,扼晉冀交通咽喉,是天下九塞的第六塞,也是當時唯一可以橫跨太行山供軍隊打仗的大道,只要有李牧在此,別說是王翦 就算是神仙,也休想跨進趙境一步。    王翦算是領教了李牧的厲害了,其疾如風,其徐如林,動如雷震,不動如山,簡直就是各項全能嘛!還好這傢伙沒有生在秦國,否則我這個秦國第一名將的位置,恐怕就要讓給他了。    兩軍對峙,相持不下。王翦心急如焚,派人送去書信到趙營,曰:「爾數月不敢與吾戰,實乃婦人耳!」    李牧一笑,回書曰:「子天下名將,豈無奈何一婦人耶?」    王翦得書,暴跳如雷,大呼:「吾不殺此獠,非人類也!」    戰神們雖沒有正面生死相搏,但高下已分——李牧略強於王翦。        就在王翦急的直驢拉磨團團轉的時候,邯鄲城內,一條看不見硝煙的戰線正悄然發動,倡後、郭開、韓倉三大禍害一齊出手,向「敗家遷」進饞道:「吾等聞李牧與秦私自講和,約破趙之日,分王代郡,王若不信,可速察之。」    敗家遷大驚:「寡人待武安君不薄,彼何負我耶?」乃急命左右往趙營暗查李牧。    左右回報,確實見有秦信使往來於李牧軍中大帳。    敗家遷頹然癱坐,趙國的精銳部隊全掌握在李牧手裡,萬一他真的率大軍投降了秦國,那趙國就徹底沒戲唱了,怪不得他幾個月都只守不攻呢,原來是早有異心!    其實也怪不得敗家遷上當受騙,以己小人之心度人君子之腹,如果換作他自己站在李牧的位置,說不定也會投降秦國以保富貴,畢竟趙國已經是一灘爛泥,沒救了!    見敗家遷已信以為然,郭開趕緊抓住機會對李牧痛下殺手:「大王可火速傳旨,召李牧、司馬尚回邯鄲,以趙蔥、顏聚代領二人之職,以抗秦軍。」    趙蔥、顏聚到得軍中,宣趙王之旨,命李牧交出兵符將印。    李牧大驚,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此關鍵時刻,趙王竟然要自毀長城,這是何道理?    「兩軍對壘,國家安危懸於一將,雖有君命,吾不敢從!」李牧聲如雷霆,怒髮衝冠道。    顏聚心內一震,慌忙道:「汝,汝敢抗王命耶?」    趙蔥卻神態倨傲,把顏聚往身後一拉,冷笑道「國是一樣國,兵是一樣兵,難道除了你李牧,我大趙就沒有能打仗的將軍了嗎?大膽驕將,還不速速交出帥印!」     李牧屬下的將士們氣壞了,紛紛拔劍,你趙蔥算哪根蔥,竟敢代替李將軍指揮咱們,什麼張命王命,他媽的先殺了你再說!李牧趕忙阻攔道:「大廈將傾,國成危卵,不思禦敵於外,而起內亂,此非吾所願也。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吾不可不遵君命也。諸公且退,吾當自去邯鄲與大王辨明此事,一切分曉之後,再來與諸公相會。」說完,李牧將大印交給趙蔥二人,連夜往奔邯鄲而去。        數日後,李牧來到邯鄲王宮之內,要求面見趙王,然而,等待他的並不是趙王的召見,而是奉令來殺他的韓倉。    李牧出離了憤怒,趙王竟然不聽他一句分辨就要殺他,這是何道理!難道我李牧的一片丹心,竟然就是換來如此下場嗎?不,我寧願戰死沙場,也不願如此窩囊的喪命於自己人之手!我,我不甘心哪!    「吾何罪也!」李牧拔劍,怒視韓倉。    韓倉嚇得倒退幾步,躲在幾名侍衛的身後,壯著膽子說:「汝手擁重兵,居心叵測,欲投敵謀反,王已察之!」    「可有證據!」    「有人報汝與王翦有書信往來,可有此事?」    李牧一愣,終於想起自己與王翦有過那麼一封搞笑的「婦人」信,大怒:「書信何在?」    韓倉傻了,是啊,所謂書信,根本就是捕風捉影的事兒,這叫他去哪裡找去?    李牧橫劍怒斥道:「大王竟因此莫須有之書信而欲殺我耶?」    韓倉冷汗直冒,良久,突然一拍腦袋,胡亂找了個茬出來:「昔日將軍戰勝,王觴將軍。將軍為壽於前而捍匕首,當死。」    李牧一下子懵了,我什麼時候在給大王祝酒的時候拿過匕首了,這不是冤枉人嗎?一低頭,突然看見了自己右手的假肢,恍然大悟——莫不是我這假肢被他給當成匕首了吧,天哪,我右手有殘疾,天下皆知,你們竟拿這種笑死人的理由來治我的罪,這也太扯了吧!    「吾右手患曲攣之疾,身高臂短,跪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獲死罪於前,故使工人為木杖以接手。大王若不信,臣可示之於王。」說著李牧從袖中取出假肢給韓倉看。那假肢狀如木橛,纏以布條,哪裡是什麼匕首。    韓倉本來就是胡說八道的,哪裡會給李牧分說的機會,於是他冷冷說道:「臣乃受命於王耳,王賜將軍死,不赦。臣不敢言。將軍請儘早自裁,以安王心。」說完不顧而去。    李牧的心徹底涼了,死吧,你們左右都是要我去死的,我如你們所願就是。我一死,趙國也完了,你們就開開心心的去做亡國奴吧,沒有看到家國破碎,對我而言,或許還是一件幸事!    可是祖國啊祖國,我縱有衝天之才,凌雲之志,畢竟無法救你於水火之中,數十年南征北戰,東奔西跑,也不過就是垂死掙扎罷了,最終,還是一場空,一個夢,一通泡影。    李牧狂笑,繼而大哭,狀若癲狂。    侍衛們亦跟著涕泣不已,淚水隨著一輪清月灑下,宮內悲風四起,吹動漫天楊絮。    李牧痴痴的望了望趙王的寢宮,躬身拜了一拜,橫劍就要自刎,轉念又一想:我不能死在這兒,朝堂乃趙國至聖之地,血污不祥。    於是李牧疾趨而出,出了宮門,舉起右手欲引劍自殺,可是他右胳膊實在太短,寶劍夠不到脖子,他只得以嘴銜住劍尖,將劍柄抵在柱子上,身體往前一傾——    只聽得「噗哧」一聲,寶劍從他的嘴巴直穿後腦而過,鮮血從柱子上直淌而下,順著台階一級一級的流下去,在月色的照耀下,發出碧綠碧綠的寒光。    趙王的寢宮裡傳來悠揚的絲竹聲,音浪靡靡,仙樂飄飄。趙幽繆王八年(公元前228年)五月,趙武安君李牧死,三個月後,趙軍為秦大將王翦所敗,趙蔥被殺,顏聚亡去,井陘易手於秦,邯鄲變成一座孤城。    再兩月,秦軍進圍邯鄲,敗家遷無力再戰,舉城投降。至此,邯鄲為郡,乃稱巨鹿。    得到捷報後,秦王贏政親自駕臨邯鄲,大報其仇,將自己小時候在趙國時欺負他們母子的人全部活埋。    與此同時,趙公子嘉(趙故太子,趙王遷之長兄)率領著趙國的最後一點抵抗力量逃奔到代地,自立為代王,與燕合兵,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一年後,秦王嬴政二十年(公元前227年),燕國大俠荊軻刺秦失敗,被五馬分屍。秦王嬴政暴怒,命王翦大舉攻燕,與燕師、代師戰於易水之西,大破之。    再一年,公元前226年十月,王翦拔燕都薊(今北京),燕王及太子丹率其精兵東保遼東。    再四年,秦王嬴政二十五年(公元前222年),秦國再次大興兵,使王賁(王翦之子)攻遼東,虜燕王喜,繼而攻代,虜代王趙嘉。    至此,世出名將的軍事強國燕趙,在苦苦抗爭了五十餘年後,最終還是未能抵擋住天下歸一的歷史大勢,化作一縷清風,消散無蹤,只留一曲慷慨激昂的燕趙悲歌,無可奈何的燕山易水之間,往來回蕩。    一年後(公元前221年),最後一個負隅頑抗的齊國也舉手投降,至此,六國全滅,天下歸一,秦王嬴政終履至尊,變身為始皇帝,大聲宣告亂世結束,新的時代駕臨天下。    然而,亂世真的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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