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白岩松:自己面對自己的幸福

專訪白岩松:自己面對自己的幸福

 2000年,白岩松完成《痛並快樂著》,為自己過去的10年結了一次賬。在前言中他說:「痛苦與快樂在心中此起彼伏,恐怕將是幾代中國人的心靈宿命。」10年之後,進入不惑之年「折返點」的白岩松,似乎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理想主義者,他在新書《幸福了嗎?》里試圖找尋幸福的方向,並且始終相信因為堅持能讓世界變得更好一些。

 悲劇讓人關注更多的生命

  生活周刊:從10年前《痛並快樂著》到10年後的《幸福了嗎?》,你的人生觀有哪些變化?  白岩松:從個人的角度來說,30歲到40歲那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變化標誌,10年前你會看重這個社會的GDP,中國排第幾?現在你會關注人和人是否平等,周圍的人是否幸福?普通人如何活得更有尊嚴?就比如11·15大火,十年前你會關注我們的高樓有多少,十年後你會關注高樓可不可以更安全些。所以我真的希望這場大火能夠幫助中國多些理性的思考,不再諱疾忌醫,而是真正地去解決問題,關注更多的生命。  我去台灣,打開賓館房門就會看到房間核心區域放著逃生器械,陽台上也會安放逃生繩索。在很多人看來這樣放置不美觀、不高檔。因為這10年里,我們已經習慣心高氣傲站在高處去俯瞰很多現象,比如台灣是小地方,台灣的路很窄,牆壁很破,是嗎?如果我們看到了這些逃生器械,你還會認為她的路很窄,它的壁牆很破嗎?這一切都是這十年,不僅僅是我,而是這個社會發生的變化。  生活周刊:你已進入不惑之年,孩子的教育、父母贍養,這些問題讓你困惑嗎?  白岩松:我覺得40歲還是一個惑的時候,甚至比30惑得更多,當然要從你自己的角度,古人的四十不惑如果只是針對自己的內心,或者是人生的角度,那是可能會不惑,因為你會想得更開,會把一些東西看得更淡。但是從社會的角度來看,尤其是作為新聞人,那你惑的東西應該會更多。  除了新聞之外,孩子的教育,父母的贍養都是惑的因素,我會跟孩子交朋友,允許孩子熬夜看球,我相信很多父母都不會,我會讓他九點就睡,讓他媽媽半夜一點把他叫起,然後看完球再睡覺。我覺得這就是一種跟孩子相處的方式,從人生豐富角度來說,這個體驗會讓他很難忘。  相對孩子來說,我更看重老人問題。孩子的問題大家都在焦慮,但是有多少人在焦慮老人的問題?上海這座城市比很多地方更早進入了老齡化社會,而且出生率在不斷降低。從某種角度來說日本是我們的一面鏡子,日本現在四個人里就有一個是65歲以上的老人,我們現在是100人里有超過13個60歲以上的人,但是問題在於中國的基數龐大,這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所以,中國在人口問題上,今天在預支未來的幸福,我不否認計劃生育政策的成就和有效性,但你必須未雨綢繆地去考慮接下來的問題。

哪一代人的青春都不容易

生活周刊:你覺得這代年輕人幸福嗎?  白岩松:首先我覺得,要同情這一代年輕人。我把他們概括為了新的三座大山,以蟻族為標誌的理想和現實的衝突,以蝸居為標誌的物質和成功的衝突,以潛伏為代表的越發複雜的人際關係和職場。所以很多人問我,如果重新給你一個機會,你願不願意回到二十歲,我說如果回到現在這個年代的二十歲我不願意,如果讓我回到我那個年代的二十歲我願意。每一代人會喜歡每一個年代人自己成長的軌跡,也許你很傻,但那是你的青春。  不過,雖然我覺得現在全社會確實要同情年輕人,但我反過來要提醒一句,第一,社會不會偏愛也不會用溺愛的方式來關懷這一代年輕人;第二,時代是由不正常的時代進入到正常時代。什麼叫正常的時代,我認為就是一個機會開始被壓縮,論資排輩的時代,而不像我過去年輕時那樣,一切都一片空白。最後我特別想說的就是,哪一代青春容易呢?我們這一代人年輕人其實連想買房子的想法都沒有,那時候中國沒有商品房,想成為蟻族都難,因為

戶口和糧票的關係。回頭看我們父母那一輩那更慘,1949年左右出生的,長身體時候自然災害,讀書時候上山下鄉,人到中年又碰到下崗,比較起來這一代年輕人幸福還是那一代人幸福?  生活周刊:你認為,房價和當代年輕人是什麼關係?  白岩松:我最近看到一組數據,讓我很擔心,內地現在首套購房者平均年齡為27歲。而在香港地區,年輕人都是從租房開始,到有小房子,再到中房子,最後才到大房子,幾十年背負房貸,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是這樣的,但我們卻不能接受。13億中國人的住房問題就能輕鬆實現?  所以反過來說當下這代年輕人應該是幸福的,與過去相比,你們所有的抱怨全社會都能聽得到的,因為有互聯網,媒體的放大,這一代人有話語權。所以我覺得這年輕人的問題,本身就是一種社會的存在,大家要去關注他,但如果指望徹底沒有煩惱,那就不是青春了。  生活周刊:應該怎麼去解決呢?白岩松:每一個人自己去解決自己的問題,同時社會應該在公共政策等很多方面去發生改變。  舉個例子說,現在政府限制商品房的價格其實是走錯了方向,政府要做的事情不是在市場經濟的情況下去限定商品房價格,而指望把商品房的價格降下來,這都是錯誤甚至是糟糕的。政府要做的是用大量的土地去建廉租房,還有保障性住房,擴大面積,讓更多沒有能力有住房的人得以安生,然後讓一代又一代年輕人在起步的時候可以有個安居之所。而且我相信在未來有很多新婚夫妻不是住在一個有自己產權的房子,而是住在一個保障房或者是租來的房,然後生活發生一步步改變。去美國也好,日本也好,中國香港也好,基本上大體都是這樣的情況。  前不久我在北京報紙上看到這樣一條新聞,其實挺慘的,一對新婚夫妻,在北京買了一套好像是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但背後是雙方父母賣掉自己的房子。我看了就說,就這樣解決青春問題?以犧牲上一代人為代價?這是一個健康的社會還是一個不健康的社會?這是一個健康的成長還是一個不健康的成長?所以回過來,還是要回到一個面對自己的青春,解決自己的困難,但是社會要有大量的保障,這點我覺得政府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有敬畏才能有追求

 生活周刊:在你的新書中曾經提及梁漱溟三大問題(人和物之間、人和人、人和內心)的挑戰,你是如何看待的?  白岩松:我覺得任何人都會面臨這樣一個問題,首先它是一個人生的問題,要不古人就不會講三十而立,人究竟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是一個不分中西,不分古今,人都要面對的問題,人到中年,你會更多的考慮這個社會終極的核心價值觀是什麼,它的信仰是什麼,所以我覺得要說梁漱溟老先生的這一句話他是由人生引發的評判,不僅僅針對個人,還有這個時代。  生活周刊:那你心中的信仰是什麼? 白岩松:在我心目中,所談到的信仰,特彆強調他不是宗教。它是一種儒釋道的雜糅,爺爺奶奶講的故事,唐詩宋詞,別人約束你的眼光,為人為事的一種標準。  在新聞領域,我的信仰一直相信新聞會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一點,我依然好奇,依然抱有這個信仰。在人生當中,我依然相信忠誠、友情等等。所以我提出十二字:捍衛常識,建設理性,尋找信仰。捍衛常識,是因為常識在的;建設理性,那說明理性已經有一部分了,希望你再去讓他多點。尋找信仰,那說明它還沒有,所以才要去尋找。但我認為尋找信仰首先從尋找底線開始,因為沒有信仰所以可以沒有底線。  也有很多人問我,信仰很重要嗎?是的,有信仰就有敬畏,敬畏是兩個字構成的,一個是敬,敬就意味著你知道什麼是好的,你要去靠近,畏就意味著你知道什麼是壞的,你要去躲避。因此敬就是一個追求的目標,畏就是一個底線,如果社會能在這樣的一個框架之下去運行,會讓我們變得幸福很多。  生活周刊:那我們的幸福在何方?  白岩松:幸福跟很多事情不一樣,它不能僅僅依賴於一個個體去尋找,它跟周圍的環境是有關係的,跟一個時代是有關係的,你很難想像在一個動蕩的時代里,很多人會幸福。所以你必須去追問時代的問題,去推動時代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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