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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真境界》第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章

第七十三章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此兩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惡,孰知其故?是以聖人猶難之。天之道,不爭而善勝,不言而且善應,不召而自來,繟(坦)然而善謀。天網恢恢,疏而不失。

第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若使人常畏死,而為奇者,吾得執而殺之,孰敢,常有司殺者殺,夫代司殺者殺,是謂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傷其手矣。

第七十五章

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飢。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也,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於貴生。

勇於敢則殺,勇於不敢則活。

蔣錫昌說:「七十六章:『堅強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敢』即『堅強』,『不敢』即『柔弱』。

是以聖人猶難之:這句是六十三章的文字,重出於此。

陳鼓應認為景龍本、嚴遵本、次解本、敦煌辛本均無「是以聖人猶難之」一句,驗之帛書本正是,當據刪。

奚侗說:「『是以』一句誼與上下文不屬,蓋六十三章文付出於此。」

馬敘倫說:「『是以』一句乃六十三章錯簡復出者,易州無此句,可證也。」

奇:奇詭。

王弼說:「詭異亂群謂之『奇』也。」

吾將得而殺之:陳鼓應解今本「得」上衍一「執」字,此句據帛書甲本改。

許抗生說:「此句乙本作『吾得而殺之』,傅奕本與乙本同。然從上下文義看,應有『將』字較勝。今從甲本。」

高明說:「傅本皆作『吾得執而殺之』,多一『執』字。按『得』字本有執、捕之誼,……此文當從帛書甲、乙本作『吾得而殺之』為是。」

代司殺者,張默生說:「『代司殺者』,指偽托天道。」

蔣錫昌說:「人君不能清凈,專賴刑罰,是代天殺。」

斫:砍,削。

在我的第二本與南懷瑾先生商榷的《論語正裁》中,我們指出了中國古代民本主義思想與西方民主主義的不同立足點。

通過這幾章也驗證了我們的說法。中國的民本主義是產生於中國人對生命本來面目的體認。不管是什麼人,君王也好,奴隸也好,平民百姓也好,美人也好,醜人也好……人之所以成為人,生命體之所以成為生命體,其最根本的特點,在於一個「知」字。無「知」,說生說死,說在說不在,都是廢話。在「知」面前,不論其知的對象內容,無非是一個「知」,所以一切生命體平等。這就是中國古代民本主義的來源。

孔子與老子在這個出發點上是一致的,但側重點不一樣。孔子多強調現實生活中民本主義平等性的一面,希望統治者行「仁政」;老子則認為這是不可能的。老子是用人間不平等現象,證明人們都有對個體智慧執著的弊病。他們二人,一個強調從標到本的治理;一個強調引標到本,以標認本。

老子對於世間君王表面上意識中的平等思想是不太認可的,所以他才會尖銳地指出:「大道廢,有仁義」。他不是認為仁義本身不對,而是認為一旦過分強調這一點,就會「廢」了大道。人們反而難以體認自己的本來面目了。

不管是孔子主張的民本主義也好,還是老子以「民本」範例為證,說明願力身存在方式的必要性也好,都同西方的民主主義有根本的區別。千萬不要用西方政治哲學的東西來套老子、孔子的學說思想。這是極重要的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只要一錯,人們就可能以自己的政治偏見隨意評判孔、老學說了。

老子、孔子如果只是那麼淺薄,東方文化早就如世界上的許多古文化一樣早早消亡了。正因為東方文化尋找到了生命的根本,所以至今它還有極其旺盛的生命力。

勇于堅強則被殺,勇於不敢則活下來,此兩者,有的得利,有的得害。

天道到底厭惡什麼?誰知其中的緣故?因此聖人對這個問題也難以回答。回答是有的,那就是「天之道」。

「不爭而善勝」,不是真的「不爭」,而是不以妄念為標準去「爭」。天道該爭必然爭,順應了天道,自然勝利。

「不言而善應」,雖然願力身行的是不言之教,但實際效果是明顯的。

「不召而自來」,不是「不召」,而是僅憑意識並不能確定該召還是不該召。但是,不管你主觀意識上想不想召,該來自來。天道、聖人看似鬆鬆垮垮,實際是極善謀劃,不到火候不揭鍋。這一切都不是妄想中的人力可以安排的,你看,天網恢恢,疏而不失,這便是天道、聖人的威力。

前文我們已經多次講過,這一切是體「道」的根本方法。

願力身以自己的願力左右著「宇宙——生命」系統,但願力身又是無形、無相、無念,願力身一切順應「道」自身的運轉要求,消除一切眾生因「美之為美」而形成的障礙。這個過程是極平凡、極現實的生命過程。在一切眾生的一切最普通、最現實的生命過程中、心行中,無不有願力身對眾生的救度。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的第二重意義是,願力身沒有自己的心行,它永遠隨順一切眾生的心行,滿足你一切願望。但是,它又是消你的孽障的願力,是和你的一切造孽的心行同時、同地、同行,根本無法剝離、區分,你也根本無法覺察它的存在。所以你並不覺得他在壓迫你、左右你。

看似你的一切是從心所欲而不逾矩,那是你想逾也逾不了。所以你對他的感覺是「疏而不失」。

這一切無任何神秘,越是在現實生活中,體驗得越真切,在一切練功、燒香、磕頭、念經中,反而你越無法體會願力身的存在。你好好正常生活,就是報答願力身的恩情了。

這一切是只有親身有體驗的人才能明白的道理。一切不知願力身為何物者,懵懵懂懂過生活的人,自恃有本事的人,相信自己可以左右一切的人,都無法體驗到願力身每時每刻的真實存在。尤其是那些自以為自己可以修鍊成仙成佛的人,最難體驗願力身的真實存在。反而是一切不修鍊的人,正常生活的人,容易體會到願力身的存在。

老子婆心剴切,只怕眾生不明白,便舉了一個又一個的例子,以顯示願力身的真實存在。這一章中所舉的例子,正好是與世間人的想法相反的。勇敢者反而被殺,懦弱者反而可活,這是什麼道理?天所厭惡的難道是勇敢的人嗎?我們是無法知道這其中的道理的。人們,不要用世間概念、定義來判斷是非、對錯吧!一切順從「天之道」,破除你自己的知見之障,自會得益的。

宣傳好的道德並不能使人獲得成功,也不能使人民順從,那是不是可以用殺戮的辦法令老百姓恐懼,從而不敢犯罪呢?

民若不害怕死,你為什麼還用殺戮的辦法來恐嚇他們呢?如果真的人民都畏懼死亡,對於一切邪惡的人,我們都把他們抓來殺了,難道就沒有人再敢犯罪了嗎?

政府有專門的部門是負責刑殺的,這是「天之道」,如果有人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自以為可以代專門的部門去殺人,就好似有人根本不懂木匠手藝,卻非要代替手藝高明的木匠去砍木頭,這樣的人很少有不砍傷自己的手的。

人類的根本特點就是一個「知」,所知的一切,即外界的一切變化,包括自己的行為,都不是你想怎麼樣就可以怎麼樣的。我們經常對一些自以為很有本事的人說,你的「創造」是偉大的,但若在你「創造」的那一剎那,太陽突然熄滅一分鐘,或一秒鐘,你的「創造」還存在嗎?他們只好瞠目以對。

一切「創造」都是「宇宙——生命」系統的創造,只不過表現在某個人身上罷了。「宇宙——生命」系統能給你的只是一個「知」,這個「知」是「當下」的,但又完全脫離不了「宇宙——生命」系統的「當下」的「行」。

王陽明正是從這個角度提出「知行合一」的。離了「當下」,有什麼「知行合一」?許多人不理解王陽明,把「知行合一」講成了個人修養,個人行為,那就離題萬里了。

老子這一章就是希望人們不要逆天而行,不要貪天之功,不要自以為聰明,不要自以為是。一句話,突破「我見」。

第七十五章的意思與前兩章相似,都是要人們明白自以為聰明的「自力」的有為之法,是一切世間麻煩的根本。

老子為了讓世間人好明白,專門舉了一些世間人可以認可的例子。如,人民吃不飽,是因為收稅的「有為法」太厲害;人民難以治理,是由於統治者的妄作妄為;人民不怕死,是由於統治對自己奉養過於奢侈,以為有為法可以使自己長生不老。

河上公把「無以生為」一句解為「爵祿不幹於意,財利不入於身」,是不正確的。中國文化錯解三家原典著作的根本錯誤就是盲目的道德化。他們不知,道德化本身就是「美之為美」、「知見立知」。

老子「無以生為」的正解是老子自己所說的「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

人們太重視自己的生物性存在,把自己的生物性存在放在第一位,好似生物性存在受到挑戰,或傷,或殘,或死……就是最大的災難,每時每刻都害怕這種生物性存在受到破壞。有了這種擔心,正是在戕害生命本身,使生命自身的功能不能得以正常運轉。是為「身見」。只有「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托天下」,才能真正在現實生活中體驗到「道」的存在,體驗到願力身時時刻刻分分秒秒的救度。這就勝過一般的「貴生」了。

不要錯解一個「生」字,「生」只是「知」。「生」與「知」本不可分。

每當事發之時,真念、妄念齊集。合乎世間人道德律令的,未必是有關這件事的真念;不合乎人們習慣了的道德律令的,也未必不是有關這件事的真念。人們切記,不可用頭腦中的意識判斷真妄,但又不能不用意識。

這便需要自己切實去體會了。只要你冷靜一點,不被妄念牽著鼻子走,你一定會體會到「道」、「玄德」的現實存在的。這就莊子說的「官知止而神欲行」的智慧自來。只有這種自來的智慧是「真念」。我們的意識推理,不管推論如何合情合理,也是妄念。

何為「良知」?何為「真念」?飽漢無法對餓漢說吃飽是什麼滋味,當你吃飽了之後,自然知道吃飽了是什麼滋味。「啞子吃黃連,有苦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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