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技藝:留住那一抹鄉愁
鄉愁,是一葉小舟,泊在記憶的河邊,隨時起航。
鄉愁,是一本相冊,往前翻,越翻顏色越淡,到最後就成了一幀幀黑白的剪影。
或是一爿小屋,或是一株老樹,或是一雙布鞋,或是一頓美食,鄉愁那麼遠,那麼近。遠的是光陰,幾年,十幾年,甚至是數十年的記憶,有的已經難以尋覓了,有的甚至就再也找不到了。近的是堅守,無論何時,依然有一些人,執著地續寫著歷史的故事,用堅守的身影,留住人們心中的那一抹鄉愁。
老豆腐的純香
「來二斤卜頁,六塊豆腐。」一位奶奶從隨身的布袋裡拿出一個塑料大碗。在甘港百坊園,唐俊高家的豆製品非常出名,每天都有不少慕名前來購買的市民。「現在的人都懷念手工的豆製品,像剛剛買豆腐的那個奶奶,住在市區金水灣小區,一周最起碼來兩至三趟,一買都很多。」70 歲的唐俊高從事豆製品行當有20 多年了,雖然入行晚,但手藝精湛,在當地小有名氣。
豆腐作為傳統食品,深受人們喜愛。現在豆腐製品品種繁多,但是純手工製作豆腐的老作坊卻越來越少了,記者隨唐俊高老師傅一起,了解手工豆腐是怎麼一步步做出來的。唐俊高家中,小時候家裡的老人們都是自己做豆腐吃,他從小耳濡目染,對於豆腐的製作方法很清楚。50 歲的時候,出於對這門手藝的熱愛,唐俊高自己開了一家豆腐店。
「 傳統手工做的豆腐味道更香濃,豆腐的原材料就是黃豆、水和滷水。」唐師傅指著一旁的大缸說,要做豆腐,第一步就是泡黃豆。而浸泡時間大概約12 至14小時。唐師傅泡了20 斤黃豆,大概可以做出40 斤豆腐。把泡好的黃豆撈起來用清水浸一下,清洗乾淨,放進石磨里把豆汁磨出來。「用石磨磨出來的豆漿才香,不過,現在都被豆漿機取代了。」唐師傅說,一次有個上海的客人來旅遊,一進來就深吸一口氣,告訴同伴這才是黃豆香,上海那邊都是用豆餅做的豆製品,沒有一點黃豆香。
一筲箕一筲箕的黃豆倒進石磨里,豆子慢慢地往下沉,乳白色的豆汁像瀑布一樣流出來,清香四溢,缸里的豆汁還冒著泡。黃豆全身都是寶,很多老一輩的人會把豆渣用菜油炒成餅。「糖尿病人吃這個最好,綠色健康。」唐師傅說,這豆漿要反覆磨,才能把豆汁完全打出來。
將磨好的豆漿用紗布袋子隔渣。「過濾好的豆漿,燒開了就可以喝了。如果要做豆腐腦、豆腐,就要在豆漿中點鹵。」唐師傅說,豆腐好不好吃,點鹵是最關鍵的一步,在這一方面,他很有「 心得」。
過濾後的豆漿點上調好的滷水,等待十幾分鐘,豆漿就變成細嫩爽口的豆腐腦了。緊接著,唐師傅把豆腐腦舀進先前鋪好布的木頭盒子里,這可不是一般的盒子,盒子底端是一格格四方的洞,豆腐腦裡面的水分通過布和盒子上的洞流走,剩下乾乾的豆腐腦,用布包好,上面再蓋上木板就開始上千斤頂壓豆腐。
大約一個小時後,豆腐壓好了。原先壓豆腐的木盒底部濾水的格子,在豆腐上呈現出一格格的正方形印記,把紗布撕下來,一塊完整的大豆腐呈現在我們面前。「 撕紗布的時候要小心翼翼的,不能把豆腐外面的表皮扯破,不然賣相就不好了。」唐師傅小心翼翼。
熱騰騰的豆腐擺在賣台上,還突突的冒著熱氣。緊接著唐師傅又開始用剩下的豆腐腦做卜頁了。因為卜頁比豆腐更薄,所以要先把豆腐腦打得更散更細膩。唐師傅每天凌晨三四點就開
始做豆腐,一直忙到天黑。因為很多人都想吃這種老手工豆腐豆汁濃厚的味道,所以平時店裡都挺忙的。「一到節假日,特別是旅遊旺季,基本上不夠賣。」為了能夠滿足老一輩顧客的老口味,唐師傅說還是會繼續把這門老手藝堅持做下去。
千層底里的愛
也許你是一名年輕人,也許你是一名中老年人,相信,你的記憶中應該少不了一雙布鞋,層層分明的千層底,密密麻麻的針腳,黑色鞋面的是男款,紅色或花色鞋幫的是女款,那一雙雙純手工縫製的布鞋,熨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腳。
63 歲的曹羅英是我市為數不多堅持做布鞋的人,每個天氣晴朗的日子,她會在甘港的百坊園裡兜售自己的「作品」,過路的遊客常常會忍不住拿起她縫製的布鞋左瞧瞧,右看看,更有不少人對這種布鞋一見鍾情,二話沒說,當下便買下幾雙。
在百坊園見到曹羅英時,她正在「操作間」飛針走線,不大的區域里,一個大籮筐里滿是碎布料、袼褙、鞋底,一側的一條繩子上則掛著一雙雙成品鞋子,方口鞋、搭扣鞋,甚至還有老式的船鞋。無論挑上哪一雙放在手裡打量,厚實的鞋底,密密麻麻的針眼,都讓人讚不絕口。
「令我采葛以做絲,女紅織兮不敢遲」曾幾何時,女紅是每個女子的必修之課,或紡、或縫、或織、或綉,纖指在各種織物上起舞,一針一線,一代又一代的女子,靠著自己的勤勞和智慧將幾千年的女紅文化傳承至今。有人親切地把它稱為「母親的藝術」。布鞋便是「母親的藝術」中的一種。
在我國曾經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百姓,無不穿布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布鞋在紛繁的鞋業中沉寂了多年。因為工藝所限,手工布鞋都是個人或者是極小的家庭作坊在做。
曹羅英給我們介紹了做布鞋的流程,得先打好袼褙,一層布一層漿子裱糊成厚片,分別按鞋底、鞋幫的形狀剪下來,再一針一針地納鞋底,做鞋幫,把鞋幫、鞋底用棉線緔在一起,鞋子就算做好了。
做布鞋最重要的工序是納鞋底。鞋底又叫「千層底」,納鞋底前需要先把布片疊起來。厚實了以後,一般的針就難穿了,也不是力氣越大越能穿過去,要講究一定的技巧。「 要讓你的鞋子耐磨、穿著舒適,鞋底上的功夫一定要下足了。」曹羅英邊說邊納鞋底。
「布鞋在上世紀80 年代以前還是很流行的,現在做布鞋的人真的不多了。但是,想穿布鞋的人倒是多起來了,特別是老人和小孩。」曹羅英告訴記者,布鞋穿著透氣,有不少人來買她做的鞋,「本地農民買的少,大多都是城裡的遊客買,有次一個南京遊客,一下子就買了三雙。」曹羅英告訴記者,不僅如此,她做的布鞋還隨著韓國遊客飛過祖國大地,踩在韓國的土地上。
「最愛穿的鞋是媽媽納的『千層底』,站得穩走得正踏踏實實闖天下……」耳熟能詳的歌曲中,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曾經讓許多遊子深深地感受到媽媽的愛。而如今,隨著皮鞋、旅遊鞋、涼鞋的盛行。做布鞋這一行業已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提及做布鞋,曹羅英有著自己的悵惘,「現在,會手工縫製布鞋的人越來越少了,市面上賣的布鞋大多數都是機器縫製,比不上手工的精緻紮實。」曹羅英說,雖然自己做了這麼多年布鞋,名聲也在街坊鄰居中廣為流傳,但畢竟自己年紀越來越大了,總有干不動的那一天,她在心裡有個願望,希望年輕一輩人中,有人能夠拿起針線,將這些布鞋繼續做下去。
尋根歷史,曹羅英的心愿,也是眾多老手藝人的心愿,畢竟,我們在永恆的時間長河裡,那些古老的記憶有時需要靠一些可以保存的東西記住它。
光陰深處覓酒香
走近鄒玉興的酒坊,可謂「步步生香」,還沒進去便聞到了陣陣酒香,越靠近越香,待走進屋內,香味更加濃郁了,瞬間便有了微醉的感覺。鄒玉興說,是酒將這屋子熏香了。是的環顧酒坊,到處都是酒,陶罐里是釀好的酒,桌子上是浸泡的藥酒,大缸里是正在發酵的麥子。
鄒玉興告訴記者,他家是釀酒「世家」了,他祖父,他父親都是釀酒的,他們鄒家酒坊在當地也是小有名氣,口碑不錯。雖然才49 歲,但是,鄒玉興說,從他記事起,酒香就一直伴隨著他。
「 有飯不盡,委之空桑,郁緒成味,久蓄氣芳,本出於代,不由奇方。」幾千年前,釀祖杜康這樣釀酒,魏武帝樂府詩曰:「何以解憂,惟有杜康」。酒文化在中國源遠流長,不少文人學士寫下了品評鑒賞美酒佳釀的著述,留下了斗酒、寫詩、作畫、養生、宴會、餞行等酒神佳話。酒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化載體,在人們交往中佔有獨特的地位,滲透到人類社會生活中的各個領域。
在酒坊的一面牆上,張貼著釀酒的流程:拌料、攤涼、制曲、入窖、起窖、蒸酒。鄒玉興說,這麼多年來,他們家就是這樣釀酒的。酒窖一開香千里,要真正吸引酒客,讓他們不會因為巷子深而怯步,就需要在釀造上下大功夫。
鄒玉興指著大缸里正在發酵的大麥告訴記者,這些大麥已經發酵了9 天了,隔天就可以起窖入鍋蒸酒了。鄒玉興說,為了保證酒質醇厚,他家的酒都是用柴火燒的。每天早上從發酵池中把經過10 天發酵的糧食放進大蒸鍋。
接下來就是站在蒸鍋旁不斷的往裡添加柴火,蒸一鍋酒要用100 多斤柴火,這一站就是三個多小時。一鍋糧食有300 斤左右,可以釀120 斤左右的白酒。蒸騰的水蒸氣,經過蒸籠悄悄地發生著某種反應,繼續往上蒸發,通過蒸鍋頂端的長管子,跑到旁邊的冷卻器,水蒸氣預冷變成蒸餾水流出來就是酒了。
「酒做得好不好完全靠技術,發酵發得好不好會直接影響到酒的口感,蒸出來水的多少,對酒的好壞也有影響。」鄒玉興說,每當透明的酒從酒籠里流出來的時候,用鼻子一聞,就知道酒的度數了。
好酒不怕巷子深。說的是過去家庭作坊式的手工釀酒,酒的香氣濃郁醇厚,飄香千里,就算是巷子再深,人們都會追尋著這酒香味來買酒喝。而今,已經很難聞到這樣的酒香了,層層光陰似乎成了一條深巷,純手工釀酒的手藝人,越來越少,得慢慢走,慢慢尋,才能邂逅那純手工釀造的美酒。幸好,還有像鄒玉興這樣的釀酒人,用堅守的姿態,傳承了我們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傳統技藝。
根根竹篾里的舊時光
在我市,有這樣一些傳統習俗,結婚時,新娘家準備兩個竹籃子,一個盛放粽子,一個盛放雞蛋。女兒在夫家生了孩子,娘家人得準備一個竹匾,裝著孩子的衣物等物件來看女兒。習俗是傳統的,而竹籃、竹匾更是傳統的見證,一年一年,習俗漸行漸遠,而這些竹器也漸漸走進了人們的記憶,淡去了原本的青黃色,成為一幀黑白剪影。
今年67 歲的周金和是我市為數不多依然在編製竹器的篾匠。見到他時,他正在編製一個大竹籃,數根削好的篾條在他的手裡騰挪翻轉,歡快地跳躍,挑剔擋壓間,竹籃的雛形顯現。記者注意到,周金和的手指頭已經十分粗糙,手指和手掌上到處是勞作留下的老繭,然而正是用這雙布滿「溝壑」的手,周金和編出了數不清的竹器,也編織出一個老篾匠最平凡的生活。
篾匠是一個古老的手藝了,曾幾何時,在我市,人們的生活處處離不開竹器,大到竹床、竹椅、桌子、涼席,小至菜籃、籮筐、篩子、簸箕、扁擔、竹筷等等,連熱水瓶的外殼,掃地的笤帚,莊戶人家的籬笆、菜棚都是用竹編的。竹器美觀大方,牢固結實,經久耐用,雖然隨著塑料製品的出現,部分竹器被淘汰,但在農村,竹製品還有著自己的一席之地。
菜籃子、淘米籮、簸箕……它們掛在牆上,擺在凳子上,成為周金和工作的背景,周金和說,根據用途的不同,每個竹器的編織方法也不同。「這是菊花眼,它的縫隙比較大,這是雞腳眼,它的縫隙和雞腳差不多,這個縫隙最小的叫做胡椒眼。」周金和一一給我們介紹,每個竹器從鋸成竹節,剖成篾片,到編織成竹器,要經過好幾道工序,而且都是手工操作,「編好這樣一個大竹籃,大概需要三四個小時。」周金和說,要想把竹器編好,要有一定的耐心和毅力,只有專註投入了,剖的篾片才會粗細均勻、青白分明,編的篩子才能精巧漂亮。
歲月悠悠,如今在我們的現代生活中,很多竹器都已經被工業化的產品所取代,曾經家家戶戶都使用的竹製的「淘米籮」也漸已退出農人的視線,老一輩們薪火相傳的手藝正在逐漸失傳,最後成為一種記憶,但是老篾匠身上辛勤勞作的精神卻將恆久地存在。所幸的是,近年來隨著人們環保意識的增強,篾製品又逐漸有了一定的市場,篾制工藝品也重新受到人們的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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