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思丞講座：詩詞寫作·奠基篇

關於今天的講座，先作幾點說明：

一是大家基本上對詩詞格律有了了解，所以，不再介紹。

二是本次講座不對列舉的詩進行過多的背景賞析和解讀，主要還是從「寫」的方面去探討詩詞創作的規律和特點，以便讓大家更好地掌握這方面的基本知識。（關於詩詞賞析，現在有很多讀本，大家可以選擇幾本看看。詩詞賞析多數是從對詩的理解方面解讀的，不是從寫作方面分析的，所以，本次講座我主要結合近20年來在詩詞學習和寫作方面的心得，對詩詞創作一般要求作簡要概述。為了便於說明情況，講座中的例子主要以我創作的詩詞為主，同時也有一些是我在紅葉詩社帶的學生的部分作品。可能一些看法為一家之言，主要是希望通過本次講座達到拋磚引玉的作用）

三是最後利用一點時間，和大家進行交流。

一、中華詩詞的基本屬性

從詩的形式上分：新詩、中華詩詞。

以前，關於「詩詞」的稱謂很多：古典詩詞、古詩詞、格律詩詞等等。2015年，中央在《中共中央關於繁榮發展社會主義文藝的意見》中指出：加強對中華詩詞、音樂舞蹈、書法繪畫、曲藝雜技和歷史文化紀錄片、動畫片、出版物等的扶持。現在，以傳統形式寫的詩統一稱之為「中華詩詞」。

中華詩詞，又分為古體詩（古詩）和近體詩（今體詩），狹義上專指近體詩。

中華詩詞，就是按照格律要求，把生活中激發的情感，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它的基本屬性包括：

1.生活性

2.格律性

3.藝術性

4.情感性

生活性，是說詩來源於生活。主要包括：

（1）現實生活

（2）記憶生活

（3）理想生活

格律性，就是詩的用韻、平仄、對仗等都有嚴格要求和講究，所以叫做「律」詩，關於格律這裡不作介紹。說明一點，格律是非常簡單的，我根據多年的寫詩經驗，總結了一套快速學習格律的方法，以前在學校開設格律課，基本上一個小時內能把一個「門外漢」領進門。如果大家這一塊還沒有過關的，推薦大家看一看王力《詩詞格律》，啟功等人的不要看，也歡迎大家講座後就格律問題與我一起探討。

這裡我們重點講一講詩詞的藝術性和情感性。

二、詩詞寫作的基本遵循

講一講寫詩藝術性要遵循的基本規律。由於一直在幾個雜誌兼任特邀編輯，看了很多詩，有些詩可以把它稱作詩，但是絕不是好詩。所以，今天結合我這些年學詩的心得體會，講一講怎樣去寫一首讓大家認可，讀起來有詩意、有味道的詩。今天講的是我這幾年的審稿心得和我個人經驗的總結，有很多都是共性問題，包括我們幾個干休所給我發的詩，這裡我把我的一些想法與大家一起探討一下。

一是要用形象思維。這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但是基本上也是最難把握的問題。不能詩不是論文，一定要用畫面和形象表達作者的感情。法國詩人馬拉美說：「說出來是破壞，暗示才是創造。」現在很多人寫詩，太多口號、太多表述性語言，而沒有假以形象寄託情感。我們講詩，一定要情景交融，如果一首詩沒有豐滿的形象，即使感情再充沛，也只能說是贗品。什麼叫做形象思維呢？舉個例子：

五公里武裝越野

緊握鋼槍催士征，十里征途卷狂風。

精兵不畏奔襲苦，意志堅定誰爭鋒。

這首詩是我解放軍紅葉詩社帶的一個學生的作業，比較有代表性。我們看後兩句：不畏奔襲苦、意志堅定，這些都是抽象的，表述性的話，沒有形象。這樣寫詩，詩就沒有味道了。因為，你要表達的情感，在詩中直接說出來了，沒有給讀者留下想像的空間，讀者也感受不到具體的畫面，沒有享受美的意境。詩歌必須藉助形象。我給他改成這樣（不計格律）：

五公里武裝越野

手握鋼槍腳踩風，十里宛如一步中。

歸來卻憾用時久，大喝三聲又啟程。

第一句寫狀態，第二句寫速度快，同時為第三、四句作鋪墊，就是戰士在跑的這麼快的情況下，依然嫌慢了，二話沒說又去跑一程。通過這樣寫，一個戰士不服輸的心態就出來了。這樣改，寫出了越野的狀態、人物的個性。意志堅定、不服輸之類的話要通過形象去表達，這就是寫詩的基本要求。我們很多人這一塊還不夠注意，比如，「中國崛起，國富軍強。偉大中華，情飛舞，夢飛揚。」「地凍天寒無所懼，堅強意志保國防」這樣的句子都是概念性的話，沒有形象。這樣寫，詩就沒有味道了。

通過比較，大家應該對形象思維有了初步印象。什麼叫做形象思維，就是在詩歌創作中要創造形象，用形象和畫面把作者要表達的抽象的意義呈現出來。所以，古人說：「詩貴曲」，說的就是詩要讓人去感覺，詩的美感就在於它的形象性，能夠給讀者帶來畫面感，而不是直截了當地把要表達的情感說出來。像「意志堅定誰爭鋒」這樣的句子，就沒有形象、沒有畫面感。

再舉一例：以拙作《都市打工女》（新詩）為例，裡面有一段形容打工女在城市因為舉目無親受了委屈也只能默默忍受的心態描寫，如果這樣直說就索然無味了，我是這樣處理的：「趕在淚水漲潮前，她提前築了一道渠」。這樣就把這種心態形象化了，給人以具體的感知：漲潮、築渠，漲潮形容委屈之大，築渠形容隱忍之苦，較為形象地表達了都市打工女生活的艱辛。從形象的意義講，一些具有抽象意義的形容詞在詩中盡量少用，多用名詞和動詞代替詩中出現的形容詞，實現形容詞的具體化、抽象意義的形象化。寫詩強調的形象思維，其實就是把抽象的情感具體化、形象化。

比如：

美麗的春天

「美麗的」是形容詞，很抽象，摸不著看不到，你也想像不出「美麗的」是什麼樣，如果你這樣說：

開在花朵上的春天

這就形象多了，也就給了人具體的感覺，而不是抽象的。

古人講「鍊字」，基本上煉的是動詞。比如：推敲、春風又綠江南岸，綠是使動用法，是動詞。

二是要準確恰當。準確就是說用詞要准、要確切。恰當就是說要合適、合情、合理。要注意幾點，一是要符合常情，不能違背常理，這裡面要區別誇張、想像的藝術表現手法。二是不要自造辭彙（寫傳統詩詞的人比較常見），要符合漢語語法要求。以前，我改一個學生的作業，有個句子「舉世矚目看華騰。」華騰怕別人看不懂，加了註：華騰，意為中華騰飛。我說這樣如果可以的話是不是中華崛起可以叫「華崛」，舉世矚目我看也可以簡稱「舉矚」。我們寫詩絕不能自造詞，不能想當然，包括一些成語、詞語，不能為了湊韻顛倒順序，比如尷尬，不能說出「尬尷」，否則詩詞上稱之為「湊泊」。我們不能破壞漢語本身的美學規範，包括一些英語單詞都不要入詩，一些網路用語入詩也要慎重。同時還要注意一些詞、一些典故，可能與字面意思相差很遠，大家一定要學會查字典的習慣，拿不準的詞一定要查一查，用錯詞比出律嚴重的多。我案頭常備幾個工具書：辭海、中華韻典，拿不準的詞一定去查。

同時，雖然詩歌可以突破一些語法限制，但是這是有條件的，我們在寫作的過程中，不要自以為是，不要出現病句。現在看，病句比較嚴重。我舉個例子，也是我紅葉帶的學生。

有一首《華章·慶祝建黨95周年暨有感於神威超算和長征七號等科技成就》兩句：神州大地屢華章，九五之師築夢強。

「屢華章」不妥，這裡就牽涉到語法問題。華章是名詞（偏正），屢是副詞，按照語法規範，除某些特定語境外（主要在口語中，如「很紳士」之類），副詞不能接名詞（參見現代漢語、漢語語法），所以，改為「譜」。

還有一個《水調歌頭》上闋是：青島才離港，上海又別江。出航勇士，集結號下聚中艙。雖自天南地北，同為強軍夢想，任務細思量。胸有向陽志，氣勢慨而慷。

來稿中說前兩句化用了毛主席的「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我想這個「化用」太牽強，估計沒有人能夠看出來。用典即「據事以類義，援古以證今」，主要有兩種，一是引用故事，二是引用語句。這裡即沒用毛主席的故事，也沒引用語句，因此，不能算作用典。實際上，毛主席的「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是用典，典出三國時孫皓遷都武昌，百姓不願流離故土，有「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之說。毛主席的詩是引用語句。當然，這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我說「青島才離港，上海又別江」必須改，為什麼呢？作者的原意其實是「於青島（才）離港，在上海（又）別江」，加上兩個介詞就構成介賓結構的並列短語，主語就是「將士」（省略）。如果前面缺少介詞，後面的賓語短語就成了事實主格結構，主謂賓齊全：青島（主語）才（副詞）離（謂語動詞）港（賓語），後一句一樣。所以，這兩句就成了兩個獨立的句子，主語分別是青島、上海，而不是將士。介賓結構不能省略介詞，不然主語就會變化，比如：（我）比他跑得快。如果省略介詞「比」，就變成「他跑得快」，這是一個獨立句子，主語也就由「我」變成了「他」。我們回過頭在看看毛主席的這兩句「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這是一個典型的省略主語的獨立主格並列結構「（我）（主語）才（副詞）飲（謂語）長沙水（賓語）」，後一句亦是如此，主語一直是「我」。「青島才離港，上海又別江」是兩個結構完整的獨立語句，所以我說講不通，因為青島（主語）如何「離港」，上海（主語）如何別江？詩詞因受字句限制，一定要斷清主語。我給改成：昨日離青島，入滬便出航，這個句式的語法結構是：（將士）（主語）昨日（狀語）離（謂語）青島（賓語），（將士）（主語）入（謂語）滬（賓語）便出航（補語）。這兩句的主語依然是將士。

向陽志，為什麼也講說不通，這也是語法問題。「向陽」是介賓結構，後面一般不能單接名詞，多接動詞、形容詞或句子（補語）。比如，向東（走）、為人民（服務）、對群眾（友善）等。向陽開，開是動詞，它句式符號是（向···開），「志」是名詞，向···志，這是什麼意思？

為什麼舉這幾個例子，因為這是詩詞創作中最常見的語病有三種：一是修辭不當，二是主語混淆，三是句法錯誤。這三種很好克服，不需要專門去學語法知識，寫好一首詩後，過幾天回過頭看看，有問題基本上自己就能發現。自己也可以檢查檢查，在平時生活中能不能這樣說，如果生活中都不能這樣說，詩中最好不要這樣寫。

三是要基調一致。一首詩的格調確定後，選擇什麼樣的場景，用什麼樣的場景展示你的情感，要有取捨（這方面最能反映詩人的功底）。舉個例子：「枯藤老樹昏鴉」，這句詩運用了一個詩歌手法「意象疊加」，枯藤老樹昏鴉是三個具體形象，但是這幾個形象從對人情感的衝擊上看，也就是情感的基調是一致的，在一個層面上。如果改為「枯藤老樹鮮花」，肯定不合適，鮮花選擇就很另類，就不恰當。當然，對於有的詩詞而言，作者的感情是有起伏的，但總體來看，對於初學者寫詩最好在同一首詩中保持情感的一致性。現在一個較為普遍的問題是，一首詩中情感的混亂表達，以及前後的時空混亂（這個問題一會我會講）。總之，表達什麼樣的感情，就要選擇什麼樣的場景，古代甚至連選用什麼韻都有講究，目的就是為了如何表達情感。

講到這裡，如果大家的語言基本過關，能做到上面講的注重會用形象去表達你的情感、同時形象的取捨還比較恰當，那麼，你的詩基本上可以達到及格分。

但是，只做到這些並不代表著你寫的詩就是好詩。這裡面還牽扯一個立意的問題。我認為，在語言基本過關的情況下，立意是決定一首詩好壞的根本。什麼是立意，怎樣立好意，是我講的第三個方面的問題。

三、詩詞寫作的行遠升高

我們常講，詩詞講究「意境」。意境是什麼，我覺得主要包括兩層含義：一是意象，二是味道。意象，就是物象賦予的情感表達。我們剛才講要注重用形象說話，用這些形象的目的就是表達作者的情感。王子江同志曾將，詩詞就是給萬物賦情感，萬物包括自己的、他人的，等等。物象是道具，情感才是本質。所以，詩詞中都有明暗兩條線，明線形式上是起承轉合，內容上主要是詩詞的文字表象。暗線就是作者的情感，二者渾然一體才能合格。比如，詩人寫春天，說春天是花的海洋，這是明線，把春天比喻成花的海洋，暗線可能就是詩人熱愛大好河山的情懷。所以，明線是讀出來的，暗線是悟出來的。理解了這一點，基本上就懂得了意境的大概。但是，能夠運用形象我剛說了還不夠，決定一首詩好壞的是詩的「味道」。現在許多詩寫得四平八穩，讀起來沒有感覺，就是因為立意不佳——而立意實際上才是詩人最大的才氣。比如，你現在寫春天，把春天比喻成花朵，比喻成小姑娘，太老套，沒有新意，詩自然也就平淡了。因此，詩詞創作還要注重立意、注意新奇。以前一個詩人講自己堅持「三不寫」：古人寫過的不寫、他人寫過的不寫、自己以前寫過的不寫。我們現在講創新，詩詞也是一樣。詩詞的創新不是創新格式，而是創新意境。一首詩怎麼去立意，寫出味道來。我談談我的看法：

我們知道藝術來自生活，我們寫詩要注意小中見大、捕捉細節，把詩寫出味道、寫出形象、寫出血肉來，而不是空泛地用誰都能想到的形象去表達人人皆知的感情。什麼樣的詩句才叫新奇，舉個例子：

世界被風翻亂了。現在我要關閉自己，從心情

到身體，一起搬進電影院。我只買了肉體的票，靈魂免費

這是我09年發表在《遼河》的一首組詩中的兩段，它講的是去看電影的一個片段，後兩句「我只買了肉體的票，靈魂免費」，這句就很新奇，靈魂是免票的，而真正去看的，是人的精神，是人的靈魂，而不是「肉體」。這是一種反差表現手法，我們寫詩的時候要注意這種新奇表現形式，否則詩就會淪為平庸。當然，並不是一首詩都要做到形象上的新奇，有幾句就可以了。

在看看我的兩首詩。

參加中學同學聚會

賓士寶馬鑰匙圈，股市幾番停漲間。

對酒無言心所向，一輪明月照邊關。

寫同學聚會，如果謀篇著眼於聚會場面怎樣熱烈、同學感情多麼深，這樣太俗套，除非有十分精彩的句子，否則詩不會太成功。因為你說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不會留下深刻印象。我這首詩在立意上刻意製造反差，賓士、寶馬、鑰匙圈、股市，到明月、邊關，反差很大，同時，落腳點不寫同學感情，而寫內心感受，折射軍人的堅守，就升華了詩的境界。在字句上不直說「大家口中只談錢」這樣的話，而從「股市」中折射大家都在經商、都在談錢，從「幾番停漲」反映聚會討論場面的熱烈，這是一種形象思維。同時，還要注意一首詩時空的聚焦，如果寫「賓士寶馬遍樓前」，這樣空間就散了，賓士寶馬鑰匙圈，說明是在餐桌上看到的場景，後面幾句同樣也是在餐桌上，時空比較聚焦。「鑰匙圈」，也能反映同學張揚的性格，故意顯擺，與自己對酒無言的低調性格，形成情感上反差。這就是「立意」，一首詩每個字句都要有講究，怎麼寫，從什麼角度寫才好，都要進行思考。

另一首是我前幾天隨中華詩詞學會赴興化採風寫的一首：

遊興化老街

狀元坊下盡芳春，瓦綠磚青花有鄰。

客至不驚堂上燕，笑言我是畫中人。

註：狀元坊位於興化老街中心，為明嘉靖年間紀念狀元李春芳而立。

這一首其實是讚揚興化老街的美，但是如果直接說「風景如畫」、「風景秀麗」，這首詩就失敗了，因為按照寫作的慣例，大家都會這樣寫。所以，在立意上，我借燕子的口說出老街很美，這樣就顯得新奇了。但是，如果燕子直接說也不妥切，再給它設定一個場景，見到人來了燕子卻不驚不怕，為什麼這樣？因為它覺得「你是畫中人」，這樣又隔開了一層，形象感也就出來了。

上面是我以自己的兩首小詩舉的例子，來說明我是怎樣去立意的，基本考慮是不讓自己的詩太平淡，力求讓其有味道，做到古人未有、今人未見。所以，最近寫詩，沒有感覺堅決不寫，寫了不滿意堅決不要。

剛才講，如果能做到會用形象去表達情感、同時形象的取捨還比較恰當，詩基本上可以達到及格分。現在加一條，如果立意不錯，能給人形象上的新奇感，詩基本上就稱得上「專業水平」，發表出來不成問題。當然，做到新奇還是要下一番功夫，這就需要大家充分運用自己的想像能力，也就是要有豐富的想像力。

再簡單談談詩詞的暗線問題。詩歌是一門抒情的藝術。沒有情感，詩歌就沒有生命。欣賞詩歌從本質上講是情感體驗，讀者要通過詩這個載體，走進詩人的情感世界。所以，郭沫若曾說：「詩的主要成份總算是自我表現了」。我們常說「詩歌的意境」，其實就是情景的交融。情感是詩的命脈，只有用飽和激情熔鑄起來的形象，才具有真正的審美價值。

我們寫詩一定要注重有感而發，現在很多人寫詩，為了寫而寫，看不出感情來，這是不行的。情感決定詩的基調，是歡快的、憂慮的，還是豪邁的，決定詩中選擇什麼樣的形象。杜甫的詩「感時花濺淚」，就是用花濺淚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剛才我舉了馬致遠的一首元曲：「枯藤老樹昏鴉」，這首詩表現了一種蒼涼凄苦的羈旅之情，這種感情我們通過讀詩馬上能感覺出來。只有作者感情的基調定下後，才會有「枯藤老樹昏鴉」這些形象的選擇，反過來，我們通過這些形象，又去體會作者當時的感情。如果我們也有這方面的經歷，就會受到強烈觸動，這就是詩。

最好，我以一個例子把我剛才講的做一個概括：

我的心情很激動

這不是詩的語言。這句話是抽象的，讀者感覺不到畫面。

我的心情激動地像滔滔江水

這句話就是詩歌的語言。讀者面前就有了畫面感。這句話就可以打及格分。

我的心情像滔滔江水，追向逝去的青春

這句話就更上了一層樓。融入了場景，畫面更加豐富，達到了新奇。同時還融入了作者的感情，有了意境，這就是不錯的詩句。

四、詩詞創作的幾點建議

一是把握創作的基本程序。根據我寫詩的經驗，我覺得有這幾點大家可以考慮：在生活中尋求靈感。在創作前確定角度。在創作時調整情感。在冷卻後調整定格。

在生活中尋求靈感。就是說詩要走進生活，要寫最熟悉的生活，發出時代的聲音。現在很多人講自己的詩放在唐詩中能夠以假亂真，我想即使是這樣你的詩也是次品，不是自己的情感和生活，去炒故人剩飯，詩的境界就不高。寫詩要講藝術，也要講緣分。剛才我講了要做到新奇，但不是說生拉硬套、毫無原則，還要注意合情合理，誇張不能過，修飾有遵循。

在創作前確定角度。就是從什麼角度寫。剛才我講的同學聚會、興華老街的例子，其實就是用不同角度說明問題。同時，說明一點，剛才我講「詩的美感就在於它的形象性，而不是直截了當地把情感說出來」，但是有一種情況，我們直接把情感或者一些理性的話直接講出來反而會有畫龍點睛的作用，比如：「問渠哪得清如許，唯有源頭活水來。」這是議論性的話，但是，這是把議論放在形象中去表達的，就給了議論以形象，而不是單純議論，這樣對人的情感影響就會更加直接，寫詩的時候一定要明白這一點。顧城的詩句「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也是這樣。我的一首拙作：

南山溪畔觀魚

曳尾托簧山，隨波弄柳鬟。

荷擎沾雨露，魚躍動溪灣。

來去本無意，沉浮自有閑。

回看俗塵遠，幽谷水潺潺。

「來去本無意，沉浮自有閑」，純粹是議論性的話，但是用來寫魚，就化抽象為具體，同時還較好表達自己的心情。

在創作時調整情感。就是一首詩在寫作之初與寫作過程中情感的變化性。情感是可以變化的，總體看，內容為情感服務，但是，情感也可以遷就內容。

在冷卻後調整定格。寫完之後，放幾天，或者找別人看看，然後再改。好詩不厭千回改，一定要改到自己滿意才行。同時，寫詩還要注重語言的張力、結構形式的美感等等，這些大家讀讀當前的一些詩詞刊物，稍微留心一下，就很容易掌握。

有一點還要提醒的是，就是語言要簡潔精準，不能拖沓，不能有廢話，這需要大家多練習，這是一個基本功問題，需要花時間去慢慢提高。

二是注重抒發真情實感。要寫出真情實感，不要虛情假意。有什麼樣的感情，有什麼事情觸動了你，讓你覺得不吐為快，就拿起筆寫出來。剛才講了靈感，靈感是什麼，是你思想的火花與你寫詩的慾望碰撞產生的火花。所以，如果我們在日常學習、生活中，突然有些事情、有些場景，讓你很有感覺、很有感觸，哪怕可能就一兩句話，也要寫下來，因為這種感情是真實的。有時間可以慢慢擴充。現在很多雜誌發表的詩一句話、兩句話都有，只要是真實的情感，基本上都是可以的。

三是沉得住氣不要浮躁。要多看多讀多寫，不能自我封閉，多與大家交流，多聽聽別人意見，自我封閉永遠沒有發展。多看看詩詞刊物，挑自己喜歡的讀，寫出自己滿意的詩，就可以了。同時，不要跟風當前詩歌的一些流派。現在新詩很浮躁，什麼梨花體、羊羔體、下半身寫作等等，令人眼花繚亂，但是讀者不買賬，所以，很多人選擇傳統詩詞，不願看現代人寫的新詩，就是因為詩壇一些人熱衷於包裝自己、出名挂號，標新立異反而喪失了詩的本質。我們學詩，要本著內心情感流露，寫出真情實感來。不要人云亦云。

最後，講一點，堅持的力量是無窮的。還是那句話，文學是平等的，它不管你是什麼學歷、什麼職務，只要你寫得好，讀者認可，在這個圈子就會有一席之地。所以，大家要有信心，堅持把自己的愛好堅持下去，定會收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