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後才明白，當年自己對媽媽多殘忍

06-25

楊柳虛弱的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旁邊的嬰兒車上，躺著剛剛出生一天的女兒。

此刻，陽光正好照在病房裡，暖暖的。

女兒嬌嫩的小臉蛋正對著她，她出神的看著熟睡的孩子。

她的丈夫王雷下樓買飯去了，病房裡只剩下她們母女還有隔壁床的一對母女。

那個女兒是個孕婦，眼看著過了預產期還沒有發動的跡象，為了安全提前住進了醫院，陪床的是她的母親和丈夫，她的丈夫也去買飯了。

女兒撒嬌的對媽媽說著什麼，媽媽不住的安慰著她。

楊柳背對著那對母女，聽著她們的談話，眼淚差點兒出來，她又忍回去了，如果媽媽知道她生孩子，她肯定會說：「女人坐月子是不能哭的，落下了月子病，將來眼睛會提前看不見的，你看我，眼就早早的花了。」

想起媽媽，楊柳又想哭了，如果媽媽還在，自己的女兒生孩子，她肯定是要來陪床的。

楊柳的媽媽兩年前因病去世了，爸爸身體不太好，一直跟著弟弟一家在另一個城市。

接到楊柳要生孩子的消息，爸爸雖然著急，卻沒法趕過來，弟弟正在外地出差，此刻正著急的往這趕。

生孩子的時候，楊柳的老公王雷一直陪在身邊，在老家的公婆聽說她果然生了個丫頭片子，就說家裡走不開，連來看一眼也沒有。

王雷是兩代單傳，剛結婚的時候跟著他回老家，婆婆就在她面前念叨，將來是要給他們老王家生個孫子的。

當時，她跟王雷正是新婚燕爾，沒想著那麼快生孩子，也沒把公婆的話放在心上。

聽說楊柳懷孕了，婆婆撇下公公，挎著大包小包趕來，說是要來照顧她的生活，楊柳感動的一塌糊塗，想著自己沒有媽了，以後要像親媽那樣對待婆婆。

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婆婆催著他們去看看孩子的性別，說是好給孩子準備衣服和用品。

當得知楊柳懷的可能是個女兒，婆婆一整天沒說話，第二天，她收拾了衣物回家了。

孕期剩下的時間，楊柳一邊上班，一邊照顧自己，好在王雷知道心疼她，回家包攬了所有的家務。

楊柳不怪婆婆，她一直覺得生孩子是她和王雷兩個人的事，婆婆幫不幫都是沒問題的。

當然，像對待親媽一樣對待婆婆的想法，楊柳再也沒有過。

隔壁床的那對母女還在說話，不時的傳來陣陣笑聲。

楊柳躺在那，盯著女兒，然後失神了。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媽媽走的這兩年，她時常在夢裡夢到她，夢裡的媽媽有時清晰，有時模糊，醒來後，她常常呆坐在床上，努力回想夢裡的媽媽到底長什麼樣。

楊柳稍微側翻了一下身體，然後繼續出神，她現在最想的是媽媽，她想，如果媽媽還在就好了。

如果媽媽還在，她會拉著她的手，輕輕的說一句：「媽媽，對不起。」

幾天前，楊柳又夢到了媽媽，媽媽遠遠的看著她說：「孩子，你現在知道媽媽當年有多難了吧？」

夢中的楊柳一陣驚愕，然後就被驚醒了，她努力的想媽媽說的「難」到底是怎麼回事。

生完孩子，躺在病床上的楊柳又想到了媽媽，想到了夢中媽媽說的「難」，她突然「呃」了一聲，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媽媽說的話。

此時，二十多年前的一件小事無比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

那個時候的楊柳大約九歲，上小學三年級。

一個周末的中午，媽媽包了楊柳最愛吃的餃子，楊柳跟在媽媽的屁股後面，等著媽媽盛好之後端上桌。

媽媽盛了一碗又一碗，一連盛了三四碗，楊柳說：「媽媽，我給奶奶送一碗過去吧，奶奶也喜歡吃餃子。」

媽媽沒回頭，輕輕的對她說：「下次再給奶奶送吧，今天包的有點少。」

楊柳不答應，賭氣說「大不了我不吃了」，然後扭頭回了房間。

等媽媽盛完了餃子，到房間叫楊柳吃飯，楊柳躺在床上蒙著頭，堅持要求先給奶奶送一碗，然後她才吃。

媽媽不答應，楊柳就一直沒出來。

最後，楊柳勝利了，餃子給奶奶端了過去，爸爸誇她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她很得意。

可她分明看到了媽媽轉身時悄悄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楊柳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流淚，她還沉浸在做個孝順的好孩子的喜悅中。

那個時候，楊柳隱隱覺得媽媽和奶奶似乎關係不太好，但她弄不明白大人的關係，也沒有心思去關注。

楊柳是喜歡奶奶的，怎麼說呢，奶奶家有一台電視，她想看多久就看多久，她們家沒有；奶奶家的飯菜比她們家的豐盛，她經常帶著弟弟去吃；雖然奶奶經常說讓她不要來吃飯，她以為這是奶奶跟她開玩笑。

媽媽大多數的時候忙著一家四口的吃吃喝喝，為了生計，白天在家的時候不多，偶爾媽媽會說奶奶的不是，楊柳覺得媽媽不該說奶奶不好。

等楊柳上中學的時候，奶奶去世了，楊柳回家看到媽媽臉上並不太悲傷。

小孩子總是被新鮮事物吸引，楊柳悲傷了幾天之後，就迅速的投入到跟小夥伴的遊戲中去了。

後來，媽媽再也沒有提跟奶奶有關的話題，直到她兩年前去世，她沒在楊柳面前再提過奶奶的不好。

媽媽去世後，楊柳回家看爸爸，偶爾爸爸會提起當年的事，說楊柳出生的時候，奶奶很不高興，因為她是個女孩子。

楊柳有三個姑姑，她爸爸是最小的孩子，奶奶一心想要個孫子。

楊柳的出生，註定了不被喜歡，爸爸是被爺爺奶奶和三個姑姑寵大的孩子，並不懂的照顧人，年輕的時候也不懂的心疼人，月子里，媽媽一個人既照顧自己，又照顧楊柳。

楊柳小的時候，媽媽要出去幹活，想把楊柳放在奶奶家照顧，奶奶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答應了。

等媽媽回到家，發現小楊柳一個人在太陽底下哭，奶奶自顧自的忙活別的。

從此，媽媽就一邊幹活，一邊帶著楊柳。

直到弟弟出生，楊柳也開始懂事了，奶奶的態度才發生了一些改變。

這些年，媽媽心裡有個結，但她並沒有虧待奶奶，一個人撐著這個家，平時做些好吃的，也想著讓楊柳給爺爺奶奶送，沒讓姑姑們費一點心思，她和爸爸給爺爺奶奶養老送終。

躺在病床上的楊柳，想到了媽媽，想到了陳年往事，她開始覺得，當年的做法，對媽媽是不是太殘忍。

那天的媽媽，也許前幾天剛跟奶奶鬧的不愉快，她包了女兒最愛吃的餃子，女兒卻堅持要給奶奶送一碗。

當女兒躺在床上捂著被子要挾的時候，媽媽的心裡，也許正有深深的無助和孤獨。

在這個家裡，她付出所有，但依然感覺像個外人，連最愛的女兒，也背叛了她。

爸爸不用說，他是奶奶的最愛，也最孝順，平時媽媽和奶奶有矛盾，他也是向著奶奶的。

那個時候的媽媽，臉上的笑容並不多，本來生活就很艱難，還沒有任何的人理解和支持她，除了身體的疲憊，更多的是內心深處的悲涼。

隔壁床的那對母女開始吃午飯，王雷也買了飯回來，他輕輕的把飯放在床頭，然後打開缸子，開始用嘴吹滾燙的小米稀飯，他邊吹邊說「謝謝你老婆，給我生了個這麼可愛的女兒。」

楊柳笑了，她默默的在心中說：「媽媽你放心吧，王雷會照顧好我們母女的。」

陽光正好，暖暖的灑滿了房間，灑在一家三口的身上，那麼暖。

不辣的媽：左手職場，右手兩娃，左突右沖中自得其樂，寫溫情的、理性的文字。公眾號：不辣的媽（bulade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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