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剛：改革時代上下都要有「變局觀」

　　 自1840年鴉片戰爭中國被西方列強炮艦打開國門，拖入現代「世界體系」，中國社會即進入了急劇變革轉型時代。迄今約一百八十年，一直都在變，十年一小變，三十年一大變，任何人只要對所記30年前的世道稍作些比較，都會感覺恍若隔世。

　　 這是一個大變革的時代，變革的大主題，就是由故步自封的傳統社會，向「全球化」的現代社會轉型。

　　 百年歷史變遷，超過古代幾千年！早在1872 年，李鴻章就認識到這是「三千年未有之變局」。千古中華文明遭到西方文明的嚴重挑戰，當時的高新科技----「電報」，瞬息萬里，令李中堂自嘆不如，怎麼辦？奮起變革，救亡圖強！因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不變則亡，緩變亦亡！

　　 「變局觀」推進了晚清新政改革，也深刻影響了自後百多年中國的現代化進程，以變求生存，以變求發展，閉關鎖國以不變應萬變，只能是落後挨打，乃致被「開除球籍」。

　　 變革的主旋律是現代化！由於現代化是由最先進行工業革命和思想啟蒙運動洗禮的西方各國引領，傳統東方各國近代以來是落後的一方，所以中國變革的特徵就是「向西方學習」。從林則徐「開眼向洋看世界」，搜集「夷情」資料了解西方，到林的密友魏源編纂《海國圖志》，直接提出「師夷之長技」，中國開始了「師夷」的百年征程。由器物而制度而思想文化，「五四」高倡「德先生」、「賽先生」，直到引進馬列主義改造中國，其實質都是「師夷」。由此進行了暴風驟雨的共產革命，使中國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但變革沒有簡單線性的進化，中國現代化之路坎坷曲折複雜。割裂傳統猛然移植西政西制，曾引發「亂局」；「以俄為師」拒斥西方，又出現「僵化」。可見盲目「師夷」，也並非救國良方。

　　 中國變革之路何在？清末提出「中體西用」，現今提出「中國特色」，其實考慮的是同一問題。「普世」與「特色」之爭，與清末「新舊學之爭」及民初「中西文化論戰」，其實是同一問題的不同層面，性質都是探索中國自強之路，實現中國的現代化。真理越辨越明，道路越辨別越清，向西方學習也應堅守民族本位，要善於學習。現代化是「中國夢」。

　　 百年變革中國走了不少彎路，其中雖有不少是無法避免的「試錯」摸索，但更多失誤則在於抱殘守缺、頑冥不化，堅守原教旨不知進退。頑冥不化反對「師夷」，曾讓「大清」割地賠款，利權喪失只有挨打的份。堅守僵化的極左教條，也一度害苦了中國，乃至經濟到了「崩潰的邊緣」。

　　 中國的出路在變革！中共「十八大」政治報告提出：「必須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推進改革。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了「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治國新方針，破除蘇聯模式，革除計劃經濟體制，「與國際接軌」，改革開放搞市場經濟，使中國經濟出現持續高速發展，綜合國力躍居世界第二，獲得巨大成功。

　　 中國的成功在於改革開放，但改革開放還要進一步深化，要延伸到經濟體制以外的其它領域。建國之初全面引進蘇聯政經教制度模式，曾讓中國人民遭受巨大苦難，中國發展的制度性障礙就是蘇聯模式。且蘇聯自身混不下去亦早已垮台，中外歷史已經證明：蘇聯模式是一個虛假封閉落後的體制，經不起實踐的檢驗，否則，蘇聯東歐國家集團不可能短時間內全部崩潰，且沒有一個得以起死回生！中國改革的主要對象，就是蘇聯那一套。但在我國卻一直有人抱殘守缺，竭力反對革除蘇式政教體制，甚至聲言其仍有「先進性」，其它一切都可改，唯獨蘇聯黨政體制不能改。雖然蘇式黨政幹部體系極其冗散，腐敗叢生，但改革只能反腐作體制修補，而不能將其革除。這是因為蘇式政教體制凝固了當權者的利益和意識形態，牽一髮而動全身，改革會觸動既得利益根本，會引發拚死抵抗，甚至一發而不可收拾，所以難度大風險大。對此改革者須謹慎從事，要善於安撫既得利益群體，善於做利益置換，而利益交換卻又是腐敗的體制性根源，也不能過度，要真正解決問題，還是要進行徹底改革。

　　 今年是蘇聯「十月革命」百周年，蘇聯解體亦已二十多年了。世界百年實踐證明蘇聯模式不行，已被全世界包括蘇聯人民自身拋棄，在高新科技當道的全球化世界，蘇聯模式作為失敗的典型，已是一去不復返。蘇聯道路並沒有代表人類文明發展的正確方向，鄧小平稱其「僵化」，中國改革開放是另尋出路。當蘇聯紅旗落地之時，鄧小平冷靜地說中國「不扛旗，不當頭！」就是不再走「俄國人的路」。失敗的蘇聯模式，不光在計劃經濟，還包括黨政幹部體系和意識形態灌輸體制等，都相當僵化落後虛假，都應在革除之列。中國漸進改革先易後難，先經濟後政治，下一步的改革，就在於政教體制了。改革不能知難而退，改革時代上下都要有「變局觀」，蘇聯模式既被實踐證明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應全面切割，不能因「牽一髮而動全身」，而「以不變應萬變」無限拖延，只改經濟不改政治，是不徹底的改革，其雖也能苟安於一時，卻最終還是死路一條。

　　 半個多世紀前的1962年，毛澤東曾就世界「變局」發言：「從現在起，五十年內外到一百年內外，是世界上社會制度徹底變化的偉大時代，是一個翻天覆地的時代，是過去任何一個歷史時代都不能比擬的」。而當今正是毛所指的「五十年內外到一百年內外」，是大變革的關鍵期，是「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的關結點。世界在變中國也在變，雖說毛的「變局觀」極左，預言下個世紀全球實現共產主義，他沒料到「老大哥」蘇聯的結局是垮台，想不到黑人也能當選美國總統，更沒料到中國通過改革開放搞市場經濟跨入了高新科技信息時代。但毛預見一個「翻天覆地」的時代到來，應該說還是蠻準的。所謂「世界上社會制度徹底變化」，是什麼變化呢？從大的方面講，就是五四時期揭櫫的「德先生」，即以民主取代專制的世界大勢，這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誠如孫中山先生所說是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現代政治的主流是民主，民主是一個好東西！百年中國夢是富強夢、民主夢。要實現中國夢，必須突破政治體制改革的關口。大變革時代，上上下下都得要有「變局觀」，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要跟上時代前進步伐，「不能身體已進入21世紀，而腦袋還停留在過去」。思想觀念的的變革是一切變革的先導，首先是執政黨在思想上要轉彎，不要將百年前地下黨時代的制度安排，仍供為不容置辯的神聖戒律；不能把當年蘇聯「輸出革命」傳來的僵化教條，仍當著聖旨。要勇於改革勇於擔當，敢於捨棄舊觀念舊教條，敢於打破固化的利益藩籬。既得利益集團更應有點兒「變局觀」，主動放權讓利，不當民主改革的絆腳石。大變革時代不進則退，不改革大家都不會有出路，頑冥不化堅持原教旨抗拒改革，不僅會拖歷史前進的後腿，甚至可能重新引發亂局，給中華民族帶來萬劫不復的災難。

　　 （2013.3.21初稿，2017.6.22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