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夫:把學習西方當「邪路」是文化悲劇

李安的文化漂流

2012-12-10 11:0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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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網專欄)

《少年派的奇幻漂流》國內快下線了,在英國還沒有上映,我找機會提前看了,條件是當電影院的調查樣本。英國的電影院不配字幕,英語糟糕的我只能猜劇情,關於各種隱喻和伏筆基本沒看出來,這樣也好,我像所有小孩子一樣,在如夢如幻的畫面中屏息凝氣,沉醉在純真的觀影樂趣中。

看完之後回家,再重複一遍劇情,越琢磨越有味,越琢磨越驚心動魄,關於成長、信仰、理性、宗教、生存、人性、獸性、道德、倫理的命題紛至沓來,讓我在困惑和沉思中難以自拔。

這是一部好電影,是具有巨大解讀空間、觀眾能夠各取所需的電影。看它的效果就像剝洋蔥,隨著一層層剝開,刺激越來越深,味道也一層層加重,最終你的眼淚會掉下來。

看完電影回家,興奮之下,又複習了《卧虎藏龍》和《飲食男女》,邊看邊膜拜不已,心悅誠服,真是一個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好導演。編劇史航說,這電影像水晶球,透明但又看不透,以前他覺得李安是惟一能拍《紅樓夢》的華人導演,現在覺得是惟一一個既能拍《紅樓夢》又能拍《西遊記》的華人導演。

這是個極高的贊語。實際上,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導演也許可以拍一切,可以想像一下,如果李安來拍吳宇森的《赤壁》、陸川的《王的盛宴》、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釵》、馮小剛的《一九四二》、甚至韓三平的《建國大業》,會有什麼樣的效果?會帶給觀眾什麼樣的驚喜?僅僅想像一下,已經讓人心跳過速了。

什麼叫打通了「任督二脈」?簡單地說,也許就是中西文化的貫通。拿《卧虎藏龍》為例,這部電影有極好的節奏感、有對內心自我追問的深度、崇尚個人自由的價值觀,這些是好萊塢電影的特長,也是西方文化審美的體現,尤其在玉嬌龍這個人物的塑造上,我相信西方觀眾是有共鳴的。另一方面,俞秀蓮和李慕白的戀情,又處理得隱忍壓抑,欲言又止,本來為伊消得人憔悴,卻偏道天涼好個秋,這種韻味,深得中國傳統中庸、不走極端、壓抑本性的韻味。影片里既有西方樂器大提琴的憂傷,又有中國戲曲里的鑼鼓梆子,四合院里的近身搏鬥,像極了京劇里的武打,而大漠中的廝殺賓士,又有美國大片的氣勢。這樣,在西方觀眾看起來,人物的內心和價值觀是親切的,是能夠理解和接受的,而表現形式和景觀有中國味道,是具有新鮮感的,同時在中國觀眾看來,又是一個中國風格的電影。把影片調和得如此圓融,讓中西觀眾都把導演當做自己人,這在華人導演中獨一無二。武俠小說里經常描寫一個人打通了任督二脈,內力會增長十倍,練什麼功夫都水到渠成,用這個形容李安,是恰如其分的。

當然,《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離中國元素比較遠,但表現出了李安處理各種題材的功力,有好萊塢編劇和製片人制度的底子,有深厚的中西文化修養,你簡直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做不到。

李安是地道的台灣人。中國傳統文化的薪火,經過多年的革命和運動,在大陸已經基本斷了,香港曾經是中華文化的避難所,可惜如今不倫不類,只有台灣還保存著相對完整的文化土壤,這是一大幸事。李安的儒雅氣質,令人想起古代中國的謙謙君子,成年後他去美國上大學,長期生活在美國,並與美國文化的「基地」好萊塢關係密切,對電影的生產模式、講故事的規律、及美國文化都心領神會,這才有了今天的李安,一個文化的漂流者。

觀眾對內地導演不滿意,其實你可以去一個個分析,深通中國文化的已然稀少,懂得好萊塢的不知有幾,兩者兼具的聞所未聞,如何拍出好電影?

不獨拍電影如此,其他領域也是這樣。在學問領域,我們推崇的陳寅恪、王國維、胡適、梁啟超等大師,無不是貫通中西的學者。可惜這樣的時間太過短暫,否則中國必不是今日之中國。

當年張之洞他們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思想,後來李澤厚等學者提出「西學為體,中學為用」,爭論的是「體」和「用」誰為根本的問題,但都承認西學和中學融會貫通的重要。不管思想界怎麼爭論,在今日之世界,中西文化兼容並蓄仍然是成為大家的法門。如果把學習西方當成「邪路」,那不僅是政治的悲劇,也是文化的悲劇。

當然,思想自由是大前提,這話題就遠了。

潘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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