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基辛格《世界秩序》詹姆斯·特勞布:美國人不懂歷史有多殘酷

(2014-09-16 17:15:47) ——評基辛格《世界秩序》這些年,那些堅信美國應向世界傳教的人日子可不好過。2001年恐怖襲擊事件霸佔了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從那以後,美國先後迎來了一位保守派理想主義者,以及一位自由派理想主義者。前者試圖向中東地區推廣美國價值觀,遭遇慘敗;後者則是洗心革面,試圖秉承著謙遜與相互尊重的原則拉攏美國的敵人們,結果也遭遇挫折。質言之,美國急需亨利·基辛格——這位頭腦清醒的分析家,用了整整60年時間診斷美國外交政策,8年時間執行其療法,影響深遠、倍受爭議。基辛格今年91歲高齡。他居然又寫了一本書,書名還是「世界秩序」這種大話題,這本身已經足夠令人震驚。更重要的是,該書延續了他的一貫主張,批判左派、右派的浪漫主義信條,而那些信條,對於美國21世紀以來的外交政策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基辛格幸得龜鶴之年,對他懷恨在心的人要麼已經死了,要麼已經忘了當初為何要恨他。基辛格今年91歲高齡。他居然又寫了一本書,書名還是「世界秩序」這種大話題,這本身已經足夠令人震驚。《世界秩序》的獨特之處不是其觀點本身——讀過基辛格著作的人應該不會陌生——而是作者為概念所提供的自然歷史敘述。他提出,世界歷史既不是鐵板一塊,也不是政客可以隨意捏造的物品,而是特定民族的性格與經歷所塑造的文化、歷史產物。17世紀歐洲創造的威斯特伐利亞體系是對殘暴的30年宗教戰爭(1618-1648)的回應。在基辛格看來,威斯特伐利亞體系不是普通的國際關係體系,而是最符合倫理、理智甚至美學的體系。該體系起源於法國的黎塞留(1585-1642),他提出的「國家理由」原則是,「國家是具有自足性的抽象、永久實體」。17世紀中期的宗教戰爭耗盡了各方實力。1640年代中期,外交家雲集如今位於德國西北部的威斯特伐利亞,並達成一致,各國不再互相灌輸本國的宗教信仰。「威斯特伐利亞的理念是以綜合體為思考起點。」基辛格寫道,它將「諸種社會」融入「對於秩序的共同追求」。基辛格將現代歷史描述為維護這種世俗主義/不可知論的秩序的過程。法國大革命(以及隨後的拿破崙帝國)試圖在歐洲推行共和主義,而德意志諸王在30年戰爭期間向天主教鄰國灌輸新教。俄國的東正教和專制統治也威脅著歐洲體系。然後是統一的德意志帝國實行擴張主義,破壞了歐洲心臟地帶的微妙平衡。基辛格筆下的暴徒是拿破崙、俾斯麥等統一派;英雄則是靈活操縱國際平衡的政治家們,例如塔列朗(法國外交大臣)、梅特涅(奧地利外交大臣)。基辛格的中歐人靈魂具有威斯特伐利亞式的外交手腕,在他手中,國際關係如同流水或爵士樂一般。他寫道,大國實力的平衡術「必須達到可能性的極致,實現本國社會歷史經驗與政治理想的結合。因循守舊行不通,冒險精神不可少。」基辛格極力強調,大國平衡外交不是因為蔑視道德原則,而是出於深刻的道德律令:要避免各個國家因為民族利益或抽象原則的衝突而互相殘殺。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只是歐洲的外交準則;中國、波斯、俄羅斯、奧斯曼帝國各有其獨特而豐富的「秩序」理念,當然美國也是如此。基辛格分別敘述了各國的歷史形態,然後再論述其當代形態。基辛格提出,霍梅尼在波斯帝國的深厚文明基礎之上嫁接了一種伊斯蘭世界觀,將國家視為信仰者超驗理念的障礙。如今的伊朗之所以是世界秩序的威脅,是因為她既繼承了帝國遺產,又有著革命心態。按照威斯特伐利亞理論,伊斯蘭世界似乎剛剛到達30年宗教戰爭的階段,很難推行互不干涉原則。威脅黎塞留理念的諸種普世教條之中,危害性最大的是美國。「新大陸」對其信仰者們頗具誘惑力:基辛格恰如其分地指出,歐洲人意識到他們的「神聖理念永遠無法完全統治歐洲大陸,而美國提供了一塊處女地。」美國在一戰中踏上世界舞台,用全球民主化的解放性理念代替了原來的大國平衡政治。威爾遜相信,是後者導致歐洲陷入戰爭循環而無法自拔。基辛格在《大外交》(1994年)一書中認為,威爾遜之後的美國總統都是威爾遜主義者;領導人如若停止彈奏美妙樂章,美國老百姓就不會心甘情願地離開大陸堡壘、滿世界赴湯蹈火。基辛格同時指出,威爾遜總是充滿幻想,天真地以為只要大家協同一致,這個世界就會變好。其繼任者無一不在鼓吹這種幻想。基辛格寫道:「威爾遜主義的悲劇是,它導致美國這個左右20世紀走向的大國,遵循著毫無歷史感或地緣政治思維的、高貴的外交政策。」他提出,美國人把外交政策看作是對正義的神聖追求,而不是對「實際利益的永恆訴求」。美國人很難理解歷史的悲劇性。不過,基辛格盛讚最大膽的威爾遜主義者:喬治·W.布希。他提出,小布希在伊拉克的「目標和抱負」「為他的國家增添榮耀,雖然美國政治生態無法接受他的某些想法」。小布希總統及其顧問們都是基辛格式的現實主義者,直到2001年9月11日發生轉變。恐怖襲擊推翻了他們的想法:威斯特伐利亞體系的不可知論已經消亡。美國極易遭受來自失敗國家和獨裁國家意識形態所孕育的攻擊,因此,正如小布希在其連任講話中所說,「我們國家的自由,越來越維繫於其他地方的自由。」也就是說,互不干涉原則不僅在道德上說不過去,在戰略上也承受不起打擊。小布希說中了嗎?還是說,推行世界自由民主是威爾遜主義的幻想,與美國國家利益不完全一致?基辛格在《世界秩序》一書中沒有輕易斷言。但在2001年出版的《美國需要外交政策嗎?》中,他簡要談及了推廣民主運動與人道主義干涉。2011年阿拉伯之春的黯淡結局,以及「伊斯蘭國」軍隊的恐怖崛起,可沒有留給中東事務外交家們好臉色看。美國如今不但面臨俄羅斯等傳統大國威脅,而且還有基地組織與「伊斯蘭國」等非國家形態的威脅,也許,威斯特伐利亞體系已是明日黃花。不過,鑒於世界事務如此棘手,「實際利益的永恆訴求」這種外交理念不啻為一種啟發。國務卿克里從一場危機奔向另一場危機,馬不停蹄地追逐那遙不可及的理念,何不停下腳步,傾聽箴言。(本文2014年9月5日原刊美國《華爾街日報》網站,原標題:Book Review: "World Order" by Henry Kissinger——The idea that history is tragic does not come naturally to Americans;觀察者網朱新偉/譯)本文鏈接:http://www.guancha.cn/James_traub/2014_09_15_26711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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