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成功決戰熱蘭遮:拼底線、比殘酷、用叛徒

鄭成功石雕像

  鄭成功,用好叛徒才能得勝利

  1661年4月29日,2.5萬人組成的「多國部隊」(除漢人外,至少還有日本人、非洲人)突然出現在台灣海岸線上,令荷蘭東印度公司最後一任台灣長官揆一大為吃驚。

  對鄭氏家族,荷蘭人並不陌生,1630年鄭成功的父親鄭芝龍和荷蘭人簽過條約,同意他們永久佔領台灣。以後為了更多稅收,鄭成功曾對台禁運,為此殺了一名犯禁的船長,剁掉所有船員的右手。

  揆一趕忙派商人何斌去談判,何斌採取了典型的中國式做法:私下同意每年向國姓爺進貢5千兩白銀、10萬支箭桿和50噸硫磺。然後,他向所有台灣商船索要一大筆過路費。

  詭計很快敗露,何斌逃到鄭成功的陣營中,還帶走一張地圖。

  鄭成功會不會進攻台灣?揆一派人側面打探,但鄭成功用出色的表演證明,他從沒聽說過這麼有趣的說法,他正忙於北伐,對此毫無興趣。

  1662年2月1日,揆一被迫投降。在歷史教科書中,這場戰爭被塗上民族主義的油彩,但現實遠沒那麼豪邁:荷蘭投入兵力不過2000餘人,卻支撐了9個月之久,在叛徒幫忙下,鄭成功才笑到最後。

鄭成功收復台灣圖

  戰爭初期為何能一切順利

  戰爭初期,鄭成功堪稱一路順風。

  荷蘭人在台灣只佔據了一個很小的海灣,以熱蘭遮城與赤嵌城為據點。鄭成功登陸不久,荷上尉(上尉是荷蘭殖民地的最高軍階)拔鬼仔率240名火槍兵主動出擊,卻被鄭軍誘入包圍圈,精華盡失。赤嵌城守將貓難實叮準備不足,經鄭一番恐嚇,選擇投降。

  鄭成功的勝利源於三點:一是戰前準備極為充分,巧妙地利用了地形優勢;二是軍隊組織良好,紀律性強;三是火槍在當時沒有壓倒性優勢。

  火槍威力雖大,但射擊準備時間是長弓的10倍,必須依靠「三段擊」的戰法,對付普通農民起義綽綽有餘,一旦遭專業軍人伏擊,隊形被沖亂,戰鬥力大大下降。

  遇上難啃的硬骨頭

  但,熱蘭遮城卻讓鄭成功吃到大苦頭。

  熱蘭遮城是所謂「棱堡」,是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的偉大發明,用這種城堡,馬爾他騎士以很少兵力便頂住了數萬名奧斯曼帝國士兵的攻擊。

  傳統城堡多是方形,隨著大炮的發明,攻擊者可以先將上面的城垛炸平,令守軍失去掩體,再用架梯登城的方式將其佔領。

1644年熱蘭遮城細分圖

  正是為了應對這種戰法,歐洲在文藝復興時期修建了大量不規則的城牆,高低錯落、支楞八翹的牆體提供了豐富的火力點,大炮轟塌一處,其他迅速補防,為修復贏得時間。由於射擊點太多,棱堡事實上極難靠近。

  鄭成功的大炮口徑更大,但荷蘭人在空心炮彈中填入炸藥和鐵釘,殺傷力倍增,在第一波攻擊潮中,鄭軍利用人多的優勢,一夜間便在熱蘭遮城外建起漫長的土壕,可荷蘭人很快將它們炸毀,並將壕上大炮悉數破壞。

  殘酷的圍城戰

  硬攻遇挫,只有圍城。這對鄭成功和揆一來說都是巨大考驗。

  當時台灣農耕不發達,糧食依靠大陸,何斌為說服鄭成功攻台,謊稱遍地大米和糖,可事實上,即使派兵搶糧,得到的食物也只夠維持大軍一個月左右。加上鄭氏家族內部矛盾重重,大陸駐軍拒絕提供幫助。

  鄭成功只好派軍隊四處開荒,招致土著不滿,「大肚王」部落一次就殺掉了1500名鄭軍。

  鄭成功當然知道,糧食生長速度趕不上饑荒到來的速度,可他有一整套應對之策,比如:殺幾個「貪官」轉嫁民怨;給親兵更好待遇,以彈壓反抗;把一切罪名都推到荷蘭人頭上;公開減膳證明自己同甘共苦……神奇的是,鄭的性能力未受絲毫影響,他的妾還為他生了小孩……

  荷蘭人的情況也很糟糕,但人少,靠儲備食物足以支撐。

  戰局差點發生逆轉

  就在熱蘭遮城搖搖欲墜時,荷蘭人的5艘軍艦突然出現了。

  鄭成功以為,在當時的季風條件下,荷蘭人根本不可能去巴達維亞(今雅加達)總部求救,可他忘了,荷蘭人的三角帆能讓船逆風行駛。

  鄭成功的父親鄭芝龍曾和荷蘭人交手(即料羅灣大戰),並通過偷襲取得完勝,可剩下的荷蘭船逆風逃走,令中國軍隊目瞪口呆。中國人也曾嘗試使用荷蘭式船帆,但很快發現,船速因此降低,當時台灣海峽海盜極多,這麼做無異於自殺。

  不同技術路線的選擇,帶來戰略上的疏忽。好在揆一性格乖張,巴達維亞的官員們對他極不滿意,他們更願意看他出洋相。而揆一也確實沒辜負大家的期望,他設計了一個愚蠢的反攻計劃,命令援軍軍艦駛入淺海,最終因擱淺成了鄭軍的活靶子,正是這場海戰,徹底葬送了熱蘭遮城。

  消耗戰就是比人性的底線

  漫長的消耗戰不得不持續下去,在饑荒逼迫下,鄭軍行為更加暴戾,他們將俘虜釘死在十字架上,這既能節省口糧,又能刺激士兵的神經,使他們暫時忘掉飢餓。

  荷蘭人更惡劣,他們認為一個投降來的中國人是姦細,就把他活活解剖了。

  戰爭不是旗幟一揮、正義戰勝邪惡那麼簡單,戰爭讓自由人失去了自由,沒有娛樂,沒有生活,沒有選擇,時刻生活在死亡的陰影下,可勝利與失敗,跟普通士兵有多大關係?

  要讓士兵敢於對抗兇惡的敵人,最好的辦法是自己表現得比敵人更兇惡,雙方軍官們的暴行均令人髮指。為駕馭屬下,鄭成功變成了一個怪人,他脾氣暴躁,動輒大喊大叫,但更可怕的反應是「不以通過威脅或責罵的方式表達憤怒,而是發出令人膽寒的假笑」。

  叛徒最終幫了鄭成功

  雖然荷蘭人深陷在失望中,但鄭成功始終無法完成最後的致命一擊。

  戰爭一開始,便有荷軍士兵投向鄭成功,可隨著戰局膠著,投降的人明顯變少了,倒是鄭軍大量出現叛逃,饑荒越嚴重,投奔揆一的人越多。最困難時,鄭成功的士兵一個月只能得到20磅米,「還得分給妻妾、子女及僕人食用」,換言之,每名士兵一天攝入熱量僅一千大卡,只夠基礎代謝的一半左右。

  揆一曾擁有機會,一名叫蘇的叛徒提供了絕佳的反擊計劃,可揆一沒有完全採用,失敗後,他懷疑蘇是姦細。在很可能被冤屈的情況下,蘇自殺而死。

  鄭成功的幸運是,一名叫羅狄斯的日耳曼中士選擇了投降,羅狄斯熟知棱堡的奧秘,知道歐洲人是怎麼攻佔它的。

  在行家的指導下,戰爭局面迅速改變,鄭軍開始修建龐大的歐式堡壘,對手炮彈對它沒有威脅,而它卻可以集中炮火轟擊對方。很快,熱蘭遮城附近制高點上的碉堡被攻破了,鄭成功現在想怎麼炮擊熱蘭遮都可以。

  局面至此,揆一隻好投降。幾個月後,鄭成功亦去世,終年38歲,一說他患熱病而死,一說他魔鬼附體,還有一種說法,稱他兒子鄭經與自己弟弟的乳母通姦,還生下孩子,他「恚甚,發狂,嚙指死」。

  荷蘭人的反撲

  揆一回到巴達維亞後,立刻被投入監獄,直到1674年,家人才以2.5萬荷盾將他贖出,回到阿姆斯特丹後,他完成了《被貽誤的台灣》一書。

1675年版《被貽誤的台灣》書中插圖

  在被圍期間,揆一曾派使節赴大陸,希望與清朝聯繫共同對抗鄭成功。使節得到清朝王爺接見,但整個過程充滿天朝式的喜感。

  知道王爺要見荷使,沿途官員極為客套,每日醇酒盛宴,荷使急於回台,清朝官員們嘴上說很快就送他回來,可實際上卻不由分說,將他直接送往省城。王爺在了解相關信息後,答應合作,並給予賞賜,但幾分鐘後,王爺就遁形了。

  讓荷蘭人驚訝的是,賞賜的官服不久便裂了口,而頒發的銀質勳章能做得如此之薄,亦為人間奇蹟。至於其他賞賜,則完全被截留,在回程中,那些熱情的官員們集體失蹤,而他們曾親口答應送出的禮物,自然也只是說說而已。

  1663年,鄭成功已死,荷蘭人將國姓爺的軍隊稱為「國姓兒」,他們與清軍聯手,打敗了鄭經,佔領金門、廈門,1664年8月,荷蘭人佔領了雞籠(今基隆),11月,和施琅水軍聯手出戰,讓荷蘭人憤怒的是,清艦不沖向敵人,卻紛紛沖向自己,以求荷蘭大艦的保護,反而阻擋了荷軍炮火。荷蘭從此不再與清軍合作。

  1668年7月,荷蘭人因財政難以負擔,撤出台灣。

  日本人意外得利

  荷蘭人離開台灣後,轉向日本,日本是當時世界最重要的白銀產地之一,雖然鎖國,卻高度重視對外貿易。此前西班牙人與日本商業往來頗多,但西班牙以天主教立國,日本又嚴格禁教,雙方產生摩擦,這給了信新教的荷蘭以機會。

日本的「蘭學」著作

  荷蘭不僅給日本帶去商業,還帶去現代科技,日本遂有「蘭學」,此外,荷蘭每年會將海商彙集的消息編成「風信書」,提交給日本當時的決策者。所以,「黑船來航」之前,日本高層已聽說美國人會來,雖然將信將疑,認為很可能是荷蘭人為擴大在日本的生意而編出來的假消息。

  佩里准將(當時美國海軍最高軍銜就是准將)的衝擊促成日本國門開放,但從當時雙方簽訂協議的日文本、中文本看,並無允許通商的條款。可以說,日本開放國門帶有主動的一面,通過與荷蘭人交往,日本人意識到,西方文明已強於東方,開放是早晚的事。

  換一種角度去讀歷史

  近代以來,在西方文明衝擊下,東方社會遭遇極大挑戰。

  與以往歷次不同,這次衝擊在根本上動搖了我們的自信。過去幾千年,我們堅信自己處於文明的中心地帶,周邊民族即使軍事領先,也依然屬於野蠻人,可我們終於明白,世界上原來還有一種文明領先於東方,與它相比,我們差距明顯。

  為填補由此帶來的失落感,我們轉向誇大歷史,甚至將歷史提拔為信仰。如果說,我們曾經的驕傲是更文明,那麼,後來的驕傲則是歷史長。

  誇張歷史的副作用在於:

  首先,不自覺地走入文明虛無論的誤區中,認為別人不過如此,不過是他們現在時運較好而已,總有一天,又會輪到我們坐莊,儼然沒有真理正義,只有陰謀詭計。

  其次,只強調立場,忽視真相,歷史成了造神與造鬼的工具,這其中,表達的往往是人們對當下的認識,彌補的是人們當下的道德遺憾,可這種代用品只能造成新的麻木,結果是惡罵之後,反而獲得了繼續做奴才的心理平衡。

  歷史是真相組成的,真相從來冰冷,既不浪漫,也沒有道德高度,以抒情的名義去欺騙,收穫的只有愚昧,而近代以來,我們所經歷的那些苦難,哪一個不是愚昧帶來的呢?難道這一代人仍然要繼承這份惡毒的遺產?

  對於1661年的那些事那些人,不同人會有不同評價,只要力求真實,便值得尊重。本書翻譯略偏歐化,但仍然是一本值得一讀的好書。

《1661,決戰熱蘭遮》

  歷史:《1661,決戰熱蘭遮》

  作者:(美)歐陽泰

  翻譯:陳信宏

  定價:45.8元

  出版:九州出版社

  (聲明: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新浪網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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