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圍棋的吳清源，在日本是一尊神 | 人物周刊 | 閱讀時間

北京市委、市政府今年4月授予吳清源北京市華僑華人「特別榮譽獎」，吳清源及女兒十分珍視這一榮譽。若干年前，時任台北市市長的馬英九先生曾提議為吳清源頒發台北市榮譽市民證書，被吳清源婉拒。

2014年6月20日，對於筆者來說是個終生難忘的日子，也是此次日本採訪、拍攝計劃中最關鍵的一天。本月12日剛剛度過百歲壽辰的棋壇泰斗吳清源先生，在神奈川縣小田原市的養老院接受《北京青年》周刊的獨家採訪。

下午三點十分，當吳佳澄（吳清源女兒）推著坐在輪椅車上的吳清源從電梯間走出的瞬間，記者看到了與12年前拍攝吳清源時判若兩人的「昭和棋聖」：吳老先生雙腿蓋著白色浴巾，左手托腮，乾瘦的軀體讓格子T恤顯得肥大。顯然，他剛剛結束午睡，雙眼迷朦渾沌。

見此情景，筆者不禁暗自佩服吳老關門弟子兼助理牛力力女士，佩服她對吳老入木三分的認知和了解——記者一行剛到養老院，牛力力就已然把棋盤擺放停當，因為吳老「見到圍棋自然會精神煥發」。

吳佳澄將父親推到安放停當的棋盤跟前，耳邊細語，把「客人」一一介紹給他。牛力力向吳老恭敬問候之後，拿出1939年9月26日吳清源與日本圍棋頂尖高手木谷實在鎌倉建長寺舉行十番棋大戰的第一盤棋的棋譜，依著步驟把黑白棋子擺在紋枰之上。

吳老低垂雙瞼，雖未言語，但筆者能感覺到他目不轉晴地盯著牛力力打下的每招每式。

牛力力擺到中盤之後，吳老突然伸出右手指向棋盤，對牛力力講起日語。牛力力略一遲疑，趕緊將剛擺下的棋子挪到另外位置，再繼續擺棋——約莫又擺了五六枚子吧，吳老二度發言，對牛力力說了一句，似有不滿。牛力力趕緊把這幾枚棋子拿掉，重擺。此刻，吳老右手握拳按在胸口，低頭並緊閉雙目，呈苦思之態，繼而又發力揮動右拳在空中向下划了一道弧線，大聲講了一句話——一言既出，表情漸漸緩和，百歲老人枯瘦的面孔上竟顯現出淺淡的笑意，眼神也從凌厲回復柔軟。這笑意持續不到一秒，卻讓大家都看到了。

所有在場的人鴉雀無聲，能聽到的惟有相機的快門聲。

事後筆者問詢牛力力，吳老此次情緒勃發並振臂發言的緣由，牛力力說，擺放棋子時，吳老認為那一步不應該是「尖」（圍棋術語：指在原有棋子的斜上或斜下一路行棋）而是「跳」（圍棋術語：指在與原有棋子隔一路的位置上行棋）。其實牛力力按譜擺子，不應有問題，因此她略顯遲疑，但沒敢直言反駁，便依著吳老的意思去擺。誰承想百歲的老人竟馬上意識到自己失誤，讓牛力力重擺棋局。

牛力力告訴筆者，吳老先生年歲已高，近年已對外謝客，尤其是生人來訪。平常話不多，睡覺、吃飯之外，惟以兩件事消遣：或鑽研棋局、棋譜，或閱讀中華經典古籍。這次採訪、拍攝，他的狀態可以用超好來形容。

採訪結束，天色向晚。BQ記者從神奈川吳老住地返回東京。晚飯因陋就簡，在一家名為「喜多方」的拉麵館「快餐」解決。麵館有位勤工儉學的中國留學生小張，他見記者一身疲憊，問起原因，得知是為了圍棋而來，小張脫口而出：「下圍棋的吳清源在日本是神啊！」

「那你知道吳清源的故事么？」記者好奇。

「不知道，但我身邊很多日本學生都知道，他們把吳清源看作神。」小張說道。（來源/北京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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