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對不對，只有美不美

前言

秋微之印象——溫暖。至今記得第一次合作時，我做視頻採訪，她嫻熟地處於鏡頭前，身材嬌小，卻難掩骨子裡的銳氣。或是故意要一些彩蛋，我的很多問題都不平和，乃至旁邊的工作人員都覺得秋微被問得可憐。然而，即便如此，很多時候，在言語的刀鋒劍雨間，她依然非常有意識地在關照我。

採訪結束，在相互挽著的微笑合影里，我讀到了來自於秋微的溫暖。這不禁讓我想起本次採訪中，我直言她給人的感覺有些硬，她說那都是假象。

秋微

暢銷書作家、知名主持人。曾主持節目《城市日記》《鳳凰網非常道》《天下女人》等，出版的作品有《女少年》《莫失莫忘》《再見，少年》《男人相對論》等。

最無力的失去是時光不在

秋微說，大概在三十歲之後，她就漸漸不再以他人的標準看待自己了。這是一個特別重要的轉折，這個轉折令她真正地擁有了自在和快樂的能力。

秋微常常在節目中提倡女性要懂得愛自己，學會取悅自己。如何愛護自己？她說就是要先了解自己，接受自己。如何取悅自己？就是盡量不以他人的標準評估自己的人生。女人一輩子最常見的痛苦來源就兩種：一種是總跟別人比較，二是太在意他人怎麼評價自己。

《中國女性》：總結一下過去一年裡你的得失？

秋微：每年我都會嘗試去學一個新的技能或了解一個新領域。2016年我花了一些時間和精力去資本市場學習，嘗試做投資人，這個期間被普及了基本金融常識，看了很多項目，也接觸到思維和做事方式迥異的人。這個過程對我很有幫助，可以更理性更中和更宏觀地去看待一些發生。比如：以前我覺得創作要為三觀和「感受」服務，但是放在今天來看，我一定會去考量投資人的得失和內容以外的那些發生的重要性。這種修正令我意外變得特別容易心平氣和。大概以前比較是所謂「文藝青年思維」，個人好惡決定一切。舉個例子，比如在看電影《擺渡人》，如果時光倒流，我肯定憤怒了，憤怒為什麼一堆好看的人拍了一部不好看的電影。而且，王家衛是不多的幾個我愛了很久的導演之一，他在我心裡是「香港之光」，相當於伍迪艾倫之於紐約。這樣一位對電影里出現的手擀麵都有要求的人，怎麼會允許那些他刷臉刷來的優質大明星上演一堆無血無肉的人物？

但很快我就釋然了。換個看待角度的話，我會當這個電影是個金融項目，如果有足夠的資金支持這個遊戲，他一時興起，願意去弄這麼一個「金融項目」，那，他高興就好。我的這種「不憤怒」就是去年學習的結果。儘管我肯定不會改行去當專職投資人，但非常感謝這個過程。多學習會練習心寬，心寬的人才會放鬆，放鬆才會真的快樂。同理，我對王菲演唱會沒有任何憤怒，她那麼美，跑音就跑吧，同時我對龔琳娜批評王菲也沒有意見，她那麼努力，有批評就批唄。

人活一世，無非是選擇，每個人到最後都要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你憤怒也好，不憤怒也罷，改變不了既已發生的事實，那麼就關照自己內心最在意的。我內心在意的就是「美」和「才華」。在我看來，王家衛和王菲，都有足夠的美和才華，這就夠了。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出手不凡。況且，事物都有我們看不到的複雜性，了解越多其實是越不想發言，那就由它去吧。我對這個世界越來越沒有非要爭出個「對不對」的執著。如果還有憤怒，只對我自己就好，對身外的世界和人，還是那句：「你高興就好。」

至於得失，每年都有很多得失啊，只是人生到了這個階段，好像對得失越來越坦然。最無力的失去就是時光不在，所以，才更要珍惜眼前。

《中國女性》：你現在最大的困惑和壓力是什麼？

秋微：最大的困惑是霧霾。至於壓力，還好。儘管工作特別多，但我有停下來的決心。比如春節我要去阿根廷學一個月探戈。我對待自己的愛好非常任性，因此在很多「無用」的事情上花很多時間精力和錢。但這就是我的人生觀，我希望我的生命中有很多唯美的存在，即使它在別人看來是「無用」的。比如閱讀，比如跳舞，比如旅行。那麼我必須要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像是說，為了保證順利跳舞，我在那之前就要廢寢忘食地加倍工作，但我心甘情願的選擇，所以沒什麼不好。

多情的人必軟弱

秋微說她不追求「圓滿」。於她，生命是一個無常的，需要不斷接受新狀況和不斷學習的過程。一個人不太有可能嘗遍所有角色。因為最有價值的時光都是「經歷」而不是「道理」。而且，任何女人不要把自己幸福的賭注押在他人身上，沒有人有義務為你的幸福負責。《中國女性》：你性情里的強大和軟弱分別體現在哪裡？

秋微：我受挫之後「放下」的能力非常強。比如去年我的小說《男人相對論》賣得不好，大家覺得還行，但距離我的預期差太遠了。我會和團隊一起總結賣不好的原因，但不會沉浸在這個失敗里。

我看過特別多的人受了打擊之後就會很長時間一蹶不振，其實沒必要用失誤去耽擱希望。我對「否定」或者結果不盡如人意的康復能力相當強。並且我也不太訴苦。才剛進入2017，我的新書一稿已經完成了。很多人問我，你都什麼時候寫啊。是啊，我很少會秀辛苦，也很少去講在工作或創作里碰到過多少困境和否定。因為沉浸於挫折或「訴苦」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比如我之前寫的一部19萬字的小說，寫完拿去給一個我信賴的人看，兩個小時之後，他說沒有想像中好。然後，我把電腦合上，冷靜地想：我相信他的判斷，我相信他對我的誠實，我從他的角度去找一個對作品的客觀判斷，然後問自己：能湊合嗎？答案是：不能。於是，兩個小時之後，我已經開始寫新的了。刪除19萬字當然會心疼，但糾纏於那19萬字就有可能錯過更好的結果。其他的事也是這樣，去年學投資，幾乎每天都遇見不一樣的狀況，也遇見一些品行差點意思的人。有誘惑的時候就有醜態，要求不了別人但可以要求自己。我的原則就是：碰到問題解決問題，解決不了儘快放下。只要身心健康地活下去我堅信好事多得是。

至於軟弱，我的軟弱是過於多情—多情的人必定軟弱。新年的時候我還跟一個密友說，你看看，我多慘，這把年紀了還在「為情所困」。當然這有調侃的一面。不是穩定沒有選我，是我對世界上的情義還太貪心，才捨不得選「穩定」。當然多情也有多情的營養，就是對於別人的好特別敏感，前段時間新聞說林志玲和言承旭複合了，我就莫名開心了起來。很多年以前我在福建的一個音樂頒獎禮當評委主席，言承旭在我們出了點狀況的時候來幫忙站台。那之前和那之後我們都沒有工作交集，但我一直感念他和他當時的經紀人雪中送炭。

我對人生中有過親密關係的人都很黏，我有一些彼此把對方往死里寵的「死黨」，我跟大部分前任分手之後都可以做朋友。我對不好的事記憶力特別差，因此在我生活中和記憶里的大部分都是「好」，這樣很好。

《中國女性》：最近得到的最重要的忠告和提示是什麼？

秋微：去年我得到的最重要的提示有兩個，一個是縝密，一個是專註。畢飛宇老師說我看書像老農民吃飯，他用的比喻特別逗，說像「吞花生米拉花生米」，沒有細嚼慢咽。我聽了心裡一緊，那以前，我一直為自己的閱讀速度沾沾自喜。所以去年開始練習修正閱讀習慣，代價就是看得少了，以前我每年能讀80本到100本書，現在閱讀數量銳減，好在似乎紮實了一些。另外，我弟弟劉同批評我太不專註，他說你一個寫東西的人就忙自己的作品好了。幹嘛花那麼多時間去看項目，然後他幫我整理新作品的思路。朋友之間這種有營養的互動特別值得珍惜。我很運氣擁有一些持續說真話的良師益友。

《中國女性》：你怎麼看待工作這件事？

秋微：我人生最大的幸運就是工作都是興趣。當然，為這種任性承擔了很多風險。但，所有事不都是這樣嗎，哪有白來的午餐？我在自己的選擇中承擔風險和耐住寂寞，漸漸地，找到自己的節奏，一切都值得。所以，對我來說辛苦和累是兩回事，辛苦是中性的，累是負面的。我屬於長期特別勤奮的勞動婦女，儘管的確辛苦，但不經常覺得累。

《中國女性》：作家、主持人、編劇、包括現在的投資人，你最喜歡哪個，為什麼？

秋微：我是個創作人。跨界的好處就是對比之後更了解自己。這個世界大體來說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生意人」，一種是「藝術家」。前者注重結果，後者注重感受。我覺得太偏哪邊都不好，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重視結果的感受論者。

這個世界，儘管很多時候創作導向可能被錢牽著跑偏，但能走下去的還是好內容。拿錢砸出一個爛東西太簡單，惜名聲太難了。所以我尊敬惜名聲的人。比如《羅曼蒂克消亡史》，作為一個電影項目它賠錢了，但它是一個惜名聲的作品，值得被尊重。

《中國女性》：做內容時，你是興奮還是緊張？

秋微：我會盡量做足功課，然後享受過程。

《中國女性》：你會有警惕嗎？

秋微：有，三觀必須得正。

感激別人給你的

秋微認為沒有人可以跟別人永遠捆綁在一起，每個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當一個人明白「不圓滿」才是生命的本質，才不會那麼早對自己下結論，才會真的有機會見識更多領悟更多。也只有當一個女人建立了「成為自己」的決心，才會擁有更多「成為自己」的可能。

《中國女性》：20、30、40歲里，女性最容易犯的錯誤是什麼？

秋微：我覺得女孩不要犯的錯誤是：在哪個階段干哪個階段的事，不要弄擰了。年輕的時候可以荒誕一點，別因為害怕所以演乖。等三四十歲了就要溫良恭儉讓。很多女性受得教育比較擰巴的，早早草草嫁人，然後一路打小算盤，像盯賊一樣盯親人，先是丈夫後是兒子，所有人都是「嫌疑人」，搞得別人不開心自己也不開心，何苦！

《中國女性》：你覺得女人身上最好的品質是什麼？

秋微：善良。

《中國女性》：女性在婚戀方面如何遠離不負責任的男人？

秋微：挺難的。但是，我並不認為碰到不好的男人是個問題，遇見了就遇見了，誰一輩子沒遇見過一兩個不好的男人呢？反正我遇見過。重點是不要重複犯錯。要有走出去的勇氣和試著原諒。原諒不是為了讓對方好，原諒是對自己好。

《中國女性》：女性容易感性，感性容易痴迷，這個「病」怎麼治？

秋微：我覺得大部分的人不是痴迷，是不負責，不要把對自己的不負責化妝成痴迷，這是兩回事。

《中國女性》：有什麼辦法可以變得理性一點？

秋微：學著數據化。

《中國女性》：女人怎麼有好心態，尤其到了一定年齡？

秋微：第一，要感激別人給你的，我覺得大部分不開心的女人都認為別人給她的都理所應當，要學會對所有獲得保持感激，沒有人有義務給你包括你的父母在內。第二，要有原諒的度量；第三，要有學習的熱忱；第四，要有對世界的好奇；第五，相信愛。

本文首發《中國女性》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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