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主義詩群大展十六|明天詩歌現場
臧棣簡介
臧棣, 1964年4月生在北京。1983年9月考入北京大學中文系。1990年至1993年任中國新聞社記者。1997年7月獲北京大學文學博士學位。1996年始,任教於北京大學中文系。《新詩評論》雜誌編委。曾獲珠江國際詩歌節大獎(2007年)。 「長江文藝·完美(中國)文學獎」(2008), 「華語文學傳媒大獎·2008年度詩人獎」(2009);併當選「中國當代十大傑出青年詩人」(2005), 「1979-2005中國十大先鋒詩人」(2006)。「中國十大新銳詩歌批評家」(2007)。「當代十大新銳詩人」 (2007)。「漢語詩歌雙年十佳詩人」(2008)。「蘇曼殊詩歌獎」(2010)。出版詩集有《燕園紀事》(1998),《風吹草動》(2000),《新鮮的荊棘》(2002),《宇宙是扁的》(2008),《空城計》(2009),《慧根叢書》(2010 ),《未名湖》(2011),《小輓歌叢書》(2013)。
我並不介意,我的母語是北京
臧棣
我出生在北京。從詩歌的角度看,這個事實並不好玩。對當代詩而言,這與其說是一個優勢,莫如說是一種原罪。它牽涉到一種曖昧的剝奪。更弔詭的是,它很難被解釋清楚。很小的時候,五歲多點吧,我就隨父母下放到四川的攀枝花。60年代末期的攀枝花,是一座新興的鋼鐵城市。我的小夥伴們來自祖國各地,上海,南京,成都,鞍山,瀋陽,重慶;他們彼此可以對各自出生的城市毫無概念,比如來自南京的,可能對重慶是怎樣的城市完全沒概念,但他們都覺得自己很了解北京,對來自北京的人應該是什麼模樣,心知肚明。當我介紹說,我出生在北京時,他們的反應不約而同:就你,還想冒充北京來的?七年後,我重新回到北京。不難理解,從舉止和口音,我已全然像個來自外省的野孩子了。當我向我的同學介紹說,我是在北京出生的,他們的反應,幾乎和我的四川的小夥伴們的反應毫無二致:就你,也想冒充北京人?瞧瞧,就你那滿嘴地瓜味的南腔北調,和偉大的北京話挨得著邊兒嘛。這確乎很尷尬,因為在這兩種情形中,我越是拚命解釋,激起的質疑也就越是強烈。我猜,我身上特有的為詩一辯的強烈的衝動,就是在這種解釋的困境中醞釀的。最奇怪的,就是我不得不向北京解釋北京。我的經歷彷彿觸及了這樣一種經驗:一個事實,在特殊的情境中會因難以解釋而蛻變成一個秘密。成決心成為一個詩人後,我發現我的寫作存在著一個相似的衝動,就是重新向母語介紹漢語。它常常也會反過來,變成重新向漢語介紹母語。茨維塔耶娃說,詩人的母語是童年。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但是,我的感受力似乎更偏向空間,漸漸地,我發現我更願意把北京作為我的母語。這意味著我更願意信任語言和地理的關係,並把這種密切的關係作為詩的想像力的一個出發點。這也意味著,我對北京的感情,不完全是一個人對出生地的感情。也許確實很複雜,它在根本上牽動的是,一個詩人對母語的感情。就秘密而言,寫詩,或者說,我們對母語的新穎的使用,不僅是幫助我們回溯我們的來歷的一種途徑,而且也是幫助我們確定什麼是生活的一種方法。
臧棣詩選
六十年不遇叢書
——悼北京7.21特大暴雨中死難者
我打電話過去時,線路茫茫,
忙音比無辜唯一,殷勤你從四面八方
請不要掛機。請給耐心一點時間,
或者,為什麼不呢?請給時間更多的耐心。
我彷彿被說服了。我的耐心
開始像一盤棋。水已漫上街道,
拋錨的小轎車像暗夜裡
剛被盜挖開的墳墓。
你中有我怎麼可能比漫過來的水有經驗呢。
水,正在變成洪水;
水,頃刻間從現實湧向內心,
那裡,洶湧的泥沙正在篡改地獄史。
真實的瞬間叢書
九條狗分別出現在街頭和街角,
大街上的政治看上去空蕩蕩的。冷在練習更冷。
八隻喜鵲沿河邊放飛它們自己的黑白風箏,
你被從裡面繫緊了,如果那不是繩索,
那還能是什麼?七輛計程車駛過閱讀即謀殺。
所以最驚人的,肯定不是只留下了六具屍體。
身旁,五隻口袋提著生活的秘密,
裡面裝著的草莓像文盲也有過可愛的時候。
四條河已全部化凍,開始為春天貢獻倒影,
但裡面的魚卻一個比一個懸念。
三個人從超市的側門走出來,
兩隻蘋果停止了爭論。你怎麼知道你皮上的
農藥,就比我的少?但我們確實知道,
一條道上,可以不必只有一種黑暗。
北京陰霾史叢書
灰濛濛的陰霾並不能
從根本上改變這一切:
語言的監牢里,你的皮膚
比我還白,但是,其他的曖昧
毫無可比性。我逃出來時,
剛被年輕的駱駝舔過的針眼
嚇了一跳。我,好像也被我
嚇了一跳。我確實騎過駱駝,
但說起來,好像還是騎馬更曖昧。
更多的刺激,將內心的哀傷
顛簸成一種忘我的遼闊。
北京的深處,好像有過一個草原,
為了給那裡陌生的石頭壓驚,
我自詡時間的囚徒,因為
死亡已是一門藝術,所以我
常常覺得時間反而是我的囚徒。
說白了吧:這短短的幾天,
時間的牢房裡又開始了活不見人,
與其說我是陰霾的囚徒,
不如說陰霾是我的囚徒。
唯有燕子為我們援引憲法叢書
我輕佻人類的盡頭
但是,尊敬大街的盡頭。
和田野相比,大街上沒有散步,
大街上只有遛達,就好像狗
一抬後腿,大廈的牆角便成了
硬梆梆的水泥籬笆。
這小小的報復還靈敏我們
缺少一種嗅覺。聞聞吧。
每個痕迹都有自己的經典,
但我們的本能已不適合閱讀。
低空中,兩座塔樓的縫隙間,
唯有燕子為我們援引憲法,
就彷彿我沒有別的遺產,
這麼多年過去,街頭依然是我的遺產。
紀念王小波叢書
到黃金時代虛晃一槍——
重新認識夢,這差不多是
最後的機會了。你的遺產飄渺得
像山谷里的星光,幸運的是,
北京郊區就有很多這樣的山谷。
生活就像天籟,所以,
反愚蠢就如同反孤獨;
而四月的漢語像一個原址——
找不到回頭路,就只好去做流氓
像一個巨大的暗號。只有真相
從未忍受過真相。還是得
經常來山谷里看看春天的花樹。
人與物,逃不過事情
有大有小:就像樹枝會分叉,
重新認識世界,意味著我們
還有可能重新分叉成
我和你。沿真實的荒誕性,
摸索最硬的東西,痛苦才不配
宇宙的風景呢。除了真他媽的
詩意,這是哪兒跟哪兒呀。
2013年愚人節叢書
從早市上帶回一些草莓,
這很容易。或者,這根本就不是
容易不容易的事。你住的地方附近
如果沒有早市,羞辱就太曖昧了。
如果你從未去過早市,
談羞辱如何曖昧,又有什麼意義?
且帶回它們,就要處理它們;
而清洗,意味著絕不可一味依賴水。
所以,最簡單的方式是,
沿水平線並列各種棋子:
男人和草莓。或是,歷史和草莓——
味道還沒出來的話,
索性嘗試一下:上帝和草莓。
半小時過去,天平上
理應能剩下一點東西。比如,
你已能從思想裡帶回
份量同樣的草莓;就彷彿
詩,也可以是一種清洗——
比如像這樣,草莓沒有深度,
所以,說一首詩乾淨得像一顆草莓,
意味著今天也可以是愚人節。
啃春叢書
第一口,比骨頭還硬的
肯定不是你。也不是繩子鬆了,
狗,沒拽住,猛地沖向了
新的出口。那裡,剛繪過身的彩牛
正甩動尾巴,兜售風俗,就好像你很想解釋
你真的沒騎過掃帚。
直到第七口,咬春才比啃春過癮,
但外人只能幹瞪眼,就好像透明的蘿蔔里
才有透明的氣。你否認你會發芽,
但我們不會當真。
瞧,牛筋像繃緊的弦
正在冰坨里演奏比冰
更冷的琵琶曲呢。你聽不見,
難道會妨礙我證實,今年的春餅里
有一個比漏洞更大的晴天。
金銀花叢書
幾隻野貓從它們的領地里
警惕地,盯住從竹林後面走出的
一伙人:在它們和我們之間,
距離的每一次微妙的改變,
都意味著動物很政治。
沒錯,在它們玻璃子彈般的眼睛裡,
有一個不為我們所知的世界。
但是,你不必道歉。你不必擔心
剩下的謎本來就已經很少。你也不必解釋
謎,從來就拒絕有自己的風格。
現在,向五月的風格提供例子的
是這幾株茂盛的金銀花。現實中的火
越抽象,它們的藥用價值就越高;
儘管被噴過防蟲劑,但加工它們的過程
仍是樸素的。你不會聲稱你從未採摘過東西吧。
2008.5.
街頭詩叢書
落葉堆得像一座座小墳,不過
這情形很快就會消失。任何形狀
都不能使這些落葉保持長久的存在。
把它們堆得像墳的那些看不見的力量
並沒向心靈的紀念承諾過什麼。
它們甚至沒有屬於自己的名字。
比如,在煤堆旁,或垃圾堆邊,
永遠不會有一座「落葉堆」。
它們的存在也不是為篝火準備的。
當它們燃燒,你不可能稱它們為「火堆」——
那不合常理,除非它們威脅到
人造林的安全。但大多時候,
我們的安全措施採取得很嚴密。
剩下來的秘密工作多半
和你如何擠時間有關。比如,
從外形上判斷,這些落葉已被擠出了時間。
但它們的形象不會因此顯得不完整,
它們從你擠出的時間裡獲得
新的意義。是的。在把風景帶入歷史之前,
你不過是場景的仲裁者。這些燃燒的落葉
不會使記憶的尺寸得到矯正,
它們帶走的是「距離的組織」,
不可測繪的心靈的損失
將另有一份環境報告:隨著嗆人的濃煙
越來越裊娜,你的升旗儀式開始了。
2007.11.
首象山叢書
提議是藍色的,郊區的好天氣
讓它變得更藍。就從這裡開始,登山和爬山
會有什麼細微的差別?引水渠摟著暗劍,
漫長在燕山的腳下。無刃的風景
刺痛「我是誰」。鑽天楊忐忑著落葉,
鑽牛角尖怎麼就不健身了?生硬的水泥橋
建於文革時期。翻修過好幾次,不詩意
怎麼就沒地位了呢!摸一下欄杆,便知道
七十年代的鐵曾意志過怎樣的國家形象。
開始時,我確信我應該是在登山,
漫山的野菊花擦摩著我們的步伐。
柿子樹上掛著橙黃的果實,看顏色,
好像是熟了,但打下來,卻硬得像軸承。
品嘗野酸棗的最佳時機已過,不過,
我們仍吃到了好幾口。絕對沒有污染,
絕對自然飽滿。山坳里,你沒想到白果樹
會如此果實磊磊;它們個頂個,
滋補著被遺忘的生活。接近山頂時,
我發現我們其實是在爬山。我們選擇的是
守林人踏出的小山道。漫長的冬季,
這裡會全面封山。守林人會自背籮筐,
把每天的必需品運到山上。但現在是
秋天最愛北京的時候。我們來到山頂上,
風水勝過風流,平原上的小湯山
真容在美麗的雲蒸之中。理解了山水,
也就理解了遼闊的自我。但願這法子
能穿透殘酷的現實。但願,友誼還有機會。
2008.10.
*** 首象山,位於北京昌平縣,緊鄰上苑村。
未名湖
湖水的輪椅輕輕旋轉,
水耗子露出了像拉鏈一樣的小腦袋,
筆直地游過曖昧的禁區。宇宙被帽子拋在了一邊。
從銀灰色到鐵灰色,柔軟的天使
悄悄換了一件外套。照妖鏡已試過水溫,
喜鵲和野貓使用同一塊香皂。
我自信你有一對比葡萄還要紅得
發紫的乳房。摘下一顆,還會有一串。
甜,像剛參加過婚禮的鉗子。
你好像被夾了一下。你斷定你能敞開
一個我不曾有過的自我。哦,驕傲的動機。
紫燕和蝙蝠像最後剩下的幾枚扣子。
未名湖
這小湖只是一種假設。
假設它從一開始就沒有變化,
大小難不住它為自己找到的真理。
形狀也限制不了它的演奏風格。
假設它有一個保留節目是專門為你保留的。
心曲裊裊,假設它的表面是所有深淵的反面。
假設它的高潮在四月和五月之間。
假設它的純潔有一個你不知道的弱點。
假設它的小風景能徹底改變你的胃口。
假設它的神秘表面看起來一點也不神秘。
假設你離開它只是暫時的。假設它
永遠都會呆在那裡。為了教訓它的敵人,
假設你已學會使用這樣的語言。
未名湖
太小了,不夠寬闊,當你這樣遺憾時,
說明你還沒過大小這一關。
太美了,但不夠豐富,當你這樣感嘆時,
說明你還沒過絕對這一關。
這小湖相對於生活有種種建議。
來自一隻蝴蝶的建議讓你看到了
一條魚身上的美學史。但最美的事始終是
在有蘆葦的地方認識你自己。
未名湖
因為你,波光可以有很多意思。
粼粼波光中,風情已不同於風景。
因為你,很多天性得到了恢復。
很多以前不知道的天性
找到了你中有我。向天性學習——
我發現,除了魚,熊掌也會按摩
我們的死穴。我的死穴是
我不能忍受沒有一個秘密。
你的死穴是,你不相信
會有一個你無法了解的秘密。
未名湖
第一年,我在你身上找到了
大海的縮影。真理的意思是
現在就講道理,不太方便。
紅松和雪松之間,喜鵲爬上丁香的船帆。
棠棣之花的下面,壁虎鋸斷了
礁石的眼淚。螞蟻發動的戰爭,
用海螺的空殼就能擺平。
我必須極力否認,才能發現
我和刺蝟的區別。我心裡就有十九隻海鷗,
如果你需要,我隨時可以送你幾隻。
第二年,大海的影子漸漸鬆懈,
雨中的事物比風中的事物看上去要正常。
而蘆葦則帶來了江湖的氣息。
自我表現一旦上綱上線,
根本性膽子最大,從《洪堡的禮物》中
看出了不少破綻。假如誘惑我的是純潔呢?
你的問題太刁鑽,就好比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第三年,小湖裡的大海已不見蹤影,
小鰱魚像彈琴時的手指,你要不要也試試?
不時有烏龜爬上堤岸,打著
改善生活的幌子,身子移動時
像一枚私刻的公章。與此相對應的是,
真理已講不過道理。如果你渴了,
可以把吸管直接插入小湖。
第四年,小湖平靜得像養魚塘。
和知識作鬥爭,彷彿是一個秘密。
你年輕得比理想的年輕人還要年輕,
你掌握得越多,你年齡中的美就越突出。
而我成熟得就像一個我很想卸下的包袱。
我試圖下潛到愛的深淵。
我游向你。隔著面具,你後退到
鏡子的背面。我不是鏡子迷,
但我從你身上看到了鏡子的力量。
未名湖
星期一早上。它像被風吹落的封條。
辯護詞長出尾巴,在桶里弄出
幾番響動。你提著桶,走在岸上,
幻想著這些魚就是金色的禮物。
星期二。美麗的黃昏如同一個圓環。
它把反光丟給現實。它移動著
剛洗過的碟子。你真的要吃
帶翅膀的晚餐嗎?星期三下午,
變形記給命運下套。它擔心你
太政治,於是,便用各種倒影迷惑
前途和結局。星期四。早飯是玉米粥。
記憶從未向任何人散發出
如此強烈的暗香。你從往事里取出
一對彈簧,練習就地蹦極。
一百米的情感。帶鰭的衝刺。
每個吻,都消耗過一萬年。
星期五。清晨再次變得友好。
慢跑很微妙。幾圈下來,甚至連陰影
也跟著出大汗。只要摟一下,
你就是頭熊,渾身油亮,可愛如
有人就是沒吃過魚頭芋頭。星期六傍晚,
還剩下很多調味品。冷水浴。
秘密療法不針對他者。疊好的信仰
就像一塊毛巾。蜂蜜替代鹽水,
就好像一陣叮囑來自微風。星期天上午。
積極如永恆的波紋。剃掉雜毛,修剪一下
希望之花。精力好的話,再稱一稱生活。
幾兩問題。或是直接回到底線:
取多少自我,可加熱成一杯無窮的探索?
滾雪球協會
不會送禮物給自己的人
也不會認出你。小湖初凍。
塔尖刺向虛無;姿勢不對的話,
就是你小看過喜鵲對奏鳴曲的貢獻。
還用說嘛,落葉就像偽裝過的網,
等候一個煙魂的到來。
有些東西只有燒掉,
灰燼才能變成真理的零食。
你知道,有件事不會
因北京的冬天而改變。
同樣,為生活分類的正確方法
永遠都是趕緊養只貓。
胖得像雪球,其實沒看出來
也沒關係。稍一滾動,
世界的節奏就會發生變化;
甚至沿生活的邊緣,光溜溜的,
出現一個白色的滑坡
也不是不可能。到了這時候,
我猜,你一定也想好了
要送給自己的禮物。
2013年12月18日
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儀式協會
我愛吃的,柿子是國王。
其實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它不介意我從早市上把它買回來,
就好像每個小買賣的背後
都藏有一個慈悲。它的王冠同時也是
它的緊身衣,看上去都很黃——
而它有過的最孤獨的權力
彷彿比橙黃更黃。但難以掩飾的,
還是它上樹時用過的梯子,
就連麻雀也沒見過。
重點在哪裡呢?它的加冕禮
似乎很開放:霜凍過,裡面的甜
絕對像深水炸彈。它暴露了
你身體里冰凍的大海。
現在,爆炸過後,它迫使你向深處游去。
2013年12月17日
心境學協會
對象變了,霧不是霾。
霧中,你可以很美,展翅般掠過
湖邊的樹木。即使受點驚,
野鴨的衝動依然能繃緊
風景的旋律。才不一樣呢,
現在的咳嗽就像思想
受到了刺激。路邊,亂丟的棄物旁,
野貓的舌頭為你區分
大地之家和無人之境的界限。
犧牲的主意是不是
也變了:他們犧牲過,
但你不是羊頭。我犧牲過,
但你依然不是馬肉。看上去
確實有點像散場,霧的背後,冬日
是你還沒取走的手套。
2013年12月16日
十二月比絕望嚴謹協會
早晨。冬日的陽光
像剛從你身上拔出的
梅花針,刺向新的消息。
一低頭,剛學會走路的小男孩
因為逗你玩,從25樓墜下。
十二月比絕望嚴謹,
比最可怕的教育嚴謹,
新就新在每個消息都像遺囑。
很抱歉。我現在有點過敏反應。
和冬日的陽光的針灸學相比,
我怎麼可能從未妥協過呢——
我真的會比你更需要這樣的謊言嗎。
也許,和神秘的刺痛相比,
我只是,有點過於白皙地,
暴露過小一片相似的皮膚。
2013年12月7日
北方人協會
我承認,我確實擔心過
守夜人會認不出我。
因為動靜的意思全變了。
西北風吹過來時,像一份急等著
我最後簽字的契約;
而我嚴謹如一棵冬天的
柿子樹:所有的樹葉都已掉光,
但仍有十一顆橙黃的果實
穩穩掛在枝頭。這裡,就這樣
牽涉到神秘的胃口,合適嗎?
這麼扯上嚴謹,鹽會不會有意見?
我彷彿聽見你比幽靈還會嘀咕。
至於麻雀,它們確實反覆飛臨樹梢,
卻對成熟的柿子視而不見。
喜鵲來的次數相對要少些,
但反應和麻雀差不多。
關於這些美麗的果實,
我確實沒什麼好補充的;
我只想說明一點,我已嚴謹到
我絕不會好奇:為什麼
你會比我更需要這樣的嚴謹?
2013年11月27日
對灰塵的真理而言協會
臧棣
鐵柵欄,它的海拔
是十一月。統計學客串
階級的新地形,大意大約是,
貓和狗的數量相同,
不信的話,你去數吧。
怎麼會呢?一旦貓從縫隙中
鑽過的次數,肯定比狗多。
但是精神的懷疑早已比
精神的破產更狼狽,冬天的口信
聽上去全都像:夏天的時候
你去哪兒鬼混了!所以,有一個北京
似乎必須這樣交代:一旦有人
不再像冬天的陽光那樣
只信任梯子,落葉的海洋
會讓這些鐵柵欄看上去
像峭壁露出的馬腳。
不過,你的孤獨依然會很艱巨;
因為對灰塵的真理而言,
它的記憶,僅限於北風和冷雨
都沒有把它誤會成
一扇彷彿有數不完的漏洞的門。
2013年11月25日
推薦閱讀:
※明天、我們還會在一起嗎?
※為了中文的明天應叫停英語熱
※拷問生命的意義,祝福所有的明天
※親子閱讀,共創美好明天
※明天----取決於今天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