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女兒十八——寫給親愛的母親

文 |xwgong,簡書作者。

女兒十八歲那年我寫了篇《職業媽媽的悔過書》,寫給女兒,同時也寫了這一篇,獻給媽媽。

這次在簡書重發舊文,藉此機會,祝天下所有的母親健康平安,祝她們無私的愛代代傳承。

「而母親的期待,母親有限的歲月里唯一的期待就是我們一次,再一次,再來一次,短暫地回家。所有的期待只是相聚,活著的意義只為我們存在。對媽媽來說,就是這麼簡單,現在是,也許過去也是,但願永遠永遠,都是!?」——作者

2016年12月 · 益陽

今年春天,女兒十八。

很難說今年春天與往年有何不同,依舊是羞羞答答的春光,淅淅瀝瀝的春雨,冷冷熱熱的天氣。稍不留神花開了,又謝了,遍地落英,隨著風雲變幻,人們不由自主地讚歎,又情不自禁地感傷。?

我想每個人每天心裡都在等待著某些事情的發生,譬如一次旅行,一場戀愛,一份事業,或是孩子的出生,新的工作,下個漲停板,人生的奇蹟。在這種等待中,我們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軌道前行,過著自己選擇過的日子,甚至會問那個早已被歲月塵封、大而空、且毫無意義和價值又無法解答的問題:我們為什麼活著。好在這種迷惑會瞬間消失。這麼多年,雖然我沒想透,也不想了,生兒育女,養家糊口,靜靜地等待著茅塞頓開時的領悟。?

不過今年春天畢竟不一樣。今年春天女兒十八。復活節、清明節前後學校放春假。要在往年,我也會迎著兒女的要求去一個沒去過的異國他鄉一番瀟洒。可是那年,隨著女兒安娜的錄取通知一個個到手,我心裡一直期待著的里程碑,她要離家上大學的願景一天一天演變成現實。?

春假前的周末一家人坐在車裡去千島湖,一路上隨著音樂打鬧嬉笑,開到接近嘉興休息區時,安娜一邊玩著手機看著郵件,一邊很淡定地說自己被紐約大學錄取了。我正想說恭喜,突然聽到后座上安娜的一聲尖叫,是那種無比歡樂的尖叫,一聲,"哦,天哪! 我進了喬治城大學!"

喬治城大學是安娜夢想中的大學。我回頭看去,她已熱淚盈眶。我也在一瞬間哭了。車裡頓時就像開了鍋一樣沸騰。安娜馬上給她最好的朋友瓊安打電話,一邊說話,一邊哽咽,一邊擦眼淚。?

看得出,我家小子也因為姐姐的激動而激動,同行的我的朋友志伶眼睛也紅了,還有跟著我們辛苦了幾年的司機,大家都想對安娜表達點什麼。車子剛在休息區停穩,我趕緊拉著女兒下車擁抱,緊緊擁抱。內心翻江倒海無以表達。我盼來了這麼幸福的一刻,幸福之極卻發現自己沒有做好準備且脆弱不堪。我突然極其強烈地想留住今年這個春天,留住她在身邊的日子。

可是時光毫不留情,我行我素甚至加速前行。?我該明白,我們擁抱的一刻和擁抱後的分離就是我多年經意或不經意的等待。而這些年我的存在不也正是為了成就生命中這樣幸福美好的瞬間。?

回到車裡打電話給母親報喜時,我可以聽到她聲音里的自豪,還有她第一百零一次提醒我當年她怎麼樣把我襁褓中的女兒從我這個殘忍冷酷無知的媽媽手裡「搶救」回來。

可是我也聽到了年邁母親堅強的內心裡不經意流露的失落,因為她不由自主地說,今生再見到安娜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了。於是,我的幸福已然變成了痛。好在我們娘兒仨本來就打算清明前回湖南老家,給母親送去一點點她將緊捂胸口、緊捂餘生的慰籍。?

回家是世間兩個最簡單最複雜最美好最幸福最傷心的字。自從少女時離家,去了數不清的地方,又像在覓食中迷途的鳥兒東西南北繞地球飛了無數個圈;再飛回時,怎不心痛父親沒了,母親老了。雖然現在我住上海,她在老家,但是每個呼吸我都感恩母親還在;且無論海角天涯,媽媽在的地方,那裡還是我的家。這種媽媽安在、心裡有家的感覺,只在人間有天上從來無。?

想到這裡,我又一次確信,媽媽也是我存在的意義。?

雖然媽媽已經八十四歲,自從三年前患腦溢血中風,身體的左半邊行動不便,一直沒有完全恢復;但她三年來,每天艱難地起床、洗漱、梳頭、吃飯、推著步行器慢慢地行走。雖然每一件簡單的事情對她的體力和信心都是一件挑戰,但是她每天仍然艱難、堅強、一絲不苟且優雅地活著!?

那天我們全家人給父親掃墓後去桃江邊一條船上的客棧夜宿。真是一江春景三代情,船外是碧水,水外是青山。孩子們看到的是水裡自由的魚,山水外的世界,世界的未來;媽媽看到的是她青山碧水間的童年,她羞澀的初戀,還有在山上竹林里已安睡十年的父親;我和哥哥們看到的是江面挖沙的船,辛苦的漁人,零星的漁船,漁網,也看到江邊的釣竿垂柳,垂柳下隱隱約約閃爍著的我們赤腳的童年,兒時的夢想,還有慈愛父親無處不在的身影。?

到了晚上我們要上二樓睡覺時,媽媽堅持自己爬樓。樓梯非常陡,媽媽需要用兩手扶住兩邊的欄杆一步一步地往上挪,若不小心摔下,後果不堪設想!安娜和艾倫一個在樓上、一個在下面給奶奶(我們不喜歡用外婆這個稱呼)鼓勁,我緊跟在媽媽身後高度警惕。十五級樓梯媽媽用了將近二十分鐘爬上去!整個過程她必須全神貫注。第二天早上我們又以同樣的方式陪媽媽自己同樣堅定地走下來。從她的卧室下樓,沿著船邊,走到餐廳,我們可以一分鐘走完的路程,她需要走三十分鐘。?

終於站在餐桌邊,媽媽左手撐在椅背上,右手捋起額前的頭髮,露出美麗滿足的笑容。她舒心地長嘆一聲,用她一貫磁性爽朗的聲音說:「安娜,艾倫,你們看奶奶多沒用了。但是別擔心,我沒問題的!」 媽媽這麼說著,她的聲音傳遞著讓我們震撼的氣場和力量。她的話依然充滿自信,而她美麗的笑臉也包容了一切:這段艱難的路,自己不再強健的身體,人生的無奈,骨肉的分離,人生難免的下一站。?

就在媽媽那凝重的帶著微笑滿足的嘆息聲里,我彷彿聽到了生命存在的最強音。?

我從小就感受媽媽的堅韌頑強。可是這些年來,我們聚少離多,每次見面,她似乎越來越弱小,我似乎越來越強大。我真的又錯了!我和兩個孩子說,「你們看看奶奶,她是多麼多麼不凡!任何人都可以在任何時候,尤其在這種時候選擇放棄。可是她不!她已經堅持了三年,不!放!棄!哪怕完全恢復行動自如的希望日漸渺茫,她也仍然選擇堅持!哪怕她的生命在世俗眼裡早已不再輝煌,或許她從來不曾輝煌,但她一如既往,仍然選擇昂首挺胸,笑著,不容一絲亂髮,優雅地活著!」?

我相信我的兩個孩子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我也相信這是生命能給予我女兒,在她十八歲之時,最好的禮物!?

媽媽經常說,「我實在是在給兒女增添負擔,我只是活著,可是我活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什麼意思。」 媽媽這麼說,是因為她無論多堅強有時也確實會累,會無奈。活著,多少都會很累,會充滿了無奈。而且媽媽她也需要聽到後輩的鼓勵。可是媽媽和我們心裡都很清楚:雖然她身體弱不禁風,但是她的存在,因她博大的胸懷,她無私的愛,她的智慧,她無比強大的內心,她,永遠是兒女的港灣,我們的家。

而母親的期待,她有限的歲月里唯一的期待就是我們一次,再一次,再來一次,短暫地回家。所有的期待只是相聚,活著的意義只為我們存在。對媽媽來說,就是這麼簡單,現在是,也許過去也是,但願永遠永遠,都是!?

今年春天,女兒十八,她將離家,躍躍欲試想要展翅高翔,一如N年前昨天的自己。

我曾以為我的存在是為了改變世界、成就偉大。等啊等啊,這個春天,我終於等個明白:我的存在,其實也只需真正擁有母親的胸懷;還有,傳承父母兒女之間無私無盡、無以衡量的愛。?

2016年12月· 益陽

湘偉

寫於二零一五年清明節前後,獻給親愛的媽媽

作者:龔湘偉,簡書作者,現任巨型跨國企業全球華人女性的最高職位。帝斯曼親水膠體事業部總裁,畢業於哥倫比亞商學院EMBA,曾經是瑞士羅氏公司在中國最年輕的高管,精通中英德三國語言,曾在新澤西州獲得「傑出企業女性獎」,兩個傑出子女的辣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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