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看紅樓(二十五)賈府教育(二)
文中著墨最多的是對賈寶玉的教育。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蛤蟆腿。
同一塊寶玉,在賈母王夫人的眼裡是命根子,無限制溺愛;在賈政的眼裡是怒其不爭的「作孽的畜生」;在寶釵的眼裡是「金玉良緣」;在黛玉的眼裡是「木石前盟」;在襲人晴雯的眼裡是鳳凰,在齡官的眼裡卻不屑一顧;在趙姨娘賈環的眼裡是眼中釘,幾欲除之而後快。
在這些人裡面,對賈寶玉教育問題抓得最緊的當屬賈政。
應該說賈政是一個很負責的父親,對賈寶玉的學習情況抓的很緊,經常過問,檢查。
賈寶玉小時候抓周時,「便要試他將來的志向,便將那世上所有之物擺了無數,與他抓取。誰知他一概不取,伸手只把些脂粉釵環抓來。政老爹便大怒了,說:『將來酒色之徒耳!』因此便大不喜悅。」
傳統民間有小孩子周歲時抓周的風俗,是小孩周歲時舉行的一種預測前途和性情的儀式。新生兒周歲時,將筆、墨、紙、硯、算盤、錢幣、書籍等各種物品擺放在小孩面前,不予任何誘導,根據小孩先抓什麼,後抓什麼,以此來預測其志趣和前途。
抓了印章要做官,抓了書本要讀書,抓了算盤會理財。偏偏賈寶玉抓的是脂粉釵環,若是女孩子也就罷了,一個男孩子抓這些,不由得惹得乃父大怒抓狂。
其實賈府的酒色之徒多得是,賈赦賈珍賈璉賈蓉皆是,這說明賈政對賈寶玉的期望值還是很大的,但一旦發現兒子有成為「酒色之徒」的可能性,便「大怒」,而且從此「大不喜悅」。
但是賈政並非從此就放棄了賈寶玉,反而對兒子的要求越來越嚴格,大概是想通過人力來逆轉天命吧。
過分的嚴格管教使得賈寶玉對賈政唯一的情感就是怕。書中好幾次提到賈寶玉一聽賈政立馬心驚膽戰如臨大敵。比如在薛姨媽處喝酒時:「李嬤嬤道:『你可仔細老爺今兒在家,提防問你的書!』寶玉聽了這話,便心中大不自在,慢慢的放下酒,垂了頭。」
和黛玉說話,聽到父親要找他:正說著,只見襲人走來說道:「快回去穿衣服,老爺叫你呢。」寶玉聽了,不覺打了個焦雷一般,也顧不得別的,急忙回來穿衣服。
有一次賈政外出公幹,計算著快到回來的日子了,嚇得連夜趕做功課,還讓林黛玉等人幫忙寫作業,結果賈政因事又暫時不回來了,賈寶玉立刻把書丟開,照舊玩樂。
對賈政來說,督促賈寶玉學好功課是為人父的責任;對賈寶玉來說應付賈政的檢查是圖得一時安逸。這是一個對子女嚴格要求期望值很高的家長和一個不愛學習的孩子之間的鬥智斗勇。
賈政對賈寶玉的教育方法就是打罵教育。做得不好固然要打,做得好也要罵,這實在是奇哉怪也。
試才大觀園一回里,賈寶玉屢屢出口妙語,但是賈政要麼點頭不語,要麼一聲斷喝:「無知的業障!」 最後,當寶玉心中看到玉石牌坊心情恍惚時,賈政冷笑道:「你這畜生,也竟有不能之時了。也罷,限你一日,明日若再不能,我定不饒。這是要緊一處,更要好生作來!」
魯迅曾經說過,中國封建的傳統觀念從來認為父母養育兒女便是有恩於兒女,「以為父對於子,有絕對的權力和威嚴;若是老子說話,當然無所不可,兒子有話,卻在未說之前早已錯了。」(《我們怎樣做父親》)
縱觀全文,只有一處賈政見到賈寶玉心理發生了變化:
賈政一舉目,見寶玉站在跟前,神彩飄逸,秀色奪人,看看賈環,人物委瑣,舉止荒疏,忽又想起賈珠來,再看看王夫人只有這一個親生的兒子,素愛如珍,自己的鬍鬚將已蒼白:因這幾件上,把素日嫌惡處分寶玉之心不覺減了八九。半晌說道:「娘娘吩咐說,你日日外頭嬉遊,漸次疏懶,如今叫禁管,同你姊妹在園裡讀書寫字。你可好生用心習學,再如不守分安常,你可仔細!"寶玉連連的答應了幾個"是"。
從家庭教育的角度來說,賈政雖說也對賈寶玉寄予厚望,但教育方式專制嚴厲,平時不好好溝通、等到出了事就大動干戈,這樣的教育結果,當然是沒有任何效果的。即使不肖種種大承笞撻一節,賈寶玉也沒有因為這次前所未有的痛打而有所改變,「就便為這些人死了,也是情願的!」可見這種打罵式教育的的失敗。
賈寶玉一方面處在賈政毫不留情的嚴管之中,一面又處在賈母毫無原則的溺愛之中,王夫人居然還託付襲人這種出身見識的丫頭來幫忙管教。生於深院之中,長於婦人之手,要引導賈寶玉走上仕途經濟之路何等艱難!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指責賈政教育孩子的方式過於嚴厲的話,那麼即便放在今天,遇到這種一天只知道玩耍,不求上進,遊手好閒,逃學上網,在學堂鬧事,在社會上結交的不是戲子就是浪子,交友不慎有給家庭帶來災禍的可能性,當面誠懇答應,過後堅決不改,還動不動滿口化煙化灰的頹廢少年,父母會怎樣對待?是放任自流,還是嚴加管束?
可惜天下父母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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