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詞鑒賞之陳子昂《渡荊門望楚》
渡荊門望楚 唐·陳子昂
遙遙去巫峽,望望下章台。
巴國山川盡,荊門煙霧開。
城分蒼野外,樹斷白雲隈。
今日狂歌客,誰知入楚來。
【鑒賞】陳子昂在中國文學史上擅名,與他標舉風雅比興、漢魏風骨的文學主張和詩文創作分不開,他最為人稱道的作品是《登幽州台歌》、《感遇詩》三十八首和《與東方左史虯修竹篇序》。沈德潛《唐詩別裁集》謂其「追建安之風骨,變齊、梁之綺靡,寄興無端,別有天地」,所言中的。
讀陳子昂的詩歌,往往如觀高崖松柏、雲中白鶴,雖無百花穠麗柔美之姿,自有挺拔剛健之態。《陳伯玉文集》中所載詩歌,絕少沖淡低迷之作,大抵慷慨任氣,敢於直陳現實,即便是寫個人生活行旅的作品如此首《渡荊門望楚》,也顯得生氣十足,不肯流於一絲平淡,李白寫有《秋下荊門》和《渡荊門送別》,將這兩首詩與此詩比較,則覺子昂縱橫之意氣,較太白似有過之。
《渡荊門望楚》寫的是詩人從長江巫峽順流而下,途經荊門時的情形。
此詩首聯兩句便覺流利,「遙遙」與「望望」相對,雖都有迢遠之意而各有不同:「遙遙」以狀望巫峽貌,指的是詩人已經離開巫峽很大一段路程了,回首望去,有遙遠之感;「望望」以狀望章台貌,指的是詩人向前方望去,章台隱約已在眼中。「章台」,即章華台的省稱,為春秋時期楚國所建,位於今湖北省監利縣西北方。此兩句雖用對偶,但是在意思上卻一氣呵成,上下相接,與杜甫「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之流水對句,有同工之妙。
「巴國山川盡,荊門煙霧開」,以極省凈的語言點明自己已經出了巴蜀而來到荊門。「巴國」,秦以古時巴國地置巴郡,在今四川省東部。首、頷二聯,皆為對偶,分別嵌入「巫峽」、「章台」、「巴國」、「荊門」四地名,在語義上層層相接,在句法上參差挪轉,故而工整有變,不顯板滯。
「城分蒼野外,樹斷白雲隈」,謂蒼野茫茫,荊門屹立其中;雲霧層層,樹木隱現其間。此乃景句,而用動詞「分」字,顯出詩人在漫漫舟旅之後,突然於蒼野之中見到荊門時的激動心情;用動詞「斷」字,顯出詩人仰望荊門樹木的高峻姿態,正因為高,樹木才可能入雲,被雲霧遮住的部分,就像斷了一樣。「分」為橫向廣闊之胸臆,「斷」為直立向上之崇高,乃子昂本色語。
尾聯化用了「楚狂接輿」的典故,晉皇甫謐《高士傳·陸通》:「陸通,字接輿,楚人也。好養性,躬耕以為食。楚昭王時,通見楚政無常,乃佯狂不仕,故時人謂之楚狂。孔子適楚,楚狂接輿游其門曰:『鳳兮鳳兮,何如德之衰也!來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方今之時,僅免刑焉,福輕乎羽,莫之知載,禍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孔子下車,欲與之言,趨而避之,不得與之言。」詩人以「狂歌客」自喻,說誰能想到我這個狂人竟然狂歌到楚狂人的家鄉來了呢!充滿了豪邁磊落之氣。
子昂作詩論文,多以氣灌注,雖然不像李白那樣具有多種風格且俱臻高妙,但是他的磊落之氣、不羈之才,發之於詩文中,千百年後讀之,仍使人見其傲岸縱橫之姿,此詩亦可證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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