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愛戀,今生無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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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號:十點讀書
文 劉小甜
「各位親朋好友、各位來賓,大家好,我叫左艾,很高興參加韋大偉的婚禮,今天我代表大偉的大學同學發言。韋大偉是我的前男友,而今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也不知他記不記得,原本我們說好倘若他結婚、新娘不是我的話,我便送他一匹草泥馬,可當他真結婚時,我又心疼那錢,左思右想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於是小氣的心隱隱作祟,只得作罷。不過今天也的確是個歡聚一堂的好機會,不妨我給大伙兒講講我跟韋大偉過去的恨仇故事……」
我看著左艾寫給韋大偉那一張白紙黑字的新婚致辭,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真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此般皆不毒,最毒婦人心呀!我跟左艾講,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前女友,簡直誰攤上誰倒八輩子霉。左艾瞥了我一眼,「誰叫韋大偉他爹這麼多事兒,給兒子辦場婚禮就像開次人大會似的,非得讓家人代表、同學代表、同事代表挨個兒上台致辭。」
大夥都忙,誰有空給他整這個。左艾卻唯恐天下不亂地一攬子把活包下,寫出了這樣一篇致辭。
嚇得我想起了他們的曾經。
曾經我們都還稚嫩的面龐。
韋大偉是我高中同學,左艾是我大學舍友。
自打韋大偉在校園裡看到我和左艾走在一起後,便以一頓東來順加聚寶源為代價買取了左艾的聯繫方式。
但他倆第一次單獨吃飯,韋大偉卻沒有帶錢包。
在韋大偉處心積慮的一次「偶遇」中,終於得以約左艾到校門口的拉麵館吃晚飯,卻在吧台點餐時驚出了他一身的冷汗,方想起來臨行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而把錢包落在了先前的口袋裡。
大偉不知所措,面龐漲紅頗為窘迫,從未料想這種跟女孩子吃飯不帶錢包的橋段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左艾卻趁機戲謔道,哈哈看在今天只是吃拉麵的份上,我包養你咯,你可得乖乖的,拿出被包養的姿態來。
大偉哭笑不得。
他要了一份十五元的拉麵,在餐桌旁等得坐立不安,一個勁兒地對自己動手動腳。
左艾看著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心想回宿舍好好奚落我,這中學培養的都是什麼料。
只見韋大偉將自己衣服的里三層外三層翻了個遍,終於從縫裡摳出了一枚一塊、一枚五毛的硬幣。
「咣當」一聲拍在了桌上——
「那個,拉麵還沒有上,先付你百分之十的定金,剩下的錢下次見面結清。今天就先不請你了,倘若他日再有機會,定帶你吃大餐。」
噗嗤。左艾笑得把雙下巴都擠出來了。
有那麼多表達喜歡的方式,給她寫一封信,拍一組照,譜一支曲,作一首詩,再不濟,塞她一疊人民幣,再加一個蘋果機,也都能將喜歡之情表達得淋漓。而韋大偉什麼都不會,這呆逼只會大晚上給左艾打電話說,左艾快下來,我給你捎水果了,老闆說是新鮮的。
「還有,把劉甜一塊叫下來,水果太沉,讓她幫你拎著。」
當他那五大三粗的嗓門透過手機聽筒橫穿空氣硬生生地震動了我的耳膜時,卧槽,好心酸。
在樓下,韋大偉把一兜獼猴桃塞給我說,你拎上去吧,我跟左艾說會兒話。
看我整張臉上寫著「不樂意」,他無可奈何地說,你可以拿幾枚獼猴桃吃。
心滿意足,轉身離開,只聽背後悠悠傳來韋大偉的聲音:「左艾,做我女朋友好嗎,我以後還會給你捎更多好吃水果的……」
頓時哭瞎了,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麼跌份的朋友。
吃著獼猴桃,我突然想到,這種水果太硬的時候會感覺生澀,太軟的時候會感覺發酵,所以要把握吃的時間和火候,就像對女生告白一樣。而左艾,偏偏就吃下了這樣一枚恰到好處的獼猴桃。
他倆在一起後,朋友們吵著嚷著「介紹戀愛經過」。平時大大咧咧的左艾竟變得羞赧內斂,面頰燃燒著鮮艷的紅暈,坐在大偉身旁,將眼睛彎成了月牙。
據大偉大言不慚的描述,在他「無人能抵的巨大人格魅力」和「他日再有機會的大餐誘惑」下,吃貨左艾義無反顧地選擇和他在一起,共同迎接未來無數頓饕餮盛宴的洗禮。
什麼才叫陷入一場愛戀?兩人都忙得焦頭爛額時,仍然忍不住相互陪伴,心安理得地消磨一場無所事事的時光。而我也突然秒懂人世間有一種痛,叫作不管他們如何顧及,你都會覺得自己多餘。
他們真的一起吃遍了偌大的北京城——從鱗次櫛比的時尚摩登大廈,到皇城根兒下質樸古老衚衕;從流光溢彩的能揩得一手油的簋街龍蝦,到優雅靜謐充斥著薩克斯曲的英式下午茶;從鮮而不膻大快朵頤的炭燒銅鍋涮羊肉,到皮焦肉嫩色味俱佳的巫山豆豉烤全魚;從四川沁人心脾的麻到湖南灼眼滾燙的辣,從西北垂涎三尺的大盤雞到西南齒頰留香的菠蘿飯;還有成府路方圓十里各個學校的食堂,以及自己園子里角角落落的每一個窗口。
吃完飯,兩人往往一個向左走去泡圖書館,一個向右走去泡實驗室。
有時大偉實驗室里需要監測數據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左艾便會拿著兩盒速食麵去陪他,然後滿臉幽怨地說,大偉我不想吃泡麵了我想吃泡饃。
這時大偉便盯著她的眼睛緩緩地湊到嘴唇跟前說,左艾我不想泡實驗室了我想泡你。
而當大偉清閑下來的茶餘飯後,左艾就會輕輕靠在大為肩膀上滿腹心事地講,大偉,你說,你想不想活到九十九歲。大偉說,想,當然想。
「那你把我送到圖書館,再回實驗室好不好。」
「為什麼?」
「因為飯後走一走,可活九十九呀。」
而左艾也有把自己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
當我還在被窩裡和夢境纏綿時,她會大清晨起床擠著早班公交車一手攥著扶手一手攥著煎餅爬上一個個立交橋鑽過一個個門洞子;當我坐在宿舍桌邊看著各種搞笑綜藝時,她會始終未眠為小夥伴的創業公司抓耳撓腮憋出一篇公關稿或策劃案;她會逃課前往自己心愛作者的新書發布會捧著一本簽名新書沾沾自喜洋洋得意;她會跟著項目團隊滿世界亂跑簽合同作宣講累得口乾舌燥筋疲力竭。
她給大偉發簡訊說,大偉,我覺得自己已經喪心病狂了。在大馬路上走著看到一個人拿著一把雨傘,第一眼看上去我竟然以為他攥著一把烤串。
大偉在手機那一端笑得喘不上氣。他說,乖,回來我請你吃烤串。
結果一走出教學樓門,就看到左艾坐在馬路牙子上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
大偉說,咦,親愛的你不是去實習了么。
左艾說,坐在這裡的是左艾的靈魂,左艾的靈魂餓了想回來找你吃飯。而左艾的肉身仍然在實習單位愛崗敬業鞠躬盡瘁盡忠職守。
大偉說,噢原來你是左艾的靈魂呀,那再見吧,我可是只愛左艾肉身的呢。
左艾說,滾。
噢,忘了介紹了——韋大偉是個學霸理工男。
大偉從小就對曼妙的世界充滿著好奇。幼時的他曾捧著「班級最大進步獎」的獎狀去給爺爺拜年,信誓旦旦地對爺爺說,「爺爺,將來我要考牛津大學!」
爺爺撫摸著大偉的小腦袋,滿含笑意地說,「呵呵大孫子,你還是考牛皮大學吧!」
而大偉就帶著理工男的浪漫,把實驗里奇奇怪怪的產物帶給左艾。
有時候是熒光粒。大偉說,白天你把這些顆粒放在太陽底下,它吸收夠了熱量晚上就可以發光啦,就像我的人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有時候是護手霜。大偉說,你就權當聞一聞香味就好,不要真的抹在手上,畢竟大偉一出手,保障夠嗆有,哈哈。
有時候是荷爾蒙。大偉說,荷爾蒙激素是也是化學產物,是高度分化的內分泌細胞合成並直接分泌入血的化學信息物質。這個東西,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相信你也看出來了——左艾是個學渣網路寫手。
左艾從小就對神奇的稿費單充滿著熱忱。幼時的她曾經捧著「我的媽媽」的全班優秀作文向爸爸去討賞,躊躇滿志地對爸爸說,「爸爸,我寫的『我的爸爸』會更好!」
爸爸摸著左艾的小腦袋,忍俊不禁地說,「呵呵好孩子,你媽媽呢,做飯沒?」
而左艾就帶著文藝女的情調,把心裡頭奇奇怪怪的念頭寫給大偉。
她對大偉說,如果以後我們分手了,我就將咱們兩個人的愛恨情仇,不,恨情仇,不,恨仇,寫成故事,把你實名制塑造成一個人渣,永世找不到女朋友。
大偉噗嗤笑了,一把摟住左艾狠狠地戳了一口說,跟你分手的人不一定是人渣,卻一定是傻瓜。
她對大偉說,如果將來有一天你結婚了,而新娘不是我,我在婚禮現場送你一匹草泥馬。說實話,草泥馬還挺貴的,真的。
大偉噗嗤笑了,一把摟住左艾狠狠地戳了一口說,左艾,如果有一天我結婚了,而新娘不是你,我就把名字倒過來讀。
左艾心裡樂滋滋的。她甚至都沒有發現韋大偉倒過來讀,讀音還是韋大偉。
所以有的時候,你並不是故意成為傻瓜的。而是在被註定的事情捉弄得團團轉,像一隻不斷在追著自己尾巴咬的小狗。
「當他們相信情到深處在一起,便聽不見風中的嘆息。」
畢業季,大偉留校直博,左艾出國留學。
左艾說,大偉,對不起,我不想把自己的未來就這樣綁定了,如果現在不出去看看,我怕自己會後悔的。年輕的時候,夢想不應該為愛情讓路,對么。
大偉說,放屁!愛情從來不是夢想的門檻,你就是沒那麼喜歡我了,滾吧。
大偉不輕易粗口的,語罷,突然安靜下來,片刻,輕輕拽住了左艾的手,塞給她一串石頭記的藍色月牙項鏈。「這是給你的禮物,一定要注意安全。」
在機場分別,大偉看著頭頂上呼嘯而過的飛機,突然放聲大喊「哎呦卧槽左艾你他媽真的走了呀……你快他媽別回來啦……滾得越遠越好……」頭頂飛機划過,在天空留下一道線,表示對他的喊話嗤之以屁。我被他的嗓門嚇了一跳,本能地裝作路人轉身離開,時隔兩秒良心發現冒著周邊人怪異眼神,堵上他的嘴。
結果手上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難過得我也想爆粗口。
我開始看到大偉愈來愈多的成果。大偉得過很多獎項,參加的學術論壇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連成線,發表的學術文章一篇兩篇三篇四篇連成片。他曾一個人埋在書山文獻的自習室里通宵達旦,為了趕一次組會撕開了一袋又一袋咖啡;也曾心情鬱結在網吧與夥伴開黑到天明,看清晨五六點的陽光沿著成府路照射下的校園。當他站在高樓頂端望人來人往撤回馬龍時,他說,好希望抱一抱左艾。
他想對左艾說,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開始看到左艾愈來愈多的文章。左艾走過很多地方,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看盡了天南海北的風光,聽遍了虐心狗血的故事和楚楚動人的情節。從國土的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中瑟瑟發抖卻心滿意足地舔著馬迭爾冰棍兒,在大陸的彩雲之南春光乍泄料峭細雨中喜逐顏開並驚心細緻地紮起七彩小辮兒,從土耳其冉冉升起的熱氣球上俯視崇山峻岭溝壑縱橫,在斐濟島悠悠潛入的大海深處觸摸五光十色珊瑚魚兒,當她站在高山之巔望江河滾滾北向東南時,她說,好希望大偉就在身邊。
她想對大偉說,我想念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於是,兩個人的空間出現了縫隙。大偉的世界在顯微鏡下,左艾的世界在放大鏡前。
於是,兩個人的時間出現了時差。大偉的世界月色在皎潔,左艾的世界陽光在普照。
大偉曾經是個夜貓子。
自從他們分手了,每日里見他都在健身房揮汗如雨,令我等好吃懶做的目擊者極為汗顏,親眼目睹他日復一日把屁股練得比臉蛋兒還漂亮。
自從他們分手後,他的作息也迥然間規矩起來,再也不跟我們烏合之眾沆瀣一氣同流合污狼狽為奸地在小地攤上吃烤串,也再也沒有在朋友圈裡看到他任何的深夜行蹤。大偉跟我講,人老了,不能熬夜了,每每等不到宿舍熄燈就躺在床上準備睡了。
他還跟我講晚睡的諸多壞處:容易內分泌失調黑眼圈加重,容易皮膚暗淡長出皺紋,容易精神不振身心疲勞。
容易胡思亂想,容易庸人自擾,容易過分思念。
容易餓。
早早睡了,便早早停止了期盼。
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好久,甚至我都忘記了他們的在一起,也忘記了他們的分開。直到朋友圈裡突然爆出一張重炸照片。
大偉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的合影。上面寫著,「我們」。
大偉是認真的。他的照片並沒有分組可見,而是開放給了所有人,包括左艾。
左艾給我打來越洋電話,問我知道不。我說,這都畢業兩年了,跟大偉的聯繫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的確不太清楚。
但我確實也轉過頭來責怪了大偉。我說,你至少可以不讓左艾看見呀。
「這也算是對女朋友一種交代吧。既然做出了選擇,寄予了信賴,就不要去辜負。」大偉黯然神傷的表情轉瞬即逝,隨即嘻嘻哈哈地說,你他媽我秀個恩愛你也要管,快去給我點個zan。
我自然沒有點zan。只是私下裡跟他說了一聲,「恭喜啊兄弟。」
「嗯。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們倆今年就領證結婚了。」大偉說。
左艾終究沒有憋住,趁著短暫的假期匆匆回國,咬了咬牙托我邀大偉出來坐坐。
左艾問,那個姑娘怎麼樣?
大偉說,性格挺溫婉的,比你脾氣要好。
左艾說,嗯。
大偉說,也沒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想法,挺踏實過日子的姑娘,我挺喜歡的。
左艾說,嗯。
她本來還在強顏歡笑,突然間低下頭來,半晌無語。
突然,大偉的手機屏幕亮起。他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看了看收到的信息,又放在了桌子上。左艾瞥了一眼,心又被扎了一下。大偉竟然仍然使用著這部老手機,而它之前的屏幕桌面是左艾。大偉曾經說,每當想念的時候,就點開屏幕看一看,輕輕親一下。
大偉似乎讀懂了她的小心思,嘟囔了一句,「嗯,屏幕已經換了很久了。」
但他沒有告訴左艾,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其他女孩子出現在他的手機屏幕。
他也沒有告訴左艾,和她談戀愛的那段歲月,是他愛人能力達到頂峰的時光,他付出了全身心的精力去熱愛一個姑娘。只是那些日子似乎已經汲取了他所有疼愛的力氣,當現在這個姑娘出現的時候,他終於感受到一種平和心安的氣息。
於是,對過去的日子,選擇了放棄。
大偉說,「左艾,生活有太多不定,人都是會變的。」
又是半晌無語,氛圍太壓抑,我只得製造點幽默的聲音。我說,韋大偉,梁秋實說過——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的的風雨,我要去接你。你這個人恰恰相反啊——你走,我去送你,你來,多大風多大雨我都不去接你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氣更加僵硬了,弄得我最末了的每一個「哈」字里洋溢的尷尬都這麼清晰。
左艾生拉硬拽著我來到了歡樂谷。
她帶著輕微的恐高症,獨自一人把所有的驚險項目都過了一遍。
左艾告訴我,恍惚之間,她彷彿回到了幾年前與大偉一起來歡樂谷的那一日,面對著太陽神車、極速飛車、水晶神翼等一堆看起來令人毛骨悚然的遊樂設備,她可勁兒地打退堂鼓,死活不敢上。
大偉說,「你陪我嘛,好不?」
大偉說,「我陪著你,別怕!」
此時此刻,她似乎感覺到大偉就坐在身旁,像曾經那樣攥著她的手高舉過頭,伸展至天空擁抱著過往的風。在周圍一陣陣震耳欲聾的驚叫中,她偏偏只聽到大偉輕聲的呼喚:
「親愛的別緊張,睜開眼睛看,放輕鬆,just enjoy it!」
頭髮拍打著面頰,空氣在耳邊呼嘯而過,左艾緩緩睜開眼睛,看眼前來不及捕捉的模糊與風馳電掣的光景。頓時無數不清晰的畫面在那一刻凝結,她放佛在時光隧道中穿越了整個世界。
她想起來,每次過馬路的時候,他總會走在馬路的外側。
她想起來,無論他多麼生氣也極力憋著不沖自己發脾氣的樣子。
她想起來,剛一分開就收到了他「怎麼辦,我又想你了」的簡訊。
她想起來,兩人的合照始終掛在他電腦桌面與手機屏幕上。
她想起來,在自己都沒有發現手機欠費的時候,便接到了他給充值的通知。
她想起來,痛經的時候他送來的暖騰騰的熱粥。
她想起來,每次出遠門的時候,他送到飛機場或火車站時滿臉的戀戀不捨,然後從書包里掏出一堆零食說,「路上吃。」
她想起來,每次他送自己回到宿舍,都到樓梯拐角再轉頭看的時候,他仍然在門外注視著自己,微笑著招招手。
她想起來,他從來不會掛自己電話。突然有一次他不小心掛掉了,竟然又重新打了回來,帶著溺愛的口吻說,「乖,這次你掛我的。」
她想起來,每天始終如一的「早安」「晚安」,即便某一天晚上宿舍熄燈手機沒電,他也會將電話卡裝在舍友的手機上,道一聲「親愛的,好覺。」
她想起來,他曾經認真地說,「從現在開始,為我們的將來努力。」
她想起來,他剛剛認真地說,「左艾,生活有太多不定,人都是會變的。」
……
我也奇怪,左艾怎麼會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猛然想起了這麼多事,跟我絮絮叨叨個不停。或許她自己也不明白,那些沉到馬里亞納海溝似乎已經遺忘的片段,怎地偏偏在腦海洶湧翻滾得那番猛烈與逼真。放佛這不是在坐過山車,而是滿身心扎入到一場憂傷的畫展,每一幅繽紛絢爛的畫面都凝結在一滴淚珠里,折射出滿眼回憶的凌亂。
於是,當過山車戛然而止的時候,左艾竟然淚流滿面。
她說,是風吹的。吹得眼睛生疼生疼的。
我知道她在騙人。若是風吹的,緩一會兒便好了。而她卻下了過山車後坐在馬路牙子上痛哭流涕了好久。
艱難的時刻並不可怕,美好的時刻留不住才可怕。
寂寞也永遠不是虐心的理由,布滿整顆心的回憶才是。
我跟左艾說,誒,你的項鏈不錯,那藍色的是半顆心么。
左艾猛然拽下項鏈,放在手上細細端詳,口裡念念有詞,哦,原來這是半顆心,我一直以為這是個月牙。
我問左艾,你後悔不。
左艾說,不後悔,所有的安排都是註定的。做任何事情,並不是有結果才會有意義。而於感情而言,也並不是一直維繫到底才算是成功。不論是藕斷絲連的關係還是戛然而止的戀愛,不論是和平分手的選擇還是不歡而散的結局,最重要的是每個人在戀愛中的成長。
相愛不代表合適。合適也不意味相愛。
有些人最終在一起,或許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天時地利人和。
有些人最終沒有在一起,或許也不是因為沒有愛情,而是因為沒有天時地利人和。
剛說完這些話,左艾自個兒笑了。「即便如此呀,就像感受高考的時候也想考個好大學,感受炒股的時候也想多賺零花錢,感受創業的時候也想開闢一番新天地。我也希望這段愛戀可以安放,畢竟,誰不希望有一個歡天喜地的結局呢?」
在看左艾文章的時候,覺得她理性到髮指;在接觸左艾人的時候,又覺得她感性到極致。左艾笑著對我說,寫文章才是最自欺欺人的事情。明明好多事情放不下,卻要把自己寫得大徹大悟什麼都已看開似的。
「真的很難過,很遺憾。真的。」
「談一場曠日持久的戀愛,曲終人散,如夢初醒,就像蒼老了一圈。」
「喂!這是誰貼的字,幹什麼吃的!怎麼還把名字給貼倒了呢!明明是『韋大偉』,怎麼能貼成『偉大韋』?快快,快重新撕下來重貼!太不小心了!」
上周末,我坐著火車「逛吃逛吃」跑了老大遠去參加了大偉的婚禮,剛踏入酒店大門,便瞅到這樣的一幕。
韋大偉聞聲趕來,說,哎,乾脆別弄了別弄了,時間太緊,就不那麼麻煩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權當婚禮上的笑梗兒了。
布置人員本來還擔心新郎會生氣,聽他這麼一說反倒樂意,放下手頭的事情鑽某個角落歇息去了。留大偉一個人看著『偉大韋』的名字,發了一會兒呆。我知道這可能不是愛,這只是韋大偉這個呆逼緬懷過去、執念於「名字倒過來讀」的不為人知的自嗨。
我走過去,拍了一下大偉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轉過身來,見到是我,喜笑顏開。
他說,真的好希望在婚禮上一個不落地看到那些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們。但仍舊有很多人未到,畢竟都已散落在天涯。
韋大偉問我,左艾有來么?
我攥著那張左艾寫的婚禮致辭戰戰兢兢地說,你應該慶幸那個女人沒有來。
沒錯,左艾終究臨陣脫逃了。她專門從國外飛回來,卻在婚禮前一天對我講,每個人的前男友前女友都可以給你寄婚貼,但你不要想當然地以為自己真的被誠意邀請了。隨後扔給我一份同學代表致辭讓我代她去念:
「……韋大偉是我的前男友,而今天又是他大喜的日子,也不知他記不記得,原本我們說好倘若他結婚、新娘不是我的話,我便送他一匹草泥馬……」
草泥馬,讓我代念?呵呵,我又不傻。
我跟左艾講,像你這種蛇蠍心腸的前女友,簡直誰攤上誰倒八輩子霉。左艾瞥了我一眼,「誰叫韋大偉他爹這麼多事兒,給兒子辦場婚禮就像開次人大會似的,非得讓家人代表、同學代表、同事代表挨個兒上台致辭。」
於是我又臨時上網查了好多美好的辭彙,什麼志同道合、喜結良緣啊,什麼百年好合比翼高飛啊,還有喜結伉儷、佳偶天成、琴瑟和鳴、鴛鴦福祿等一堆一堆,滿心想著抑揚頓挫地讀下來了事。
沒成想,臨我上台致辭,左艾又微信給我一份新的致辭。
我站在台上,看著這些字,鼻子微微發酸。
「各位親朋好友、各位來賓,大家好,我叫劉甜(左艾),今天我代表韋大偉的大學同學發言。真的開心能夠參加大偉的婚禮,曾經我們一群朋友在大學期間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畢業後各自在不同城市棲息。時光推移、慢慢遠離,偶爾萌生惦念,卻是鮮有聯繫。今天能夠親眼目睹大偉和他美麗的新娘帶著微笑喜結伉儷,由衷祝福與歡喜。突然想到,假如愛有天意,定是盼見你們幸福散落天地。不論日後晴天燦爛抑或偶爾風雨,相互照料、相互偎依,始有歸宿,不離不棄。祝願大偉,祝願咱們所有所有的朋友,生活甜蜜,都安好在各自的生活軌跡——得知你們幸福平安,便已足矣。」
在座人很少知道他們的往昔,只是一片掌聲響起。
韋大偉握著新娘的手,輕輕地吻了一下,滿含深情。新娘亦是輕輕偎依,閃爍淚滴。
我走下台回復左艾「你還好吧?」她分享給我一首歌,「Never mind, I』ll find someone like you.I wish nothing but the best, for you too.」
Someone Like You Adele - Someone Like You
QQ音樂
我熱衷愛情的純粹,卻不奢求愛情的單一,在每一段相遇與邂逅中我們都可能一不小心認真相愛,為情所困,轟轟烈烈,塵煙飛揚。每一段愛戀結束的原因也有很多,有過錯,有錯過,有距離,有倔強,有無可奈何,有陰差陽錯。不論是不甘心彼此無掛也無牽,還是相信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最後或許燈熄情滅逐漸泯為沉寂不再為人提起,或許造化弄人成為敏感話題永遠深埋心底。
作為大千世界的普通凡世俗子,有依賴不得打斷,有信任不願辜負,或者平庸的才華跳不出道德框架的恪守,或者入世的心情逃不出忠貞字眼的要求。
我們努力一生只愛一人。於是有多少愛戀,今生無處安放。陌生人一番,遙遙相望,天各一方,就像月光灑向海面。
此後錦書休寄,畫樓雲雨無憑。
若不復相見,平安唯願。
再跟左艾聊天。
我問她,最近有沒有好股票可以入手的,推薦一下唄?
她問我,最近有沒有好男人可以入手的,推薦一下唄?
*作者:劉小甜,微博@黃毛丫頭劉小甜,90後,北京大學在讀學生,學著行政管理的知識、寫著無邊無際的文字,喜歡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看似混混沌沌但又時刻追隨夢想內心充滿幸福的姑娘。十點讀書經授權發布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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