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明多年的老人突然」看到「奇怪景象！

來自專欄神經腦斯基

失明多年的病人突然能「看見」奇怪的景象？

2006年11月的一天晚上，紐約大學醫院的奧利弗·薩克斯醫生接到療養院的急診電話。90多歲的住院病人羅薩莉（Rosalie）突然出現了奇怪的幻象，她描述看到的內容真實得不容置疑。

薩克斯醫生到達療養院時卻驚訝地發現她竟然完全是個失明多年的病人，現在竟能「看見」東西。

「什麼樣的東西？」醫生問。

「穿著東方服飾的人！」她大聲叫嚷著，「披著斗篷，在樓梯上上下下……總是有個人轉頭沖我笑，但他嘴邊長著一排巨齒。我還看到了動物……」很多天以來，她一直看見這樣的情景[1]。

經過薩克斯醫生的檢查確認羅薩莉的眼睛並沒有復明的跡象，依然是渾濁而且對光線刺激無反應。

一個失明多年的病人為什麼會突然「看見」東西了？

那些詭異畫面的描述讓其他醫生判斷羅薩莉可能患上了精神分裂症，才會出現這種幻象。但是薩克斯醫生卻堅信她患上了邦納綜合症(Charles Bonnet Syndrome)。

邦納綜合症源自於瑞士自然博物學家查爾斯·邦納在1760年首次描述自己87歲祖父的情形。在描述當中，他的祖父因患白內障雙眼近乎全盲，卻告訴別人自己可以看到男人、女人、鳥、車、建築物、織錦畫、圖騰等幻象。甚至這一病例被當地人認為是發生了神跡的有力證據。

但後來，人們發現越來越多類似的病例，也逐漸發現這一病症的患者通常伴隨年老或視神經受損而導致的視力障礙，才意識到邦納綜合症很可能是一種疾病而非超自然現象。

奧利弗·薩克斯醫生在醫院工作30年期間診斷出無數全盲或半盲的病者患有複雜的邦納綜合征類型的幻視；同樣也見過許多失聰或半聾的患者伴有幻聽中更常見的音樂幻覺[1][2]。

邦納綜合症的患者為什麼會突然「看到」或者「聽到」奇怪東西的發病機制目前尚未清楚，但是可以確定的事情是那些奇怪影像是源自患者的大腦：患者產生了幻覺。

雖然我們通過眼睛觀察現實世界，但是真正「看」這個世界的主角卻是大腦。邦納綜合症患者並非真的「看到」或者「聽到」奇怪東西，而是大腦皮層神經元的興奮導致某些記憶胡亂拼湊在一起呈現出來，讓患者感覺親眼看到了畫面或者親耳聽到了聲音。讓人驚奇的是邦納綜合症患者往往伴隨著視覺神經通路和視覺皮層的損壞。

這種幻覺和夢境不一樣。

晚上睡覺發夢的產生機制也是大腦皮層神經元的興奮而不斷回憶和投影之前看過的景象，夢境中也會經常發生錯亂拼接的景象，但是大部分人的夢境都是黑白無聲的，並隨著一覺醒來就會消失或被遺忘，不會在大腦意識清醒的時候產生。

幻覺產生的幻象是有顏色和伴隨著聲音，不受大腦意識控制，在大腦意識清醒的時候也會隨時出現，而且持續時間時長時短。在視覺能力下降的老年人身上經常發生將現實和幻象融合的病症。羅伯特·特尼希（Robert Teunisse）和他的同事調查了大約600名有視覺障礙的荷蘭老人，發現其中接近15%的人遇到過複雜的幻覺：關於人類、動物或者風景；80%的人有簡單的幻覺：包括形狀、顏色，偶爾會是圖形，但不會形成影像或者場景[1]。

邦納綜合症也會發生在有視覺障礙的年輕人身上。但令人惋惜的是目前飽受邦納綜合症折磨的患者往往不敢求醫或者和親人朋友傾述，因為這些奇異的幻覺會嚴重影響病人的心智：懷疑自己看到靈異事件，懷疑自己擁有超能力，懷疑自己是否患上精神疾病。親人朋友面對患者對幻覺的描述往往也會採取懷疑態度而耽誤了治療。

而對於就診的患者也往往遇到醫生誤判患者因精神分裂症或應激障礙而產生功能性幻覺或心因性幻覺。這些原因會進一步加重患者的心理負擔，從而引發其他精神障礙。

正確認識幻覺，有利於自我身心健康的發展。

那麼在平常的生活中，如何自我判斷自己是否產生了幻覺？

如何辨識幻覺與錯覺

在生活中，我們如何去辨識自己產生了幻覺還是錯覺？

幻覺和錯覺不同，雖然兩者都屬於知覺障礙，

但是錯覺（illusion）是對客觀事物歪曲的知覺；

而幻覺（hallucination）是沒有外界現實刺激作用了感覺感受器而出現的知覺體驗[3][4]。

對比兩者的定義，不難看出，錯覺是因為對外界客觀事物的錯誤認識而導致，如光線昏暗會容易導致大腦皮層對昏暗的畫面進行填補錯誤信息。例如小孩子晚上獨自睡覺，很容易將黑暗中的書桌衣服等物體看錯成怪物的形狀，但如果開燈查看辨識後，會認識到房間並沒有怪物。這種經過驗證，非病理性錯覺往往可以被大腦進行糾正。

舉個簡單例子：下面這張照片第一眼給人感覺是女生在吃蘋果，但是實際情況是吃蘋果的畫面只是一本書封面，卻因角度和攝影技巧，書本封面巧妙地和女生融合在一起。對於正常人而言，這種因為光線，角度等因素導致人們產生錯誤的錯覺，在經過驗證或再次確認後能被糾正，能正確識別出照片中書籍封面和人臉的錯位結合。

而幻覺卻沒有現實刺激作用於身體感覺器官（如眼睛，鼻子，手上觸感）時出現的知覺體驗，是一種虛幻的知覺。

例如精神分裂症患者會嘗到食物中不存在的特殊味道，也可能聞到空氣中不存在的怪氣味。

如果按照感覺器官來分類，幻覺可以分為幻視，幻聽，幻味，幻嗅，幻觸，內臟幻覺。下面做簡單的介紹[3][4]:

幻視（visual hallucination）：指看到了並非真實存在的事物。例如在房間看到矮小的小人，巨大蜘蛛，甚至看到恐龍在飛翔等離奇怪異的景象。在光線充足，視覺良好和意識清醒的情況下，通過和其他人的溝通對比可以知道自己是否產生幻視。

幻聽（auditory hallucination）：指聽到了並非真實存在的聲音。幻聽的內容可能是言語性的，例如別人的批評，指罵等；也可能是非言語性的，如流水聲，鳥叫聲等。

幻味（gustatory hallucination）：指在食物和水中嘗到奇怪但不存在的味道。

幻嗅（olfactory hallucination）：指在環境中聞到奇怪但不存在的氣味。

幻觸（tactile hallucination）：指在沒有接受外界任何刺激時，皮膚有異常感覺，例如電麻，蟲爬感等。如果是性器官感覺被刺激，則稱為性幻覺。

內臟幻覺（visceral hallucination）：指身體內部某一部位或某一臟器虛幻的知覺體驗。例如感覺骨頭裡有蟲子在爬，感覺到自己的腸道在被扭轉，感覺自己大腦被擠壓等。

如果根據產生條件，幻覺可以分為：功能性幻覺，發射性幻覺，入睡前幻覺和心因性幻覺。在這裡詳細解析一下入睡前幻覺和心因性幻覺。

入睡前幻覺（hypnagogic hallucinate）：指入睡前出現的幻覺，往往會出現幻視，幻聽，感覺如在夢境一般。但是大腦能清晰感覺周圍的真實環境和意識到自己並沒入睡。和前文提到昏暗環境容易導致產生的錯覺不一樣：通過增加光線亮度可以糾正錯覺，但是入睡前幻覺與環境的光線明暗並沒太大關係。

心因性幻覺（psychogenic hallucination）：指在強烈心理因素影響下出現的幻覺，幻覺內容與心理因素有密切關係，如看到亡故親人的影子在房間里走動等。

以上介紹的幻覺往往是伴隨著精神障礙疾病而發生的。可能會有些讀者覺得自己曾經出現過一種或者多種以上的幻覺，但是先別急著懷疑自己的精神狀態是否存在問題。先分析一下這些幻覺是否有以下特點：

一 幻覺的出現是否受自己意識控制？

二 能否通過注意力轉移等方式讓幻覺消失？

三 幻覺內容和現實環境是否相符或相稱？

四 幻覺內容是否和當時心理背景或波動情緒相關？

五 是否會持續產生幻覺？

六 幻覺是否給生活帶來不同程度的損害？

如果產生的幻覺具有以上六個問題的特徵，請不要以為自己看到靈異事件，開天眼或突然有了超能力，請及時去醫院進行身體檢查和精神狀況評估診斷。

如果聽到親人或朋友經常描述看到奇怪的幻覺，請不要懷疑和嗤笑他，請給多一點關懷和理解，並及時帶他去醫院進行身體檢查和精神狀況評估和診斷，

參考文獻和書籍：

[1]《Hallucination》,Oliver Sack,2014.

[2]《A Dictionary of Hallucinations》,Jan Dirk Blom,2014

[3]《PSYCHIATRY》,Roderick Shaner,1998.

[4]《精神病學》,江開達主編，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