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弱女子,憑一己之力抵擋住了張獻忠的流寇大軍 | 冬川豆
當張獻忠的流寇大軍在四川大肆殺戮的時候,有一個地方,他們始終不敢染指,成為了洪水中的一艘救生筏,保全了當地百姓。這個地方就是石砫縣,它的保衛者就是這位「弱女子」。
秦良玉的父親名叫秦葵,是明末的一位貢生。所謂貢生,是指秀才中成績優異者,可入京師的國子監讀書。按理說,秦葵憑藉自己的學識,通過科舉走上仕途不是一件很困難事情,但他並不汲汲於功名利祿,隱居於忠州鳴玉溪畔。當時的讀書人很少能抵禦功名利祿的誘惑,成績優異的就更少了,他能做出這樣的選擇,可見其德性與心境不是一般的高。不僅如此,憑藉超凡的格局與眼光,他居然準確預感到了明末大洪水的來臨,對他的兩個兒子秦邦屏、秦民屏說:「天下將有事矣,爾曹能執干戈以衛社稷者,方稱吾子也。」於是讓兒女們「習騎射擊刺之術」,並傳授兵法韜略。他不僅沒有重男輕女的思想,還特別叮囑秦良玉:「汝一弱女子,盍習兵,毋為人魚肉。」所以秦良玉一直跟著哥哥、弟弟舞槍弄棒、研讀兵書。
秦良玉可謂天賦異稟,「文翰得風流,兵劍諳神韻」,秦葵暗暗稱奇。同時也很遺憾她是一介女流,曾對她說:「惜不冠耳,汝兄弟皆不及也。」秦良玉卻慷慨回答:「使兒得掌兵柄,夫人城、娘子軍不足道也。」可見少年秦良玉心目中的偶像是南粵民族女英雄冼夫人和唐高祖李淵之女平陽公主,此二人都是武德充沛的女性,特別是冼夫人,保衛南粵民族的典範,秦良玉以此二人為標杆,可見她勵志做一個保衛鄉土的女武士。
秦良玉塑像
萬曆二十三年(1595 年),秦良玉22歲,嫁給了石砫土司馬千乘。從這一門婚事也可以看出秦家的遠見,想要在大洪水中活命,嫁給任何達官顯貴都是靠不住的,但是嫁給有自組織能力、能武裝保衛山門的土司,卻能夠最大限度地抵禦流寇、保護家人。
說到土司,就不得不說一說土司制度的由來。早在公元前350年的戰國時期,商鞅第二次變法,秦國普遍推行縣制,但偏遠地區的一些化外蠻族,他們按照自己的習慣法生活,無法融入,如果強行納入,肯定會引起很大的衝突,甚至戰爭,而且對於當時的秦國來說,那些荒蠻之地也沒有什麼價值。所以秦孝公在邊遠蠻族聚居地建「道」,作為與內地「縣」並列的政區及行政管理機構。後來秦滅六國,一統桂枝,「道」的制度就沿用下來了。「道」與「縣」完全不同,「道」的長官不是由帝國直接任命流官擔任,而是由蠻族原來的首領擔任,並可以世襲,即在該地域維持原有的部落領主血緣統治制度,按照部落的習慣法管理日常事務。
後來秦王朝又設置了「屬國」。與「道」類似,「屬國」也是由蠻族原有首領擔任長官,並世襲,保留其血緣統治的部落領主制度與習慣法。與「道」不同的:一是屬國歸附得晚一些,在秦滅六國之前還不屬於秦王朝;二是道為縣級政區,屬國有縣級的,也有郡一級的。
漢王朝後來沿襲了秦王朝的邊區制度,也設置了「道」、「屬國」。到了南朝,「道」、「屬國」被「左郡、左縣」取代,因為當時邊地蠻族被稱為「蠻左」,為「蠻左」而置的郡、縣,便稱為「左郡、左縣」。換湯不換藥,「左郡、左縣」與「道」、「屬國」相比,只是名字變了,核心的理念沒有變,即蠻族按照自己部落的習俗管理部落內部的事物,僅名義上歸附於中央王朝。
到了唐、宋王朝,羈縻制度取代「左郡、左縣」,但理念上大同小異,「羈縻州」也是蠻族自治領地。到了元、明、清王朝,土司制度取代了羈縻制度,核心思想也不變,即蠻族自治。
當代苗人狩獵部落
由此可見,土司制度並不是憑空產生的,也不是元朝才出現的,它自戰國末期以來就有,元朝只是把這種已經存在的制度命名為土司制度而已。
為什麼比戰國更早的春秋時代沒有這種制度呢?因為春秋各國也是按照自己的習慣法治理國家的,與蠻族沒有區別。或者可以說,春秋各國本身就是蠻族。後來逐漸地出現了成文法,但習慣法也佔了相當大的比例。再後來到了戰國末期,總體戰進入高峰,秦國開始編戶齊民,推行郡縣制,習慣法完全被成文法取代,這個時候自己與周邊的蠻族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秦國又嫌蠻族愚昧落後,不願意去征服,那就讓他們自己治理吧,只要表面上臣服就行。在蠻族看來,自己也是打不過強大的秦王朝的,乾脆就俯首稱臣吧,反正只是名義上歸順,自己該怎麼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所以最後達成了雙贏的局面:蠻族得到了穩定的、不受干擾的自治權利,秦國得到了征服已知世界的虛名。
蠻族一開始以為統一的大帝國很強大,但是後來才發現情況並非如此。總體戰的時候秦國是很強大,但是那是打了興奮劑的結果,興奮劑效果結束後,帝國就變得非常虛弱了。所以從漢王朝開始,蠻族就不斷地反叛,毆打那個外強中乾的帝國。
彝人土司所建雲南建水雙龍橋
具有防禦工事作用
到了明朝末年,情況也並沒有太大改變。當時明朝將西南地區的土司機構命名為「土府、土州、宣慰司、宣撫司」等,將東北、西北的土司機構命名為「衛所」。大名鼎鼎的建州三衛(建州衛、建州左衛、建州右衛)便是明朝初年中央帝國為東北建州女真居住區設置的土司機構。後來的事情眾所周知,便是建州三衛發動了對明王朝的戰爭,一開始並不順利,被明王朝瓦解,後來努爾哈赤統一了余部,建立了八旗制度,逐漸開始了對虛弱帝國的蠶食鯨吞。
由此可見,秦良玉、馬千乘的石砫部落其實與努爾哈赤的女真部落是同一生態位的,都是帝國周邊的土司機構,都是比帝國更具戰鬥力的蠻族。
秦良玉嫁給馬千乘之後,便把哥哥秦邦屏、弟弟秦民屏招入麾下。秦良玉像父親一樣非常有遠見,認為沒有一支戰鬥力強大的部隊是無法保境安民的。她與丈夫於農隙便簡選士卒,嚴格訓練,建立起了一支精銳之師。這支部隊慣用一種長矛,矛端有鉤,矛尾有環,遇峻岭則前後相連,攀援而登,捷如猿猴,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矛身則以白木為之,不假裝飾,號曰「白桿兵」。
秦良玉由於深受秦葵儒家文化的影響,選擇了與努爾哈赤相反的道路,即忠君愛國,為明朝效力。儒家文化是多國體系的產物,本是為了維護封建禮教與法統,但如果用在早已失去封建自由的大統一帝國,就會像水滴滴入大海一樣悄無聲息、毫無作用。但是我們不能過度苛求秦良玉,她畢竟生活在已經失去了自由的華夏,能保境安民,守衛石砫一方土壤,使之不收帝國的干擾,不受流寇的侵襲,已經很難能可貴、非常有德性了。
萬曆二十七年(1599 年),播州(今貴州遵義,當時隸屬於四川)宣慰使楊應龍反叛明朝。播州的楊氏從唐朝僖宗乾符三年(876年)便割據播州,成為土司政權,到了楊應龍這一代,已經延續700多年了。楊的叛亂其實和努爾哈赤性質相同:看見明朝衰弱,便欲分而食之。一開始楊應龍聲勢浩大,攻佔重慶、瀘州等地,圍困成都,一時蜀中騷嚷,形勢嚴峻。
朝廷兵分八路圍剿楊應龍的叛軍。馬千乘奉詔率石柱土兵3000人開赴前線,秦良玉則「別統精卒五百,裹糧自隨」,與副將周國柱扼守鄧坎(今貴州鳳岡縣南)。萬曆二十八年正月初二日(1600年2月15日),正值新春佳節之際,明軍置酒高會,歡歌宴飲。秦良玉告誡馬千乘加強防備,嚴令軍士:「解甲韜戈者,斬!」午夜,叛軍果然五路並進,前來劫營。諸軍倉惶奔潰,只有秦良玉夫婦率領本部人馬奮起還擊,出其不意,大敗叛軍,並乘勝反攻,連破金築關等7寨,直抵桑木關下。桑木關號稱天險,山高林密,叛軍憑險拒守,明軍束手無策。秦良玉訓練的「白桿兵」這時發揮出了優勢,所持長矛,前鉤後鈀,斬關而入,直搗叛軍老巢海龍囤,楊應龍自縊。自此割據了700多年的播州楊氏土司政權宣告終結。
播州之戰
如果沒有秦良玉,明王朝的軍隊在楊應龍面前是不堪一擊的,楊應龍很可能佔領巴蜀,割據一方,與大清、各地其他反叛的土司將大明分割殆盡。可惜他不幸遇到了秦良玉,斷送了稱霸一方的夢想。
「上帝對自我定位錯誤的凡人,是多麼地殘酷無情」,武德充沛的秦良玉也無法逃脫這永恆的歷史規律。萬曆四十一年(1613 年),太監丘乘雲向石砫索賄不遂,便捏造罪名,將馬千乘逮捕,關押在雲陽監獄,百般折磨至死,年僅41歲。為大明立下赫赫戰功的馬千乘卻被明神宗派來的太監害死,不得不說這是極端的諷刺。明朝衰落是無可挽回的,像楊應龍這樣的土司蠻族接管它的地盤,至少還能輸入新的秩序,保境安民。如果趕走了土司蠻族,那就切斷了秩序的輸入,徒留帝國晚期的散沙順民,把秩序真空留給張獻忠一類的流寇來佔領,勢必迎接滔滔洪水。可惜這次不是秦良玉最後一次在錯誤的地方與錯誤的敵人戰鬥。
天啟元年(1621 年),後金包圍瀋陽,朝廷徵召地方部隊勤王。秦良玉派秦邦屏、秦民屏率數千白桿兵前往救援。一同趕赴前線的,還有浙江士兵3000人,統帥是戚金。戚金是戚繼光的侄子,這支軍隊其實就是戚家軍,裝備有精良的火器與戰車,戰鬥力也不差。當他們一同開赴到渾河一帶時,瀋陽已經陷落了,但將士們不願撤退,一再請戰,最終統帥們開始排兵布陣,決定與後金軍隊展開搏鬥。川兵先渡河,浙兵在河南列置戰車槍炮,掘壕安營。河北的川軍結營尚未完成,努爾哈赤已經命令右翼四旗兵殺了過來。白桿兵的長矛發揮了巨大優勢,後金騎兵被戳得紛紛墜馬。川軍士氣高漲,奮力殺敵,共殺死後金士兵兩三千人。這樣的戰績看上去不多,其實已經相當驚人了。首先,川軍只有數千人,後金軍隊卻有數萬人,數倍於川軍;其次,後金軍隊與明軍開戰以來還沒有遇到過如此頑強的抵抗,一直所向披靡,長驅而下,士氣非常旺盛。川軍可以說是給了後金軍當頭一棒,使其第一次受挫。可惜,在享有巨大人數優勢的後金的輪番進攻下,川軍還是逐漸被殲滅了,秦邦屏戰死,秦民屏重傷突圍。
秦良玉勤王
川軍的戰鬥給河南的浙兵爭取了時間,讓他們布置好了車陣。後金軍隊渡河之後,又經過了一場惡戰,浙兵先是用火器射擊,火藥用盡之後便與金軍短兵相接,最後寡不敵眾,也全軍覆沒。當時明朝也派來了官方的援軍,可惜戰鬥力太弱,被皇太極率領一支分隊就打散了,所以金軍得以集中兵力攻擊浙兵。川浙軍雖然失敗了,但是給了後金軍隊沉重的一擊,遏制了他們的洶洶的勢頭。此戰雙方力量眾寡懸殊,時隔半年後八旗將士還為之「膽寒」,明朝方面則引以為自豪:「自奴酋(指努爾哈赤)發難,我兵率望風先逃,未聞有嬰其鋒者。獨此戰以萬餘人當虜數萬,殺數千人,雖力屈而死,至今凜凜有生氣!」此戰被譽為「遼左用兵以來第一血戰」。
當時亡歸殘卒退至遼陽,朝廷照例給賞,「卒痛哭階前,不願領賞,但願為主將報仇」,可見川軍、浙軍與明朝的官方軍隊是不一樣的,他們不是一團散沙、為了軍餉而戰鬥,而是有共同體、有凝聚力的,是為了榮譽而戰鬥的。所以他們不僅讓後金感到膽寒,更讓明帝國感到羞愧。
川軍的這一次戰鬥非常類似於後來的抗日戰爭,中央帝國羸弱,卻以「民族大義」為名要挾巴蜀武士開赴前線,奔波萬里,與八竿子打不著的敵人展開殊死搏鬥,延緩了帝國的壽命,卻犧牲了巴蜀的精英。帝國的費拉軍隊在後金武士、日本武士面前都是不堪一擊的,所以只有誘因巴蜀武士去與之血戰,互相消耗,然後帝國漁翁得利。最後無論打輸了還是打贏了,帝國的目的都達到了,即消耗了巴蜀精英,更加有利於他搜刮式的統治,維持一個腐敗的中央政府。
渾河血戰後,秦良玉親自率3000白桿兵守衛榆關(今山海關),後金軍未能突破。後來兵部讓她回石砫再徵調2000士兵,她回川後正趕上土司奢崇明、安邦彥的叛亂。奢安之亂與播州楊應龍的叛亂相似,都是土司政權的擴張。最初明朝徵調奢崇明的軍隊赴遼東前線抗擊後金,也是為了消耗土司軍隊。奢崇明奉命調集兩萬兵馬至重慶後,明政府拒不發放軍餉軍糧,並扣除餉銀,情況非常類似於蔣介石不給川軍補充槍支彈藥,讓他們去送死。
所以奢崇明在重慶乘機反叛,並派人持金帛結援於石砫,希望得到同是土司的秦良玉支持。秦良玉再一次選擇了忠於明朝,立斬來使,遣其弟秦民屏及秦邦屏之子秦翼明、秦拱明先率四千人馬,「卷甲疾趨,倍道兼行」,悄悄繞過重慶城,紮營於南坪關(今重慶巴南區南)咽喉地帶,切斷了叛軍歸路,並乘夜襲擊長江、嘉陵江兩河水師,燒毀叛軍船隻無數。秦良玉自率後續部隊 6000 人,水陸並進,分兵守護忠州等地,以為犄角之勢;又馳檄夔州府,嚴密扼守瞿塘險關,「為上下聲援」,阻止叛軍沿江東下。叛軍出戰即被殺得大敗。後來奢崇明圍成都,秦良玉率軍解成都之圍,又繼續追剿,收復重慶。
當時安邦彥、宋萬化的十萬大軍已經圍困貴陽一年之久了,城裡40萬人餓死幾盡,僅餘二百人,秦良玉平定四川叛亂後,減輕了明朝軍隊的壓力,使之得以全力征討安邦彥,最終解了貴陽之圍。不幸的是,在討伐安邦彥的戰爭中,前來協助明軍的秦民屏戰死。
崇禎二年(1629 年)十月,皇太極放棄榆關爭奪,親率十萬大軍繞道長城喜峰口入塞,攻陷遵化,直抵北京德勝門外。次年又東向攻克永平、灤州、遷安三城,崇禎帝慌忙詔令天下兵馬勤王。秦良玉再一次率領白桿兵奔赴京城。當時雲集北京城下的各路官軍總計約20萬人,皆作壁上觀,畏縮不前。獨秦良玉所部奮勇出擊,與督師孫承宗密切配合,先後收復灤州、遷安、永平、遵化四城,迫使皇太極撤圍而去。崇禎帝親自寫詩嘉獎秦良玉。
秦良玉回到石柱後,張獻忠、羅汝才等流寇輪番攻進四川,秦良玉奉命「不復援剿,專辦蜀賊」,從此主要致力於對付入川流寇。其實,流寇在川內的橫行與秦良玉不無干係,本來各個土司可以割據西南地區、保境安民的。但是秦良玉消滅了各個土司,留下了羸弱的明王朝政府,反而給流寇留下了真空。不過秦良玉守住了最後的底線,盡全力與川中的流寇作戰,從未妥協。
秦良玉帶兵
崇禎七年(1634 年)二月,張獻忠所部攻佔川東重鎮夔州府(今重慶奉節),秦良玉從石柱提兵前往阻扼,迫使放張獻忠棄夔州,退走湖廣。
崇禎十三年(1640 年)初,羅汝才偕「過天星」惠登相、「小秦王」王光恩等九部大軍,兵分四路攻進四川,在巫山與秦良玉短兵相接,發生了一系列遭遇戰,秦良玉大獲全勝,前後計斬賊首八千餘級,蹂躪死者遍山谷,獲甲仗馬騾無算,賊眾喪膽。
後來羅汝才率余部與張獻忠匯合,與秦良玉及明軍繼續在川內周旋。督師楊嗣昌親自調兵遣將,想要在川內全殲流寇軍隊。當時明朝官軍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朝廷所倚重的只有秦良玉「白桿兵」和原奢崇明部下勇將張令兩支軍隊。但朝廷內部各官員心懷鬼胎,明爭暗鬥,指揮效率極低,失誤頻頻,雖然秦良玉多次據理力諫,但是最終還是無法挽回頹勢。張獻忠充分利用了官軍的矛盾,及時抓住有利戰機,主動出擊,在土地嶺大破明軍。秦良玉、張令在竹菌坪迎擊之,挫其鋒芒,不料張令輕敵,被一箭射死,「三軍為之奪氣」,賊勢大振,斬三萬餘人,秦良玉單槍匹馬逃往重慶。到重慶後秦良玉向四川巡撫邵捷春借兵欲殺回去,但邵不同意,秦良玉便嘆息著回石砫了。邵捷春後來遭到楊嗣昌彈劾入獄,在獄中自殺。
秦良玉大戰張獻忠
張獻忠最後一次大舉入川之前,秦良玉上書朝廷發兵守十三隘,但朝廷最終未發兵。後來張獻忠攻打夔州,秦玉良率兵馳援,但寡不敵眾,敗還石砫。張獻忠通過夔州後,巴蜀再也無人組織有效的抵抗,遂全川淪陷。於是張獻忠「據有全蜀,惟遵義一郡及黎州(今四川雅安)土司馬金、石柱秦良玉堅不下」。張獻忠即位後,為了擴大政權基礎,廣鑄金印,派明朝降官遍招各地土司,使其歸順。秦良玉毀其印信,慷慨言曰:「吾兄弟三人皆死王事,我一婦人,受國恩二十年,官至一品,今不幸國家喪亡,豈可事賊耶!」她下令:「有從賊者,殺無赦!」張獻忠得知消息後,「訓諸部約束其兵,顧無一人敢入石柱境者」。
永曆二年五月二十日(1648 年7 月10 日)申時,秦良玉病逝於石柱,享年75 歲。秦良玉臨死前,召長孫馬萬年、次孫馬萬春至病榻前,叮囑道:「我死,群盜必有來寇者,若曹不能拒,城東南萬壽山,上平下險,我近積糧草、火藥於此,賊來,爾率兵民往避,猶可活此地生靈也。」其後果有明宗室朱容藩流竄三峽,割據川東,圍攻石柱,馬萬年依言往避,一境獲免。萬壽山事實上成了秦良玉在亂世中為三峽軍民營建的最後一處避難所。
清朝一統桂枝後的順治十六年(公元1660年),在得悉南明永曆政權已滅亡後,馬萬年才宣布歸順了清朝。清軍佔領石柱後,為秦良玉舉行了盛大的祭奠儀式。清朝康熙、乾隆兩朝,還由政府出資修建祠堂。而在清朝人編修的《明史》中,秦良玉也是唯一一個被列入將相傳的女子,不但是明朝的唯一一個,更是桂枝歷史上的唯一一個。清朝給予石砫土司優厚的待遇說明一個問題:人們內心都是非常清楚鄙視鏈的,只要逼格高,即使曾經是敵人,也會優厚待之;只要逼格低,即使曾經受其幫助,也會找個借口做掉。
秦良玉在明末大洪水中保全了石砫的百姓,單憑這一點,她的功勞就足以名垂巴蜀了。她畢竟是土司,不能要求太高,能保境安民,就已經是一個優秀的土司了。連劉湘都沒能逃脫帝國的欺騙,何況是300年前的秦良玉呢?總結歷史的教訓,避免後人重蹈覆轍,也許是當今歷史學者應當做的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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