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明朝哪兩大冤假錯案最慘痛?【組圖】
【由袁崇煥,我聯想到將相的話題。可以說有帝王的地方,必有將相。帝王是主角,將相是配角,共同唱一部大戲。薊遼總督袁崇煥與外敵對陣時如猛虎下山(他曾在廣渠門外抵抗皇太極的八旗軍),最終卻綿羊般死於自己所效忠的帝王之手,被凌遲於西市;受蒙蔽的北京人,將其千刀萬剮的碎肉,涮也不涮就生吃了。這個誤會可鬧得太大了。封建專制的原因,使中國歷史上充斥著人肉羹、人血饅頭之類血腥的記憶。袁崇煥不過是其中的一盤小點心而已。但一代名將落得個這樣的下場,挺讓人寒心的。比袁崇煥的慘死更早產生的冤假錯案,還有于謙。他因成功地保衛北京免受蒙古瓦剌騎兵侵略,榮升兵部尚書,卻又不幸地被捲入皇族權力競爭的漩渦。因「南宮復辟」而捲土重來的英宗,不僅廢黜了代宗景泰帝,且將景泰帝的大紅人于謙一併剷除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于謙堪稱是袁崇煥的先驅。這兩人的血,相繼將西四的刑場給染紅了。忠臣的結局居然驚人的相似。從他們身上甚至能找到岳飛的影子。西四牌樓,北京城裡的風波亭。】
明朝最慘痛的兩大冤假錯案
洪燭 漫步西四,已看不見高聳的牌樓了。自從這標誌性建築被拆掉之後,西四牌樓便簡稱為西四。它在明朝又叫西市,是處決死囚、或殺或剮的刑場。「西四牌樓者,乃歷朝行刑之地,所謂戮人於市者也。」(楊士聰《甲甲核真略》)西四牌樓,見證過許多大快人心的時刻,譬如凌遲處死武宗時權宦劉瑾,「都人鼓舞稱慶,兒童婦女亦以瓦石奮擊,爭買其肉啖之。」但不能否認,也製造過一系列千古慘痛的冤假錯案。 漫步這矗立著廣告牌、紅綠燈、交通崗亭的十字路口,我首先想起了兩個人:于謙和袁崇煥。這兩位北京城古老的保護神,都曾以血肉之軀抗拒侵襲。悲哀的是,他們未能如願以償陣亡沙場,不約而同地死於自己拋灑血汗所捍衛的城市,死於被保護者的刀斧之下,上演了一幕幕的親者痛、仇者快的漫長悲劇。于謙與袁崇煥並不是開始——岳飛的風波亭,可比西四牌樓早得多了。當然,他們血染鬧市,並不代表悲劇的結束。 史學家說:崇禎殺袁崇煥,等於「自毀長城」。建長城很難,毀長城則很容易。毀長城無異於自殺,尤其當你拆除的是「血肉築成的長城」,是良將與忠臣,就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這不是在挖自家的牆腳嗎?帶來的危機要嚴重得多,甚至可以說是毀滅性的,首先從精神上開始垮掉了。 不管元之柴市口,明之西四牌樓,抑或清之菜市口,皆屬老北京的交通要道。在鬧市區行刑問斬,便於示眾。 想起于謙與袁崇煥,再查找西四那消失的牌樓,我看見了風波亭的倒影。 正統十四年(1449年),蒙古瓦剌騎兵在土木堡(今官廳水庫地區)大敗明軍,俘虜了御駕親征的英宗(北宋欽、徽二帝的替身)。後以英宗為人質,兵臨北京城下,逼迫守軍開門迎接「聖駕」。群龍無首,明之朝臣人心渙散,甚至主張避敵逃亡,遷都南京。兵部侍郎于謙挺身而出:「京師天下之根本,一動則大事去矣,獨不見宋南渡事乎?」並且拔刀出鞘:「倡議南遷者,當斬首!」他說服了皇太后,勸請英宗弟弟朱祁鈺繼皇帝位(即代宗),遙尊落入敵手的英宗為太上皇。此舉迫使瓦剌部死了挾持英宗騙佔北京城這條心。 于謙升任兵部尚書,不甘困守,大力主戰,列陣於九門之外。他還親自披甲持刀,一馬當先衝出德勝門,與圍城者拼殺,並且指揮炮火擊斃數位敵酋。城關一帶的老百姓見這位父母官親臨前線,深受鼓舞,再不願躲在地窖里了,爭相爬上屋頂,揭瓦片投擲慌不擇路的敵騎。 連婦女兒童也臨時組織成拉拉隊,齊聲吶喊助威……從草原襲來的騎士們哪見過這陣勢,頓時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 雖然北京衛戍部隊剛剛有數十萬兵馬覆滅於土木堡,但于謙集結餘勇,兼而發動群眾,硬是將瓦剌騎兵趕出塞外。在那段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日子裡,京師的軍民確實把這位臨陣不亂的「總司令」當作主心骨,甚至視為保護神。于謙救過北京城、救過明王朝一命。 英宗朱祁鎮成了「多餘的人」,被瓦剌部放回。在北京城的一座別墅(南宮)里頤養天年。他這人打仗不靈,搞政變卻很有一套,於景泰八年(1457年)把病危的代宗趕下台(降為成王),奪回了令其念念不忘的龍椅,改元天順。
「南宮復辟」後,一朝天子一朝臣,立有北京保衛戰之功勛的于謙卻面臨滅頂之災。英宗挺記仇的。他記住了自己被挾持為人質立於城下時,是于謙拒開城門的;也正是這個于謙,扶助朱祁鈺為新主,而使自己人走茶涼。新賬老賬一起算,捏造了于謙「意欲迎立外藩」的「謀逆罪」,於天順元年(1457年)正月二十二日押赴西市操刀問斬。
「公被刑之日,陰霾翳天,京郊婦孺,無不灑泣。」彷彿老天爺也在替于謙鳴不平。至於劫後餘生的京城百姓,更感激其救助恩情,夾道哭送。那是北京淚水流得最多的一個日子,估計皇帝駕崩,亦不過如此吧。更重要的:這淚水皆是自發地流出的,是一場心雨。甚至還有人自遠郊趕赴西市,僅僅為了最後看于謙一眼,僅僅為了哭一場。他們冒險在刑場灑祭酒,燒紙錢,大放悲聲。 不知道于謙看見這「行路嗟嘆、天下冤之」的場面是什麼心情。他是否也哭了?為百姓哭,為自己哭,還是為昏庸的皇帝哭?哭吧哭吧,哭出來舒服一些。代替岳飛哭,代替文天祥哭,代替方孝孺哭…… 查抄于謙私宅,讓製造冤獄者大失所望。別說謀逆的罪證根本不存在,連值點錢的傢具或器物都沒有。居室甚至不曾好好地裝修,徒窮四壁。兩袖清風的一代高官,留下的惟一遺產,就是堆滿床頭案幾的經史與兵書。而他讀這些書的目的,是為了報國的。這一回,連奉命搜查的「秘密警察」(錦衣衛)都哭了。 後來,明憲宗平反了這樁冤假錯案,為九泉之下的于謙昭雪,將其故居改為「忠節祠」。 而今「忠節祠」已被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 比于謙更冤的是袁崇煥。他在西市被凌遲處死,不僅無人哭送,而且遭到痛罵。磔刑照例應剮三千六百刀,皮肉寸斷。當這一代名將被千刀萬剮時,心靈肯定比肉體還要痛苦,晃動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張憤怒的面孔。市民們不明真相,視之為通敵賣國的「漢奸」,爭相掏腰包買其肉而食之,以解心頭之恨:「將銀一錢買肉一塊,如手指大,啖之,食時必罵一聲,須臾,崇煥肉悉賣盡」(《明季北略》) 天啟六年(1626年),鎮守寧遠城的薊遼總督袁崇煥以弱勝強,擊破兵力上占絕對優勢的後金大軍,取得「寧遠大捷」。正是在這次戰役中,努爾哈赤中炮受傷,不久後死去。其子皇太極時刻銘記著這「殺父之仇」。 三年後,皇太極繞開袁崇煥重兵駐紮的防區,由喜峰口突破長城,包圍了北京城。袁崇煥風雨兼程自山海關外趕回增援,護駕勤王。又一輪北京保衛戰打響了(與于謙指揮的那一次相隔約一百八十年),主角已是袁總督,此時他也像于謙一樣,在戰亂中升任兵部尚書。 袁崇煥率領的九千騎士,在長途跋涉之後,顧不上休息,直奔皇太極督戰主攻的廣渠門,與數倍於己的八旗軍展開決鬥。這一場刀槍交錯的近距離混戰,整整持續了一個白晝。袁將軍身先士卒衝鋒陷陣,輕傷不下火線,縱橫馳騁,窮追皇太極之寶帳而不舍,如蒼鷹撲兔,有常山趙子龍之風!「兩肋中箭如蝟,賴有重甲不透。」一尊怒髮衝冠的戰神,出現在廣渠門外,嚇得八旗軍紛紛閃避。 袁崇煥,真乃敢死隊員中的敢死隊員,主帥能如此,還怕麾下的士兵不賣力嗎?廣渠門大捷,完全是憑勇氣取勝的。另兩處戰場(德勝門與永定門),八旗軍同樣兵敗如山倒。 皇太極終於意識到:有袁崇煥這個死對頭在場,絕對啃不動北京城這個硬核桃,只好灰溜溜地撤回老家。
強攻不行,只能智取。皇太極設「反間計」,故意讓戰俘在放歸前竊聽到袁崇煥與後金有密約的假情報。崇禎居然鑽進了圈套,將自己的良將拉下戰馬,輕易地定罪:「袁崇煥以復遼自任,功在五年,朕是以遣員湊,無請不發。不意專事欺隱,以市米則資盜,以謀款則斬帥,縱敵入犯,頓兵不戰,援兵四集,盡行散遣。乃敵兵薄城下。又潛攜喇嘛僧入軍中,堅請入城。敕法司定罪,依律,家屬十六歲以上處斬,十五歲以下給配,朕今流他子女妻妾兄弟,釋放不問,崇煥本犯置極刑。」 皇太極「借刀殺人」成功了。昏君崇禎將己方的一桿戰旗給連根拔掉。 袁崇煥死得太慘了。「時百姓怨恨,爭啖其肉,皮骨已盡,心肺之間叫聲不絕,半日而止。」比身碎千段更痛苦的,乃是忠臣蒙冤的心。他恐怕以為置身於噩夢之中:這就是我苦苦捍衛的城市嗎?這就是我拚死保護的人民嗎?滿腔熱血,沒能流在殺敵的戰場上,而流在自家的刑場上! 皇帝犯了一個錯誤?百姓犯了一個錯誤?歷史犯了一個錯誤! 當然,歷史同樣也是受害者:袁崇煥的傷口乃歷史的傷口,一直疼痛到今天,還會疼痛到永遠。 明王朝最終葬送在崇禎自己手裡。清廷移鼎北京,修明史,總算公布了內幕(把「絕密檔案」給曝光了)。北京的民眾才醒悟過來,意識到自己摧殘了自己的保護神,追悔莫及。 清亡後,立即有人在離袁崇煥舊戰場不遠的地方,廣渠門內龍潭湖西側集資修造「袁督師廟」。既然是廟,可見市民確實把袁將軍奉若神明。
袁崇煥死後,眾叛親離,無人收屍。多虧他手下的一位佘姓親兵,堅信自己的「老領導」非壞人,趁天黑將其殘屍(實際上只剩一副骨架子)從西四牌樓背回自家的院落,加以掩埋。此舉在當時是要冒生命危險的。 純屬民間行為的「袁崇煥將軍之墓」在北京城裡秘密地紮根了。忠實的親兵在將軍的墓前一如既往地守護著,彷彿將軍還活著,正酣睡於營帳。他臨死前又把這項任務託付給子孫:永遠給袁將軍守靈!代代相傳。佘姓親兵的後裔們,即是遵循祖先的遺訓,更是出於對英雄的敬仰,一直不曾搬家、不敢賣掉祖傳的私宅,後園裡種植著一棵不斷擴充著年輪的精神之樹! 這一家人,一直在原地守候著。這一家人,替一城之百姓做著懺悔的事情。 強將手下無弱兵。袁將軍自然偉大,這一家人也不簡單,他們是自發組成的衛兵,永遠的衛兵。 三百多年過去,院子還是那個院子,墳墓還是那個墳墓,可守墓人已傳至第十七代了。 電視台採訪了第十七代守墓人—,一位叫佘樹芝的老太太。她說這麼些年來,經常有知情者慕名前來敲她家的院門,給袁將軍上墳。主人總是熱情招待,引領來賓去後園祭奠那位著名的死者。隨著鏡頭,我看見了袁崇煥之墓,已用混凝土澆鑄(如同堡壘),並且立有大理石墓碑。庭院打掃得很乾凈,可見主人很盡心盡職。 由於袁崇煥之墓、祠已列為供遊客參觀的文物保護單位,守墓人家族將移遷新居。佘樹芝老人在墓前鞠躬、痛哭,跟祖祖輩輩生死相守的袁將軍告別。 袁將軍若活著的話,應該給自己世代相傳的衛兵授勛。或者說,我們這座城市,應該給這有良知的一家人記功。一個平凡的家族(絕對屬於「老北京」了),總算為歷史犯下的錯誤做出了一定的補救。我視之為人民的代表,從精神上對冤死的英雄進行著永遠的補償。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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