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太變態了」經典評論集

有個叫武松的人,是個酒鬼。有一次,他連喝了十八碗白酒(少兒不宜,學生不宜。),跑到山上打死一隻老虎(就是周正龍拍的那種吊睛白額虎,小朋友請勿模仿。)。後來,他發現大嫂和一個藥店老闆通姦,並毒死他的親哥哥武大。這酒鬼「小宇宙」爆發了,用大刀割下了姦夫的頭,用刀刨開了淫婦的肚子。給大哥報仇。好手段!後來,他遇到了一對兒「變態殺人狂魔」夫婦(用人肉做包子賣。),並成為好朋友。這兩個「變態」很欣賞武松,送了他一對兒大刀,一件衣服,一個頭部裝飾品(這三樣東西的主人,被這夫婦殺死並吃掉了。)。武松還和一個以收保護費為生的黑社會老大(施恩)結為兄弟,用武力幫助這個老大搶回底盤。在這之後,他又殺了好多人,包括國家公務人員,軍官,酒樓老闆,仇人家的婦女,兒童,竟然連小保姆都不放過。直到有一天,武松參加了**武裝游擊隊,最後竟然得到政府的收編,這個「殺人狂」的命運也算得到良性的改觀。那個**武裝,由大量的「殺人逃犯」組成,「變態狂魔」眾多。其中以一個叫李逵的為最。此人武力強悍,曾經一人殺死數只老虎(直接導致日後華南虎的滅絕。)。參加游擊隊後,他的殘忍與慾望得到了極大的發泄。經常帶領手下,把抵抗游擊隊的村子中的村民全部殺光。後來,他越發變態,竟然用一對大斧子把一個市長的兒子(五歲)劈成兩片,腸子流了一地。。。。。。慘就一個字。總之,他一直在屠殺。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這地隊伍的頭兒「宋江」還為他取了一個綽號:天殺星。這個叫宋江的人也是個「變態」,自然也殺過人,竟然是他的合法妻子。原文如下:「宋江左手早按住那婆娘,右手卻早刀落,去那婆惜顙子上只一勒,鮮血飛出,那婦人兀自吼哩。宋江怕他不死。再復一刀,那顆頭,伶伶仃仃,落在枕頭上。」(kao,作者變態的描寫實在過份,你以為這是保齡球嗎?)宋江的變態不在於手段過於殘忍,而是他有一個癖好,他喜歡殺自己最親近的人。小說的最後,他用毒藥把最好的兄弟『超級殺人狂「李逵幹掉了。這隻隊伍中,不但男人變態,女人更強。有個叫扈三娘的MM,非常漂亮,魔鬼身材。身高超過兩米。一對兒修長美腿天下無雙。他原來是一個大庄中的千金小姐,原配的男人年輕英俊,本來她的人生充滿了「玫瑰色」。可是,她的家園遭到那支「變態隊伍」的攻擊,三個大庄的聯防失敗了,祝家莊主全家數百口人被「變態們」殺死(包括老年和孩子),扈三娘本人也被俘,她家的老幼一不小心被被殺人王李逵發現,用兩把大斧子殺了個一乾二淨,本來一個漂亮女孩遭如此悲慘遭遇。要麼自殺,要麼躲避起來寫小說,沒準兒一不留神就「整」出來一部「悲慘世界」。可是,那個變態隊長宋江做主,讓她的嫁給猥瑣不堪身高不足1米5的王英。最為變態的是,她不但同意了。而且與這個醜男人生活的很快樂(據說在老版本中,有洞房描寫,極為色情,少兒不宜。)。並且加入到隊伍中來,也殺了好多人。記得宋江包辦這場婚姻時,在場的諸位『變態「齊贊:哥哥忠義~~~~~(不止變態,還很幽默。)這支殺人狂組成的隊伍極其龐大,光頭目就有108個人之多。多數都是殺過人的變態(例子太多,不一一舉了。)。書中有些描寫讓人發冷,比如:剖人心之前,用冷水激人的胸脯。游擊隊還割過一個官員黃文炳的腦袋,用火烤熟了,隊中的領導們下酒吃掉了。在十字坡、揭陽嶺、李家道口等地方都有吃人肉的飯店。書中還有疑似「同志」的描寫,也極為變態,但相比殺人吃肉的勾當,也算是本收中一道粉色的風景了(忽然想起內地某衛視搞的那個**好男兒呵呵。)。情節如下:這支部隊中有個殺過很多人的男人,收養過一個父母雙亡的男性孤兒,他發現這孩子一身「雪練也似白肉」(原文描寫),就玩兒了新花樣兒,花錢從泰國找了一個紋身高手,給這孩子刺了這一身遍體花綉(就說連手指上都做了紋身,NBA的艾佛森也這麼干過。),書里講,這紋身「刺」的很漂亮。卻似「玉亭柱上鋪著軟翠,,更兼吹的、彈的、唱的、舞的,無所不會」。(真變態呀,俺想想都怕。)這男人叫盧俊義。後來成為這支變態部隊的主要領導,那個孩子也長大了,也成為一個小領導。他叫:燕青《水滸》最不幸的婚姻-----王英與扈三娘王英眾所周知是個色鬼,而且相當嚴重,清風山上燕順要殺死劉知寨的太太時,王英當時居然要和大哥拼民,幸虧宋江攔住,為了一個下三爛的女人就像殺死自己的大哥,簡直就是一個□□。而宋江的許諾是將來給弟弟找個好的,這就為一丈青的悲慘命運埋下伏筆。據書上對王英的描寫看來,其長相比武大強點也有限,而扈三娘是「高挑美麗」。扈三娘嫁給一個相貌醜陋,好色無比,本領不如自己的□□,已經讓其很痛苦了,更無法容忍的是:自己天天要和殺了自己全家和未婚夫(從扈三娘拼力死救祝彪來看,兩人還是有感情的)的仇人們在一起還要拿出笑臉來奉承,想想就很痛苦。宋江不管扈三娘的痛苦,將其嫁給仇人,主要就是為了讓人知道:人長的丑沒關係,沒本事也沒關係,只要你更著我干,就會有你的好果子吃。想想現在的許多黑幫的影視作品,有很多是以老大殺了另一個老大全家,只剩下其一女兒或妻子,讓其嫁給自己,這個女人不是忍辱負重將來報仇雪恨,就是破罐破摔的活著,顯然扈三娘是後者。這些影視作品也不知有沒有從施老闆那裡借鑒沒有。有人說武大與潘金蓮的婚姻是全書最不幸的,我看來王英與扈三娘的婚姻才是最不幸的,最起碼潘金蓮沒有嫁給自己的仇人吧。近日閱讀《水滸傳》,頗多疑惑處,望有知曉的人給予答覆。1. 宋江的錢為什麼用不完?宋江不過是小小的押司,相當於現在重案組的組長,工資能有多少,他的父親和兄弟住在農村,即使有積蓄想來也不豐厚。而宋江對待旁人,免費供給吃喝用度,人家只要需要錢他絕對能負擔,而他自己無論處於什麼樣艱難的環境中都不會花別人的錢。譬如他被發配到什麼什麼州的時候,不光承擔自己的吃喝,還要到處給錢那些衙役們,身為一個囚犯,他是不是太能耐了些,再有,晁蓋令人報恩贈送宋江一百兩黃金,他只象徵性收了一錠,由此可看宋江是絕不肯收受他人金錢的,那麼,他從哪裡來這麼多錢?能夠像周世宗後人柴進之流,廣結天下豪傑.2. 多少人是被官府逼上梁山?以前人們說起水滸英雄落草為寇,是官逼民反。我想問除了林沖等少許幾個之外,到底是誰逼誰上梁山!秦明是怎樣入伙的,宋江等人披了他的外衣攻打官軍,所以沒有立錐之地,安道全是怎樣入伙的,石秀殺了人寫上他的名字,沒有辦法,朱仝是怎樣入伙的,他所照管的公子爺被李逵一斧劈了,無路可走,那些沒有受梁山泊好漢逗引的人,石秀揚雄殺人潛逃,算官府逼迫嗎?他們之中,全都是自己犯罪在先,且,他們殺了人,大都是發配到某地,這其中很多都是縣令知府等網開一面,這時他們不會感激朝廷恩德,一到命官做了對付他們的事,便不可饒恕,所以,水滸英雄的眼裡,朝廷的壞是刻骨銘心的,朝廷的好一概忽略。3. 大宋為何敵不過水滸?這個答案我以及找到了。你看大宋的將領都是些什麼玩意兒,彭玘,凌振,呼延灼,一陷入敵手立馬歸順,連掙扎一下都不曾有,宋江稍微幾句好話就感動了他們,未免太牽強了,我想更說得通的是貪生怕死,如此見風使舵的人,很難相信能支撐大宋,或者能長久地待在梁山泊,所以說《水滸》塑造人物只幾個成功,其餘全都垃圾。這些叛將首領們翻臉比翻書還快,起初在大宋軍營與梁山好漢水火不容,說很多絕情絕義的話,一被抓馬上臣服不算,還要立馬倒戈,同樣在陣前臉不紅心不跳地辱罵大宋兵,不覺得自己太畏瑣了嗎?4. 梁山好漢是否真的是英雄?梁山上的人標榜的是重情重義,但是他們之中,有許多背叛過朋友的人,孫立和孫新一伙人靠欺騙欒廷玉奪取了祝家莊,朱富靠出賣李雲救李逵。和封建暴虐的統治者相比,梁山上的人們只是打著替天行道的幌子燒殺搶掠,他們為救宋江戴宗而劫法場殺害很多圍觀百姓,特別是李逵,天生殺人狂,搞不懂人們為什麼還要喜歡這種敗類。武松殺張都監時滅了滿門,同樣,宋江殺黃文炳時也是上下四十口人不剩,其他時候只要是要拿朝廷官員或為自己報仇,無一不是「滿門老幼,盡皆斬首」,這是英雄所為?更有為了逼朱仝上山,由宋江,吳用設計,李逵操作,砍死了一個四歲的小孩子,簡直讓人髮指。這樣一群人,也配叫英雄,他們的私心都很重,都是為了個人得失而背叛。像宋江,平日里滿口仁義道德,不要殺害百姓,一旦與自己人身利益有關,殺得不知多歡呢,他們不滿的不是制度,而是制度下的統治者,他們要求的只是自己佔據這個制度的領導權。水滸里的人幾乎都是變態型人格,又憑什麼叫英雄!5. 扈三娘為什麼要嫁王矮虎?唯一的梁山美女扈三娘,簡直是莫名其妙,全家人被梁山好漢殺光,勇武英俊的未婚夫一家也被滅門,她不僅不思報仇,或從此看透世情,反而聽從宋江的安排嫁給醜陋的曾是她手下敗將的王英,而且從此一心一意做起了梁山頭領,隨時隨地出來耍一下女將威風,她父母真是白養她了。全沒有一個颯爽英姿的女中豪傑的氣度。扈三娘為何背負血海深仇仍要苟活下去,因為當時的境況不服從就得死,梁山上有一半多的人是因為怕死所以入伙,一群烏合之眾。綜上所述,我對《水滸傳》,真是失望透了,現在只看了一半,隨時處在一種義憤填膺的心理狀態。哎,簡直壓制不住我內心的正義之火,。水滸中,有兩位美女可謂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一位是人所共知的潘金蓮,嫁給了世界第一醜男「三寸丁谷樹皮」武大郎,潘金蓮不願聽從命運的安排,先是對小叔子武松示愛,被武松嚴辭拒絕,後又與大財主西門慶勾搭成奸,合謀葯死武大,最後被武松一刀殺死,結束了悲殘的一生;另一位便是扈家莊的扈三娘,其命運之悲殘,感情之凄涼,足可感天動地。扈三娘,乃扈家莊莊主扈太公之女,本是生於豪門,自小知書達理,勤習武藝,兼又長得如花似玉,身材高大苗條,〈水滸〉上贊她「天然美貌海棠花」,使兩口日月雙刀,有萬夫不擋之勇,堪比花木蘭,賽過穆桂英,莊戶人給她起了個美稱叫做「一丈青」,每每以巾幗英雄自居,心高氣傲。扈太公愛如掌上明珠,將其許配給祝家莊三公子祝彪,這祝彪是三庄有名的帥哥,又習得好武藝,貴為當地最富有的祝家莊莊主祝朝奉的三公子,按理說與扈三娘正是門當戶對,兩小無猜。扈三娘雖表面上對祝彪撒嬌耍橫,實則早已生活在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之中。福不雙至,禍不單行,為冒名梁山好漢的小偷時遷偷了祝家莊的一隻報曉雞,祝家莊扣留了時遷,宋江以救時遷為名發動了祝家莊之役。就是這一役,打碎了扈三娘的春秋美夢,因為有事先約定的「但有吉凶,遞相救應」的三庄聯盟條約,扈三娘不得不上陣與梁山為敵,一丈青雖然武藝了得,一出馬就生擒王英,大敗歐鵬,但她到底是一弱女子,哪戰得過虎狼英雄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啊,沒出十餘合,就被林沖生擒活捉。為救妹子,扈三娘的哥哥扈成牽牛擔酒投降了梁山,但老奸巨滑的宋江心中卻是另有主意,早已把扈三娘送回梁山大寨自己的父親宋太公處,在宋江的指使下,宋太公假惺惺地收她為義女。那邊戰場上,梁山實行了殘忍的「三光」 政策,李逵不顧扈成已降梁山的事實,大開殺戒,將扈太公一家數百口刀刀斬盡,只有扈成死裡逃生,亡命天涯。面對殺父之仇,滅門之恨,扈三娘欲哭無淚:疼她愛她的父親沒了,未婚夫祝彪也死於非命,唯一的哥哥扈成不知去向,昔日溫馨快樂的家化為一片焦土。一個弱女子,從此無依無靠,孤苦零丁,何去何從啊?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整天以淚洗面的她不知道,對她而言,更悲殘的命運還在後頭。新認的義兄宋江是個面善心黑的傢伙,為收買手下的兄弟王英,他早已對扈三娘的終身打好了如意算盤:那就是把扈三娘嫁給王英。王英何許人也?乃梁山上人品、相貌最不濟的「狗屁好漢」,為什麼這麼說呢?水滸上介紹他的經歷時說:這個好漢,祖貫兩淮人氏,姓王名英,為他五短身材,江湖上叫他做矮腳虎,原是車家出身,為因半路里見財起意,就勢劫了客人,事發到官,越獄走了,上清風山打家劫舍。有詩說他:「天青衲襖錦繡補,形貌崢嶸性粗鹵,貪財好色最強梁,放火殺人王矮虎」。論身高,扈三娘號稱一丈青,王英綽號矮腳虎;論相貌,王英形貌崢嶸,一雙光眼,扈三娘「天然美貌海棠花」;論人品,王英殺人劫財,重色輕友,為霸佔貪官劉高的夫人,要不是宋江答應以後為他找個好婆娘,差點和哥們兄弟燕順火併,真是給梁山臉上抹黑,而扈三娘生於豪門,知書答理。將扈三娘與王英拉到一塊,比潘金蓮許配武大郎有過之而不及,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宋江為一句對痞子無賴王英的諾言,毀了扈三娘的終身幸福。整天面對殺父仇人李逵,日日陪伴丑郎王英,還得不時隨梁山大軍四處征戰,扈三娘的心情可想而知。問蒼天,世上還有誰人能比扈三娘的身世凄慘啊!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扈三娘雖沒嫁得一個「我愛的人」,卻嫁得了一個「愛我的人」,王英娶得美嬌娘,對扈三娘愛如珍寶,言聽計從,扈三娘雖心中不平,但自小學得三從四德,懂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沒有象潘金蓮一樣做出苟且之事,梁山大軍受招安之後,南征方臘,宋江派扈三娘夫婦當先迎敵,扈三娘夫婦武藝不敵方臘大將鄭魔君,被鄭雙雙斬殺。夫妻二人,沒有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卻同年同月同日死,滔滔江水,淼淼煙波,至今仍在傳唱著扈三娘的千古悲情……武松的邏輯:有奶「想必」是我媽當然,儘管林沖、魯智深被寫得不太成功,但是還畢竟有其令人喜愛之處。可是,在他倆之外,我們就再也無法在林林總總的梁山好漢中舉出一個像樣的好漢來加以褒獎了。這才是《水滸傳》的最大悲劇。例如,在《水滸傳》里被公認的英雄是武松。網路上有人做過統計:「你最喜歡的《水滸傳》人物是誰?」結果網民投票的結果是武松第一、林沖第二、魯智深第三。也就是說,武二郎是排在最前面的。但是,實際上武二郎又有多少值得歌頌的地方呢?《水滸傳》歌頌武二郎,恰恰說明它的美感評價是有問題的。現在我們仔細來想想:武二郎究竟有哪一個細節、哪一個行為是值得歌頌的呢?武松出場的第一個細節是在柴進家賴吃、賴喝,他去那裡待了半年,開始時候柴進對他很好,後來柴進漸漸就不耐煩了,他賴吃、賴喝了人家半年,每天就在人家家睡懶覺,起來就罵人。宋江後來到了柴進家,宋江出外解手,順便在柴進的院中看看,一腳踢到了武松,結果他跳起來就要打宋江,「你是什麼鳥人?敢來消遣我!」(第22回)就是這麼一副無賴相。這就是武松出場的一個鏡頭。第二個鏡頭是打虎。他的打虎完全是一種不成熟的少年心態的莽撞行為。其中的真實起因完全是由於對世界的毫無安全感。他對世界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信任,這是一個行走江湖的流氓、「憤青」的典型心態,而且他很莽撞,好喝酒。當時店小二勸他說:不能走了,前面有老虎。他聽到後想的卻是什麼呢?我可不能不走,我要是不走,他今天晚上就要把我剁了當人肉餡兒了。我一定要走!他就是這樣上的景陽崗。他並不是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既然有老虎,那麼,我不打誰打?我不為民除害誰為民除害?不是的。他是認定了店小二肯定是在騙我,肯定是要把我留住好剁了餃子餡兒,其實那邊兒才不會有老虎呢,你這個黑店才是老虎。他是為了躲這個作為假想敵的「虎」才落到了那個真老虎爪下。所以,他的打虎除了能證明他體力尚可外,我覺得不能再證明更多的什麼了。至於他成為打虎英雄以後,一夜成名,結果竟然就把本來的去找哥哥的目得忘到了腦後,有滋有味地當起了刑偵隊長,直到在街上碰到哥哥為止,這實在是令人齒冷啊。這說明,他說要回家看哥哥只是離開柴進莊子的借口,顯然,這個人不但跟恩人搞不好關係,而且對自己的親人也薄情得很。武松表現比較好的一段兒是為他的哥哥報仇。但是即使是他為他的哥哥報仇之中,我覺得也沒有太多正面的東西,比如說他和潘金蓮的關係,他那樣處理是不是就是正常?我就認為是有問題的,但是這個一會兒我講到潘金蓮時再講,現在就先不去涉及。我要提醒的是,武松在潘金蓮事件之後,人品開始明顯地變壞。例如,在十字坡遇到孫二娘(第27回),他竟然以語言去調戲:「獨自一個須冷落。」而在與她搏擊時竟甚至「當胸前摟住」。而在打蔣門神的時候,他竟然是從調戲他的小妾開始(第29回)。你們看,他「把雙手按著桌子上,不轉眼看那婦人」,而且輕佻地說:「你叫柜上那婦人下來相伴我吃酒」。從這幾個例子,相信你們已經不難窺見他的內心和情感世界了。還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醉打蔣門神,其實,我們如果仔細對比一下,就不難發現,在武松和蔣門神之間,實在難分好壞與是非。為什麼這樣說呢?我們仔細來看《水滸傳》。事情的起因是施恩,他只是監獄裡一個監獄長的兒子,根本和監獄沒有關係,但是他利用他父親的身份在社會上為非作歹,霸佔了「快活林」。「快活林」,就類似我們南京現在的那個「1912」酒吧區。施恩看到後就跑去搶,說:你們所有的店家都要給我納保護稅,你們要是不給我納保護稅,我就不保護你們的安全。結果人家因為都不敢惹他,因為他是個地痞啊,於是就給他納保護稅。「但有過路妓女之人,到那裡來時,先要來參見小弟,然後許他去趁食。那許多去處每朝每日都有閑錢,月終也有三二百兩銀子尋覓。」(第29 回)沒想到後來又來了一個團練,大概相當於武裝部部長吧,比監獄長官大一點。他又請了蔣門神,說:你把施恩給我打走,讓他們給咱們納保護稅。事情就這是這樣的。你看,施恩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武松幫著施恩打蔣門神就是正義?那如果蔣門神先請武松吃飯,挨打的不是施恩還會是誰呢?肯定是施恩啊。《水滸傳》里關於這段情節是這樣寫的:武松一到,別人就給他好酒好飯地送,開始他是見到就吃,可是吃到最後不好意思了,就追問說:這是誰送的啊?叫他來見見我。於是被告知:施恩。你聽聽武松的評價是什麼呢?「想他必是個好男子!」(第28回)連人都沒有見到,就因為送了酒飯,竟然就做了這樣的評價。一見到人呢?武鬆開口便問,「你且說正是要我怎地?」(第28回)武松的是非觀已經足以想見。還有什麼「正義」可言呢?有句話叫「有奶就是娘」,武松的邏輯就是:有奶就「想必」是我的媽。那麼,打完以後情況如何呢?「自此,施恩的買賣比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第30回)順便說一句,武松被張都監設計陷害前,曾經有很多人找武松幫忙,也給武松行賄了很多錢財,武松可是照單全收,而且還買了個箱子放了進去。這個做法與貪官也沒有什麼區別。至於後來的血濺鴛鴦樓,我已經講過多次,鴛鴦樓上就算冤有頭,債有主,那也就是三個人的命,可是他殺了十五個人。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說,因為他是武松他就可以隨便殺人,我們無論如何不能說,為了復仇就可以殺掉所有的人,中國人特別喜歡講的一句話我就特別不理解,中國人經常說「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還撈一個墊背的」,我就不知道為什麼中國人的 「背」就那麼值錢,總要撈別人去「墊」?!他跟你又有什麼關係?他因為在鴛鴦樓上賣茶,因為在鴛鴦樓酒店看車,因為在鴛鴦樓當門童,就被你提著刀,一刀把人家腦袋砍下來了。說得過去嗎?我覺得,這一切都不是武松的光榮,而是武松的恥辱。但是很奇怪的是被我們當成了光榮,也被《水滸傳》當成了光榮,這才是我最不能理解的事情。魯智深的真性情:做個下半世快樂也好!還有一個人物:魯智深。魯智深在《水滸傳》里應該說是一個很可愛的人,連幾百年後的南京美女薛寶釵也很喜歡他。這是個另類的人,做人另類、做事另類、做和尚也另類。我最喜歡的,就是魯智深對朋友的那種深情厚意,林沖牆外的一聲讚歎,魯智深就一生引為知己,這讓我們想起古老的「雪夜訪戴」、「傾蓋如故」故事,與劉關張的桃園三結義相比,他的所作所為或許給了我們某種更美好的感覺。當然,有時候這種感情甚至會給人一種同性戀的嫌疑。例如,他在野豬林救下了林沖,他一開口就說:兄弟,俺自從和你買那相別之後,酒家憂得你苦。自從你受官司,俺又無處去救你。打聽得你配滄州,酒家在開封府前又尋不見,卻聽得人說監在使臣房內;又見酒保來請兩個公人,說道:「店裡一位官尋說話。」以此,酒家疑心,放你不下。恐這廝們路上害你,俺特地跟將來。見這兩個撮鳥帶你入店裡去,酒家也在那店裡歇。夜間聽得那廝兩個,做神做鬼,把滾湯賺了你腳,那時俺便要殺這兩個撮鳥;卻被客店裡人多,恐防救了。酒家見這廝們不懷好心,越放你不下。你五更里出門時,酒家先投奔這林子里來等殺這廝兩個撮鳥。他倒來這裡害你,正好殺這兩個!(第9回)不但「憂得你苦」,又連著兩次說我「放你不下」,柔情密意,幾乎是一副女性的腔調。還真不像一個虎背熊腰的胖大和尚說的話。不僅如此,這個人還真是粗中有細,是個性情中人。例如,他第一次見了林沖的美麗的太太,就喊得特別親切,一般人喊聲「嫂子」或者「大嫂」也就算了,他卻要喊「阿嫂」,這是在《水滸傳》里你很少見到的。更令人叫絕的是,他和林沖分手以後,到了第五十九回才又見面,可是這個虎背熊腰的胖大和尚見到林沖第的一句話就說得煞是可愛: 「洒家自與教頭別後,無日不念阿嫂,近來有信息否?」難怪後來有人因此生疑,分析說他或者是跟林沖同性戀,或者是在暗戀林沖的太太。但是不管怎麼說,他倒確實創造了一個中國人同性之間親密友誼的奇蹟。至於他的「花」而不「花」,就更讓我們印象深刻了。我們知道,在《水滸傳》里,有兩個人的外號跟「花」有關的,一個是高俅的乾兒子,「花花太歲」,兩個「花」相疊,還有一個就是「花和尚」魯智深。不過,「花和尚」魯智深卻並不「花」。而只是護「花」。你看,他在《水滸傳》里乾的那些「好人好事兒」基本上都是為美女而乾的,而且沒有任何的功利目的。這,也是他的可愛。不過,魯智深也有其可疑之處。不知道大家是否注意?在魯智深的身上,其實也有一些很不好的習氣。他一出場吃飯,就給人以不同的感覺。魯智深被稱作「魯提轄」,這個「提轄」,我們實在很陌生,所以再叫也叫不出感覺,其實,這個「提轄」大體相當於一個縣的武裝部副部長,所以,當看到書中喊「魯提轄」時,你要想像是在喊「魯部長」,那個感覺就會親近得多。我們發現, 「魯提轄」(「魯部長」)吃飯,從來是不付錢的。人家找他要錢,他說:「茶錢洒家自還你。」人家只好應道:「提轄但吃不妨,只顧去。」(第3回)可是,他身上明明是帶了銀子的,從後面的情節可知,至少是五兩銀子。後來,他幫賣唱的父女報仇,其實也是很不應該的。你本身代表了這個國家的武裝力量,你是武裝部的副部長,碰到這種事,你完全可以讓公檢法出面解決嘛,你怎麼自己就又當運動員又當裁判了呢?何況,他去幫金翠蓮父女打架也是沒有論證的。就是因為這父女倆說:我們到了這兒賣藝,被別人買了當二奶,他說了給我們兩千塊錢,其實沒給,結果他把我們休了以後還要求我們再還他這筆錢,我們還不起,只好在這裡賣唱還錢,結果魯智深就偏聽偏信地決定要去跟鎮關西打架。顯然,在魯智深身上沒有任何的程序正義,只有實質正義,就是說:他一聽這個事,只要是弱者一方,就肯定是被欺負的。其實有時候弱者也有耍陰謀詭計的。到底這個錢是不是真的欠著人家的?彼此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糾葛?我們是說不清楚的。這個女孩是不是又是一個閻婆惜?我們也說不清楚。再者,下了判斷也就罷了,又自作主張地去把他教訓了一頓!你再看他打鎮關西時嘴裡念叨的是什麼?偏偏不是「我打你個流氓惡霸!」「我打你個欺壓民女的壞蛋!」他嘴裡念叨的是:「酒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關西!」(第3回)他罵的是什麼,氣的是什麼,我們現代的中國人一聽就懂了。這相當於說:「你一個進城的農民工,你剛發了點兒財,不就是個萬元戶嗎?也敢和我齊名?你看我怎麼教訓你!」這就是魯部長的真實想法。所以在桃花村遇到小霸王周通要強佔劉太公的女兒為妻時就沒有打死他,在瓦罐寺暴打強盜生鐵佛崔道成、飛天夜叉丘小乙時也要反覆調查,但是這次卻既不調查,又非要致人死地。而且,魯部長最有意思的還不止這些,他跟人打架,打完以後有一個習慣性的動作,那就是跟武松一樣,「拿了桌上金銀酒器,都踏匾了,栓在包里」(第5回),這樣的草寇行為,又讓我們說什麼好呢?而且,魯智深最有意思的一個鏡頭,是在逃難的路上。說的是他走到了一片樹林,看見前面一個人影晃動,他想:前面人影晃動,有人!正好我今天晚上沒有下酒的錢,我馬上過去把他的衣服剝了換酒吃。你看,我們的「魯部長」見到別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要剝人家衣服,讓他玩一回「裸奔」。這種心態,實在讓我們心寒啊。順便說一句,最有意思的是,魯智深對面樹林里的那個人也看見了魯智深,偏偏他想的和魯智深想的一樣!他也在想:對面來了個很胖的傢伙,我殺個去把他的衣服剝了,今天的晚飯就在他身上了。兩個人竟然都是這樣想的!我們由此可以想像,大概到了宋朝的時候,所有的中國人已經都知道了:想發財,就要動手!除了搶,別無出路。武大郎還不是被人下毒藥毒死了?李小二還不是一直在社會上受氣?要想不受氣,要想過得風光,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動手搶!結果兩個人在樹林里就打起來了,一出手才發現兩個人誰都搶不著誰的,都是武藝高強,都是命中注定靠搶別人生活的,一個是魯智深,另外一個,是——楊志。《水滸傳》里最著名的一句話就是——「做個下半世快樂也好!」(第44回)我看,魯智深的最高理想,無非也就是想「做個下半世快樂也好」。因此魯智深固然還算是個性情中人,可是如果硬要說他的身上有多少美的東西、有多少人性的東西,那也實在是有些牽強。李逵的是非觀:「打了人的是好漢!」李逵,我覺得李逵整個就是一個莽撞少年。李逵可能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個裸奔的好漢,我們現在報紙上經常講誰誰誰裸奔,其實那個「裸奔」李逵當年就試過了。他在江州劫法場的時候,在酒樓上躲著,然後大吼一聲跳下來,當時就是「脫得赤條條的」。但是,你現在回過頭來看一看,李逵有什麼優點值得我們去讚美呢?有人說,《水滸傳》寫的是農民起義,我勸今天在座的各位一句,你們可一定不要這樣想,其實,《水滸傳》里起義的那一百單八將沒有一個是農民!都是地痞流氓、國家主流渠道里分流出來的一部分中下級、中上級的軍官和國家公務人員,等等,其中有哪個是農民呢?晁蓋是農民?晁蓋是村長;宋江是農民?宋江是縣辦公室主任;戴宗是農民?戴宗是監獄的典獄長;武松是農民?武松一天地都沒種過,武松的職業就是個殺手、打手,他在山東一帶到處跑,在這一家住半年,完了就到另一家再去住半年,武松就是這樣的人。最接近農民身份的,是李逵,可惜,李逵也不幹活,他是個無賴。這一點,在小說里寫得很清楚。所以,我們不能因為有些人喜歡殺富濟貧就認為他完全正確。當然,這些人還沒有殺貧濟富,所以,我們還要說他還不是個壞人。但是,他肯定不是個好人。「頭掉了,碗大個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除了我以外,其他人都該死」。這就是他的言談話語。我們再來看看他的所作所為,一次,李逵與宋江等人在酒樓喝酒,他正在說話,恰巧來了一位歌女唱歌,眾人就轉過去聽歌了。他一看沒有人注意他了,立刻大怒,兩指照著歌女的額頭就點了過去,結果歌女一下子就死了過去。你們看,他哪還有一點正常的人性感覺?更不要說他把朱仝看護的那個可愛的小男孩兒的腦袋無情地劈作兩半了。李逵還有一次斷案,是兩家打架,他是怎麼判的呢?他問:誰打贏了?那個打贏的就舉起手,李逵說:你,回家吧。然後就把打輸了的人關起來!這就是他的是非觀,憑藉拳頭說話的是非觀。而且,就李逵而言,最不能讓我們容忍他的就是那四個字:「排頭砍去」。在他身上,我們看到的,是一種用拳頭說話的非常暴虐的心態,再說得大一點,剛才都是從個人的角度來談的,其實,從群體的角度,也仍舊有一個流「血」和流「汗」的問題。比如說,到了今天,我們一定要很公正地說:梁山和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之間的矛盾是流「血」和流「汗」的矛盾。這幾個村子裡的人,都是我們中國最正常的農民,這些農民是很可憐的,社會已經失去了公正,他們儘管認真地給社會納稅,但是社會卻從不保護他們,那麼,他們怎麼辦呢?只好再給村長納一次稅,然後靠村裡組織起一個民間的武裝力量來保護自己。這就是中國最樸實的農民在被逼得沒有辦法的時候的辦法,要注意,他們仍舊沒有去打家劫舍,沒有去當強盜,沒有去當殺人放火,他們做什麼呢?他們就只是再次從牙縫裡擠出錢來,在自己村子裡組織武裝來保護自己。可是結果碰到了什麼人呢?碰到了號稱「替天行道」而實際是打家劫舍的梁山。梁山是流「血」的,在他們眼睛裡,那些流「汗」的村莊無非是他們搶掠的對象。大家回想一下,宋江打祝家莊的理由成立嗎?就為了一隻雞!一隻雞就毀掉了一個祝家莊。時遷偷了人家的雞,人家把他抓起來了,這有什麼不對?可是時遷竟然吹牛皮,說:你敢抓我?我是梁山好漢!那些正義的農民當然就說:你是強盜、小偷,我怎麼不敢抓你。結果宋江就要去打。大家知道,《水滸傳》有三代領導,第一代領導——王倫。王倫這個人是個知識分子,我要說,其實王倫這個人並不壞,例如梁山這塊根據地就是他發現而且開創的——這充分說明了他的戰略眼光,只是因為《水滸傳》是按「拳頭」大小來區分勝負的,論「拳頭」王倫當然不行,所以《水滸傳》就說他不行。這個事情我在這裡就不去講了;第二代領導——晁蓋。晁蓋這個人是不擾民的。他還有一點正義感,他說我們雖然在這兒臨時搞了個寨子,但是,我們不能去擾民。但是宋江得到大權以後,第一個改變就是——擾民。所以,你看後來打的所有村莊,都是宋江要求去打的,而且所有的地方都沒有惹過梁山。有的時候為了搶一匹馬,他甚至就可以率隊長途奔襲千餘里去打人家。人家千里之外的村子惹你什麼了呢?你們可能會問,那宋江為什麼要打呢?其實宋江跟晁蓋吵架的時候,有一句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說我為什麼要打呢?我們梁山有兩萬人馬——我們要吃飯。我們又不種地,每天除了舞刀弄槍,只能靠打家劫舍吃飯。所以宋江一定要打祝家莊,而他打祝家莊得到的好處是多少呢?五千萬石糧食。夠梁山吃多長時間呢?三年。但是,梁山周圍的老百姓他們分到過一粒糧食嗎?沒有。你們看,這就是一個一直被所有的人忽略了的問題:由於流「血」和流「汗」的區分的混淆,以流汗為榮的祝家莊、扈家莊、李家莊、曾頭市都是應該歌頌的,可是《水滸傳》並沒有去歌頌;以流血為榮的梁山完全是應該批判的,可是《水滸傳》卻沒有去批判。「除盡不平」的暴力,除不盡的是冷漠不過,以上的分析畢竟只是從社會的角度略做分析,其實,如果從美學的角度看,應該給我們更多的啟發。《水滸傳》的美感被劫持的關鍵之處在於:混淆了現實法庭和美學法庭。前面我已經講過,就一個社會而言,用身體的力量來保護自己乃至進入社會都並非毫無正面意義,不過,那僅僅是就社會而言,如果就美學而言,那麼就必須強調,哪怕這個社會再如何黑暗,哪怕這個社會中的人再如何有暴力傾向,你搶我,我搶你,你殺我,我殺你,美學也一定要堅守愛的力量。作為一個時代的文學大師和美學大師,他一定要呼籲:這個社會只有用愛才能拯救,用暴力是無法拯救的。他必須永遠呼籲這個。因為只有愛,才能給予這個社會無限的發展空間。他必須找到愛的力量,並且去謳歌、去讚美愛的力量。但是,我們在《水滸傳》里找到了嗎?《水滸傳》里何嘗建立過一個美學的法庭來審判那些「該出手時就出手」的好漢呢?沒有。所以我一直認為應該以愛的名義去重新改寫《三國演義》與《水滸傳》故事,不再是仇恨的書寫和暴力的書寫,而應該是愛的書寫和美學的書寫。更為重要的是,作為一個美學家、文學家,他應該看到的不是犯罪還是沒犯罪,而是應該去看「無罪之罪」。也就是說,應該看到是所有的人都犯了罪。並不是高俅製造這個社會的黑暗,而是《水滸傳》好漢也參與了製造這個社會的黑暗,而且《水滸傳》好漢所製造這個社會的黑暗甚至遠遠超過了高俅。我們只看到高俅作惡如何、如何,但是高俅殺了那麼多人嗎?《水滸傳》好漢在江州劫法場殺了四千人,在大名府大約殺了五千人,這已經遠遠超過了高俅。高俅確實貪污了很多金錢,也弄過權,但是高俅可沒有殺這麼多人啊。但是《水滸傳》卻沒有看到《水滸傳》了的好漢的「無罪之罪」,沒有看到這個社會的罪惡是所有人的共同犯罪,這種美學無疑是錯誤的,這種美學也無疑是虛假的。在《水滸傳》里只看到了尋找「替罪羊」——四大惡人。只看到了懲治兇手——四大惡人的爪牙。但是卻看不到所有的人都來反省共同責任,我們看不到擔當法官、擔當審判者的《水滸傳》好漢也同時審判自己。他們可能是不那麼偉大的法官,但是他們肯定是不偉大的犯人。我想,這可能是《水滸傳》給我們帶來的最不好的東西。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水滸傳》的美學只是「旁觀」。這個地方有人魚肉百姓,那個地方有人欺壓民女,還有哪個地方有人為非作歹,然後《水滸傳》好漢就「該出手時就出手」。可是,這只是「打抱不平」,和美學是沒有關係的。因為它的前提只是:「可憐」。「可憐」是一種只針對對方的居高臨下的現實關懷。因為「居高臨下」,所以就必然陷入一種焦慮性體驗,諸如屈原式的 「哀民生之多艱」與杜甫式的「感時憂國」,而要從焦慮性體驗中解脫,唯一的良策就是消滅對象。於是,這樣的美學最終就必然走向暴力。武松也好、林沖也好、魯智深也好、李逵也好,在一定意義上,比中國歷史上所有的懦夫都強。那些懦夫連打抱不平的精神都沒有,見到這個世上的任何不平事,他都不會拔刀相助的,只會拔腿就跑。所以,和拔腿就跑的人相比,拔刀相助的人畢竟還是有其正義感的,也是有其可以歌頌之處的。這無疑比「看客」要強。因為這些人並不懦弱。但是,關鍵在於,他們的打抱不平只是從「可憐」出發,因此,也就並沒有真正改變現狀,其結果是他越打罪惡就越多。當你在用暴力消滅罪惡的時候,你應該能想像到罪惡的反抗是十倍、百倍的。這樣就使得《水滸傳》的好漢,中國歷史上的那些英雄都陷入了一種焦慮。這種焦慮就是:他覺得罪惡越來越多,越來越打不完、殺不盡。在這種情況下,他想要消除自己的焦慮,但又沒有辦法消除焦慮的根源,那怎麼辦呢?只有加倍地去消滅社會的醜惡現象。所以,他就天天出手,天天拔刀。可是,當他天天出手、天天拔刀時,他已經和他的對象——醜惡和黑暗,無窮無盡地日益生長起來了。結果,為了克服焦慮,自己不得不陷入更大的焦慮。這就是中國文化最終走向暴力宣洩以及對於暴力宣洩的欣賞的根本原因。甚至,暴力宣洩以及對於暴力宣洩的欣賞成為了焦慮性體驗者進行心理轉移的替補方式,而最終的目的則是:焦慮體驗的在暴力宣洩中的虛假中止。《水滸傳》里不就是以殺人為樂嗎?這就是殺人成為焦慮者實現心理轉移的最好的替補機會。只有在不斷殺人中(比如李逵),他的焦慮性體驗才能在遺忘中虛假的停止。於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正確也就只有不斷地進入暴力。暴力的惡性循環,暴力的欣賞,對迫害他人、把玩他人痛苦的欣賞,就成為《水滸傳》的核心內容。也正是在這種美學中,我們看到了《水滸傳》好漢憑藉身體力量迫害他人的一幕又一幕。而且,這種焦慮性體驗從本質上來說,導致的只是冷漠。真正的美學是用愛來交換愛,以美來呼喚美。我們決不能幻想:「除盡不平方太平」。這是中國古人最喜歡說的話,其實越是用暴力去除,不平反而越多,用暴力消除暴力,得到的永遠是暴力。只有用愛來消除暴力,暴力才有可能被消滅。但是中國人大都不懂這個道理,結果就陷入了一種「冷漠」,對生命的冷漠;而中國的美學則退化為一種對暴力和仇恨的書寫。這時,我們就看到了《水滸傳》。我們在《水滸傳》中是看不到準確的美學評價的。因為我們對「美」已經失去了準確的感知能力,而且我們在對「丑」酣暢淋漓的揭露中也暴露了自己的「丑」。對方用暴力欺壓百姓,而我用暴力欺壓他人,那不是比對方更丑嘛。他這樣做是不知道錯,而你明明知道錯卻還這樣做,你豈不是比他更錯?!這不就是《聖經》里講過的那個最簡單的道理嗎?我們應該看到,在這樣的《水滸傳》書寫中,最終被認同的是丑,而不是美。暴力使得《水滸傳》去過分關注丑而不去關注美,最終形成了一種丑的信仰而不是美的信仰。羅丹有一件雕塑作品《歐米哀爾》,它是丑的。但是藝術家是真讓你認同和讚賞「丑」嗎?不是。他讓你拒絕進入這種丑。對這種現象他說:太丑了。我們要儘可能地防止悲劇被推演到這個地步。但是,我們在《水滸傳》里看到的卻是「丑」被美化:殺人被美化,打家劫舍被美化,一腳踏扁金銀器皿然後帶走這樣的行為被美化,看到對面一個人影就說我要剝下那廝的衣服換酒吃被美化。這些東西和美學有什麼關係呢?最終,中國就形成了一種對「丑」的信仰而不是對「美」的信仰,這種丑的信仰透支了我們對現實的關懷,從而使得我們的現實社會無限地惡化下去。吃拿卡要:「萬人之上」的高官獲利集團具體來說,我們在《水滸傳》中看到了三個不同的獲利集團。首先是以「四大惡人」——蔡京、童貫、楊戩、高俅為代表的獲利集團。他們雖然在「一人之下」,但是卻也在「萬人之上」。他們欺上瞞下,把手裡的 「公職」變成「私權」,結成牢固的利益集團,一方面「巧取」趙家的財產,一方面「豪奪」百姓的利益。林沖誤入白虎堂,法官宣判的時候說:你以為開封府是朝廷的嗎?是高太尉家的。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啊。要知道中國人的家底是很薄的。「薄」到什麼地步呢?孟子早就說了,「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飢矣;」[4],你們看看,這是不是太可憐了呢?因此,中國人的生活實際上是長期在貧困線上掙扎的。學法律的人都知道亞當·斯密,他就曾說過:中國下層階級的生活還不如歐洲的乞丐。學文科的人沒有不知道黑格爾的,他也說過:中國是災荒之國。他們都是外國人,但是他們對於中國的這一觀察是大致不錯的。而中國的歷史學家也有過一個著名的統計:中國人要生存,人均不能低於四畝地,否則就會陷於饑荒,家將不復為家。可是,據我看到的一個材料介紹,大宋時候的人均僅僅四畝六分。這樣一來,我們假設其中三畝的收入要用來養家,一畝三分的收入要用來納稅,那麼,僅存的三分地的收入,就正是主要被以「四大惡人」——蔡京、童貫、楊戩、高俅為代表的獲利集團搜颳走的。梁中書一次能送三千萬的生日賀禮,而且去年還同樣送過一次,但是被強人搶走了,加在一起,就是六千萬,再加上他還要給別人送各種各樣的賀禮,還要自己吃喝玩樂,他一年「巧取豪奪」的數字肯定會是個天文數字啊。金聖嘆這個人很聰明,他看了《水滸傳》以後就說,「亂自上作」。而且在評點董超、薛霸押送盧俊義時發現:「林沖者山泊之始,盧俊義者山泊之終,一始一終,都用董超、薛霸作關鎖,筆墨奇逸之甚。」「用董超、薛霸作關鎖」,影射的就是「亂自上作」。本來,真正的「亂自上作」里的「上」應該是最高統治者,金聖嘆作為當事人自然還認識不到這一點,因此,他所指的「上」只是以「四大惡人」——蔡京、童貫、楊戩、高俅為代表的獲利集團,但是,這就已經非常難得了,因為除了最高統治者「自作孽」以外,這個集團正是當時社會的最大的破壞性的力量。其次是地方組成的獲利集團。祝家莊、李家莊、扈家莊、史家莊等等,在《水滸傳》中也是一個引人矚目的存在。他們的基本構成是貧民百姓,這些人猶如路邊的草芥和螞蟻,聽任他人的踐踏、蹂躪,沒有任何的保障,惟有苟活於人世。他們將自己的四畝六分地上的所有額外收入都納了稅,可是趙家朝廷卻沒有任何的公共產品提供給他們,不要說公平正義、就是連人身安全都無法保證。再加上以「四大惡人」——蔡京、童貫、楊戩、高俅為代表的獲利集團的合法性傷害,他們的生存就更加艱難了。於是,他們只好採取集體自救的方式,自己為自己再納一次「稅」——在村莊里自養武師,自組團防,以求自保。我們看到的祝家莊、李家莊、扈家莊、史家莊等等,就是這種情況。這就形成了這個社會的一個新的獲利集團。當然,從表面看,他並沒有獲利。而且在所有的獲利集團中他其實都是弱者,史家莊的消失就是一個例子,在此以後,我們也看到了祝家莊、李家莊、扈家莊的消失。然而,如果我們想到由於這個獲利集團的存在,百姓可以在其他獲利集團的合法性傷害更多地維護自己的利益,因此,我們說它也是一個獲「利」集團,應該也大體不差。打家劫舍:「刀口舔血」的匪類獲利集團最後是梁山、二龍山、桃花山、白虎山、少華山等獲利集團。他們基本上是流氓團伙、黑社會團伙。這些人都有一技之長,但是由於種種原因被主流社會排擠了出來,於是,他們就自覺不自覺地進入了體制外的搏命通道,開始以「刀口舔血」的方式結成獲利集團。而且,由於宋代公共財政極為薄弱,缺乏基本的動員能力,也無法應付社會的天災人禍,因此對於這類獲利集團,不得不採取「招安」的方式。「若要官,殺人放火受招安」,這句民謠反映的就是這一現實。過去,我們只看到他們把鬥爭的矛頭對準了貪官污吏,而且揭露他們是危害國家、陷害忠良、擾亂社會,就以為他們是進步的,其實不然,充其量他們與貪官之間的關係也只是 50步與百步的關係。我們看看他們的所作所為,就知道他們也不是什麼「好鳥」。例如孫青、孫二娘夫婦確實保護了「英雄」武松,但是,他們卻殺死了與他們不是一個獲利集團的某某「大頭陀」,只遺下那把雪花鑌鐵打成的戒刀常常半夜裡嘯響。還有生鐵佛崔道成、飛天夜叉丘小乙、田虎、方臘,我們看到,一百零八將內,是四海之內皆兄弟,可一百零八將之外,是隨便可以砍殺的。凡不是一夥的,這些英雄好漢們是照殺不誤啊。再如,決定梁山存亡的全部根據都是——以梁山的利益為利益。只關心敵我,不關心是非。沒有原則,沒有道義,所謂「有奶便是娘」。李逵母親被老虎吃了,晁蓋、宋江沒有任何同情,而是為他殺了四虎並且又為山寨帶了「兩個活虎上山」「殺羊宰牛,做筵席慶賀。」(第44回)他們不是反貪官嗎?可是梁山想通過他去打通跟皇帝接頭的通道的人,卻明明就是貪官,於是貪官也就不是貪官了。而且,宋江每擒一將,只要「慌忙下堂,喝退軍卒,親解其縛」,把某某「扶在正中交椅上,納頭便拜」(第64回),對方立刻心甘情願地投降,什麼羞恥、道德全都沒有,只有利益。何況,他們的「逼人上山」的方式也太殘忍了一點。只要為他們這個獲利集團所許需,他們就不遺餘力地「逼」人上山。秦明上梁山以後,就說過一句:你們害我也害得忒狠毒了一點兒啊,把我全家都殺光了啊。朱仝,是私放宋江的恩人,宋江想把他騙上梁山,朱仝不答應,梁山就去把他帶的小孩兒弄到手,腦袋摔了八瓣兒。這樣的集團,還有什麼人性可言?至於利益的分配,那更毫不掩飾,一半是英雄好漢的;還有一半是眾多的小嘍羅的,挨餓受凍的的窮人百姓?從來沒有聽說分給過一分錢。巧取豪奪:不同獲利集團,同一生財秘籍特別值得注意的是,諸如此類的大大小小的獲利集團的存在不但造成了社會的崩盤,而且使得「獲利潛規則」成為所有人所默認的通行準則。李逵這個人確實是粗中有細,他的一句話非常經典:「條例!條例!若還依得,天下不亂了!」(第52回)你看,他對社會的潛規則何等清楚?一切都是決定於「獲利」,獲利才是真正的「條例」,只要能夠「獲利」,就可以「前打後商量」,或者乾脆「打你不商量」。史進捉到土匪陳達以後怎麼辦呢?按說是捉到了土匪就應該送官啊,可是他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什麼呢?他竟然想:我拿他送了官,那些好漢豈不是恥笑我嘛。你看,這個社會還有什麼正義和非正義呢?你們可能還會注意到:《水滸傳》中的幾乎所有人在逃難的路上都以「犯罪」為榮,不但自己會像做品牌宣傳一樣到處去吹噓曾經在哪裡殺過人、劫過財,而且對方也是馬上納頭就拜,羨慕之情溢於言表。對比我們現在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逃犯們紛紛地陳述自己潛逃時的那種極大的心理壓力,我們會不得不震驚地追問:這個社會究竟怎麼了?!我們就以宋江的經歷為例做個簡單的剖析:宋江,號稱山東「及時雨」,什麼是「及時雨」呢?想要錢,他就馬上撒下來,那就是「及時雨」了。可是,宋江怎麼有那麼多的錢「撒」?宋江的官位是 「押司」,大概相當於我們現在的縣辦公室主任。過去沒有法院,所以,他也可以說兼任縣法院的辦公室主任。在中國古代,縣長以上是「官」,縣長以下是 「吏」,從宋代以後,「吏」才開始有了一點兒可憐的工資,宋代以前「吏」都是不發錢的。國家委任一個縣長,一般都是孤身一個人去上任,甚至「老妻寄異縣」。到了那個縣以後,他自己在院子前後種點菜,然後想辦法弄點兒黑心錢,雇兩個師爺,雇個辦公室主任,接著再雇幾個打手做偵緝隊,幫他到處抓小偷、抓強盜之類,以便維持這個縣的治安。顯然,我們的宋押司的工資不會很高。那麼,他的錢從何而來?我們還是先給他算算他的「撒」錢有何等的瀟洒吧。宋江這個人動不動就給人「撒」錢。前面我們說到宋江被武松絆了一下,於是他掏了多少錢去買通武松並讓武松成為他的鐵杆兒打手呢?十兩。宋代的時候大體是一兩相當於現在的三百塊錢。十兩銀子,就是三千了。好爽的見面禮啊!給李逵多少呢?宋江開始給了李逵十兩,李逵出門就賭輸了,然後跟人家打架打得不亦樂乎,宋江說:別打別打,我再給你五十兩算了。宋江——一個縣辦公室主任,送一個根本是陌不相識、萍水相逢的李逵,而且是在蹲監獄的情況下,一出手就是六十兩銀子,一萬八千塊錢啊。宋江的錢的來源我們就不用討論了,這種不當收入即使當時的「紀委」不查,我們也可以猜個八九不離十。其實,類似宋江的情況在中國是非常典型的,也早已為人們所關注。在南北朝時就出現「久吏奸滑」的評價。有一位進士回憶自己擔任刑部給事中時曾提請長官平反冤獄,可是長官卻:「慘然曰:『不敢。』予曰: 『何也?』對曰:『天下有一介不取之官,而無一介不取之吏。若一翻廠招,異日借題羅織,官吏並命矣!』」而且,一方面那些縣官大多都是從科舉的道路上來的,處理政務毫無經驗,當地的人際關係更是一竅不通,另一方面那些世代為胥吏的衙役,也很少有升遷的機會,因此他們把縣官控制在手裡,「坐堂皇者如傀儡在牽絲之手,提東則東,提西則西」,想方設法地去大撈特撈。至於他為什麼見了人就「撒」錢?這說明宋江這個國家幹部,顯然身在大宋可是早就心在梁山、二龍山、桃花山、白虎山、少華山一類的獲利集團,並且以體制外的搏命渠道作為自己的最後歸宿。我們看看宋江在「生辰綱」事件中的表現。我剛才換算過,十萬「生辰綱」就是三千萬。令人吃驚的是,所有的人聽說以後,第一個念頭竟然都是: 「搶!」第一個建議搶的是誰?是一個政工幹部啊,公孫勝是幹什麼的呢?是宗教界人士啊,他馬上就去找誰呢?晁蓋。他是幹什麼的呢?村長。本來他的職責是保護十萬「生辰綱」順利通過,可是他作為最基層的政府官員,第一個念頭竟然是:不搶白不搶。可是更離奇的是,在破案以後,市公安局把這個案子送交縣裡,縣辦公室主任、縣法院辦公室主任宋江同志正好接了案子。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得趕緊去救「晁村長」。接下來宋江殺閻婆惜犯了案,朱仝和雷橫奉命去抓宋江。可是兩個人卻各懷鬼胎,卻都是在打主意要救宋江。再往後,他被關在了江州戴宗當監獄長的牢子。那可完全就是貴賓待遇,不但住單間,而且可以隨便出入,李逵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他是這裡的獄卒,被戴宗派給宋江當跟班。為篇幅所限,我就只舉一個宋江的例子,實際這樣的例子我可以舉出很多人作為例子。例如大宋朝派了16個中上層軍官去圍剿梁山,可是他們卻沒有一個不投降,忠於朝廷的人竟然是零。小旋風——柴進是當時社會裡保險係數最高也最不可能被傷害的,可是柴進也與朝廷離心離德,他跟周邊的飯店都交代好了:所有過往的犯人,你們都不許給他飯吃,讓他餓著。為什麼呢?要吃只能到我的園子里來吃,都到我這兒,我好結交他們。為什麼要結交呢?原因我想大家都已經很清楚了。再看看書中出現的朋友結義、主僕組合、兄弟搭檔、夫妻合夥、家族聯手的形形色色,其中可有一個知道國家利益、民族利益為何物嗎?他們唯一關注的就是自己能夠不受他人的傷害但是卻可以傷害他人。結果,整個社會就形成了一個「黑洞」:「在這個時候,皇帝的勵精圖治或者宴安耽樂,首輔的獨裁或者調和,高級將領的富於創造和習於苟安,文官的廉潔奉公或者貪污舞弊,思想家的絕對進步或者絕對保守,最後的結果,都是無分善惡,統統不能在事業上取得有意義的發展,有的身敗,有的名裂,還有的人則身敗而兼名裂。」[5]而一旦進入這種「黑洞」狀態,「明君」與「昏君」的區別也就毫無意義,「治世」與「亂世」的區別也毫無意義,「治世」成為偶然,「亂世」成為必然。這樣的大宋如果不亡,那實在是天理不容。值此之際,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創造能力不如傷害能力、愛的能力不如恨的能力,暴力因此而隆重出場,因為它成本最低,回報最大。這時,我們所看到的中國已經就是動物莊園,而我們所看到的梁山已經就是「猴山」。這就是我要講的第二個問題。三、生存原則與生命力量的宣洩動物兇猛:落草英雄的叢林法則公權的萎縮不但擠壓了公共空間,導致公共空間的萎縮,而且還擠壓了精神空間,導致了精神空間的萎縮。由於公共空間的萎縮,任何長期的利益都是沒有的,即便有,也是靠不住的。我們中國人的生存基本上只是一種低成本生存。「活著」,事實上就是中國人的全部人生。一部五千年的中國歷史歸納起來,儘管從表面上看起來像萬花筒似的五彩繽紛,但是實際上也無非就是兩個字:「活著」!中國人喜歡說「民以食為天」,我們往往會誤解為這是一種唯物主義的深刻,其實這就是中國人的最高價值觀。中國人的「天」就是「食」。為了最低級的起碼的生存,中國人不得不放棄其他的所有目標。我看到一個材料介紹,牛比人大,但是為什麼它卻偏偏怕人?就是因為它眼睛裡的人比它自己要大得多,因此它當然會怕人。中國人也是如此,由於生存的需要太迫切、太唯一了,因此這種本來是低級需要的需要被中國在內心人為地予以放大,而本來是高級需要的需要卻被人為地壓抑。結果,在這樣一個心靈被壓扁了的民族,愛與美根本就無處存身,或者說,根本就不知道愛與美為何物。回想一下,哪怕是到了實在過不下日子的時候,他們所呼喚的也不是民主、不是平等,而是「均田地」,而是大家一起「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你有我有全都有」。我們還是來看看《水滸傳》。我發現,在這個方面,梁山的一切都非常典型。梁山好漢都自稱「綠林人士」和「草莽英雄」,而且將自己的「做強盜」叫做 「落草」,這顯然不是因為他們躲藏於深山並卻與動物為伴,而是因為他們意識到了自己的生存方式從本質上是遠離人類的,也更接近於動物的生存法則,也就是所謂的叢林法則。例如,武松在承諾別人時候喜歡說,我一定會作到,否則就「枉自折武松的草料」(第30回),其實就是自比動物。而梁山好漢說得最多的話,則是:「做個下半世快樂也好」。什麼叫「做個下半世快樂也好」,阮小七有一句話,可以作為註腳:「若是有識我們的,水裡水裡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勾受用得一日,便死了也開眉展眼。」(第15回)這其實也就是:不僅要活著,而且要快樂地活著,這就是「快活」。例如,《水滸傳》為什麼要讓史進第一個出場?我認為,就是要讓他成為「快活」人生的象徵。這是一個陽光男孩,也是一個帥氣男孩,他的「銀盤也似一個麵皮」,應該是所有梁山好漢的心靈面孔。動輒「你來,你來,怕你不算好漢!」不難看出他內心內深處生命力量的洋溢四射。後來因為急於立功,他跑去找舊日相好李瑞蘭做內應,結果被舉報入獄,梁山好漢中的其他人,遇到類似事件都是「吃打不過,只得從實招供」,例如公孫勝,例如宋江,可是他卻「只不言語」、「由他拷打」。在他的身上,我們可以看到《水滸傳》作者的全部神聖理想。可是,一切也就僅此而已。事實上,他也只是一個精力過剩的頑童。渭州遇見魯智深,儘管只一面之交,卻借給他十兩銀子,可是在潘家酒樓吃酒,魯達要為金氏父女打抱不平,在座的史進卻毫不在意,可見他的俠義也無非只是率性,武松、魯智深、李逵等也如此,就拿武松來說,其實他的所有殺身之禍都是自己招惹的。張青不是就批評過他的「託大」和「與人爭鬧」嗎?頗能識人的宋江不是也兩次提醒武松一定要「少戒酒性」嗎?李逵的名言更完全可以看做梁山好漢的心聲:「打了人的是好漢」(第74回)。至於對他人的同情心,對自己的痛苦的意識,以及對於愛與美的追求與推崇,在他們那根本就是絕無可能。一個無法迴避的例子,就是梁山好漢的「吃喝」。茨威格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我不是在咖啡館,就是在去咖啡館的路上。我看《水滸傳》卻總是說:《水滸傳》英雄不是在飯店喝酒吃肉,就是在要去飯店喝酒吃肉的路上。沒有一個例外,所有的好漢一見面就是要吃喝。在他們身上,存在著吃喝依賴,而沒有愛的依賴。只有在吃喝中才能得到滿足,在愛中卻不能滿足。古代文人的陪伴,用魯迅的話說,是葯與酒;那麼,梁山好漢呢?就是(牛)肉與酒,在《水滸傳》里,我們印象最深的就是魯智深的那句:「嘴裡早就淡出鳥來」,而且你們要注意,他們的吃喝都是廉價與低質的。他們喝的酒度數雖高,但都算不上美酒。武松喝了,儘管稱讚「這酒好生有氣力」,可是卻沒有說香。當然,好酒也偶有所見,武松搶孔亮的那一瓮青花瓮酒就是開了泥頭,「風吹過一陣陣香味來」。他們吃的肉也都只是牛肉。他們一說就是:給我切十斤牛肉!為什麼總是切「牛肉」呢?這些人只能去消費最下等的吃喝。豬肉的再加工的成本高,能做出各種花樣來,這些好漢吃不起,怎麼辦呢?只有切十斤牛肉,這個最簡單,切切拿來就下酒。最有意思的是李逵第一次見到宋江,跟他出去吃飯,宋江想裝點兒文氣,宋江說:不行啊,吃不下去,要有二兩鮮魚作醒酒湯就好了。李逵馬上就下去弄魚。但是最有意思的是,把鮮魚弄上來以後,宋江就吃了幾口,說:哎呀,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夠鮮,就沒有再吃。李逵的牛肉吃完以後,看到還有魚肉,就伸手把魚一把撈過去塞在嘴裡了,可是吃完了卻說:不好吃,魚沒有牛肉好吃。宋江看出了他的心思,給他再來二、三斤羊肉,李逵三兩下就吃完了,說道:「這宋大哥便知我的鳥意!吃肉不強似吃魚!」(第38回)你們看看,《水滸傳》里的好漢就是這樣像動物一樣粗糙。不過,你們也不要以為宋江這個人就比李逵好多少。他到開封去見李師師,因為喜歡李師師,就拚命表現自己的男子漢氣魄:袖子一捻,吆五喝六的,一邊兒的燕青很著急,趕緊對李師師說:我大哥是小地方來的,你千萬別見外啊。據統計,水滸中描述設宴吃食的場面共有一百四十多處。其中三分之一指明了吃的是牛肉。可是,在《金瓶梅》里那個小縣城的商人西門慶雖然只是社會的下層,可是在整部書里我們卻沒有看到他吃過一次牛肉。看來,就是吃喝,在梁山好漢那裡也是奉行的叢林法則啊。流氓性格:「下半世」「快活」的綠色通道講到這裡,我就必須要來討論梁山好漢乃至中國人的「流氓性格」了。與國內流行的對於梁山好漢的無原則的讚譽甚至不惜稱之為「英雄性格」的看法不同,我始終認為,在梁山好漢身上,我們所能夠看到的,只是一種因為公權社會萎縮所導致的「流氓性格」。「流氓性格」,是公權社會萎縮的必然結果。西方學者洛克說過:「誰認為絕對權力能純潔人們的氣質和糾正人性的劣根性,只要讀一下當代或其他任何時代的歷史,就會相信適得其反。」確實,絕對權力絕對不會導致絕對純潔,而只會導致絕對不純潔。這個「絕對不純潔」的典型表現是:一方面在絕對權力的淫威下面苟且偷生,哪怕是在被逼上梁山以後也馴服地固守著「第二種忠誠」;另一方面,又把絕對權力的全部傷害完全繼承下來,並且轉化為一種新的更具創造力而且也更加慘烈的傷害。例如「蒙汗藥」和「黑店」,就是梁山好漢的拿手好戲。「葯」的功能是「救死」,可是在梁山好漢那裡卻是「致死」,就像愛的作用本來是「救人」,但是在他們那裡卻成了「騙人」。至於「黑店」,則真是讓我們的一切一切都淪入了毫無安全感的萬劫不復的深淵。更不要說他們的動輒殺人放火了。可惜的是,由於《水滸傳》的作者對此持明確的欣賞態度,因此我們無法更為深刻地覺察它的嚴重危害。倒是後來的魯迅所揭示的阿Q讓我們真正了解了什麼叫「流氓性格」。「阿Q真能做」與阿Q的「造他媽媽的反」,就正是我所揭示的「流氓性格」的兩個方面。還有周作人先生,他在對國民性的分析中披露的中國人的「流氓鬼」的心態,也為我所揭露的「流氓性格」提供了重要的啟迪。因此,梁山好漢的「做個下半世的快活」其實也就是魯迅筆下阿Q的「大欲遂償」,例如搶東西,欺壓小D、王胡等人,霸佔小尼姑,等等。而這種「快活」的必然結果,就是暴力。因為公權的萎縮已經切斷了所有的發展機遇,因此也極大地提高了所有的發展成本,同時,公權的萎縮也完全敞開了暴力的通道,因此也最大地降低了暴力的成本,這使得所有的人都意識到:發展的成本最高,暴力的成本最低。結果,暴力就成為這個社會能夠「活著」乃至「快活」的唯一的通道。既然如此,那麼,我的結論就只能與上面一節完全相同:「暴力因此而隆重出場」。「愛無不勝」與「共同犯罪」的美學假設我們已經看到,以暴力為美就是這樣出場的。可是,我們關注的畢竟是美學,因此,我們還有必要進而再做討論。從美學的角度來說,一個正常的美學判斷,在我看來,最起碼應該堅持兩個美學假設:第一個美學假設:我們必須假設我們所置身的世界是一個「愛」的世界。無論這個世界如何黑暗,如何遠離愛而存在,我們都要相信「愛無不勝」!相信有愛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相信無愛的世界不值得一過!相信人是愛的存在,不是利益的存在。因此,對惡的真正否定和超越只能是:不象惡那樣存在。我愛故我在!這樣,以愛的名義去關照世界,就是美學的唯一選擇。而且,更為重要的是,儘管愛在過去和現在都沒有到來,以後是否到來也完全未知,但是我們卻仍然必須去賭賭愛的必勝。去賭在未來的必然蒞臨。1936年,英國作家奧威爾也在西班牙參加志願作戰,一次他瞄準了一個提著褲子的士兵,但是沒有開槍,他後來回憶說:「一個提著褲子的人已經不是一個法西斯分子,他顯然是個和你一樣的人,你不想開槍打死他。」這就是人,而不是一個殺手。他服從的是愛的命令。但是他自己卻被子彈殺穿了喉嚨,甚至可能就是那個提著褲子的士兵打的,但是他也不會後悔。假如有一天暴力真的停止,你會發現,它正是從奧威爾對於愛的命令的服從開始的。武器是純潔的,人性也是純潔的。要讓暴力者看到自己的醜惡和渺小,要在暴力前找回人類的尊嚴與力量。那麼敬畏生命,並且——去賭愛的存在。第二個美學假設:我們必須假設我們所置身的世界存在著「共同犯罪」。真正的美學必須存悲憫之心,必須是人類的存在相關性的見證。無視人類的存在相關性,也就必然無視「共同犯罪」。在這方面,俄底浦斯的自殘給我們以深刻啟迪。他絕對沒有犯罪動機,但是仍舊有罪,仍舊要為自己竟然犯下殺父娶母的大罪而負責。其實,無愛的世界和無愛的人生必然和自己有關。這個世界之所以暴力滋生,也必然和自己有關。災難的發生不是出現小人,而是由於我們的失愛。喪鐘也不是為某一個人鳴,而是為我們而鳴。同時,真正的美學也必須呈現「無罪之罪」。重要的不是寫出「好漢」與「惡人」,也不是揪出「四大惡人」,而是寫出無罪的罪人、無罪的兇手。這就是王國維在《〈紅樓夢〉評論》中指出的:「由於劇中之人物之位置及關係而不得不然者;非必有蛇蠍之性質與意外之變故也,但由普通之人物、普通之境遇,逼之不得不如是;彼等明知其害,交施之而交受之,各加以力而各不任其咎。」
推薦閱讀:

如果有來世,你還願意嫁給現在的老公嗎?評論扎心了……
最新戰況:美帝偷襲敘利亞,俄國表示憤怒聲稱反擊,多國評論
且行且珍惜-巴塞爾國表評論
首席評論:「毒保姆」案引發的社會焦慮不可漠視

TAG:經典 | 水滸傳 | 評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