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何紹基《楷隸冊》、行書書札
(2011-03-09 10:5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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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紹基《楷隸冊》
何紹基(1799-1873),清書法家。湖南道州(今道縣)人。字子貞,號東州,晚號蝯叟。道光十六年(1836)進士,官編修。工經術詞章,尤精說文考訂之學,旁及金石碑版文字。書法自成一家,草書尤為一代之冠。晚年以篆、隸法寫蘭竹石,寥寥數筆,金石書卷之氣盎然。偶作山水,不屑摹仿形似,隨意揮毫,取境荒寒,得石濤晚年神髓。畫必長題,題多佳句,惟不輕作、興至為之,輒自毀去,故流傳者少。有說文段注駁正、詩文集。著有《惜道味齋經說》、《說文段注駁正》、《東洲草堂詩鈔》、《東洲草堂文鈔》等。 何紹基出身於書香門第,其父何凌漢曾任戶部尚書,是知名的藏書家。何紹基兄弟四人均習文善書,人稱「何氏四傑」。嘉慶四年農曆十二月與弟紹業一同出生於東門鄉東門村一耕讀民家。幼年家境貧寒,他和弟弟隨母就食於州西小坪舅舅廖氏家。8歲隨母入京,早年是阮元、程恩澤門生。18歲應京兆試,取眷錄。道光十一年(1831年)取優貢生。道光十五年(1835)中舉人,次年中進士,授翰林院編修。歷任文淵閣校理、國史館提調等職,曾充福建、貴州、廣東鄉試主考官。咸豐二年(1852)任四川學政。為官僅兩年,次年因條陳時務得罪權貴,被斥為「肆意妄言」,受讒言所害,降官調職。遂辭去官職,創立草堂書院,講學授徒,咸豐六年(1856),由四川出發,經陝西等地到達濟南,主講于山東濼物書院。講學之餘,盡游濟南大明湖、趵突泉、珍珠泉、千佛山等處,留下許多詩句。咸豐十年(1860),受長沙城南書院之邀離開濟南赴長沙。前後在山東和長沙城南書院教書達十餘年。晚年主持蘇州、揚州書局,校刊《十三經註疏》,主講浙江孝廉堂,往來吳越,教授生徒。一生豪飲健游,多歷名山勝地,拓碑訪古。 何紹基出入於阮元、程恩澤之門,通經史、律算,尤精小學,旁及金石碑版文字。他是近代提倡宋詩的重要人物之一。論詩主張「人與文一」、「先學為人」,而後直抒性情,「說自家的話」(《使黔草自序》、《與汪菊士論詩》)。他作詩「宗李、杜、韓、蘇諸大家」,不名一體,隨境觸發,較為真摯為「宋詩派」重要倡導者之一。他有過譏刺時政的詩作,如《滬上雜書》「愁風悶雨人無寐,海國平分鬼氣多」,對外國侵略者盤踞租界深為憤慨。但由於仕途挫折,性情拘檢,他說「一切豪誕語、牢騷語、綺艷語、疵貶語,皆所不喜,亦不敢也」(《東洲草堂詩鈔自序》),而強調「溫柔敦厚」的詩教。所以詩作大都是登臨唱和、書畫題跋及抒寫個人生活感受,很少涉及社會政治內容,如《滬上雜書》感慨外國侵略者盤踞之類很少。他的山水詩善於以平實自然的語言白描客觀景物,頗有特色,如《山雨》、《望飛雲洞》等。 何紹基的書法成就很高。各體書熔鑄古人,自成一家。草書尤為擅長。何紹基的楷書取顏字結體的寬博而無疏闊之氣,同時還摻入了北朝碑刻以及歐陽詢、歐陽通書法險峻茂密的特點,還有《張黑女墓誌》和《道因碑》的神氣,從而使他的書法不同凡響。何紹基的小楷兼取晉代書法傳統,筆意含蘊,行草書融篆、隸於一爐,駿發雄強,獨具面貌。他的篆書,中鋒用筆,並能摻入隸筆,而帶行草筆勢,自成一格。何紹基書法,早年秀潤暢達,徘徊於顏真卿、李邕、王羲之和北朝碑刻之間,有一種清剛之氣;中年漸趨老成,筆意縱逸超邁,時有顫筆,醇厚有味;晚年何紹基的書法已臻爐火純青。濟南大明湖歷下亭楹聯杜甫名句「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即為他所書。歷下亭東壁仍存其《重修歷下亭記》石刻。 何氏精通金石書畫,以書法著稱於世。譽為清代第一。初習顏,中年博習南北朝書,筆法剛健,此期作品傳世甚少。後致力分隸,漢魏名刻,無不深研熟密閉,臨摹多至百本。偶為小篆,不顧及俗敷形,必以頓挫出之,寧拙毋巧。暮年眼疾,作書以意為之,筆輕墨燥,不若中年之沉著俊爽,每有筆未至而意到之妙。年尊望重,求書反多,故史年作品傳世較多。尤以篆隸法寫蘭蕙竹石,寥寥數筆,金石書卷之氣盎然。何氏博學多才,尤工於詩。有《東洲草堂集》。何氏晚年寓滬,卒於吳縣,歸葬長沙南郊石人沖。 他是一位十分勤奮的書法家。他自己說:「余學書四十餘年,溯源篆分。楷法則由北朝求篆分入真楷之緒。」何紹基早年由顏真卿,歐陽通入手,上追秦漢篆隸。他臨寫漢碑極為專精,《張遷碑》,《禮器碑》等竟臨寫了一百多遍,不求形似,全出己意。進而「草、篆、分、行熔為一爐,神龍變化,不可測已。」至今存臨本仍然不少。中年潛心北碑,用異於常人的回腕法寫出了個性極強的字。 何紹基是一位大書法家,但他的詩名為書名所掩。在晚清宋詩派中他是一位健將,擅於描繪山川。如其七律《元象》中有「石根水怒水根石,天外山驚山外天」一聯,上句比喻人世風波之複雜、險惡,下句又展示人類進步之不可限量,耐人咀嚼。 何紹基為官,因言事降調,於是遠離官場,周遊各地,以書法著作自娛,晚年倦遊,在長沙生活,與黃道讓、王先謙、王闓運等人相唱和,成為長沙詩壇雅韻之一章。 《隸書七言聯》何紹基曾曰:「如寫字用中鋒然,一筆到底,四面都有,安得不厚?安得不韻?安得不雄渾?安得不淡遠?這事切要握筆時提得起丹田工,高著眼光,盤曲縱送,自運神明,方得此氣。當真圓,大難,大難!」,由此可見其對中鋒的高度重視和深刻理解。 光緒四年(1873),病逝於蘇州省寓,葬於長沙南郊。
延伸閱讀
論近代詩人何紹基內容提要: 何紹基是清嘉慶、道光、咸豐、同治的四朝元老;近代傑出的書法家、詩人;是道光、咸豐以來聲勢浩大的「宋詩運動」和同治、光緒年間「同光體」的中堅人物,由於時代輪迴、社會轉換太快,在短短的一百年的時間內,古代、近代、現代、當代接踵而至。近代像一個蒙面的人,來不及被我們看清就急速地離我們而去,因此,和近代許多被埋沒的優秀詩人一樣,何紹基也不被人們所認識;或者說,被理解的地方少,被誤解的地方多。其實何紹基優秀的詩歌,不是考證詩、題畫詩和金石詩,而是關注民生,描寫老百姓救災的「災害詩」,尤其是寫黃河決堤,千里澤國,人為魚蝦的救災詩,成為近代的「新樂府」和中國詩歌史上耀眼的篇章。本文用文本細讀的方法,對《東洲草堂詩鈔》進行讀解,揭示何紹基的詩風特徵及其在詩學史上的認識意義。 一、近代像一個蒙面人,來不及被我們看清就急速地離我們而去 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史,惟近百年發展變化最快。從道光二十年(1840)以來,至1949年一百多年的時間裡,中國社會經歷了一個從古代——近代——現代——當代的一系列的轉型過程。世界上,包括中國歷史上也從來沒有發生過如此急劇、如此巨大、如此動蕩的社會變革。 動蕩的轉型,急劇的變革,帶來一系列的精彩,也帶來一系列的無奈。轉型就是轉彎,轉彎多的路車子容易翻。即使不翻,也七上八下,顛簸得很。很多社會事件,發生了,來不及發展,新的事件又發生了;許多傷口,來不及癒合,新的傷口又產生了;許多人和事,快得使我們來不及思考,來不及紀念,甚至來不及回頭再看一眼,即已逝去;一百年的食物,竟然被我們一天吞下去,因為吞得太多、吞得太快、吞得太猛,我們的胃不免痙攣,來不及消化的東西造成便秘,拉稀,肚子疼,中國的知識分子沒有一個不感嘆,我們的整整一個世紀,就是在肚子疼痛的呻吟中捱過的。 大學課堂上,講古典詩詞,往往講到龔自珍就是古典的終結;而現當代詩歌又從郭沫若講起。近代詩歌同樣被夾裹在古代詩歌、現代詩歌和當代詩歌當中,是臉一直被遮住或半遮半掩、地位尷尬的「蒙面人」。何紹基就是這樣的「蒙面人」,他的《東州草堂詩集》,是尚未被我們認識和消化的東西。 處在社會巨變,生活、思想、傳統,舊的不如古人,新的不如來者的詩學困難時期,何紹基等人繼承清初吳之振、呂留良編《宋詩鈔》,翁方綱等人倡導宋詩的傳統,轉變了明前後七子「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宗唐詩風,掀起了清道光、咸豐以來聲勢浩大的「宋詩運動」,形成頗具特色的「宋詩派」。至同治、光緒年間又出現「同光體」,使中國詩學,一波一波地發展出最後的輝煌。 本文用文本細讀的方法,對何紹基的《東洲草堂詩鈔》進行讀解;分析何紹基的詩歌和「災害詩」,並說明這些詩歌風格和認識上的意義。 二、何紹基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形式主義詩人 何紹基(1799一1873),字子貞,號東洲居士、猨叟。湖南道州(今道縣)人。道光十五年(1835)舉人,第二年中進士。歷任翰林院編修、文淵閣校理、國史館提調以及福建、貴州、廣東鄉試主考官、四川學政等職。因陳時務十二事,被斥為「肄意妄言」而受降職處分。遂放棄仕進,主講山東、湖南長沙城南等書院、晚年主持蘇州、揚州書局,校刊《十三經註疏》,主講浙江孝廉堂,從事文化教育活動 ⑴ 。 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何紹基的詩歌受到來自意識形態的誤解。很多人都以為何紹基是一個大寫題畫詩、考證詩、以學問為詩的形式主義的詩人。即使在觀念改變的現在,在對近代文學關注不夠的情況下,我們對何紹基的詩歌創作和詩歌理論仍然了解不多,一些模糊的觀點亟待澄清。 在詩學傳承上,何紹基出程恩澤(春海)門下,學詩從《詩經》、漢樂府、唐人,一直學到宋代的蘇軾、黃庭堅。主張讀書、考據,但更強調性靈,《題馮魯川小像冊論詩》說:「作詩文必須胸中有積軸,氣味始能深厚,然亦須讀書。看書時從性情上體會……故詩文中不可無考據,卻要從源頭上悟會。」關於詩與性靈,《祭詩辭》自謂「心者詩神,筆者其役,從天外歸,自肺腑出。是詩是我,為二為一。」根據「願剔凡英,更刊奇語,摘奧反真,探微出腐」(同上)的原則,「一切豪誕語、牢騷語、綺艷語、疵貶語,皆所不喜,亦不敢也。」(《東洲草堂集自序》)。 雖然,受乾嘉以來時代風氣的影響,何紹基確實寫過許多題畫詩、拓本詩和考證詩,寫過一些看起來屬於「形式主義」的東西。但是,正如宋人「以文為詩」、「以議論為詩」,在以降低詩歌凝練度、削弱詩歌意境為代價的同時,取得了詩歌中的機鋒、理趣和禪意未嘗不是對唐詩的發展一樣,作為一個對書法、繪畫、金石多種愛好的知識分子,你不能取消他題畫、題拓本和寫金石詩的權利。其實,假如我們耐心地仔細讀一讀,就會發覺,許多題畫詩和金石詩、考證詩還是寫得很好的,詩里同樣有許多人情的東西、感慨的東西甚至感傷的東西,也有一定的審美價值,不能一概否認,至少,這是對傳統題材的一種拓展。而且,題畫、題拓本和考證詩並不是他詩歌的全部,只是他詩歌的一部分。 何紹基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形式主義詩人,而是一個有血有肉、感情真摯的人,一個不會保護自己的赤子。譬如,三十七歲時,取得鄉試第一名的何紹基,因為「後場精博」得到主考官潘世恩、副考官王鼎、吳傑、王植以及長文襄、阮文達兩相國的賞識,被內定為第一名狀元,就在主考官準備進呈道光皇帝審批時,作為閱卷大臣之一的卓秉恬發現他卷子上有所謂的「疵語」,在應該留空的地方寫了犯忌的字,故被抽出前十,落到「二甲第八名」⑵ 。後來,咸豐皇帝上台,派他去四川察訪,他幹得很成功,甚至很精彩,但也是因為他太重性情,太有詩人氣質,得罪的地方勢力太多,自以為很精彩的「縷陳時務十二事」上書咸豐皇帝後,得到的,竟然是 「肆意妄言 」 的硃批,一個跟頭從懸崖上跌下來,從此專做詩歌、書法、金石和書院教授生徒的工作。 細讀《東州草堂詩集》,你會覺得,除了強調讀書、長知識、長學問以外,何紹基主要倡導的,是性靈和師法自然,重視社會生活對詩歌創作的決定作用。《愛山》詩說:「詩人腹底本無詩,日把青山當書讀。」其中除歌詠山川,贈答友人外,何紹基主要的詩歌,都是感事傷時和抒發個人牢愁的作品,大多數作品隨境觸發,於鬱勃中見真摯,在橫恣中見自然,其抒寫的方式和愜意的程度,有點類似蘇東坡。 三、何紹基是一個喜歡做夢,喜歡遊歷和交友的詩人 何紹基今存詩歌2000多首,最有特色的,是寫一生的事迹,一生的夢境和夢境中心情的詩。 何紹基的詩歌,從卷一開始到卷三十結束,「夢」始終纏繞在他的《東州草堂詩抄》之中。何紹基「夢」多,他生活在「夢」中,因為本質上他是一個在多夢時代里多夢的詩人,特別在他離開家山和遭受打擊以後。一生的行跡,一生的追求,何紹基都用一個「夢」字來概括。 少年的「殘月有魂隨夢落,燈花如病捧心開。」(《憶夢》)晚年的「無端野性隨春發,萬疊奇山入夢多」(《野性》),可以說,少年有少年的「夢」,中年有中年的「夢」,晚年有晚年的「夢」。少年的「夢」和中年、晚年夢境不同,內涵也不同。 少年的「夢」是「憧憬」,是對未來的悵惘;夢裡思家、憶母,不知身在何處?夾雜初出遠門的恐懼感,以及得家書後的喜悅,真的身在夢裡:「別里又逢節,沉吟念物華。家書千里雁,客夜一燈花。得慰夢偏擾,奏懷詩更賒。望雲天北極,竟欲泛河槎。」(《得家書》)在七夕的晚上,望月懷遠:「還家遠夢知難卜,十幅湘簾盡上鉤。」(《七夕》) 中年的夢,夢的不是母親,而是朋友,夢的是事業和人生的坎坷,人生就是一場大夢,簡放學政獲罪以後的何紹基尤其這樣想。理想與憧憬,希望與失望,朋友的別離,詩酒的酬唱,異鄉的寂寞,少年時建功立業的心情,都出現在「夢」里,湧現在筆端。晚年的「夢」是世間的幻景,過眼的煙雲,病榻上的痛苦,人生的「總結」;由「夢」表達詩人對社會的看法和對人生的感嘆,像蘇東坡《念奴嬌》詞說的「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東洲草堂詩鈔》各卷按年代排列,一年之中,按時間排列,前有「自序」,附錄詩人、朋友的序跋,解析他的寫作動機,內容特色,風格美學,詩學理想等等。因為按時間順序排列,這使他的詩集像一疊用韻語寫成的日記,比他自己寫的《種竹日記》和《何蝯叟乙未歸湘日記》更豐富、更具體、更帶感情色彩。 像李白一樣,一生好入名山游的何紹基喜歡山水,喜歡交朋友。早期的官宦、出差,使他遊歷了許多地方;在四川任上受降職處分後,乘在山東、四川、湖南、江蘇、浙江等地書院講學的機會,何紹基足跡遍及五湖四海,遍游各地的名山大川。且每游必詩,每詩必記。所以,《東洲草堂詩鈔》中的山水旅遊詩歌很多,其中部分是訪碑尋帖的詩;山水旅遊與詩歌創作,伴隨了何紹基的一生。戴絅孫在《使黔草序》中說:「子貞官翰林有年……性復善游,凡厥舟車所蒞,巨澤名山,崇岩邃谷,他人所不欲至,不能至者,皆必窮其源,躋其巔而後止。」 在這些遊覽詩中,何紹基以「江行」為題的詩令人印象深刻。江行乘船,一夜苦於風浪,自然產生旅愁。在船上無事可干,便寫詩,或體會詩的意境,打腹稿,到了會館再記錄下來。江行寫詩,寫了無人欣賞,無人唱,就請篙師唱;篙師不會唱,篙師只會唱自己的民歌小調。 此外,把與朋友交往視為生命的何紹基,友朋贈答的詩也很多。何紹基年輕時喜歡交朋友,少年、中年,老年都有許多朋友,近代的詩人、思想家、政治家甚至軍事家許多都是何紹基的朋友。何紹基曾經組織詩社,朋友間贈答唱和詩佔了《東洲草堂詩鈔》相當的篇幅。這些,都是抒發他人生感情世界的作品。 四、何紹基是站在杜甫、張藉、白居易「新樂府」延長線上的詩人 假如說,歌詠山川和人物交遊的詩歌,是何紹基同時抒寫了人生和心靈的話;那麼,關注民生疾苦的詩,便是何紹基詩歌中最具人文精神的部分。 何紹基從小受儒家思想教育,和近代許多知識分子一樣,詩人正直的良心,使他目睹現實慘狀,並以詩歌呼號。這類詩歌,在何紹基的集子里也有相當數量,如卷十的《三班夫》、《布鋪地》、《禾根嘆》等等。 看《三班詩》的題目,你根本不知道詩人在寫什麼,也很難想像。「三班夫」寫的是「三次輪班的轎夫」。因為傷病,無錢治療腳傷腿傷,加上豪雨、酷暑、冬月、祁寒,山路崎嶇難行,更因缺少管理,缺醫少葯,致使三個班的轎夫,一路走一路開溜,越跑人越少:「一班折價兩班在……中間兔脫又逸去,五里換班仍缺數。」由是想到京城,在皇帝身邊,連馬都是有編號的;所有的馬,都有一個非常雅非常好聽的名稱,而在偏僻的山區,作為惟一交通工具的肩輿轎夫,卻沒人管理,處於癱瘓狀態:「馬有九匹夫無名」,真是人不如馬。 《布鋪地》寫何紹基在貧困的黔南地區的見聞。這裡行館的地上,竟然全用布匹鋪設,說是當地的風俗。生民的辛苦,織女的痛苦,吏治的腐敗,貧窮與浪費,引發何紹基的感嘆,心裡久久不能不平,寫了《布鋪地》:「黔南郡縣風尚異,行館多將布鋪地……此布鋪殘有誰惜?機女辛勤銖寸積。黔中布價今幾何?四十青銅錢一尺。」 此時的何紹基,心裡有與白居易寫新樂府《繚綾》時同樣酸楚。白居易《繚綾》:「汗沾粉污不再著,曳土蹋泥無惜心……絲細繰多女手疼,札札千聲不盈尺。」一個是織繚綾進貢,在宮中被那些歌舞的宮女踐踏;一個是織布,鋪在行館的地上,由人踐踏。誰都無力改變現狀,只能在詩中嘆息。 這些自命新題,自創新意,即事名篇,關心民間疾苦的樂府詩,使何紹基站在杜甫——元結——張籍——白居易——皮日休等人的延長線上,成了「三吏三別」、「新樂府」、「系樂府」、「秦中吟」現實主義精神的繼承人。 何紹基以詩人的良心,堅持了為勞苦大眾說話的精神。如《南村耦耕圖為湘皋丈人作》「世上有誰知種田?」問得非常好。何紹基的《途中苦旱聞雷》可與前賢同類的詩歌媲美。尤其第二首把天比作皇帝,把久旱不雨比作皇帝受近臣蒙蔽,把風、雲比作不能盡職的官吏,因此天神震怒,雷聲呼喚,拯民救災,暴雨如注,一時痛快,表達上到了極點。
除了關心民生疾苦以外,近代社會,西方列強入侵,激起了詩人的憤怒,愛國詩人發出怒吼,他們紛紛以自己的詩筆,維護民族尊嚴、捍衛國家統一,抨擊侵略者,為近代詩歌增添了愛國主義濃重的一筆,具有鮮明的近代特色;身逢其時的何紹基,同樣以詩歌抒發了自己的愛國情懷。 卷九的《祖逖故里》:「一代清談不習戎,居然擊楫大江中。荒雞早激英雄氣,駿馬能收戰將功。酒置河南諸老泣,鋒摧冀北壯圖空。譙梁祠墓知何處?故里蕭蕭野樹風。」用老杜《蜀相》的感慨,虛中有實地表達時代呼喚祖逖的聲音。 康有為到香港去了,黃遵憲到香港去了 ⑶ ;何紹基也到香港去了。何紹基去得很早,去了香港、澳門,寫了詩,在對英夷的鄙視和無可奈何的憎恨中,有一種四海烽煙,國勢傾危,太平天國軍席捲東南的憂慮和恐懼。代表作是卷八寫陳化成將軍血戰上海吳淞口炮台英勇就義的《題忠愍公化成遺像練栗人屬作》,這是何紹基的一篇力作: 我到金陵春二月,耳悉將軍忠壯節。枕菅飯糲不自貴,萬卒一心心熱血。夷來乍浦遭焚殘,連檣旬日規寶山。忽傳五月八日事,江水不鳴白日寒。手燃巨炮從空落,四舸摧燒如敗蘀。天日下照海水飛,魚羊誰信夷氛惡。連*競進洪濤起,戰鼓聲瘖脆如紙。功敗垂成百鉛子,大星晝落將軍死。將軍雖死國恩厚,建祠予謚重卹後。建祠祠於死事區,予謚愍其忠不負。計從夷鋒侵海邦,大將先後多授首。孰如忠愍陳將軍,毅魄英聲長不朽。後世知有陳將軍,誰其傳之練立人。蘆中得屍櫬斂親,手拭面血為寫真。昨來報政覲九闉,將軍死狀親垂詢。俛伏奏達不踆巡,天顏淚墮悲貞臣。遺貌觥觥面鐵色,慘澹風霆繞煙墨。忠魂到處若留影,陰氣滿天來殺賊。息肩暫見時事解,蹙額何時禍源塞?嗚呼畫工亦何為?重惜將軍因愛國。 陳化成將軍血染炮台的壯舉,引起詩人的敬仰,何紹基這首歌頌陳將軍的詩,可與張維屏、朱琦等人著名的愛國主義名篇並讀。 五、何紹基別具一格的「題畫詩」:從畫里的世界到畫外的世界 何紹基和其他「宋詩派」的詩人一樣,共同把宋人確定下來的「題畫詩」,拓展出一個新的空間,成之為詩歌題材中「當然」的成員。 何紹基最推崇的蘇東坡評唐代王維的詩:「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題藍田煙雨圖》)那是一種誘人的詩畫交融的境界,詩人兼畫家、書法家的何紹基決心身體力行,進行這方面的試驗。尤其是卷五、卷六、卷七、卷八以後,許多「題畫詩」,不是題在畫上,而是看圖寫詩,圖畫只是自然生活的縮影,給詩人以啟發或靈感,詩和畫之間的關係,不再是形式上的結合。何紹基有很多這樣「詩」、「畫」結合的題畫詩,既是嘗試「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匹配,也是描寫士大夫的實際生活。 何紹基「題畫詩」的本質,是把圖畫中的「虛擬山水」與自然界中的「真實山水」接通,讓真實的山水賦予圖畫的意義,也讓圖畫賦予真實山水的意義。在何紹基看來,真山真景,可以與畫兌換。卷十一《新野韓春卿大令兄許示新得畫卷,酒後忘卻》說:「好山都是畫,讀畫即看山。」卷十三《張石州次韻見贈復答》說:「暫宜讀畫比看山」、「乞畫何殊借山隱」。把「讀畫」、「看山」、「乞畫」和找一個「隱居」的地方聯繫在一起。「借山隱」,也許不是真的隱居,而是在緊張負重的官宦生活,在案牘和城市的喧囂中,以看圖畫的方式放鬆一下,休息一下,這也許是何紹基喜歡寫題畫詩的一個原因。 其實,何紹基是懂的,畫中的景色雖然很美,但不是生活中的「真美」,他自己也說:「豈不奇崛肖天巧,但少空外真雲煙 ⑷ 。」之所以還要對畫做詩,一是畫家、詩人的秉性使之然,此外還他想做打通「畫里畫外」的嘗試。有一次,畫家王蓬心以何紹基家鄉山水為題材,畫了裝裱成冊,何紹基就從畫里聯想到畫外,對著畫冊抒情,好像真的回到了家鄉一樣。《題王蓬心先生永州畫冊》說:「半生鄉夢厚如霧,一旦得畫全融銷。」讀畫也一樣可以回到故鄉的慰藉之中。 如卷六的《題喜雨酣春圖為友石丈作》,在大旱的情況下看到一幅春雨圖,便浮想聯翩,想到乾旱的田地和盼雨的農人而聞雨歡呼:「鳳陽城畔苦晴時,為乞天膏尺澤垂。快雨瀉春珠萬斛,奇葩照夜錦千枝。鳩呼急處催茶鼓,蝶舞狂時落酒卮。欲識禾心看花氣,惟應消息使君知。」 何紹基「從畫里到畫外」的試驗,還有二則很典型的例子:一是卷十九,連年的災害,政府在災區救援,用大鍋燒粥,拯救民眾。「拯粥」是一個十分感人的場面,一個叫沈小如的朋友,把這個場景畫成圖畫,請何紹基題詩。何紹基看了圖畫,像到了「拯粥」現場一般,粥的炊煙瀰漫著畫面,災民高舉著碗,人頭涌動的是襤褸的衣衫和枯草的頭髮;悲傷、歡樂、焦慮的背景音樂比勺子敲鐵鍋更響,何紹基的題畫詩寫得十分感人。 二是作為何紹基愛國主義詩歌的《題忠愍公化成遺像練栗人屬作》,也是一首「題畫詩」。陳化成將軍為國捐軀以後,嘉定縣令練廷璜收其屍於蘆葦中。據說,陳將軍逝世十日,面色如生,因請畫工畫像,並請何紹基寫詩紀念。此時,何紹基的題畫詩,已不是文人士大夫的消閑、把玩,而是有立此存照和圖片新聞的意義。因為當時照相還不普及,在這種情況下,文人畫家習慣以繪取景、以畫紀事、以畫存史。這是一種很重要的近代意識。這種詩與畫的結合,與今天純粹作為審美的圖畫和詩歌,有意義上的區別。 六、何紹基最有價值的詩歌是「災害詩」
何紹基最有價值的好詩,不是考證詩或題畫詩,而是直接關注民生,描寫老百姓受災的詩歌。卷九以後,何紹基接觸到更廣闊的外部世界,同時,向內心的開掘也更深,詩也更加成熟,好詩更多。 乾旱時盼雨,詩人有和大家一起盼雨的詩;雨水太多,發生洪澇,詩人又投入抗洪救災的運動中去。何紹基寫過旱災,寫過霜災,寫過雪災,寫過水災,其中水災最嚴重,寫得驚心動魄,如《李戟門觀察留飲》:「前年漫堤江入城,今年堤敗災更酷。城中高處水一丈……我來已值冬氣斂,城市蕭條水端縮……仰看屋壁懸水紋,尚訝蛟龍此間宿。自從洲多江水淺,夏潮秋汛無收束。江北官堤有人問,江南民堰誰計錄?」「官堤」、「民堰」的對比,不僅是水災的警示,更是官府和百姓的對立。又如卷十一《鎮遠朱綬堂太守、蔣星坪明府丈邀游文昌閣,飲太守署,登舟有作》: 郡衛雙城夾岸懸,危亭東指楚江天。傾餘苦酒花撐屋,送盡殘秋客上船。鄉夢齊飛千里外,奇災愴話七年前。荊揚近事勞神想,水信曾無一雁傳。 關心荊揚的水災,「懸岸」、「危亭」、「愴話」,是詩人倒懸著的心;「苦酒」、「殘秋」、「水信」,是詩人怕聽壞消息引起的心力衰竭。這裡「懸」、「危」、「撐」、「殘」均是詩眼。何紹基對民瘼的關心,那種「身退頗饒閑境界,時艱少得醉功夫 ⑸ 」的感嘆,繼承了杜甫的傳統,都是好詩。 「災害詩」中的「大水詩」——黃河水災詩,是何紹基民間疾苦詩中最感人的部分。 那是一次百年不遇的黃河大決堤,洪水之大,全國震驚。面對天災,在經歷悲傷後冷靜下來的詩人,用杜甫當年寫《北征》和《詠懷五百字》的心情,一邊沿著黃河行走,一邊用詩筆記錄,悲慘的景象,禍患的緣由,大水的肆虐,在詩人的筆下一一再現。無論是福是禍,是冷是熱,是黃河還是山原,是城廓還是村莊,是官吏還是草民,都體現出鮮明的特色和真實的生命。讀了以後,使人如隨其行,如見其景,一起憂愁地眺望著黃河沿岸逃亡的老百姓。 如《荊州以南,陸路為水所斷,改由水驛》,對黃河決堤,百姓遭殃,官民努力搶險,都作了觸目驚心的展開: 岷峨走山水,衡鄂荒風煙。荊州大都會,自昔威稜專。我渡黃河來,炎塵攪行鞭。漾水波浩浩,荊門嶺連綿。心知山水奧,勢斷有斡旋。況逢故人聚,益幸勝賞延。行行至城下,蕩蕩高不騫。行館何逼仄?僻在城西偏。城頭置長綆,出入縋跟肩。晝閉西北門,雲防大堤穿。堤穿江滿城,前鑒在往年。坐遲伏汛過,乃慶孤城全。噫噫江水源,溯自滇與川。大山日月藏,大樹元氣連。雲雨助泉胎,泄此萬里淵。芸芸生民繁,逐逐嗜欲牽。伐木涸岩澗,削嶺開陌阡。雲木亂莞枯,雨暘失節宣。泥石排草樹,推流成積填。江腹不及受,浩溢遂無邊。水中田廬化,水面城郭懸。大江有門途,此郡實關鍵。 門途既荒敗,關鍵何由堅?樓堞雖宛在,民氣長蕭然。將軍亦能軍,射水弩無弦。守令職牧民,其魚恆自憐。惟希數載後,天心有移遷。安彼蛟與龍,還我屋與田。我昔過鶴樓,斜陽滯歸船。江深四十丈,此語父老傳。遂乘明月定,測向深波圓,繩長不十丈,已著水底天。荊州距武昌,計里已逾千。積高形可想,瀰漫勢所便。前途水潦塞,行軺無由遄。使者來擊楫,榜人聞扣舷。夜雨亦何苦,水聲不得眠!靜念江濱上,亦有治水員,大吏有聞見,斯計安出焉?黃河決未復,幣缺方勸捐。 在大堤還沒有修復,大水尚未退去,甚至「夜雨亦何苦,水聲不得眠」的時候,地方官吏著急的,不是如何組織民眾抗洪救災,而是想方設法地搜刮錢財、找百姓攤派、要民眾捐款——「幣缺方勸捐」。此乃清代的「新樂府」、「秦中吟」和「系樂府」。在這些詩里,作者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和生命的傾注。就語言的凝練,慮事的周詳,涉及的深度,焦慮的心情,假如請白居易或元結來做,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甚至還做不出來。因為這首詩里,涉及到好幾個「近代社會問題」,譬如「環境保護」、「可持續發展」、「水土保持」等等。 同時代的梅曾亮寫過《書棚民事》,也是同樣的內容,敘事周詳,但不如此詩痛心疾首,欲哭無淚。此外,卷九的《伐木》:「山氣作云云化雨,雨過雲歸山是土。山中大樹幾千年,融泄乾坤雲所祖。蠹民伐木心不憐,山上種田秧到天。雲根將枯雨後薄,漸恐人間多旱年。」對開山種田,夢想綠秧插到天而大肆砍伐樹木,導致「雲根將枯雨後薄」、「漸恐人間多旱年」的原因和結果,寫得心痛和無奈。其中對「山」與「氣」與「雲」與「樹」與「雨」與「乾旱」關係的認識,差不多和我們的氣象學家一樣清楚,他的環境保護、水土保持和預防水土流失的知識,比我們早很多。 《由澧州至荊州舟中作》,八首七絕一組,乃是江村最生動最真實的素描,是詩人面對大水的嘆息。 八首詩,第一首寫洞庭齊天,風帆入于田廬;第二首寫鴻雁失歸,飢而不飛;第三首寫大樹、小樹,在水裡苦苦掙扎;第四首寫牛脊瘦如柴,無田可耕,兒童亦不忍鞭打;第五首寫大水漫田,捉來魚無人買;第六首寫出入城門須用船行,縣令兩個月以來,都在船上辦公;第七首寫縣城全在水裡,路過船隻,因大水無法計算路程;第八首寫餓犬見人嗅衣,幾家高於水面的農戶,不用擔心學飛的雞雛會飛走,因為四面全是大水。且舉其中的四首: 水意倉皇竟失歸,誰分官垸與私圍?良田化作蘆花海,鴻雁飢來更不飛。 閑卻耕牛罷服田,尚貪青草向湖邊。一年筋力渾無用,瘦到兒童不忍鞭。 秋前雞犬雜魚蠃,聞說城門買棹過。兩月縣官船上住,靜思民氣定如何!(自註:公安令今尚居船上。) 生客來前競嗅衣,可憐荒犬見人稀。幾間茅屋高於水,莫慮雞雛習遠飛。
這些詩,用的是宋人范成大《四時田園雜興》不緊不慢的筆調。內容卻是遭受水災的鄉村,民不聊生的場景。宋代范成大《四時田園雜興》用的是「緩筆寫緩事」的方法,所以詩歌的意境顯得很靜謐,很閑適,很優美;而何紹基的這些田園詩,用的是「緩筆寫急事」;和范成大一樣,詩人懂得稼穡,了解農村,同情疾苦。不是紙上說說,概念地同情,而是眼前所見,直面人生,直面苦難,那些具體的細節,讓人不忍卒讀。 此外,如《雨》、《渡河》、《苦熱》、《道旁樹》、《野人家》、《萱草》、《村塢》、《夏蟲》,均途中經過,所見所感,以己及人,表現出詩人一片悲天憫人的情懷。如《渡河》:「二十五里外,見堤如見河。茫茫生敬戒,浩浩復經過。微翠遠山色,濁黃終古波。東南決未復,謁者意何如!」決堤後的黃河,大水浩浩,惟有遠山露出水面的一點青翠,眼前全是滾滾的濁流。遍地哀鴻,留在紙外。《蠅》詩:「半日黃河兩岸行,二三十里絕蠅聲。」蒼蠅到處有,但黃河兩岸,農村凋敝,農民逃亡,沒有人,聽不到雞鳴,但可惜,那種景象已經給曹操寫掉了。在黃河兩岸行走了半天,走了二三十里路,竟然聽不到一點在農村經常可以聽見的「蒼蠅的聲音」,這是曹操《蒿里行》「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的新寫法。 七、結語:何紹基詩歌的認識作用和借鑒意義 作為嘉慶、道光、咸豐、同治的四朝元老、近代著名的書法家、金石家和詩人的何紹基,和龔自珍、祁寯藻、歐陽輅、魏源、曾國藩、鄭珍、莫友芝等人一起,處在百年社會轉型的初期,他們是古代的尾巴,又是近代的龍頭。在社會發展、意識變化、藝術創新的要求下,他們的思想觀念和詩歌特質,既有傳統的因襲,又有新局的開創。表現在詩歌題材的擴大,藝術手段的增加,近代意識的增強,詩歌革新的迅猛。在這種情況下,何紹基不僅以他的詩歌理論指導「宋詩運動」的發展;創作上也學習漢魏古樂府、唐宋諸賢、最後歸依蘇東坡和黃庭堅,詩兼眾長,風格獨特,有近代味。 明、清人多寫「災害詩」,近代尤甚,這也許是詩至近代的一個變化。詩歌發展需要創新、出奇,近代詩人主體意識增強,這是一種必然會結合起來的趨勢。何紹基這些關注民瘼,體恤百姓的詩歌,無論在形式,還是在寫霜、寫雪、寫旱、寫大水的內容方面,都值得我們注意。造成災害的原因有很多,也許水土流失,環境保護在李白、杜甫或者蘇東坡的時代還不如近代那麼嚴重。到了近代,人口大增,為了開發山地,過渡砍伐,森林毀滅,導致水土流失,泥石流奔瀉,山洪爆發,是天災,亦是人禍。 砍伐森林,導致山上水土流失,引發水旱災害的問題,在二十世紀的中國,仍然存在,甚至愈演愈烈。因此,當沙塵暴襲擊北京,當四川山洪爆發,人們驚呼上游的森林不應砍伐的時候,突然讀了何紹基的這些「環境保護詩」,將是你意外的發現。何紹基當年的呼籲,對今天仍然有用。當然,何紹基是詩人,不是科學家,他是看到水土流失的惡果,從同情黎民百姓的立場上議論這個問題的。 在中國文學史反映民間疾苦的詩篇中,何紹基是寫「水災詩」寫得最多、最好的詩人。具有重要的認識作用和審美作用,成為近代的「新樂府」和詩歌史上耀眼的篇章,對近代史的記載,也是一種很好補充。 每當災害出現的時候,詩人總是身臨現場的報道者、描述者和同情者,在沒有電台、電視台和攝影記者的時代,畫家用圖畫,詩人用詩歌描寫真實的災情,分析災害的原因,用真實的力量號召和凝聚人心,連接災民和政府間的對話通道。何紹基的這些「災害詩」,在認識和審美上給我們留下了足資借鑒的意義。 (曹旭)注釋:⑴ ⑵ 關於何紹基的傳記資料,主要參見《清史稿·何紹基傳》、何慶涵《先府君墓表》、林昌彝《何紹基小傳》、熊少牧《誥授中憲大夫翰林院編修貤封資政大夫道州何君墓志銘》等。⑶ 參考曹旭《走向世界的詩人》,《上海師範大學學報》1983年第4期。⑷ 見《壬辰歲杪由京師至杭州游西湖歸為陳九香題朱椒堂丈畫梅次九香韻》詩。⑸ 見卷十八《朱伯韓、孔綉山、王少鶴、葉潤臣招集顧祠,即題潤臣城南買醉圖後,昨在歴下為王子梅題顧祠聽雨圖,故有末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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