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恩平：出國多年戶口註銷 華僑歸國變「黑戶」

恩平人吳健榮在海外生活多年，歸國後卻遇到沒有身份證的尷尬，7年的「黑戶」讓他在出行、孩子就學方面問題多多。南都記者了解到，由於出國被註銷戶口或者「兩證」(中國護照和住在國開具的定居證明)過期等原因，這些歸僑回國後無法辦理定居手續，從而成為「黑戶」。全國人大代表、歸僑代表伍錦棠在今年全國兩會上也提到，希望能開通綠色渠道，恢復這些歸僑的身份。

「黑戶」七年 今年初終獲「新生」

今年37歲的吳健榮是恩平人，1998年到委內瑞拉打工。「出國一兩年後，公安部門在戶籍普查中了解到我已出國，便將我的戶籍註銷了」。2008年，吳健榮決定歸國。讓他沒想到的是，當年戶籍的註銷讓他在歸國後當了七年的「黑戶」。

「回國之後，我在恩平當地的派出所做了一個證明我從國外回來的相關登記，然後就與愛人到茂名市生活了。」吳健榮雖然知道自己的戶口問題亟需解決，但一方面茂名離恩平較遠，另一方面需要跑的部門太多，因此戶口問題遲遲未能解決。「十年里，我在出入境、僑務、派出所、村委會等五六個部門來回奔走，每個部門的說法並不太一致，所以一直拖著。」

七年的「黑戶」時間，讓他一家生活都不方便。「小孩出生上戶口，我只能通過其他渠道為孩子弄一個獨立戶口，平時坐飛機坐火車，我也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而其他如銀行業務等方面的問題，我就只能交給妻子幫我處理。」吳健榮表示，雖然能理解各個部門在這個問題上很嚴謹，但身為中國人，回國後竟然沒有中國的戶口，「我還是很『想不開』」。

拖了多年之後，他的戶口終於在2013年迎來轉機。「2013年，廣東省僑辦將辦理華僑定居的業務交給了僑務部門，並要求妥善解決好這個問題，手續才變得便捷些。」今年年初，吳健榮終於解決了戶口問題，並辦理好歸僑認定手續，那張「丟失」多年的國內居民身份證終於再次回到他的手中。

父親回國再遇「黑戶」難題

然而，吳健榮要擔心的問題仍存在著，他的父親今年也回到了國內養老。與當初的他一樣，父親也同樣因戶口已被註銷而面臨著淪為「黑戶」的尷尬。

實際上，除了吳建榮和他的父親外，面臨著該問題的人還有很多。省僑辦調研組近日在恩平調研委內瑞拉華僑回國定居等問題時透露，受委內瑞拉政局動蕩等因素的影響，今年春節以來，已有約3萬委內瑞拉華僑回到了恩平。在這三萬人里，因出國後被註銷戶口的人並不在少數。

「我的親戚里就有十個八個有這個情況，他們大多都進退兩難。」吳健榮說，一方面，華僑在委內瑞拉的工作，大多是餐廳服務員、廚房工、百貨公司職員等不需要高文憑和能力的工作。「出國幾年，錢沒賺多少，年紀卻慢慢大了，如果要回來，又要重新適應，確實很難。」另一方面，即使願意拋下委內瑞拉的生活回到國內，已被註銷國內戶口的情況也讓他們望而卻步。「我希望政府可以儘快探索出華僑歸國後戶口的解決辦法，讓手續更簡便些。」

[數據]

江門歸僑

恩平台山最多

據不完全統計，2014年江門市的歸僑人數有8522人，其中恩平和台山的歸僑人數最多，分別佔比38.4%和21.1 %。8522人中，低收入的歸僑佔比約40%，納入低保的有281人，其中恩平納入低保的歸僑佔40%。

「因為人口流動的原因，歸僑人數是一個變動的數字。但總的來說，是穩中有降。」江門市僑務局僑政科科長公茂合介紹，江門歸僑主要來自於上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末的兩次大規模歸國，其中一次是印尼排華，另一次是越南排華。「那個時候集中回來的比較多，現在大多已年邁並逐漸減少，而新僑是出去的多回來的少。」

[焦點]

「兩證」過期問題突出

出國後被註銷戶口的經歷讓吳健榮當了七年「黑戶」，但其實在江門回國華僑中產生「黑戶」的原因並不止這一個。南都記者調查了解到，目前產生華僑黑戶的原因除了吳建榮曾經面對的出國後戶口被註銷外，還有一個便是「兩證」過期失效或「兩證」不全，導致無法辦理定居手續。

在回國華僑中產生的「黑戶」中，恩平、台山兩地的問題最為突出。「這兩個地方是傳統的僑務大市，本身他們的華僑就比較多，基數比較大，產生的各種問題也就比較多了，這是客觀問題。從主觀上看，他們所去的地方身份管理不嚴。尤其是恩平，他們到委內瑞拉的人比較多，委內瑞拉的身份取得比較容易，對身份的管理也比較鬆懈，很多人打『黑工』，根本就沒有拿住在國的合法身份，所以這部分人一旦被取消國內的戶口，就很難處理。」江門市僑務局僑政科科長公茂合表示。

公茂合介紹，目前，「兩證」過期的問題在江門尤為突出。江門在省內是存在該問題最多的地方之一。去年7-8月份，市僑務局開展的華僑回國定居「兩證過期」人員摸查數據顯示，該數字已達到了200人左右。「『兩證過期』的人群大多散居在農村，統計工作很難開展，實際的數字肯定不止200人。」

為何戶口會消失不見？市公安局表示，對經批准單程前往香港、澳門、台灣等地區定居的，公安派出所或戶政辦證中心憑出入境管理部門簽發的《領取出境定居證件通知書》和出境定居人的戶口簿、身份證為其辦理註銷戶口手續，收繳身份證。在國外已加入外國國籍或取得當地居留權的出國人員，應註銷其國內戶籍。

[建議]

解決歸僑「黑戶」盼開綠色通道

全國人大代表伍錦棠表示，「黑戶」問題不僅僅是個別人的問題，是一批人的問題。「我遇到的歸僑中，由於戶口問題，有去存錢存不了的、買房受限制的，還有小孩子要按照留學生來入學的，各種問題非常多。」他建議，希望有關部門能開通綠色渠道，為歸僑取得身份提供便利。

公茂合也表示，這些問題的關鍵在於身份的解決，應嘗試在法律法規的框架內，突破一些制度規定上的難點，給他們一個正式的身份。「華僑是定居在國外的中國公民，證明他是中國公民身份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中國護照，中國護照雖然因各種原因過期了，但不能因此就說他不是中國公民，只不過他在手續上還不太完備。」

此外，在華僑的國外長期居留證問題上，公茂合認為即使長期居留證過期，也不能否認其曾為華僑的事實。「長期居留證過期了，最起碼還說明他當初在某某國家以華僑的身份生活居住了一段時間，至少可以說他曾經是華僑，這個事實不能否認。」

目前，該問題的解決已被列入省僑辦2015年的工作要點內容之一，計劃與公安部門一起研究。而在江門，市僑務局、市公安局等部門一方面在等待省僑辦的安排，另一方面也正主動探索其中的解決辦法。

江門市公安局表示，對於「兩證」過期的華僑，如不再打算出國並欲恢復國內戶籍的，需到僑務部門申請辦理華僑身份認證，公安部門憑此認證辦理華僑回國復戶或按照註銷戶口人員恢復戶口給予恢復國內戶籍。

[討論]

護照與國內居民身份證具有同等效力？

今年四月，廣東人大網登出《廣東省華僑權益保護條例(草案修改稿徵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意見稿)，向社會各界公開徵求意見。《意見稿》中對於華僑參加社會保險及待遇享受、臨時就醫醫療保障、生育權利、受教育權利等都作了規定。

在《意見稿》第二章第五條中，提出了「華僑在本省進行活動，其持有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護照具有與國內居民身份證同等的身份證明效力。」對於有媒體將其解讀為「護照與公民身份證具有同等效力」，公茂合認為是一種「斷章取義」、「不嚴謹」的理解。

「同等的身份證明效力怎麼理解呢？是不是我們憑身份證能辦理的事情他都能辦理呢？實際上是不行的。我認為，根本性的政策解釋應該是，護照可以作為他的身份證明來使用，但因身份不同在辦理有些具體事務時所依據的規定也會有所不同。」公茂合舉例稱，目前華僑在購房、購買社保醫保、辦理銀行業務等多方面都與國內居民有所區別。「根據目前的規定，華僑只能購買一套房，而且必須是自住房。」

此外，根據市人社局養老保險科的介紹，根據現行的企業職工養老保險一次性繳費(指參加基本養老保險的個人，達到法定退休年齡時累計繳費滿十五年的，可按月領取基本養老金)的政策規定，一次性繳費政策的適用對象僅為具有本省戶籍人員，也就是說，如果有華僑此前長期在國(境)外定居且並未購買社保，但晚年希望回到江門養老，並不允許其通過一次性繳納15年費用的方法來爭取養老金。

采寫：南都記者 蔣臻 羅韻姿 南都漫畫:張建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