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聽 | 《星際特工》背後的先驅者們:如果沒有這位大師,我們看不到今天的好萊塢科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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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賽博朋克、生化飛艇、biubiubiu的太空戰爭,這些經典科幻場景,是好萊塢率先發明的嗎?其實,在《銀翼殺手》《星球大戰》家喻戶曉之前,早就有一群偉大的法國漫畫家,把這些畫出來了。

《星際特工:千星之城》上映後,同名漫畫的創作者讓-克勞德·梅齊埃,絮絮叨叨地回憶了那些被全世界科幻迷忽略的往事。

好萊塢科幻中的一切,有群法國傢伙早就做到了

1997年,《第五元素》在法國上映,梅齊埃和墨比斯在影院門口合了張影——兩人激動地擁抱,咧嘴大笑,背後的巨幅海報上,是他們設計的23世紀的紐約,飛艇川流不息,樓宇瘋狂生長。

左邊是墨比斯,右邊是梅齊埃(來源:Alberto Carrera,youtube)

因為畫面又cult又無厘頭,《第五元素》至今仍是很多人的科幻視覺啟蒙——你一定忘不了那些會飛的計程車、那個砸穿車頂的外星女孩,而這些,都是以讓-克勞德·梅齊埃繪製的《星際特工》為原型的。

多年前,10歲的呂克·貝松在書店翻到這本漫畫,變成了死忠粉。後來他成了導演,打電話給兒時偶像梅齊埃,請他為電影做美術設計。

上圖為梅齊埃為的設定稿,下圖為《星際特工》漫畫和《第五元素》電影場景對比(來源:core77.com)

電影光鮮在前,背後的藝術家卻鮮為人知,《第五元素》只是其中一例。要不是那批以《星際特工》為代表的法國漫畫,今天你看到的科幻電影可能截然不同。

1999年,《星球大戰》上映,作為好萊塢商業大片,它第一次呈現了一個多元的、遼闊的未來——驚奇的太空建築,跌宕的帝國戰爭,炫目的飛行器。星戰成為科幻電影里程碑,然而又一次,梅齊埃的讀者覺得有點眼熟。

讓我們看一些對比:

來源:core77.com

除了《星際特工》,還有另一本雜誌引人矚目:《金屬狂嘯》。這是法國鼻祖級的科幻漫畫,創辦者之一便是梅齊埃的死黨墨比斯,他既是雜誌主創,也是一位漫畫大師。兩人在巴黎應用藝術學校就是同學,彼此互相影響,後來,墨比斯被斯坦·李請去,成為好萊塢的坐上賓。《瘋狂麥克斯》《異形》等科幻電影中,都能瞥見《金屬狂嘯》的影子。

雷德利·斯科特在一段採訪里承認:《銀翼殺手》里那些灰暗的城市,是《金屬狂嘯》給了我靈感。

威廉·吉布森說,賽博朋克中的一切,那些法國傢伙們早就做到了。

就連大友克洋也承認,《阿基拉》是受到了這本雜誌的影響,而宮崎駿的《風之谷》更是從墨比斯的Arzach得到的靈感。

翻開《星際特工》或《金屬狂嘯》的任何一頁,你就能明白它們為何備受歡迎:

肆意狷狂,毫無限制,既有拿著鏈鋸的外星人、長著金屬乳房的女戰士,也有陰冷的賽博朋克都會、用獠牙裝飾的鋼鐵飛船,幾乎是一本科幻版的《花花公子》。

據說就連斯坦·李都嫌這些法國漫畫「太重口、太刺激了」。

可是,這些漫畫卻打破了所有規則,永遠改變了科幻小說,尤其是太空歌劇和賽博朋克的審美傾向。「我們要改變一切」,墨比斯曾表示,「我們想要完全獨創的、奇怪的東西,不循規蹈矩,避開傳統敘事,專註於黑暗的幻想,還有超現實的邏輯和虛構的幽默。」

未來是古老的,不是嶄新的

1955,梅齊埃一畢業,就啟程去了美國,追求一生的夢想:當牛仔。他去了猶他州,「打樁,扎籬笆,插乾草,臟活累活,什麼都干過。」

數年後,他回到法國,和皮埃爾·克里斯坦(Pierre Christin)共同創作了《星際特工》——梅齊埃畫畫,克里斯坦寫故事,一個為銀河城政府跑腿的時空探員,瓦雷利安(Valerian),就這樣誕生了。

瓦雷利安不是肌肉壯漢,而是毛頭小伙,負責排查時間漏洞,有時去偏遠地區出差,檢查某個星球會不會威脅人類文明......臟活累活,什麼都干過,像梅齊埃當年一樣。

洛瑞琳和瓦雷利安,《星際特工》的主角

當時,恰逢美國科幻大張旗鼓進入法國,阿西莫夫、布拉德伯里、海因萊因的名字如雷貫耳,緊接著,又趕上新浪潮科幻小說興起。法國科幻也經歷了一次「西學東漸」,那個時候,文藝青年們談論科幻,就像談論爵士樂和西部牛仔一樣時髦。

「50、60年代,在美國一批偉大的科幻小說的影響下,法國新一代的年輕藝術家、作家和插畫家,紛紛創作起自己的故事,藝術和主題天馬行空,自由自在。」 梅齊埃在郵件里回憶,像是在緬懷逝去的黃金年代。

「對我和克里斯坦來說,那個時代的自由氛圍,讓我們第一次得到了在國內發表作品的機會。」

遼闊的星際戰爭、倒霉的時間特工、橫跨好幾顆行星的太空貿易港,這些東西今天看起來稀鬆平常,然而在上世紀60年代的歐洲,卻驚天動地。法國科幻文學評論家斯坦·巴雷茨在07年《星際特工》合訂本的序言中寫道:

沒有真正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無法想像當時世界的灰暗與乏味……在漸漸老去的戴高樂統治下,法蘭西封閉而毫無生機,異常規範的社會準則和嚴格的遵守推遲了文化、科技和社會革命的到來.......

「這就是法國科幻漫畫誕生的契機,它為獨立藝術家們賦予了某種特權,因為他們的故事可能很短,情節也不精彩,卻沒有落入『超級英雄漫畫』的窠臼,反而特立獨行。」梅齊埃說。

法漫不像美漫那樣充滿緊張刺激的快感,而是冷冷的、懶洋洋的,故事慢得像歐洲的綠皮火車,但在意象和氛圍上極為驚人。

它們將地下漫畫的反主流情緒和歐洲藝術的精巧結合起來,將未來狂想和古老文明結合起來,誕生了一種全新的風格:

星際大都市中有著維多利亞式鍛鐵欄杆,有著拜占庭立柱和墨西哥金字塔,有著蒸汽時代的機械和昆蟲改造的列車,空氣中瀰漫著皮革、木頭和香料的味道,然後,美國人驚呼:

未來不是嶄新的,而是古老的!

像《金屬狂嘯》一樣,《星際特工》也有大量的歷史細描,瓦雷利安穿梭於地球的各個年代,比如12世紀的巴黎,1986年的紐約,各種精美的建築貫穿其中,有時候,人物只是畫面的陪襯。即使是25世紀的千星之城,統治者居住的宮殿也像金字塔一樣,有種熟悉的既視感……

總之,要不是瓦雷利安拿了支鐳射槍,你還以為是翻開了一本歷史漫畫。

梅齊埃不喜歡乾淨而冰冷的畫面。在呂克·貝松的《第五元素》里,他負責設計200年後的紐約,便大量參考了《星際特工》的設定:「我不喜歡玻璃與鐵組成的都市,我希望它是暖色調的,富有生活氣息。」

於是,你看到鋼結構拉索橋,聯排的褐石建築,操粵語口音的師傅開著飛行船,把你訂的燒鴨飯送到窗口......所有這一切,在23世紀的曼哈頓瘋狂生長。

《第五元素》中的紐約

除了歷史細描、情節弱、意境強,《星際特工》還有著個性化的色彩,每隔幾頁就換一種色調,比如墨綠、薑黃、橡皮粉,飽和度高但明度暗,造就了一種十分「高級」的質感。

「在法國,政治漫畫和童書插畫的歷史十分悠久,所以當出版社為所有讀者敞開,兒童周刊立刻大受歡迎。二戰後,幾個著名的漫畫故事,比如現在家喻戶曉的《丁丁歷險記》和《斯皮魯》,除了出現在黑白漫畫周刊上,也被印刷成彩色的硬皮兒精裝本,價格十分昂貴。」梅齊埃告訴我們。

在70年代黑白漫畫的世界裡,廉價新聞紙仍然是行業印刷標準,畫家無需上色,所有精力都在線條和分鏡上,但《金屬狂嘯》卻可以印在高檔紙上,色彩幾乎從頁面上爆出來。

「顏色決定情緒和氛圍,即使是偉大的畫作,也可能會被糟糕的顏色毀掉。上色和繪畫一樣重要。」 梅齊埃說。

《第五元素》里橙色波波頭的麗露,讓人想到《星際特工》的主角洛瑞琳,而洛瑞琳的靈感又來自漫畫《太空英雄,哦不,《太空英雌芭芭麗娜》,一個穿紅色緊身衣、留金色大波浪卷的女戰士,她和姑娘上床,用激光槍干翻男人。

當年女性大都還是科幻故事裡的花瓶,但這些女性鮮艷奪目,男人們只會像郭達老師飾演的計程車司機柯本那樣,老老實實跟在後面。

洛瑞琳,芭芭麗娜和麗露,三位太空英雌

更重要的是,當人們以為未來是《2001太空漫遊》里那種純白色的太空艙,《星際特工》卻展示了一個花里胡哨的宇宙雜貨鋪。

星際航行不再是科幻的唯一靈感來源,特殊怪異、在文風上飽含雄心、誕生於新浪潮科幻的表達方式,在小說之外找到了更符合其固有氣質的媒介。

外星人不是敵人,救地球的也不總是美國佬

2017年,《星際特工》誕生50周年之際,呂克·貝松終於把這部兒時夢想拍成了電影,這時才有人發現,不是這部電影落入了星戰的套路,而是星戰本來就源自於此。它姍姍來遲,亦或像梅齊埃所說,是我們對這些先驅者知之甚少:

「歐洲人不了解美國漫畫,美國人也經常忽視歐洲作品。這很憂傷,但卻是事實。」

把這本漫畫當做普通的太空歌劇,你可能會感到無聊,因為有無數模仿者搶先一步佔盡了風頭。後退一步,它的價值反而在於獨立和多元。

當美式科幻有了特定模式,漫威、DC漫畫由不同的畫家來繪製固有角色,法漫依舊保持著相對的獨立和自由。

「在美國,作家被雇來創作設計好的作品,而歐洲藝術家拿著自己的作品去尋找欣賞他的出版商。歐洲漫畫家可以一輩子靠創作一個角色過活。在美國這種情況也會發生,但不是常態。」 梅齊埃說,「我喜歡跟著感覺走。沒有一個好的藝術家會被規則所限制,這就是為什麼我畫科幻,因為我不喜歡重複和拷貝(別人的思想)。不要試圖複製那些「賣座的」作品,那隻會浪費時間。」

這段話讓人想起呂克·貝松在《星際特工》中國首映禮上的吐槽:好萊塢科幻都是外星人來了,美國佬拯救世界的故事。所以在電影里,他延續了梅齊埃畫筆下壯麗的「千星之城」,創造了3236個外星種族、5000種通用語言、接近2000萬形態各異的太空居民,人類不一定正義,外星人也不都是惡魔。

「《星際特工》絕對不是一個太空歌劇,外星人也不是敵人。」梅齊埃也這麼認為。

《星際特工》電影和漫畫中,都表現出了對種族多樣性的尊敬

然而,影響永遠是雙向的。就連梅齊埃也沒法否認,美國科幻從法漫中汲取了營養,反過來,《星球大戰》《瘋狂麥克斯》《異形》《銀翼殺手》這些銷往海外的科幻大片,讓法漫的瑰麗世界被更多人知道,進而激發了無數的模仿者。

以前的梅齊埃和呂克·貝松一樣,都是反對「好萊塢科幻」的排頭兵,而這次,在遠隔重洋發來的郵件中,他溫和了許多:

「其實任何事都會互相影響,無論是法國、美國還是中國藝術,任何你喜歡的東西對你都是好的。不斷學習,讓自己被優秀的作品影響,然後才能學到東西。」

「我的老朋友墨比斯,從沒學過畫漫畫,但仍然是偉大的畫家。對他產生影響的不是美國或其他西方卡通,而是比利時漫畫家約瑟夫·吉利安(Joseph Gillain),約瑟夫曾是他的老師。不過,墨比斯後來發展出獨特的個人風格,是因為他先看了我的《星際特工》,認為自己能做得更好 LOL」

梅齊埃的畫有著某種根植於法漫的遼闊和悠然,即使是跨頁的戰爭場面,他也不忘畫上江河、飛鳥、太陽和荒原。

有人說,他就像來自遠方的擺渡人,讓讀者聽到寂靜的太空中迴響的人類的種種煩惱,因為故事最後,總會回到種族歧視、人道主義、環境保護、女性權利......這些從古至今一直困擾我們的問題上。

《星際特工》由無數獨立篇章組成,《千星之城》里,統治者用宗教替代科學,在金字塔里策劃復仇;《無星之國》里,大男子主義者和女權主義者騎在昆蟲背上開戰。瓦雷利安和羅瑞林穿梭其中,替它們解決爭端,其實,也是在替我們人類自己。

「我這本漫畫里的未來是樂觀的,因為瓦雷利安他們生活在28世紀,這意味著我們這個時代面臨的『小問題』——污染啊,核武器啊,人口過剩啊,等等等等,在未來會消失......至少,我希望如此。」梅齊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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