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侃紅樓】《紅樓夢》中的賈政是壞人嗎？（閑侃紅樓之五十五）

和絕大多數讀《紅樓夢》的朋友一樣，我在早期，對賈政這個人是很討厭的，說來有點奇怪，對他的反感甚至超過了賈赦、賈珍、賈蓉、賈璉這些真正的壞人。可是，事實證明這種感覺是錯誤的。賈政並不是一個壞人，非但不是壞人，而且是一個好人。我知道這樣說肯定有很多朋友不服氣，好吧，我們就讓事實來說話吧。其實，關於賈政是不是壞人，我們只要解開幾個疑問就可以了。第一，賈政徇私舞弊過嗎？從小說前八十回來看，賈政在官場上是很清白的。本來以他的地位——皇貴妃之父，能量是很大的，他輕輕容易就幫賈雨村謀到應天府知府這樣的肥差就是證明。可是，這只是我們看到的賈政因為妹夫林如海的相托而作過的唯一一件「走後門」的事情。甚至對於他自己，他都是覺得要憑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的干出來。不然，作為當今皇上的寵妃的父親，才是一個副廳級的京官，怎麼也說不過去，這說明賈政並沒有利用自己的特殊身份為自己謀取任何福利。不是連個王熙鳳都敢動用賈府的關係徇私枉法嗎？如果賈政要干，恐怕早已經飛黃騰達了，可是很不幸，賈政到了後來也不過就是一個正廳級幹部。這樣的為官品德，就是在今天也是非常難得的。第二，賈政花天酒地了嗎？我們看賈政的生活，是非常有規律的，這和他的那位好色成性、喜歡吃喝玩樂的老哥賈赦以及侄子賈珍、賈璉大相徑庭。賈政除了公務，就是和幾個門客讀讀書、寫寫字、談談天，實在是十分本分。這樣的皇親國戚，很多皇帝打著燈籠都難找；這樣安分的父親，很多貴妃無福消受。第三，賈政虐待過下人嗎？要說虐待，賈政倒是虐待過自己的兒子賈寶玉一次，但是，我們卻從來沒見過賈政虐待過任何一個下人，大聲呵斥倒是有過，但這是為了震住哪些和賈寶玉胡鬧的小廝，作為一家之主，沒有什麼不妥當。這和偽善的王夫人、狠毒的王熙鳳這些所謂的婦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即便是痛打賈寶玉那次，除了賈寶玉與忠順親王府搶奪蔣玉菡有可能激化矛盾危及賈府以外（註：這已經是很大的錯誤了），還因為賈環告了賈寶玉的「黑狀」，說賈寶玉對金釧強姦未遂，導致金釧投井而死。這兩件事情加起來，才把個賈政氣得要死，氣得發昏，一氣之下才下了狠手。且看賈政對於一個自己並不了解的金釧之死的反應：賈政聽了驚疑，問道：「好端端的，誰去跳井？我家從無這樣事情，自祖宗以來，皆是寬柔以待下人。——大約我近年於家務疏懶，自然執事人操克奪之權，致使生出這暴殄輕生的禍患。若外人知道，祖宗顏面何在！」客觀的說，賈政的這種「反省精神」是非常可貴的，這是自孔夫子所謂「吾日三省吾身」以來中國有良知的知識分子的優秀品質。就是說，出了事情先檢討自己這邊的原因。賈政就是這樣，一個丫環死了，他首先檢討自己以及自己家庭的原因，而不是認為死個把家生奴隸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甚至擔心這樣會毀了賈府的一世英名，表現出了非常強烈的責任感和憂患意識。而這些，都是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的優良品質。第四，賈政是不孝之子嗎？雖然在賈政痛打賈寶玉之後得到了賈母「沒養了個好兒子」的訓斥，但這並不代表賈政不孝順。應該說，賈政是非常孝順自己的母親的。大家看，當痛打寶玉時「賈政見他母親來了，又急又痛，連忙迎接出來」。這又急又痛，鮮明的點出了賈政對母親的愛，又怕母親生氣，又心疼母親生氣，怕傷了她老人家的身體。小說第二十二回賈府猜燈謎一節，寫道：「賈政朝罷，見賈母高興，況在節間，晚上也來承歡取樂。設了酒果，備了玩物，上房懸了彩燈，請賈母賞燈取樂。」而且，為了逗賈母高興，賈政在猜燈謎時故意猜錯，使自己被罰酒，逗老太太高興，這樣的一個兒子，焉能不是孝子？第五，賈政不懂感情嗎？其實，從賈政對母親的孝順就可以看出，賈政是很懂感情的。而且，他的感情，不僅只對賈母一人。對於遠在皇宮的女兒，賈政見到時，是「亦含淚」，而且，之所以要讓賈寶玉題大觀園的匾牌，只因為「前日賈政聞塾師背後贊寶玉偏才盡有，賈政未信，適巧遇園已落成，令其題撰，聊一試其情思之清濁。其所擬之匾聯雖非妙句，在幼童為之，亦或可取。即另使名公大筆為之，固不費難，然想來倒不如這本家風味有趣。更使賈妃見之，知系其愛弟所為，亦或不負其素日切望之意。因有這段原委，故此竟用了寶玉所題之聯額。那日雖未曾題完，後來亦曾補擬。」其作為父親，對女兒、對姐弟之情的理解可謂絲絲入扣，賈政怎麼會是一個不懂感情的人呢？還有即使是對自己的妻子，賈政也是懂得珍惜的，「賈政一舉目，見寶玉站在跟前，神彩飄逸，秀色奪人，看看賈環，人物委瑣，舉止荒疏，忽又想起賈珠來，再看看王夫人只有這一個親生的兒子，素愛如珍，自己的鬍鬚將已蒼白：因這幾件上，把素日嫌惡處分寶玉之心不覺減了八九。」甚至於對於大家所認為的他最討厭的賈寶玉，當他在大觀園題匾的時候題得好，賈政也是讚賞有加的：寶玉聽說，立於亭上，四顧一望，便機上心來，乃念道：「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賈政聽了，點頭微笑。眾人先稱讚不已。可見，只要賈寶玉做得好的時候，賈政也不是什麼「殺人的魔王」。當然，關於賈政和賈寶玉的關係，由於牽扯的又是另一個話題，我將在其它文章中論述。總之，綜上所述，我以為賈政其實是一個難得的好人。正如林如海所評價的那樣：「二內兄名政，字存周，現任工部員外郎，其為人謙恭厚道，大有祖父遺風，非膏粱輕薄仕宦之流」。在我看來，此言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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