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英時:回首辛亥革命,重建價值觀念
現代社會有公領域和私領域。在公領域,只有實行民主選舉、司法公正等現代制度。在私領域,儒家思想可以發揮作用,但不可能作為一個替代性的意識形態。重新建立價值觀念,只能由普通人民在日常生活中逐漸培養出來
中國有沒有前途,要看它如何選擇價值、理解世界。我只能提一個原則,即所選價值是開放性、多數文明社會都能接受的
「滿洲黨」不改革,就逼出一個辛亥革命來
清王朝的改革從洋務運動就開始了,但是沒有觸及體制,真正的新政是戊戌變法。戊戌變法第一次提出來改造「君主專制」體制,實現「君主立憲」,這才是改到了體制的關鍵。
戊戌變法是一個很好的機會,當時人非常興奮。資料表明,當時對世界、對西方有了解的知識界人士都覺得,這是唯一一條可以避免危機的道路。兩種勢力促成了戊戌變法。除了利用公羊春秋「托古改制」的康梁等人,部分地方巡撫也是改革力量,如湖南巡撫陳寶箴等。歷史學家陳寅恪講得很清楚,清朝末年的另外一個改革並不是講公羊春秋之類的意識形態,而是實務要改革,不改革中國就存在不下去。
遺憾的是,機會丟掉了,原因就是權力鬥爭。慈禧太后在咸豐死後掌握朝廷實權,同治死後以年幼的光緒來繼承皇位,繼續控制權力。隨著光緒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想法,兩個人的權力衝突發生了。當然,光緒沒有奪權的想法,他主要是怕亡國,認為列強瓜分的危險就在眼前,「瓜分豆剖,漸露機芽」,所以迫切要改革。如果按照光緒的想法改革,勢必要把慈禧太后架空。
戊戌變法僅僅進行了103天,就以失敗告終。變法失敗的第一個直接結果,就是「庚子之變」。變法失敗後,康梁都被外國人保護起來了,繼續在海外活動。慈禧太后惱恨「外國勢力干涉」,全面反動,利用沒有受過教育的老百姓仇恨外國人的心理「扶清滅洋」,於是義和團興起。她不知道,煽動群眾運動勢同玩火,結果八國聯軍進京,慈禧太后倉皇西逃。
「庚子之變」後,清王朝實行了廢科舉、改官制等一系列改革措施。大陸學界一般把這一時期的改革稱為「清末新政」。「庚子之變」以後是不是有改革?這是很大的問題。我們不能認為,廢除科舉就是改革。廢除科舉只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人才不夠用了,做八股文的人根本沒辦法對付現在的世界。至於改官制,只是行政方面的改革,目的是提高行政效率。洋務運動中設立「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也是行政改革啊。
我們要區分開行政改革和政治改革。庚子之變後的改革,都是行政方面的調整,而政治改革是要涉及整個體制的。雖然清末提出了「立憲」,但也是「預備立憲」,而且還要等待九年以後才開始(陳寅恪挽王國維詩中所謂「君憲徒聞俟九年」)。慈禧太后至死都是不肯放棄權力,不肯改變「君主專制」體制的。
但就我所讀過的史料,包括各種公私記載,以及現代學人的相關著作,我沒有看到清末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新政」。戊戌變法以後,慈禧和滿洲保守派貴族最怕滿洲政權被漢人奪走,哪敢真正讓漢人士大夫進行認真的改革。只要一讀以前李劍農先生的名著《中國近百年政治史》以及西方近幾十年的中國近代史作品,包括劍橋中國史在內,即可知其大概了。總之,清末滿人最關心的問題是亡中國,還是亡大清?在滿洲權貴看來,大清比中國還重要,權力還要掌握在自己手裡,漢人不可信,像袁世凱那樣的能臣也要罷官回家。
大陸有些人士認為,清末形成了「改革和革命賽跑」的局面:一方面革命黨人鼓動革命,一方面清王朝實行廢科舉、改官制等改革措施。這種說法是不成立的。滿清改革只能限制在經濟方面、技術方面、行政方面,只要不涉及根本權力,結果只能使「滿洲黨」更加專制,這算什麼改革呢?沒有體制上的改變,就無所謂改革。「滿洲黨」的一句話,就能夠把所有的努力都消滅光。
在我看來,統治中國的滿洲就是一個黨,「滿洲黨」。這個黨絕對不能放棄權力。所有重要的官職都是滿洲人,漢人僅僅是輔佐。就像國民黨黨國體制之下,所有主要的職位都是黨員擔任一樣。清朝有一個內務府,專門負責管理滿人,相當於他們的「組織部」,一切重要事情都在那裡決定。滿洲黨不能丟權,丟了權等於宇宙毀滅一樣,所以它的命運已經註定,只有被推翻。
因此我認為,沒有什麼「清末新政」,清王朝只是做了一些行政上的調整來緩和危機而已。實際上,危機緩和不過去,於是才有了辛亥革命。
革命和暴力是兩回事
那麼,能不能說,滿清是由革命黨推翻的呢?也不能說得太肯定。清末地方性變革很多,所以武昌一起義,各省紛紛宣布獨立,滿清說垮也就垮了,於是民國成立。
事實上,民國轉換並沒有經過一個很嚴重的革命,絕不能跟法國大革命比。辛亥革命沒有什麼暴力,是社會成本很低的一場革命,結果也並不壞。早期的議會是相當認真的,很有效力。否則,宋教仁就不會被袁世凱暗殺了。所以幾十年後的國民黨時代,還有很多人懷念當年的議會。還有一點,辛亥革命前後,地方社會有很大進步。清末江蘇、浙江一帶新學校紛紛出現,都是地方鄉紳們搞起來的,不是朝廷的貢獻。
人民的自發性很重要的,如果沒有自發性,社會根本不可能前進。只要地方的領袖有開明想法,老百姓支持,一步一步做,就會有許多進步。這些進步不是依靠政府發命令搞出來的。我們現在研究中國的問題,也要從這樣的角度看,不能把注意力過分集中在集權體制上。
有人說,如果慈禧太后晚死十年,中國的憲政改革就可能成功了。這種觀點我不大能接受,持這種觀點的許多人都是體制內出來的,對於早年相信的東西很難徹底否定,總認為原始的設想是好的。他們有意無意地對舊體制有些迷戀,把慈禧太后投射到當代威權人物身上。
其實,慈禧晚年一方面大張旗鼓地搞行政改革,另一方面又把權力聚攏到滿洲貴族手裡了。因此,清末不可能不經過革命的劇變。舊體制某種程度解體以後,新的東西才能出現,但並不一定是暴力革命。革命和暴力是兩回事。當初,法國大革命的暴力最受中國大陸恭維,可是1989年法國大革命200年紀念前夕,西方史學家,從歐洲大陸到英、美,都對它的暴力進行了深刻的分析和指責。暴力導致法國直到今天政治還沒有完全安定,而英國自從國王查理一世被推上斷頭台以後,再也沒有別的暴力革命。美國除了內戰之外,後來也沒有再發生大的流血革命。
英國、美國之所以能夠避免暴力革命,是因為它們建立了民主體制。民主體制的好處,就是一個黨不用擔心滅亡,被選下去也沒有什麼了不得,只要自己求進步還可以重新上台。這與中國歷史上的王朝循環完全不一樣了。歷史上所有的王朝都由一家一姓把持,開始時得意得不得了,死也不放權,最後非要給人逼到煤山上吊不可,臨死前只有哀嘆,希望子子孫孫不要生在帝王家!各個王朝壽命長短不一,總是要經過流血改朝換代,再流血再改朝換代,永遠在封閉的系統里循環,以萬千生民的鮮血作為潤滑劑,沒有政治文明可言。
在國民黨時代,左派人士罵國民黨不搞民主,有個對聯寫得很好:江山是老子打來,誰讓你開口民主,閉口民主;天下由本黨坐定,且看我一槍殺人,兩槍殺人。好對聯啊,到現在我還記憶猶新。
對於前現代社會的執政者來說,權力就是命根子,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計。改革可以提高一下效率,提高執政能力,但是不能讓我放鬆掌握權力的手。不平則鳴,怎麼可能在不公平之下,還能永遠維持秩序,維持人家對你的尊敬?不可能做得到。
任何革命黨都忘記了教訓,更沒有吸取教訓,或者認為自己與教訓是不相干的。再多的教訓,我都是一個例外。別人不能保持長久,唯有我可以萬世不滅。
「中國人思想上的一個大敵」
用暴力推翻另一個秩序,這是我最反對的。因為暴力革命以後,一定用暴力維持,否則自己就要垮台。
辛亥革命不是靠暴力起家的。武昌起義不久,各地宣布獨立,慈禧太后已先死了,權威沒有了,三歲小皇帝有什麼本領呢?所以,滿清是自然解體的。我們把這個解體叫「辛亥革命」。「革命」是從日本人那裡借來的名詞,它與中國歷史上的「革命」不是一回事。後者所謂的「命」是天命,「革命」就是天命的變革,就是改朝換代。
滿洲垮掉以後,袁世凱當國,這個人自私,但也相當負責任。他死得很早,北洋沒有了權威人物,於是進入了軍閥割據的混亂時期。混亂時期也有好處,在這個混亂時期才會有五四運動出現。如果有強人控制場面,五四運動就不可能發生了,許多新思想也就進不來了。這是歷史的弔詭,軍閥本身自然是負面的東西,但軍閥時代卻為思想學術的自由創造了條件。因為軍閥各自為政,不管老百姓,言論反而自由。而且軍閥腦筋簡單,沒有深文周納的心思,不像後來國民黨黨國體制對意識形態那麼密切關注。
那個時期,從政治上看一塌糊塗,但是從社會或者文化方面看,不一定全是負面的,許多新東西就是在那個階段出現的。北京大學不就是在那時成為一個真正的大學嗎?另外,因為當權的軍閥也管不了各地方,一些地方紳士、地方領袖在地方上做革新工作。所以,不要簡單地把歷史簡化,好像北洋政府一塌糊塗,整個中國都在往後退,事實並不如此簡單。
事實上,在國共合作革命以前,地方社會發展了十幾年。我們要相信,一般老百姓在為生活奮鬥的過程中,自然就改進了社會。政府不可靠,人們就要自立。
總之,我不認為辛亥革命後中國如何混亂,也不必怕混亂。有些關心中國前途的朋友們提倡「告別革命」,就是怕再有混亂。
而混亂和秩序都是相對的,即無絕對的秩序,也無絕對的混亂。數學上有一個重要分支叫「混沌理論」。混亂沒有什麼可怕的,我當然不是提倡混亂,而是認為混亂必須保持在最低限度,若用暴力維持不合理的秩序,反而會招致最大的混亂。
為什麼中國政治從北洋軍閥統治演變成為國民黨的黨國體制?這牽涉到國際形勢,中國走到這一步,日本侵略是最大的關鍵。日本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完全控制在軍國主義者中下級軍官手上,驕橫已極,自信可以用武力稱霸亞洲,中國成為他們的吞併目標所在。日本侵略,民族存亡之秋,需要依靠強有力的政黨凝聚力量,一致對外,所以國民黨在抗戰時期的口號是「一個主義,一個政黨,一個領袖」。大家都要擁護黨,於是培養出一個黨國體制。這是中國的悲劇,所以我始終不原諒日本軍國主義者。
從某種意義上,1923年「改組」後的國民黨也是從蘇聯來的。孫中山急於成功,無法很快拿到政權,就學蘇聯的方式,然後把集權的黨組織建立起來,黨高於一切。然後,中國就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了。我的政治記憶從1936年西安事變和次年抗日戰爭開始,我上過一二年的臨時中學,對國民黨堅持的「黨化教育」印象很深。
歷史上有什麼王朝可以是永遠維持的?中國最長命的朝代是周朝,800年,中間好幾百年還是戰爭狀態。抗戰勝利後,國民黨在重慶豪言壯語地聲稱,周朝800年,我們國民黨600年總該有吧?!並不是所有人都相信,但是有一部分人是相信的。可是,沒到幾年就完了。「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前車之鑒,清末、民國都是很好的歷史教訓。中國的問題就在於,沒有從歷史中真正吸取教訓。
中國現行體制根本談不上「模式」
辛亥革命100年,中國在現代化路上前進了多遠?
台灣的例子,民主選舉是無法躲避的。取得合法性最好的方式就是民主選舉。
民主不是一個理想的東西,但在長距程中則是最能保證穩定的制度。除了少數國家,「二戰」後亞洲大多數國家走上了民主道路,而且越變越好。台灣是地地道道的中國社會,民主不是照樣實行,普世價值不是照樣接受?台灣經驗值得借鑒。
中國大陸前30年搞「階級鬥爭」,信仰「有權便有一切,無權便失去一切」。後30年因為受到民窮財盡的逼迫,於是開始了經濟開放,接受了市場的觀念。經濟成長之快,有目皆睹。但這是控制下的市場,不是「自由市場」。
國有企業壟斷資源,利用廉價勞工,吸引大量外資。發財之後大量建設,鐵路、公路、建築物在各地都興起了,外表十分壯觀,但內情則不可說。私人企業也偶有成功的,但有錢而無權作為後盾,是保不住的。這就是所謂「中國模式」嗎?所謂模式別人也可以仿效,「中國模式」誰能仿效呢?
某種程度上集權體制似乎效率很高,但是一旦作出錯誤決定,後果就不堪設想。所以我認為,中國現行體制根本談不上「模式」。
目前,中國是一個官本位國家。從前大學校長如蔡元培,受到知識界、文化界的普遍尊敬,聲望甚至超過元首。現在只是一個個官,沒有人知道中國有什麼聲名卓著的大學校長,成為精神領袖的更沒有,不要說別的,至今沒有出過一個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華裔拿到諾貝爾獎的都是在美國訓練出來的,都是美國人。你看,日本出了多少諾貝爾獎?
我承認,現在大陸的經濟實力在增強。但是,是不是一個文明大國,要比文化,比藝術,比科學,比人文研究。並不是有錢了,就能夠成為現代國家。
所謂普世價值,中國古已有之
我注意到,目前有些人宣揚「中國模式」,極力反對「普世價值」,指責普世價值是西方的價值。
所謂普世價值,如人權、自由之類中國古已有之,只是沒有西方所流行的這些名詞罷了。比如,孟子講「明君制民之產」,就是講政府對人民應盡的義務,反過來說也就是人民的基本權利,其中不只包括田產權、工作權,也包括教育權(為「庠序之教」)等。「民主」雖然不是中國名詞,但是要給老百姓權利,以老百姓為主體,這種觀念早就有,否則《尚書·泰誓》怎麼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呢。「天」比皇帝更大更高,而「天」是代表老百姓的。所以,民主其實人人心裡都有、都嚮往的。「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就是一種民主態度。人權的核心觀念是每一個人的尊嚴,能自己做主,這在儒、道兩家文本中都可找到。清末以來,許多學者,包括孫中山在內,都已做了不少努力,要在中國傳統中找普世價值。胡適去美國演講(20世紀40年代),也強調中國的「民主」雖未發展成功,卻具有一些重要的「歷史基礎」。
不能說,西方才是文明的主流,普世價值就是西方的。中國也有普世價值,應該把自己文化傳統里的普世價值好好進行整理。不但中國有,印度也早有自由、平等之類的「普世價值」,阿瑪蒂亞·森(Amartya Sen)已有文章指出。
普世價值的觀念在中國遭到很大的曲解,被維護舊體制的人利用。西方的東西我們要不要?偶爾有說「民主是個好東西」就不得了了,那都是廢話嘛。如果不承認「民主是好東西」的話,共和國也不是好東西了。那還是回到皇帝制度吧,回得去嗎?
中國人一直講,搞政治要靠民心,如果得不到民心就完了。在現代社會所謂「民心」,也就是普世價值。每個人生下來都要自己做主,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這就是所謂自由。佛經上到處都是自由、平等。權利和義務是相對的,不能說只有義務沒有權利。中國語言是從義務方面著眼,不強調應該得到什麼,強調我應該做的,對別人來說就是權利。兩種不同的語言,講的是同一個事實。
動輒反西方,完全對歷史不了解,而且封閉歷史、曲解歷史,這樣下去,中國哪能變成大國呢?
重建價值觀念
近代以來,中國一直在現代化的道路上摸索前進。在現代化進程中,中國的文化傳統如何確立自己的現代身份?這是我多年研究的一個問題。
中國文化傳統里許多價值可以在日常生活中發揮作用,但是不可能作為將來中國的指導原則,也不可能成為新的意識形態。
現代社會有公領域和私領域。在公領域,只有實行民主選舉、司法公正等現代制度。私領域就是個人道德、人和人之間關係,儒家思想可以發揮作用。儒家本身不能直接變成憲法,只能是社會上的一種文化力量,用來處理人與人之間的問題。西方主要是靠宗教,如果把儒釋道三教都丟掉了,中國的精神領域便未免太貧乏了。
尤其是後來,一方面把中國文化傳統當做封建毒素來批判和咒罵,另一方面把西方文明批評為資產階級的遮羞布而痛斥之。結果把所有文明都搞光了,最後所推崇的就是階級鬥爭之類的暴力。
在現代社會重新建立價值觀念,只能由普通人民在日常生活中逐漸培養出來,絕不能靠政治力量從上而下強迫灌輸。中國人要培養一些價值,這些價值在中國既有底子,又可以跟其他文明價值配合。這就是我們文化界、學術界、藝術界所當共同建設、共同努力的方向。
從儒、釋、道到民間文化中,都有許多精神資源可以提煉出來和現代生活互相配搭。有些價值雖受反傳統潮流的衝擊,仍潛在於人心中,時機一變,可以召喚回來。關於怎麼樣處理人與人的關係,如何處理好天理人情,這是中國很特殊的地方,文化傳統也可以解決實際問題。學術上、思想上、文化上、日常生活中的價值層面,儒家有些價值可以復活。不過,「三綱五常」已絕不可能恢復了。現在一些人提倡把儒家作為一個替代性的意識形態,高揚民族主義,若如此,則是把中國傳統又糟蹋一次,在老「孔家店」完了以後再造新「孔家店」,這是一個很不明智的事情。
要把私領域跟公領域區分開。公領域不可能由儒家來挂帥。因為除了伊斯蘭教,現在任何國家都不允許任何一家教義或學術在憲法內佔主要位置。大家可以有各種信仰,不同信仰自由都可以在憲法內得到保證。
中國有沒有前途,要看它如何選擇價值、理解世界。我沒有資格建議應選什麼價值。我只能提一個原則,即所選價值是開放性、多數文明社會都能接受的。開放心靈尤其重要,想理解世界絕不能固步自封,以自己為中心。
我曾經說過:「一旦中國文化回歸到主流之『道』,中國對抗西方的大問題也將終結。」我所謂「文明主流」,是包括中國在內的普世性文明。我從不認為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是對立的、互不相容的。所謂「道」便是重視「人」的道,群體和個人都同時能得到「人」的待遇。只要有「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胸襟,中西文化自然而然能包容彼此的核心價值。
作者余英時曾任密西根大學、哈佛大學、耶魯大學教授、香港新亞書院院長兼中文大學副校長,現任普林斯頓大學講座教授。本文由本刊記者馬國川根據採訪稿整理
【作者:余英時 】 (責任編輯: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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